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H)_第4章_咖啡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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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只袖口整齐的手从降下的窗伸出，指间夹着一根烟，烟雾自下升起，将那张脸遮了一半。手随意挥了挥，烟雾便被撩散，宋祁看着时间，将烟掐灭，推门下车。他走进一旁的便利店，进去买了一瓶水。宋筝一激动就喜欢尖叫，一场比赛下来，说不定就能把嗓子喊疼。宋祁按照记忆里篮球场的方向走去，他步子大，很快便走到了通往篮球场的下坡处。篮球场在坡地后的转角，靠近的一面墙爬满爬山虎，绿葱葱的，遮蔽着视线。宋祁走到坡地尽头，西斜的日影将不远处两个人的影子投到他的脚边，影子交叠无隙，仿佛情人间的亲密。他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球场一片嘈杂，中间一群人欢呼着，勾肩搭背地笑着，而这热闹，仿佛在某个角落被隔开了。高大健壮的男生一身球服，在眼前那人递水给他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仰头灌了几大口，眼睛却还含笑盯着对方。而宋筝，也抿着嘴笑着注视着男生，等对方喝完水，伸手自然地拿了回来，将另一只手里的毛巾递给了他。对方没接，稍稍俯下身，示意宋筝给他擦。宋祁淡淡望着，身形被笼在高墙的一片阴影之下，与球场的喧闹、阳光截然不同，黑色的眸子平静无波，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情绪。眼中的映像动了。宋筝踮起脚，裤管下一截雪白的脚踝，抬手将毛巾轻轻印在男生的脸上。宋祁收回目光，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大步离开，变形的塑料瓶被没看一眼地摔进垃圾桶，发出“嘭”一声巨响。天色渐暗。宋筝背着书包兴冲冲跑出校门，却没看到意想之中的轿车。他疑惑地歪了歪头，哥哥呢？他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到他哥的车，只好打电话过去，可电话打通的下一秒，听筒便响起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宋筝奇怪地挪开手机，在通话界面看了看，哥哥怎么突然不接电话。 “宋筝！” 一个声音自背后响起，一转身，焦伟跑到他面前，上身校服，下身还穿着球服，气喘吁吁的。高二的篮球赛也是同一时间举行，他刚结束便跑了过来。 “宋筝，祁哥让我带你回家吃饭，走吧。” 宋筝一懵：“可是……可是哥哥说今天和我一起吃饭的，他为什么不来？” 焦伟显然也不知情，挠了挠后脑勺：“我也不清楚，他只跟我说接你走，可能……突然有什么事？” 宋筝垂下头，不可避免有些失落。但他了解宋祁的工作，一旦有什么事连今晚几点能回都说不准，他不想给他哥添麻烦，只好听话地跟着焦伟走了。宋筝在爸妈家吃完晚饭，焦伟又骑车将他送到公寓楼下。他挥挥手和焦伟作别，坐上了电梯。意外的是，一推开门，家里的灯是开着的。宋筝奇怪地边换鞋边探头往里看，餐桌上凌乱地摆着几个塑料饭盒，显然是外卖，而除了饭菜的味道，还有隐约的烟味。哥哥从不在他面前抽烟，怎么会有烟味呢？宋筝关上门往屋内走，烟味愈发浓郁，呛人的烟雾笼罩着沙发上的男人，他夹着烟，在宋筝走进视线时抬起了眼皮。凌厉冰凉的眼神穿过层层烟雾直刺向宋筝。宋筝被他哥吓得退了一步，小腿磕到沙发，疼得他委屈起来：“……凶什么呀？” 宋祁没有回应，依然毫无温度地盯着他，唯一在动的只有缓慢升起的烟雾与烟头明灭的火光。宋筝莫名感到气氛的紧张，搭在椅背的手不自觉蜷缩，他吞了口口水，虚张声势地说：“干嘛这样看我……你明明就没事，还不来接我，还不陪我吃饭，还这么、这么凶……” 宋祁指尖一动，夹着烟吸了一口，吐出一股烟，望着天花板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你不是挺忙么？” “……什么挺忙？”宋筝不明所以，大大的眼睛扑闪着，“我跟你说了我今天下午有球赛呀，你也答应了。” 宋祁不知道有没有在听，随手把烟在烟灰缸里碾灭，宋筝这才发现抽过的烟头几乎把烟灰缸堆满了，男人站起身，目不斜视地往房间走去。 “哥哥！” 宋筝一把扯住宋祁的衣袖，急切又茫然地问：“哥哥，你怎么了？是…是工作上不顺心吗？” 从他回来开始，他哥的情绪就不对劲，说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有时候的眼神甚至让宋筝觉得害怕。