第205章
一个人会为这个罪孽满身的女人伤心的。 对于她那个满身血腥的父亲来说,人们只恨不能亲眼见证她的惨状。 裴南葉死了这么久,至今可是连一个葬礼都没有。 所以,季警督为什么会哭呢? 裴允歌是个娇气的人,手指尖划开一道破口会哭,不小心磕到膝盖会哭,吵架时声音太大了也会哭。 她似乎生来就比寻常人更害怕疼痛,更爱惜自己的美丽。 所以就连死法也要选择体面又不会痛苦的。 季常安恍然,不知不觉时,眼泪已经沾满了脸颊。 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哭过了。 在审讯室里,他有上百种方法可以让再怎么嘴硬的嫌疑犯开口。 唯有死人不行。 所以那一句低得不能更低的“对不起”消散在空气里时,没有任何人听到。 他的手中,那张留着裴允歌字迹的纸条被一滴一滴的眼泪打湿晕染。 “Sosoonasthiswantorpowerisdead,manbecomesthelivingsepulchreofhimself,andwhatyetsurvivesisthemerehuskofwhatoncehewas。” ——当爱逐渐死去,人心不过是活着的坟墓。 裴允歌不喜欢读书,却喜欢诗歌。 她出国留学时,季常安赠送了一本雪莱的诗集,写在这行字的那一页正好是那本诗集的结尾。 他送的时候并不走心,裴允歌却将其认真对待了起来,时常抄录其中的句子当做赠与他的情书。 季常安当然知道她的意思。 从一开始,他就在故意装傻,想要借着裴允歌这一场虚幻的梦境麻痹裴南葉的注意力。 毕竟养子所能获知的情报和女婿可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利用了裴允歌,却并不觉得愧疚,在他那场时常光顾的梦魇中,并不缺乏裴允歌的身影。 即使那时她尚且年幼,并且什么都没有做过。 但在季常安看来,裴南葉“杀人夺财”,又未必不是受那可笑的父亲身份所驱使的。 他当然知道这是迁怒,那又如何?裴允歌未必不是既得利益者。 离去的裴允歌只留下了这一段文字,如同那些上学时的情诗。 却又让这句话成为了季常安全新的噩梦。 开口时,嗓子里像是生生吞进了烫得通红的铁块一般,嗓音嘶哑地重复着裴允歌的名字。 直至现在,他仍然不相信那个十年如一日地喜欢着他、永远跟在他身后的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阿安,书上说其实真正的死亡是遗忘,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不要忘记我哦。” “那是假的,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我记得你也不会复活。” 那时的季常安头也不回地回答,显得格外不解风情,气得裴允歌和他冷战了两天。 当然,两天之后她又主动黏上来了。 但那时的回答并不是无心。 前十年里,季常安满心只有复仇,心中的恶意翻涌之下,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回答能让裴允歌少来烦他。 谁知道那个女孩一烦就是那么多年。 让他在已经习惯回头就能见到她的时候,却又永远地失去了她。 …… 裴允歌的事草草了结,她原本就是自杀,自然不需要立案调查。 渐渐的,警局里也无人再提起那个名字。 他们像是遗忘了季常安那天的失态。 他本人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一如往常地工作着,只是偶尔会带着花去裴南葉和裴允歌的墓前坐上整整一天。 直到乔音醒后出院。 季常安去见了她一次,婚事自然不了了之,没人知道他们那天说了什么。 之后,警局局长的桌上出现了一封辞职信。 那场困住季常安近二十年的噩梦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梦境的内容却出现了些许的变化。 那是1970年的时候,季常安只有五岁,父母具在。 只是他那时候身体不好,从小到大一直都被寄养在祖母家。 裴南葉刚刚丧妻,独自带着不满两岁的女儿从大陆来到了香港。 他身上背着负债,又有女儿要照顾,只能找日结的粗活才能维持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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