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不熟_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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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知道那三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清颜冷清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我最起初盼望着你能来救我，奢望你能想起一点旧情。可后来，我看到你和玉离在一起，我就开始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到最后，我连恨都不恨了，我只是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认识你！” 如果一开始，她没有认识墨玄的话。她会在人间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有一个普通的爱人，经历凡人的生老病死，然后顺利飞升。可遇见墨玄，几乎让她脱了一层皮。墨玄踉跄后退一步，悔恨和懊恼的泪水流下，声音嘶哑：“是我的错，是我糊涂。” 他若是能早点发现就好了。为什么那三天对清颜不管不问，为什么要对她发脾气？墨玄恨不得杀了自己泄愤，红着眼抬头，小心翼翼的问：“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好不好？” “我伤害了你，你恨我，你从我身上讨回来。” 他祈求用这种方式，让清颜正眼看一看自己。怨也好，恨也好，至少说明她还没有放下，她还有感情。可清颜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你对我造成的伤害，就算在你身上讨一万倍，也不可能弥补。” 她不会给墨玄心安的机会。她要他日日折磨，承受内心的痛苦，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转身离开，清颜不再管身后的人。但墨玄却像狗皮膏药似的跟了上来，就在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清颜不悦，却也没有什么办法，脸色越来越难看。来到城镇，和小桀汇合的酒馆，清颜抬手要了两瓶酒。小桀盯着后面的墨玄，问：“师父，他怎么又来了？” 清颜没回答他，只是支着脑袋说，“你师父我近来兴致比较好，一个人喝酒无趣，去给我叫几个俊俏的郎君来。” 不是喜欢跟着自己吗，那就看着她和别人欢好吧。 20 小桀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好嘞，徒儿这就去安排，保证个个俊朗。” 说完，小桀一溜烟消失。墨玄坐在隔壁桌默默看着，拳头死死收紧。不一会，小桀真找来了几个丰神俊朗的男人，围着清颜而坐，开始喝酒划拳。几轮下来，清颜笑的开怀，倒在其中一个人的怀里，笑眯眯的喝酒。墨玄再也忍不住，上前抓住清颜。 “够了！” 他红着眼，已经忍耐到了极点，“你知道我受不了这些，不要这样故意刺激我好吗？” 清颜却是冷笑，甩开他。 “这就受不了了？” 她可是看了不少他和玉离亲密无间的画面，他只是这么一会就受不了。 “你和玉离在我面前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也会受到伤害？” 墨玄心口钝痛起来，总算明白了清颜的感受。原来，原来竟这么痛。他垂下头，死死握拳，“我知道了，我现在全部知道了，我太糊涂。” “我若是能早一点发现，我喜欢的人是你，也不会对你造成这样的痛楚。” “你若想报复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这样凌迟我的心。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原谅我，多看一看我？” 曾经高高在上的魔尊，如今低下头颅，只为祈求一点她的关注。可是没用了。清颜搂着怀里的男人，“要不你也给我当替身吧？” “这几个人里面，我最喜欢裴郎。