宋祁一言不发甩开他的手，大步跨了出去。 “哥哥！你别走！”宋筝着急了，他一急就容易流泪，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红，“你跟我说说好不好？不要自己闷着，我虽然小，但是，但是也可以和我说的……说出来会好很多。” “宋筝。” 客厅只沙发旁开了一盏落地灯，房间门口昏暗无光，宋祁的背影沉在里面，几乎要融为一体。他忽然这样叫了宋筝一声，沙哑低沉的声音自黑暗之中传来，显得格外压抑、陌生。 “我警告你。” 他说：“你要是敢早恋，我打断你的腿。” 第17章宋祁合上房门，打开灯，静静在床沿坐下。他闭上眼，两腮紧绷，喉结克制地滚动。太阳穴一阵刺痛，他没有动，呼吸也依旧平稳，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从他一路超速开车回来，这种痛便如影随形。他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尼古丁却无法麻痹神经，他毫不意外地失控了。宋祁对于他今天的异常的触发原因十分清楚，却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因为看到宋筝和别人疑似暧昧而愤怒。他失去了对关于宋筝的感情的分析能力，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像上次翻到宋筝那一盒子有关他的东西，倘若换成他的另一个追求者，他确信自己在第一眼就能立刻猜出对方的心思。可面对宋筝，他的思维像被一块石头堵塞住了，无法抵达本应该去的地方，要扭好几个弯，问出某些愚蠢的问题，才恍然大悟。宋祁直觉有哪里出了问题，可他没有办法解决。不仅如此，这一段时间以来，他的情绪起伏明显变大，尤其是宋筝出现的时候，太容易被他的反应带跑。放在以前，宋筝赌气、撒娇，他鲜少去哄，说不上来为什么，像是心底有个指令在告诫他，命令他，和他的亲弟弟保持距离。这样的情况直到宋筝生日过后才有所改变。宋祁按住额头，额角抽痛着，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起身在书桌前坐下，桌面还有些待整理的文件，看着心烦意乱，他便随意收起来在桌上捋齐，抬手将它们塞进上面的架子。一张纸却从底部滑落，轻轻落在桌面。宋祁垂下眼，拎起了这张纸。这是一张心理检查报告。是好几年前的，宋祁记得。他那时创业初期，定时体检的时候，听说可以通过心理疏导的方式减轻压力，缓解疲惫，便顺便去了一趟心理疏导。宋祁打开手机，将医生的电话存进了通讯录。 “哥哥……” 宋祁的手指将将要落在拨出电话的键上，门外响起了宋筝带着哭腔的声音。他眼神一凝，快步走过去将门拉开。走廊的灯打开了，宋筝揣着手站在门外，眼尾和眼下都是一片红，正抽噎着在哭。宋祁有些无奈了：“为什么哭。” 宋筝抬头看向他，往前迈了一小步，拽住他的衣角，很委屈地抽泣起来：“哥哥我没有早恋，真的没有……” 他哭着说：“我想了好久，可是我想不到你为什么会误会，我真的没有早恋，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气……” 宋祁不知道宋筝会被自己情绪不稳定的一句话吓成这样，转身抽了几张纸，压在宋筝脸上。灼热的眼泪渗透纸巾，烫着了他的指腹，宋祁发现自己的头又疼了起来，他好像越来越无法忍受宋筝的眼泪，不想他哭，不想他委屈。 “不许哭。”他按捺住自己心底想要抱住宋筝安慰的奇怪冲动，“宋筝，听话。” 宋筝听到他哥这样说，连忙咬住嘴唇压住抽噎，接过纸巾在脸上胡乱擦了一通，一嗝一嗝地：“不哭了……你不要、生气。” 宋祁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至浴室，将毛巾用冷水打湿，印在他发肿的眼睛：“复述一遍，我之前说的什么。” 宋筝一愣，说话时字和字之间都快要黏在一起：“你说、如果我早恋，就…就打断我的腿……” “你也知道我说的是如果？”宋祁觉得他简直傻得可以，“所以你早恋了？” 宋筝瞪大了眼睛，急忙摆手否认：“没有！我没有！哥哥你相信我！” “嗯。”宋祁按着他眼睛的手施了一点力，“那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宋筝愣了足足有好几秒，低头呆愣地说：“好像是哦……” 宋祁忍住笑意，拿走了毛巾。宋筝的脸被水打湿得湿漉漉的，目光呆滞，像一只呆头鹅。宋祁抓着他往外走去，宋筝在他哥带他走到玄关时才回了魂：“哥哥，要去哪？” “吃夜宵。” “啊？”宋筝说，“吃、吃什么夜宵？哥哥你饿了吗？” “小龙虾。”宋祁回头看他一眼，“到底吃不吃？” 宋筝才反应过来宋祁是要把今天欠的那一顿补回来，欢呼一声：“吃！” 