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西裤墨色的布料衬得那只手指骨修长,分外好看。 他唇角轻扯的角度微带讽刺,道貌岸然说: “怎么会。我怕我太太跟别的男人过生日不够热闹,特地赶来,给你们放烟花助助兴。” 林语熙听出他的阴阳怪气:“没人让你放。” “谁让我热心呢。”他抽了口烟,呼出的青烟向上飘袅,掠过淡漠的眉眼,“像我这样助人为乐,无私奉献的老公,打着灯笼都难找吧。” 林语熙听他把自己一张脸贴得全是金,面无表情:“你这么好,还是造福别人去吧。” 周晏京让她气笑了。 瞧瞧他教出来的好徒弟,这张厉害的小嘴。 从楼上带下来的那股烦闷莫名消散了些,他把烟从口中拿下来,捻灭了,手腕一抬,精准抛进垃圾桶的灭烟口里。 “造福不了。”他眼皮子一抬,慢慢悠悠说,“你舍己为人,我大公无私,咱俩天造地设的一对。多般配。” 林语熙回他一句:“神经病。” “大年初一零点十分,我又确诊了神经病。”周晏京从善如流地接受,“这一身毛病都是被你气出来的,你要是抛弃我,你就是渣女。” 林语熙:“……” 道德绑架也学会了是吗。 周晏京拿过一旁的蛋糕,慢条斯理解开绸带,把蜡烛点燃,插到上面。 他端着蛋糕坐在那,缓缓抬眸,微弱的烛火跳动在他深邃的眸子里。 “二十六岁的林语熙小朋友,来许愿吧。” 那个眼神太过温柔,而林语熙心里的水泥还不够坚固,所以被那抹烛光找到可乘之隙,照到了心里面去。 林语熙盯着他手里的蛋糕。 非常精巧,非常漂亮,像一个艺术品。 “多吃一个蛋糕,可以多许一个生日愿望。”周晏京不知道她今年的第一个生日愿望还没许,但他成功把自己说服了。 就当谭愈是个生日愿望的工具人,姑且先把他从准备发射的礼炮筒里释放好了。 夜色如水,周晏京眼里浮起清浅的笑意,映着暖融融的烛光:“你想要什么?” 林语熙无声和他对视了片刻,终于抬腿,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她弯下腰,吹灭了蜡烛。 然后看着他眼睛说:“我的愿望是和你离婚。” 那点温柔似水的笑意终于还是慢慢淡去,周晏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猜到会是这个答案,但还是期待一个意外。 她要点什么不好,哪怕要颗星星,他也不是真的做不到。 “你没听说过,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周晏京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这下离不了,可不怪我了。” “就知道你会耍赖。”林语熙说完扭头就想走了。 周晏京捞住她手腕,把蛋糕放到一边,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扣到她腕上。 林语熙低头,那是一只腕表。 还真是巧了。 这只表明显比谭愈送的那只要昂贵一些,定制款,表盘是蓝宝石水晶材质,勾勒出星空图案。 表带长度调节得刚好,是她手腕的围度,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缩写。 跟周晏京手腕上的明显是一对。 唯一的区别在于,她的表盘周围镶嵌着一圈闪亮的钻石,更为精致秀气,他的则是低调的男款。 可能因为贴身放着,还带着一丝属于周晏京的温度。 林语熙想把手抽出来,他倒是动作麻利,已经扣上表带。 “生日快乐。”周晏京松开手说。 林语熙刚要说话,那只表在她手腕上滴滴响了两声。 像是某种提示音,悦耳轻盈的音质,不会吵到别人,但能提醒手表的主人。 提醒什么? 几乎是同时,周晏京的手表也同样鸣叫了两声。 “这什么?”林语熙抬起手腕仔细研究了一下,没发现任何异样,“为什么会响?” “我在里面植入了芯片,会通过心率来检测心动指数。”周晏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会响说明我现在对你心动了。” 他说着,轻轻一挑眉:“不过,你心动什么?” “……” 林语熙给他一个白眼:“你当我白痴吗?” 她马上就想把手表摘下来,周晏京把她手拉开:“怕你忘了,还是提醒一下,我也是个人。林语熙,对我也可以讲一点礼貌的。” 抛开他是周晏京这一点,别人送的礼物,当面就摘下的确不礼貌。 可惜抛不开。 林语熙不想收他的礼物,想摘了还给他,正解着表带,手表古怪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她下意识抬眸,对上周晏京似笑非笑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声音里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心虚。 没等她解开,周晏京把蛋糕放到她手里,让她两只手端着,老神在在地说:“你进去它就不响了。” 真的吗?林语熙搞不明白这提示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握住她双肩把她转了九十度,在她后腰轻轻一推。 于是林语熙一头雾水地就端着蛋糕走进病房大楼。 越过大门,几步之后,响声停了。 林语熙回头。 周晏京抄着兜站在玻璃门外,弯着眼尾笑得散漫又风流。 他薄唇微启,口型对她说了两个字。 ——笨蛋。 