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新开的一簇又一簇的芙蓉花,险些铺满院中石径小路,那粉红柔白的花朵,让人几乎要醉倒在其间。 姜藏月见此就知道,纪烨煜唯一的真心只怕都给了芙蓉。 她便也问了这话。 闻言,芙蓉轻笑一声,须臾面色渐渐浅淡,逐渐成了一种彻骨的冷漠,她才道:“真心价值几何?至亲之重,可能弥补?” 自然是不能。 长临出兵,武安被围,半月大雨,连绵不绝,亲眷火焚,死伤无数,帝后双亡,太子为质。 弹尽粮绝。 她拖着这条残命,自然是要看到纪烨煜的下场才行。 “姑娘可知,当年武安军中将士有多少是拖家带口的,还有将士笑着说打完这一场仗,回去看看刚出生的孩子,也有将士说新婚妻子还在家中等他,更有将士想着存了多年的积蓄回去置办良田宅子。” “可他们都没能回去,一个都没有。” 姜藏月抬眸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双目无神的芙蓉,像是再没有一丝鲜活气:“我知道生死有命,也知道成王败寇,可我哥哥死在那场火焚里,我十指挖出血也没能为他留下全尸。”她忽而眉眼含笑:“我知道孩子不该投胎到我身边,可日后我也不会徒留她一人。” “殿下有句话从来没说错,我一个丧家之犬能做的不多,国破家亡可总能出一份力。” 她跟着芙蓉目光看去,院中被嬷嬷抱着的婴孩水灵灵的大眼睛明丽,白白胖胖,可见养得极好。 这一刻,姜藏月不想再说什么,她看着芙蓉望向孩童的目光,那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与不惜一切代价的鱼死网破。 她忽而明白,武安国破与侯府败亡何其相像,她一个人也在黑暗里走了好久。 这样的伤痛没有任何人能将自己拉出来。 芙蓉的声音又恢复如常:“不说这些了......殿下说姑娘今日会来,姑娘果真便是来了。” 姜藏月眸光微怔:“他何时说过?” 芙蓉又倒了热茶,温和道:“昨日殿下就说过了,纪烨煜定然会找事,姑娘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也必定会来。” “我还道殿下猜不准,这下可证实了。” 她弯了弯眉眼:“姑娘可知会过殿下了?” 姜藏月端着茶盏的手凝在了半空:“去了书信。” “如此我也安心一些。”芙蓉瞧了瞧她的脸色含笑:“当初我就说过,殿下对姑娘总是不同的。” 屋中一时安静极了,姜藏月想起他陪她夜探小佛堂之事,又连夜派孔青去往边城,这样的关切总是不同寻常。 当时他阻拦她焚毁小佛堂,她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着不能功亏一篑。 姜藏月此刻心很静,只道:“殿下向来是和善的性子。” 纪晏霄这张面具戴了这么多年,早就摘不下来了。 芙蓉微微点头,像是看破不说破的揶揄:“这也快到傍晚了,殿下也该来了。” 她望着窗外的芙蓉花,似乎是自言自语:“怎么不见殿下对我和善一些?” 姜藏月没接这话。 听上去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来。 芙蓉抿了一口茶水润润稍干燥的唇舌,在丫鬟进来后跟姜藏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中途纪烨煜来了一趟,芙蓉笑着将人哄走了,姜藏月瞧着芙蓉很是游刃有余。 待天色起风阴郁下来,芙蓉假装着了凉,带着护甲的指尖微微抚着胸口,口中对伺候的人道:“许是变天不小心着凉了,着人去请一趟东街的大夫,姜尚宫若是不着急,便再陪陪我就是。” 姜藏月应下了,让大皇子府上的人去沏一壶姜茶过来。 大夫还没来,狂风暴雨就已经砸了下来,暴雨噼里啪啦溅起一个个水洼不见停。 芙蓉瞧着天色奇道:“我不过是借着着凉一事支开纪烨煜,也好清净清净,姑娘为何不问缘由就愿意留下?” 姜藏月眼眸淡淡:“等人。” 天空中惊雷炸响。 这样阴云滚滚的昏暗和十年前何其相像,幼时她常听人说起,边城有长安侯镇守,长临就永远不会吃下败仗。 父亲每每都能从边城带回捷报。 这时大哥二哥就会跟她讲父亲率兵追击蛮夷的事迹,深入蛮夷还能全身而退。 后来在她小小的心里就种下一个信念,她天真认为父亲永不会败。 永远不会。 