他哥带他出门吃东西，他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宋祁开车到最近的夜宵摊，点了一份小龙虾，一份碱面，几个炒菜，又给宋筝点了罐可乐。周围还有很多来吃夜宵的年轻人，啤酒瓶相撞的响声与弥散的烟味构成了夜晚的模样，宋筝撑着下巴看着他哥，忽然说：“哥哥，以后抽烟不要抽得那么凶了。” 宋祁给他拆了双一次性筷子递过去：“管起我来了？” “对呀，”宋筝捧着脸说，“你管着我，我也管着你，嗯……就很好。” 他把“就很像情侣”这几个字含糊带过，咬着可乐的吸管傻笑起来。宋祁看他一眼，在服务员端来满满一盆小龙虾时才说：“知道了。” 第18章时间过得飞快，宋筝的课业越来越忙，试卷越做越多，夜晚九点，他还在房间写作业。终于写完最后一张卷子，宋筝长舒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他看了一眼时间，抿起了嘴。哥哥还没回家。这段时间宋祁的公司接下了一个很大的项目，整天忙得见不着人影，几乎都是在宋筝睡着了才忙完回来。宋筝知道他哥的性格，工作起来谁劝也不会听，他叹了口气，将作业收起来，关掉了书桌的台灯。他刚要爬上床，玄关便传来开锁声。宋筝眼睛一亮，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飞奔出去。 “哥哥！” 宋祁今天喝了不少酒，眼前有些发晕，换上鞋，他闭眼在原地按了按眉心。再睁开眼，宋筝已经一脸担忧地站在了他面前。 “……哥哥。”宋筝试探地问，“你喝醉了吗？” 宋筝的睡衣是草绿色的，混着他沐浴露的味道，像一只挂着绿叶的青涩橘子。宋祁身上一股酒气，他自觉不好闻，没有开口，绕开他往浴室走去。 “哎呀……” 宋筝却一反常态地直接拽住他，目光似有无奈。而后他踮起脚，将男人的头按进自己的颈窝：“闻一闻，认得我了没？”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宋祁是喝醉了，才敢这样大胆。他哥每次喝醉之后像是有点脸盲，只有闻到他的气味才认得出人。然后，就会吻他。宋筝攥紧了手，略有些紧张地看着宋祁的耳廓。他这样做的确有私心，可实际上每次也只有在宋祁认出他之后，才会变得“听话”，喂水和照顾都会方便许多。宋筝还在忐忑，两人的距离忽然迅速拉远，后背一痛，他被一下推开，扶着身后的墙才站稳。宋祁眼神晦涩地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玄关。宋筝发愣地僵在原地，茫然地抓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明明是橘子，哥哥怎么没闻出来。难道几年过去，已经不吃这一套了？他内心充满疑惑，听到浴室的水声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去电视柜下翻药箱，找出一直给宋祁备着的胃药。 “哥哥。” 拖鞋啪嗒啪嗒踩近，宋祁含着漱口水，从镜子里看着宋筝。宋筝原先还以为他是在吐酒，没想到竟是漱口，诧异道：“还会自己漱口啦？” 宋祁皱起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宋筝今天晚上很反常，他眼里的自己似乎也不是正常状态。宋祁不禁垂眸认真盯住他，像是试图看出什么来。宋祁几天前想起了一件事，那次的心理疏导结束后，医生问他之前是否有做过全面的心理检查，提出在刚刚的心理疏导中，初步判定他可能存在情感障碍的问题。宋祁皱起了眉，他赶着要回公司工作，只问这种障碍是否会影响他的生活。医生的回复是如果日常中没有察觉过此类现象，那他的情感障碍大致影响的不是这一方面。宋祁便离开了医院。相对于花时间进一步做更深入的检查，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医生的误判。因为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在情感方面有任何问题。直到最近。这一个多月他太忙，只抽空去访问过两次心理医生，但收效甚微。医生提到他对于宋筝的情感有太重的防备心，难以找到突破口，宋祁试图努力配合，依然无甚作用。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他连支配自己的心理都无法做到，医生表示倘若心理询问不能推进进程，之后可以考虑催眠。宋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宋筝，心中忽然亮堂一瞬。他想起宋筝之前嘴漏说出的“你醉酒之后”，再联系他今天的异常，或许，这就是被他忽略的某个重要节点。想到这里，宋祁不再流露其他表情，决定看看宋筝到底会做什么。 “张嘴，”宋筝见他不说话、没有反应，熟悉的醉酒后的迟钝模样与此刻重合，他便也变得游刃有余起来，“把胃药吃了。” 