林语熙:“……” 第109章 我爱你胜过世间一切 等林语熙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转身,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回到办公室,林语熙把第三个蛋糕放在桌子上。 太多了,她自己肯定吃不完,于是拿出去分给了值班的同事,和几个还没睡的病人。 原本想给徐姐送一点,她不在病房里,八成又去女儿那边了。 林语熙提着蛋糕去儿童肿瘤病房走,路上,熬夜跨年的小崔发来微信。 林语熙回她: 小崔: 林语熙被那两个词给雷了一下,但又奇怪。 小崔很快发过来几张照片,是其他科室值班的同事用手机拍的,发到了群里。 林语熙边走,边点开图片。 烟花秀她没看完,错过了一些东西,每一次绽开的烟花里都有文字。 有人一张一张拍了下来,拼在一起,短短一会,已经在好几个群聊里传播开来。 那些烟花连起来,组成了一句话—— I love you more than anything (我爱你胜过世间一切) 林语熙心里好像有根弦,被一只温柔的指尖拨弄了一下。 周晏京这个人,只要他花心思,没有人能不沦陷。 零点的烟花让半个城市都如同白昼,人群狂欢喝彩,到现在还在热烈地谈论。 但无人知晓那一场浪漫华丽的焰火,是为一个人放的。 到冉冉病房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一大半。 只有靠门口的那个床位亮着灯,小朋友应该是化疗之后呕吐了,家属正在轻手轻脚地收拾。 徐姐在病房角落支了一张很简陋的折叠床,看她和冉冉已经睡了,林语熙就准备离开了。 “林医生。”冉冉从床上坐起来,很轻地叫了她一声。 “怎么还没睡?”林语熙放轻声音问。 冉冉揉揉眼睛:“刚刚睡着了,又醒了。” 见她看向自己手里的蛋糕,眼睛都直了,林语熙莞尔:“想吃一点吗?” 冉冉看看熟睡中的妈妈,点头。 林语熙就帮她穿上外套,冉冉自己戴上了她送的那顶帽子,出了病房,到护士站那去。 林语熙拿来的是周晏京的那个蝴蝶蛋糕,值班的护士也没见过,连连称赞。 林语熙把蛋糕切开,跟大家分着吃了,她也吃了一块。 奶油里应该是加了一点柠檬汁,甜而不腻,很清爽。 吃完蛋糕,林语熙正要送她回去休息,冉冉却不肯走,瞅瞅她,像个小大人一样的语气说:“林医生,我想和你聊一聊,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林语熙说。 护士很有眼力见地出去了,冉冉坐在林语熙面前地椅子上,成人的椅子对她来说有点高,脚挨不到地面。 “林医生,你可以帮我劝劝我妈妈吗?”冉冉的腿有点局促地交扣在一起,抿着嘴唇,小声地说,“我想把我的眼睛给妈妈。” 林语熙有点意外。 医院跟红十字会的意思是,冉冉眼下病情不乐观,如果真有个万一,到时候角膜可以捐献给徐姐。至于其他的器官,要做过检查之后看看是否具备捐献条件。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那个徐姐不愿意接受的假设,所以这件事她压根聊都不肯聊,红十字会的人来一个骂一个,有时候还动手。 这种事,其实不该让孩子知道的。 但红十字会来了好几次,医护或者病人私下都可能会谈论,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冉冉,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义吗?” 冉冉点点头:“我知道。我这个病,早晚都会死的,我老早就知道了。不过我不敢跟妈妈说,妈妈会伤心,但是我心里早就做好准备了。” 常年跟病魔做斗争的孩子,对待死亡的理解和从容,已经超过她这个年龄了。 “那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不同意吗?” 林语熙说:“医生站在医学的角度上,会基于你的病情,做最大的努力,也会做好最坏的假设。但在你妈妈眼里,是没有、也不允许有这个假设的。在她眼里,你要活到一百岁的。” “我知道的。”冉冉回答,“我妈妈很爱我。” “我要是劝她的话,就是要逼她接受这种假设,这对她来说太难了,太崩溃了。” 林语熙作为徐姐的主治医生,何尝不想治好她的眼睛。 但有时候人的精神比眼睛更脆弱,同意接受女儿的角膜就意味着她接受了女儿死亡的到来,这可能会让她整个人垮掉。 冉冉抬起头,目光是坚定的:“林医生,你爱你的妈妈吗?” “爱。很爱很爱。” 光是提起,林语熙就想落泪,怎么可能不爱呢。 冉冉问了一句:“那你愿意用你的眼睛,救你的妈妈吗?” 这句话让林语熙怔住了。 如果是她,答案甚至不需要思考。 她愿意。 林语熙沉默了好久,最后看着冉冉无奈地笑了。 “你真的只有九岁吗?你好像比我还聪明。” 冉冉笑得有点羞赧也有点自豪,露出可爱的酒窝。 林语熙摸摸她的头:“我找时间跟你妈妈聊聊。” …… 值夜班是一件特别耗精神的事,加上林语熙脑袋里思绪繁杂。 一会想起懂事又让人心疼的冉冉,一会想起自己的妈妈。 还有个周晏京时不时跳出来找一下存在感。 撑到第二天早晨,她整个人又困又累。 跟漫姐交接完,漫姐说:“看你的脸憔悴的,跟昨天晚上被妖精吸了精气一样,赶紧回家睡觉去吧!” 林语熙伸了个懒腰:“我先去找徐姐聊聊。” “哟,你终于想通了?”漫姐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就是心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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