你要是也想同我一起喝酒，就变做裴郎的模样讨我欢心，否则就在旁边看着。” 墨玄浑身一震。清颜眼睛眯起来，“怎么，做不到吗？” “我可是被你当了百余年的替身。” 听见这句话，墨玄的眼底破碎，最后妥协：“好。” 如果这就是清颜想要的，他可以做。抬手间，墨玄已然给自己变了一张脸，在清颜对面坐下。清颜这才对他施舍一分笑意。怀里的裴郎开口：“仙女姐姐好生可怜，竟然被这种男人缠上，哪里有我半分善解人意。姐姐是更喜欢我，还是这个替身？” 清颜笑着，抚摸裴郎的脸，“当然是你。” “他若不是换了你这张脸，我看他一眼都嫌恶心。” 一字一句，全部传到墨玄耳朵里。他双眼猩红，看着清颜在他面前和另外一个男人亲密，嫉妒和占有欲几乎将他撕碎，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生生忍耐。清颜扫了他一眼，不悦，“呆坐着干什么，没看到我和裴郎正火热，不知道给我们倒酒助兴吗？” 21 墨玄坐在原地没有动作。他何曾如此卑微的伺候过别人？清颜却冷下脸，“不做到就滚，别出现在我面前碍眼！” 良久，墨玄起身，拿起桌上的酒壶。刚要倒酒，清颜冷冷把他拍开，酒壶掉在地上，墨玄想起那些天被自己折磨的清颜，她是不是比现在的自己还痛？一时气血上涌，竟是吐出一口鲜血。墨玄身子摇晃两下，然后重重倒地，不省人事。楼上的小桀听见动静，探出头来，“怎么回事，他怎么自己倒了？” 清颜看着他，脸色复杂。墨玄，现在你能感受到我的痛苦了吗？可你所承受的，不过我的万分之一。挥挥衣袖，桌上的几个俊俏郎君，通通变成了稻草人。本就是低级的障眼法，墨玄被情绪冲昏了头脑，这才没能分辨。小桀看着地上的墨玄，“现在怎么办？” 清颜抬头喝了一大口酒，心情苦闷，语气自然也不善，“不用管，会有人来找他。” 说完又要了一坛酒。小桀见她越喝越多，抢过酒壶：“师父，别喝了。” 清颜无视他，继续叫店家上酒。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清颜？” 凌洛是来人界寻找墨玄的，却不想在这里看到了清颜。他不可置信的上前，高兴的嘴唇都在颤抖，“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清颜却冷冷看着他。对上她冷清的眸子，凌洛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清颜和他认识的完全不一样。冷冷清清的气场，带着一股难以靠近的疏离。他愣住，片刻后才从察觉到清颜身上那股神力。 “你不是凡人。” 一瞬间，凌洛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清颜的血，可以帮助他找回玉离的神魄，因为她是天界的血脉。为什么祭阵之后，怎么也找不到清颜的魂魄，因为她回到了天界。天界，魔界。两个不同的身份，宛如两道天堑。凌洛震惊的站在原地，良久才低头苦笑，“是我太糊涂，我竟没早点看出来。” 清颜看着他，这位曾经自己最亲，最相信的人。在被墨玄伤害的那些日子里，她曾经把凌洛当成唯一的光。她以为，就算魔界所有人都瞧不起自己，至少凌洛是站在她这边的。他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永远小心翼翼的呵护自己。却原来，他才是最深的骗局。清颜嘲讽的说：“早点看出来，就可以早点杀了我，复活你的亲妹妹吗？” “为了复活自己的亲人，凌使徒真是殚精竭虑，就连禁术都翻出来了，真是位好哥哥！” 好哥哥三个字，刺痛了凌洛。他站在原地，心底宛如有万种情绪翻涌，可看着清颜的眼睛，却什么都说不出。出口的话变成了：“你现在过得好吗？” “自然是比当凡人的时候好。” 当凡人，在魔界处处受欺凌。被最爱的人伤害，被最信任的人欺骗。仰头喝尽壶里的最后一滴酒，清颜看向他：“凌洛，其实你想复活你妹妹，人之常情。只是你不应该骗我，表面上叫我一声妹妹，然后哄着我去死。” 凌洛死死握拳，知道自己无法狡辩。清颜笑着，眼角隐隐有泪花闪烁，“你们魔界的人，还真是会演戏，一个个演的那么好。他为我寻九幽兰，你替我熬药，日日关心我的身体，在乎我有没有受委屈。” “我竟真傻傻以为，你们真的在乎我。” “不过就是怕我这个祭品出差错，影响你的计划而已！” 凌洛身子一晃。他摇头解释：“不，我是真的把你当妹妹。” “我和墨玄都没想真的让你死，我为你准备了护灵丹，阵法结束后我就立刻在找回你的魂魄，我是想等一切结束后跟你解释的。” “那你们找到了吗？”清颜问。 