宋祁顿了一秒，接过药和水咽了下去。宋筝顿时笑得灿烂，像夸奖宠物般在他哥头上摸了摸。接着他牵住宋祁的手，扶着他的胳膊，将人带回了房间。宋筝娴熟地拉开被子，让宋祁躺下，给他脱鞋与袜子，西装外套、领带。宋祁盯着他的目光越来越疑虑，宋筝从小到大一直笨手笨脚的，家务活没一件会干，怎么在这种事上做得这么熟练？何况，在他的印象里，宋筝从未照顾过醉酒后的他。胸口一凉，宋祁的思绪被扯回，发现宋筝竟在解他的衬衫扣子。他一把捏住宋筝的手腕，宋筝惊呼一声，他原本只是俯身在床边，被宋祁这样一扯，身形不稳，一下子摔在了他哥身上。还没入夏，居然已经有蝉鸣了。起伏喧吵的蝉叫穿过玻璃打破了房间的寂静，宋筝在极近的距离里看着他哥，胸腔阵阵心跳如擂鼓，快要蒙蔽了他的耳朵。他愣愣与宋祁对视，呼吸交错，身体叠合，缠绵得好像一对情人。宋祁许久没有动，漆黑的眼眸直盯着宋筝。热度攀升，宋筝不自觉想起自己被哥哥压在墙上、床上吻的画面，抵在宋祁裸露的胸膛的手小幅度抽动了一下，吞了口唾沫。他颤声说：“要、要亲的话……可以。” 宋祁眉心一动，以为自己听错了。气氛实在太暧昧，他只犹豫了片刻，便选择做出了酒鬼最常见的举措。睡觉。宋祁闭上了眼，强制切断了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氛围。空气里又只剩下聒噪的蝉鸣，过了很久，宋筝才慢吞吞从他身上挪开。微凉的手一颗颗解开衬衫扣子，宋祁喉间梗动，却无法阻止。宋筝似是也十分害羞，飞快脱掉他的衣裤，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宋祁握紧的拳头不自觉松懈下来，额上出了一层细汗。就在他以为宋筝要离开之时，唇角忽然一热。 “你不亲，我亲。”橘子的清香扑面，宋筝软糯胆怯的声音响在耳边，“哥哥晚安。” 灯光关闭，宋筝小心翼翼推门离开，房间陷入黑暗。静谧的月光从窗帘缝隙漏入，清浅、暗淡，一双眼缓缓自暗处睁开，盯着这一抹月色出神。倘若之前只是猜测，那么这一刻，宋祁确定有什么事在自己不知情之时真实发生了。遗失的领带，醉酒，熟练的照顾，亲吻。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宋祁拿出手机，向心理医生发送了周末的咨询预约。第19章 “哥哥！” “嗯……筝筝最喜欢的就是哥哥啦。” “哥哥，别走……我有点害怕。” “想要哥哥帮我开家长会，想要哥哥。” “你不许搬走！不许！我不同意！我不要你走！” “哥哥…你不谈恋爱好不好？” “求你……别舔那里……啊！停！哥哥……太奇怪了……哥……” 少年软糯清甜的声音像灌耳的潮水，一句一句淹没了宋祁的听觉。眼前是一片黑暗，混沌、无边，他站在中央，仿佛是被某个声音引导着，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踏空了，黑暗像一块打碎的墨色玻璃，从脚下碎裂分离。再一眨眼，他看到了宋筝的脸。昏暗的房间只开了一盏罩着毛绒的床头灯，绒绒的暖光将宋筝照得易碎柔软，他穿着初中的校服，躺在床上熟睡着。“宋祁”正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块打湿的毛巾。看清了周身情况，宋祁原本明明没有这一段记忆，却仿佛自然而然地填上了记忆的缺口，他一下子便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宋筝的眼睛哭得发红，睡着也没有影响宋祁一眼便看出了他红肿的眼皮。在两个小时之前，宋筝还为宋祁提出要搬出家里而大哭大闹了一番。而宋祁当时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宋父宋母连番安慰宋筝，直到他的哭声平息，也没有说一句软话。宋祁有一个习惯，当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并不处于理智状态时，他不会开口，以免说出一些不理性的话。而他一直将自己那时的安静原因解释为心烦，而不是心疼。宋祁在此刻心想，的确如此，难道什么都要惯着这个娇气的弟弟吗？他这样想着，动作却背道而驰。他的灵魂待在这个“宋祁”的躯壳，竟然无法驱使自己的肢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抓着毛巾轻而又轻地敷在宋筝的眼皮。他听到自己说：“筝筝，对不起。” “哥哥不走了。” 他感到荒谬。可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的情绪被同化成了疼惜、自责，连带着胸口也开始酸胀。他看着宋筝尤带泪痕的脸，心中冒出一个蠢蠢欲动的念头。他想吻他。不是说喜欢哥哥吗。不是说不想哥哥离开。哥哥亲了你，就不会难过了吧。