姜藏月看着这场大雨,像是当年的事情重新席卷她的视野。 她一个人藏在尸堆里,只听得那冰冷无情的圣旨,还有人在说:“这天下就没有不觊觎帝位又狼子野心的武将,长安侯与边城蛮夷周旋数年,他也是人如何能没有私心?” 小小孩童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雨湿透了她全身,她蜷缩着,没有发出半分声音。 这一刹那间,若是有人看见她,便能看见那犹如恶狼的目光。 “姑娘是在等殿下了。” 芙蓉了然,她声线有些飘忽在耳侧响起。 “幼时太子殿下被帝后教导得很好,很受朝臣喜爱。” “后来武安国破,殿下亲眼看见帝后被吊死在房梁上,火焚之后接连半月的大雨早已让尸体高度腐败,我当时只听人说殿下提着灯笼一个人在殿中站了很久很久。” 这一刻天地很静,似乎只剩下雨声。 “这些年走不出来的何止我一个人。” “殿下只是从不曾放在明面上罢了,他没有退路,长临亲自为殿下带上了镣铐。” 姜藏月沉默。 屋外风雨更重,屋内灯火通明。 随着大皇子府外的嘈杂声。 有人踏进了内院。 芙蓉让人掀开门帘,姜藏月跟着看过去。 他着一身雪白绣鸾鸟长袍,撑着桐油伞,一身携风带雨立在门外。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如松英逸。 灯烛照亮他白皙肤色,他含笑将伞往旁侧倾斜,越走越近,直到在她面前停下,两人相距不过半臂。 芙蓉瞧见没旁人,便挂着宁静的笑意行礼:“殿下若是有话跟姑娘说,尽可放心说就是。” 纪晏霄收了伞,那筋骨漂亮的手背往下,尾指上朱砂痣分外勾人,他颔首,随即看向姜藏月笑得沉静:“姜姑娘放心,大皇子今夜回不来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 姜藏月便知道了什么。 他略微低头,笑意温柔:“姜姑娘跟大皇子妃相谈甚欢。” 芙蓉识趣退了出去。 姜藏月淡然:“不过是打探一些事情。” 纪晏霄点点头,黑沉沉的眼眸无声凝视向她。 片刻,他咬重字眼,着重强调:“原来如此。” “那我也有事情与姜姑娘相商。” “好。” 二人双双上了马车,芙蓉出来得迟,只见纪晏霄伸手将人扶了上去。 这样的亲昵是从不曾展现在任何人身上的。 芙蓉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更确定的秘密? ...... 马车一路向着宫廷方向驶去。 雨这会儿已经停了,天色昏暗间也漏下几缕薄光,地上的水被马蹄毫不犹豫溅过。 安乐殿内,处处水洼倒映着磁青的天穹。 廊檐下的长耳兔今年又下了不少小兔子,雪白一团,看着分外喜人。零零星星的宫人在打扫着殿中的屋檐角落,忙碌又有条不紊。 姜藏月跟着纪晏霄踏入内殿时,外头起了风,满初正吩咐人:“去几个人将灯笼点上,别让主子瞧不清路踩滑了脚。” 细碎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远去。 姜藏月进内殿。 视线落在了炭盆的位置。 炭盆里似乎不久前才烧过什么东西,似是牌位,上头还有零星的字迹看不真切。但一旁架子上摇摇欲坠的牌位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很明显是长临皇室宗亲的牌位,这人实在胆子大得没了边,温润如玉的皮囊下是压抑的疯狂。 他点燃了长临皇室的祖宗牌位。 最近除了廷尉府和沈氏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外,另外一件事情也不遑多让,长临皇室皇陵祖宗牌位失窃,纪鸿羽急得嘴角起了燎泡也没找到蛛丝马迹。 姜藏月看着炭盆里还没烧干净的牌位,她拿出火折子点燃,顺手将剩下的碎木也一块儿焚烧了。 “不害怕?” “噼啪——” 炭火爆裂之声响起。 檀木牌位就像长临皇朝一样,火光耀目终究会面临崩溃瓦解,不复存在。 姜藏月挑燃了火星。 纪晏霄就站在她身后,笑得无声无息,继而叹息:“......我在想纪鸿羽发疯的样子。” 姜藏月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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