22 凌洛垂下头，他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差错。清颜起身，“我来告诉你吧，玉离给我吃的，从来不是什么护神丹，而是会让人魂魄不稳的散灵丹。” 听见这句话，凌洛不可置信的站在原地。刚想说不可能，脑子下意识却将所有的事情牵起来。难怪，难怪清颜的魂魄会散的那么快。吃了散灵丹，又挨了墨玄的一掌，她不可能还有活路。凌洛几乎站立不稳，颤抖着问：“那捅伤玉离那一刀，也是她自己干的？” 清颜反问他：“你觉得我一个凡人，能够伤害魔界圣女吗？” 凌洛再也承受不住，踉跄靠墙。竟然是自己害死了清颜。清颜看着他这样，别过脸去不想再看，指着地上的墨玄，“把他带回去吧，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你应当知道，我是神，而你们是魔，本就不应该接触。” 凌洛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清颜已经离开的背影。终究是垂下头。回到魔界。墨玄昏迷中眉头紧锁，做了一个又一个噩梦。时而是清颜痛苦绝望的眼神，时而是她在万魔窟受苦的画面，时而又变成她眼神冰冷的看着自己，对他说：“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 猛的惊醒，墨玄再次吐血，脸色虚弱苍白。凌洛在一旁说：“你损失了一半修为，体内魔气本就不稳，如今又因为气急攻心，导致魔气走岔，再这样下去会很危险。” 要想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闭关。可闭关他就没办法再去找清颜。墨玄只当没听见，起身来到水月殿，依依不舍的看着这个地方。曾经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可眼前的，只有空荡荡，又寂寥的房间。墨玄不愿看到这个画面，抬手将一切变成了之前的模样，就好像清颜还住在这里一般。他眷恋的一一看过去，直到在角落里看见一个火盆。里面是半截未燃尽的淡青色发带。墨玄认出来，这是他刚带清颜回魔界时，送给她的。那时清颜喜欢极了，日日戴在头上，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墨玄再也没在清颜头上看见过这条发带。原来，她真的把一切都舍去了。墨玄红着眼把半截发带捡出来，小心翼翼的收好，如同珍藏一件宝贝。回到人间，清颜正靠在酒楼窗边喝酒。墨玄远远看着她，语调苦涩：“阿颜。” 小桀惊讶不已：“你怎么又来了？” 墨玄对小桀没有好感，但碍于清颜在场，忍耐的握了握拳头。 “阿颜，我们聊聊好吗？” 23 小桀警惕的挡在清颜面前，“少来祸害我师父，赶紧滚，要不然我动手了。” 墨玄脸色不善，正要动手。清颜却说：“小桀，你先出去。” 小桀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清颜有些醉了，但并不糊涂，靠在窗边问他：“你想说什么？” 墨玄拿出那半截发带，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递到她面前，“这个，你真的不要了吗？” 看见那半截发带，清颜眼底一刺。她抬手，把东西拍到地上，冷漠的说：“亲手烧掉的东西，要它做什么。” “如果你找我就是为了说一些求我原谅的话，那大可不必。” “我们现在已无瓜葛，你为魔，而我是神，互不相干。若你三番五次纠缠，那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墨玄苦笑，蹲下把发带捡起来。 “我倒宁愿你对我不客气。” 对他发脾气也好，动手也好，至少说明她还有怨气，还能发泄出来。可现在，清颜什么都不做，恪守神与魔之间的那一条界限，疏离的让他心痛。 “那我们过去的那些回忆呢？” 墨玄说着，拿出袖中的留影石，“我们在人间的回忆，你曾说，这是你最宝贵的东西。” “当真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看见那块留影石，清颜的手顿时收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她忽的笑了，起身，“你不说我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