这具身体居然真的开始往下俯身，眼睛紧紧盯着眼前那两片柔软粉嫩的唇，距离快速拉近。宋祁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升，他生出一种逃离的冲动，即将贴近之际，又疯狂渴求起来。双唇相触的瞬间，身体一空，画面像幻灭的泡沫，不过片刻便烟消云散。宋祁怔怔盯着空白的视线，大脑一阵刺痛。 “怎么还穿着奶罩？” 光影再次扭曲，变幻成了另一个场景。这是他待过一年多的公寓，为了方便工作，也为了不让家人看到他醉酒的样子，宋祁曾租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房子。他的目光定在躺在这间公寓唯一的床上的宋筝，他的上衣被脱在一旁，嘴唇红肿，眼中含泪，雪白圆润的肩头瑟瑟发抖。宋祁恍惚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他自己说的话。 “男生怎么还穿奶罩呢？” 他看见他的手强硬地勾开了宋筝的内衣，圆润小巧的一团一下子弹跳出来，乳尖颤巍巍地在眼前晃。喉咙一阵发渴，身体下俯，含住了那凸起的一点。宋祁盯着近在咫尺的白皙乳房，在想，他喝醉之后，居然对宋筝做了这样的事。一面又想，好乖，好甜。宋筝的求饶，宋筝的哭泣，在肉体袒露之际，全都变作催化欲望的情趣，让人只想更过分地欺负他。 “哥哥……求你……” 真是笨。都被人捏着臀肉舔了穴，还可怜兮兮地说“求你”。说了这样的话，哥哥难道就会放过你吗？宋祁自己回答自己。不会。这个念头一出现，他的理智回归片刻，心中不由一惊。这么多年，他自认只是把宋筝视为弟弟，规训他，看管他，偶尔替胆小的小孩出气，勉强尽到一个哥哥的责任，也仅限于此。他知晓自己情感淡薄，鲜少将多余的精力分给他人，哪怕是他的亲人。这是本性所致，宋祁并未试图纠正。可接连两段“缺失”的记忆，都清楚地在提醒他，你对你的弟弟有着不寻常的，甚至是过分的感情。画面又碎了。有日光从碎掉的缝隙刺入双眼，他皱起眉，垂下眼，一大片爬山虎便遮住了太阳。他站在通往篮球场的坡上，旁观宋筝和一个陌生男人的亲密。这一幕重现，宋祁却连表面的冷静都难以为继，愤怒的阀门轰然打开，黑色的浪潮一瞬间将他吞噬。他恨不能扯过宋筝的手拖进自己身边，如果宋筝敢反抗一句，他就把他摔在床上，锁起来，让他再也不能对着别人那样笑，把哥哥忽略在一旁。他直面自己不见天日的隐秘情绪，那么狰狞、污秽，施加在他纯白天真的弟弟身上，却又那样具有诱惑力。像黑洞一样，将他吸进去，拖进去，再也无法挣脱。剧痛又一次袭来，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在猛烈的几秒眩晕中，宋祁呼吸一重，睁开了眼。昏暗的诊室，远处的台灯。他躺在沙发，心理医生盘着发，手中握着一块怀表，正静静看着他。 “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呀！” 毛绒兔子拖鞋飞快爬到面前，宋筝扑上来抱住了宋祁的腰。过近的接触令宋祁下意识推开，可他的手刚刚伸出，就像被一股莫名的阻力拦住，阻止他对宋筝做出这样粗鲁的动作。他低头看向宋筝撒娇的表情，鬼使神差地，捏住了他的脸。 “……哥哥？” 宋筝扑闪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不过宋祁只碰了一下，便撤开了手，按住他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随意扯了个话题：“刚刚在干什么？” “我作业写完了！在看电视，”宋筝跟在宋祁身后往里走，声音变小了些，“还有想你。” 宋祁脚步一顿，大步回到了房间，把宋筝关在门外。听到宋筝低落的自言自语，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拉开门去哄他的冲动。宋祁捏了捏眉心，在书桌坐下。他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不止是醉酒，还有这么多年所有他刻意忘记的，认为不该的记忆。他闭上眼，医生的话还萦绕耳边。 “宋先生，你的情感障碍，就是‘喜欢上了亲弟弟’。你太自律、谨慎，道德约束感太强，又或者，你对宋筝过于珍视，看重到了你自己都无法估量的地步，以至于将这份感情彻底压在了最深处，并且潜意识里规劝自己与宋筝保持距离。 “我大胆推测一下，很有可能，你从发觉自己喜欢上了宋筝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以上你主观意识不到的‘克制’。当这种‘克制’压抑到了一定程度，在某种刺激下，例如宋筝情绪失控、酒精，你就会做出一些你平常不会做的、却又是反映你真实心理的举措，并且主观地认为自己‘遗忘’了这段记忆。 “这种情况直到你得知宋筝不是你血缘上的弟弟才有所改变，你逐步放松了对宋筝的“冷漠”，让他和你较从前更亲近。但因为你对自己情感长时间压抑的惯性，以及父母对宋筝依然视若亲子，家庭关系变动不大，你便也很难从以前的思维中挣脱出来。 “在几个月里，你逐步感知到自己的异常，起初只是会出现一些情绪波动，换一种说法，这种感觉就是心动。可由于情感障碍，你对“心动”的第一反应是厌恶、逃避，故意不去面对。接着，你看到宋筝与同学暧昧而失控发怒，这成了转折的契机，终于诱发了你的怀疑。 “宋先生，考虑到你情感障碍的特殊性，我个人认为，哪怕经过催眠记起了所有事情，接下来最好的‘治疗’，不在我，而在你自己。 “或者换一种说法，你的情感障碍，已经随着伦理的解绑、记忆的恢复消失了。宋先生，请正视你的内心，直面你的感情吧。” 第20章 ——哥哥最近怪怪的，有时候很好，有时候很冷漠。是不是工作太忙了呀QAQ 宋筝托着脸，在日记本里写下这样一行字。明天就是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了，他复习完了今天的任务，又忍不住开始想他哥。宋筝直觉告诉他哥哥变了很多，尽管依然寡言、冷淡，但偶尔会做出一些令他诧异的举动。比如不再阻止他的拥抱，比如一旦他露出失落的神情宋祁就会让步。宋筝将自己的抱枕团过来抱住，又开心又疑惑地琢磨着宋祁的变化，忽然灵光一现：哥哥不会是有一点喜欢他了吧？哪怕只是想着这个可能，宋筝便忍不住欢欣起来，把自己摔上床垫，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他就知道，他是最近水楼台的，哥哥的工作环境周围又没有他喜欢的人，只有自己可以每天晚上都见到他，还能抱他，一起吃饭，自己还这么…这么体贴，可爱，哥哥当然会忍不住喜欢他啦。宋筝埋在枕头里傻笑起来，将流汗小狗的抱枕抱得皱皱巴巴的，又红着脸摸出手机，点开和宋祁的聊天框，发过去一个语音。筝筝：“哥哥。” 宋筝咬着下唇盯着屏幕，宋祁很快回复了。宋祁：还没睡？筝筝：“我才复习完呢，马上就睡啦。” 筝筝：“但是我有点想你……所以给你发个消息。” 筝筝：［兔耳朵捂脸］他发了这几句话过去，也没想过宋祁会回，这种无聊暧昧的话，宋祁通常都是视而不见的。宋筝自己开心完，扭着身体去关灯，准备睡觉了。房间一黑，亮着的屏幕中，对话框却往上顶了一下。宋祁：知道了。宋祁：晚安。 / 高考迫近，高三在最后一节课后又加了一节自习课，便和高二的放学时间错开了。所以这段时间，都是宋祁下了班去接宋筝放学，也没有再回家吃饭，而是在外面的餐馆吃。六点半，宋祁的车准时停在校门口。他打下车窗，窗外的热风灌进来，夕阳投射眼底，将瞳孔照得剔透。学校已经打了下课铃，隔着距离只能看见亮着灯的教学楼影影绰绰映着人影。可即便如此，宋祁却依然能感觉到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因为宋筝即将出现。自从催眠过后，他曾经屏蔽的情绪便无所遁形，会因为宋筝索取拥抱而涌出喜悦，也会为了他的一句话直到很晚才能睡着。宋祁一半觉得看自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无法理解这种感情。一半又认为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地爱他的弟弟，理所当然地觉得它们就是自己的心声。他时常感到分裂，摇摆不定。摆脱了伦理关系之后，宋祁自认不是一个逃避的人，可现在他连自己的情感都无法统一、内化，又怎么给宋筝明确的答案。宋祁垂下眼，点亮手机屏幕，盯着壁纸里用两根食指戳着脸颊嘟嘴的宋筝，缄默无言。 “哥哥！” 一声清亮的呼唤在远处响起，穿着夏季校服的宋筝背着背包从马路对面奔跑而来，细白的手臂以拥抱的姿势张开，阳光洒在他的侧脸，睫毛纤长卷翘。他很快便跑到了宋祁的窗前，两条手臂勾住他的脖子，隔空亲了一下，笑嘻嘻地说：“哥哥你来啦！” 因着宋祁最近的改变，宋筝大胆了许多，老爱粘着他搞些小动作。宋祁捏住宋筝的手腕，指腹不动声色地擦过腕骨，才挪开他的手：“上车。” 宋筝从车前绕过去，书包在他身后一颠一颠的，宋祁的视线隔着玻璃追随他的身影，脑海里冒出一个形容：又笨又可爱。车门一开，宋筝爬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乖乖看着他哥：“我好啦，出发吧！” 宋祁早就收回了目光，踩下油门，将车开了出去。宋筝把书包丢到后座，跟他哥吐槽学校的奇怪制度，考完试还要把他们留下来自习到放学时间才放人，都快累死了。听他说完，宋祁在一个红灯间隙俯身过来。男人俊朗深邃的脸一下子逼近，宋筝睁大了眼睛，受惊地抓紧了安全带，僵得脖子都动不了，心跳遽然狂鼓。哥哥……哥哥要干什么？他的睫毛扑动，为心中的猜测紧张得快要把手心掐疼。宋祁摸到副驾驶的靠椅调节杆，往下一按，宋筝的身体“砰”一下下降，整个人也吓得一抖。 “累就躺着休息一会。” 他说完，直起身握住方向盘，没有再看这边。宋筝呆呆盯着他的侧脸，几乎窒息时才想起来呼吸，他肩膀一松，像从过山车的顶峰疾速坠落。宋筝把脸别向窗边，羞耻又尴尬地捂住脸，鼻腔酸酸的，甚至开始庆幸自己刚刚没有闭眼。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手腕一紧，覆上一层热度：“还捂着？” 宋筝一愣，怯生生把脸露了出来。宋祁看到他发红的眼眶，无奈地将人拉起来，手指搭在他的后颈：“早知道不逗你了。下车吃饭。” 宋筝像个傻兔子被他哥拉下车，一路都在琢磨宋祁刚刚那句话。 ……逗他？刚刚哥哥是故意的吗？为什么要故意…这样做？他的大脑纷乱起来，到了这种时刻反而不敢下定论了，生怕又是自己自作多情，弄出在车上那副笨拙的丑态。宋筝抬头看向宋祁宽阔可靠的背影，抿了抿唇，缠住他的手臂贴了上去。宋祁偏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宋筝感知着属于哥哥的热度，告诉自己，就这样吧，不要问了。与其刨根问底得到一个难堪的答案，现在的纵容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开心很久了。第21章宋筝的三模考得很不错。他比上次进步了三十多分，拿到成绩的时候开心得不得了，迫不及待拍给宋祁看。筝筝：哥哥哥哥！！看我考得怎么样！！筝筝：［狂奔小兔］过了一节课，宋祁回复了他。宋祁：进步很大。宋祁：晚上奖励你吃烧烤。等了一会，他又发来一个动图，像是找了半天才搜罗到的。宋祁：［你真棒.gif］看着被鲜花簇拥的大拇指以及红色粗体的大字，宋筝愣了一秒，把脸埋进手臂笑得肚子发疼。他哥怎么会想到用这种表情包啊？！筝筝：哥哥你是笨蛋吗？哈哈哈哈哈哈宋祁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选的表情包有什么不好，不明就里地反问。宋祁：笑什么？尽管隔着屏幕，宋筝仿佛也能感觉到他哥的疑惑，没想到哥哥也会有这样的时刻，被逗得笑个不停。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宋祁的变化，虽然不知道这转变的原因，但并不影响他开心。筝筝：没有呢，说喜欢哥哥呢。筝筝：［亲亲］宋筝咬着下唇发过去这句话，上课铃恰好响了，他只好把手机收起来，塞进书包。刚要放下手机时，机身却一震。宋筝动作一顿，眼珠左右转了转，趁着老师还没来，飞快掏出来看了一眼。宋祁：乖。宋筝眼睛睁大，盯着那个字反复看了好多遍，把手机按在心口，心里的小人满脸通红地捂耳尖叫。放了学，宋筝抓起书包往校门口跑，彭志高在他身后追，不知道是要说什么。宋筝头也不回，往后摆了摆手：“有事发微信！” 彭志高对宋筝实在太热情，宋筝大概也察觉出了什么，这段时间有意在疏远他。宋筝一路跑出了学校，兴冲冲钻进宋祁的车，胆大地抱了上去：“哥哥！” 他又在男人颈窝蹭了蹭，甜腻腻地说：“好想哥哥呀，好想你。” 宋祁没有推开他，胸膛震动，是在笑：“越来越黏人了？” 他的气息喷洒在宋筝的耳廓，倒让宋筝面红耳赤了起来，低着头从他怀里出来，拽着安全带不说话。宋祁看着他涨红的脸，鬼使神差伸手在那团看起来就软绵绵的婴儿肥上轻轻捏了一下。 “唔！” 宋筝像受惊的笨兔子猛地抬头，怔怔望向他哥，而宋祁神色如常，仿佛刚刚只不过是一个十分正常的举动。宋筝脸烧得慌，只好又自己把头埋下去，小声说：“快点开车……” 宋祁轻笑一声，收手发动了车。烧烤店人不多，时间比较早，天色都还没暗下来，老板正拿着个小板凳在一个砖红色的大水盆前处理虾，看到有客人来，连忙朝店里喊了一声，让人出来招呼他们。他们选了一个在外面的位置，宋筝黏着他哥坐在一边，脑袋挨着脑袋把菜点好了。等待烧烤上来的间隙，宋筝抱着宋祁给他买的可乐有一搭没一搭和宋祁聊天，两颗门牙咬着吸管，说话也含糊不清。宋祁没像以前那样让他正经点、好好说话，垂着眼貌似漫不经心地盯着他的脸，及时回应宋筝抛出来的话题。 “叮咚。” 突然响起的消息提醒打断了宋筝的絮絮叨叨，他顿了一下，没管，仰着脸继续和他哥说话。 “叮咚。” “叮咚叮咚。” 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铃声紧接着又响了，接连不断地涌到耳边。宋筝鼓起脸，只好停下话头，捞过一旁的手机，是彭志高的消息。他没有避讳着宋祁，他哥对他的交友和聊天从来不感兴趣，把手机摊在他眼前大概也不会看一眼。彭志高没什么重要的事，只不过是问宋筝高考志愿怎么打算的，宋筝的性子不会敷衍人，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一个淡淡的声音从一旁横过来：“上菜了，手机收进去。” 宋筝闻言抬起头，发现桌上只不过是端来了一个酒精炉，里面连固体酒精都还没有。他有些奇怪地看向他哥，宋祁饮了口茶，神色无端有些发冷。宋筝一愣，听话地关掉了铃声，把手机塞进背包。他怎么忘了呢，哥哥不喜欢他吃饭的时候还玩手机。 “我错啦，哥哥。”宋筝讨好地在宋祁的肩膀蹭蹭。宋祁的表情这才好看了点些，把杯子搁到一边，给宋筝烫碗和筷子。 “是你朋友？” 宋祁用筷子搅着杯子里的热水，漫不经心地开口。 “啊？”宋筝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宋祁是在说彭志高，没想到哥哥居然会看他的手机，“是的，我们一个班的。” 宋祁看向他，又问：“只是朋友？” 宋筝一懵，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当然只是朋友……不然，是同学？”宋筝不确定地问。宋祁看着他疑惑的模样，眼中的冷意终于彻底消散，垂眸笑了一下。点的烧烤陆续烤好，一盘一盘接连端上来，宋筝食指大动，迫不及待拿起一串牛油吃起来。 “好好吃——！” 宋筝眼睛都亮了：“哥哥！你快尝尝，超级好吃！” 宋祁也拿起一串牛油，咬了一口，在宋筝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是很不错。” 宋筝开心地笑起来，伸手去夹远一点的铁板韭菜，宋祁看到他垂落的短袖袖口，用手肘抵住那一块布料，不让它们碰到油。宋筝一顿，发现了他的动作。以前他也总是毛毛躁躁的，伸手夹菜时就忘了自己的袖子，但宋祁会直接把他扯回座位，让他自己注意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默周全地替他处理好。宋筝抿着嘴坐回来，眼巴巴看着他哥：“谢谢哥哥……” 宋祁“嗯”了一声，收回了扶着他袖子的手。天色暗下去，烧烤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整条街的招牌都亮起灯，显得十分热闹。宋筝和他哥边吃边聊，甚至有意吃得更慢，今晚的宋祁太温柔，宋筝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时刻，只期望能将这样的哥哥留得久一些，再久一些。周围的木桌坐满了人，大多是附近的大学生，向老板要了一打啤酒，直接对瓶吹。宋筝闻着啤酒的味道，忽然也有一点心动：“哥哥，我可不可以尝一点酒？” “你想都不要想。”宋祁毫无商量余地地说。 “……哦。”宋筝噘起嘴，只好放弃。他们快要吃完离开的时候，隔桌忽然一阵喧闹，轰然而起的起哄声吸引了一众目光。宋筝顺着声音看过去，便看见一堆人围着中间的一男一女，男生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害羞，脸色涨红，女生低着头不看他，手指绞着裙摆。很明显的一出酒壮人胆的表白戏码。隔得远，宋筝只看见男生说了几句什么，过了片刻，女生轻轻点了一下头。人群顿时翻起一浪比之刚刚更加大声的起哄，不少路人还开始喊：“亲一个！亲一个！” 宋筝兴致勃勃，他第一次目睹他人的表白，眼中流露出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憧憬与羡艳。忽的嘴角一热，宋筝转过头，是他哥用纸擦去了他嘴边的辣椒。宋祁垂着眼，目光专注，仿佛正在对待某个十分重要的工作。树枝间吊着的暖黄小灯映在他脸上，铺上一层柔和的暖意，让人忍不住靠近。耳边充斥着人群热闹的起哄，酒精的气味把夜晚也烘烤得躁动不安，宋筝听到胸腔里的心脏快要扑腾得跳出来，热血上涌，蒙蔽了理智与克制，他毫无征兆地开口。 “哥哥。” 宋祁抬眼看向他，眼中情绪平静无波，却有着另一番温柔。宋筝声音发抖，仿佛会被这些字眼烫伤般飞快说道：“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了？” 他说完便后悔了，懊恼地掐住手心，责怪自己怎么这样鲁莽、憋不住情绪，为着片刻的温柔就昏了头脑。要是哥哥又像之前那样生气，把他丢下自己离开怎么办？要是哥哥因此又变回那副冷漠模样怎么办？他自责得快要哭出来，面前的宋祁却伸出手，按在了他发红的眼尾。 “宋筝。” 宋祁蹭掉他的眼泪，喉结滚动，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宋筝的意料之外：“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第22章凌晨三点，宋筝依然失眠。他明知自己此刻清醒得不得了，可在某些瞬间，又会怀疑他是不是正身处梦中。不然，哥哥怎么会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否定他那荒谬的自作多情。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宋筝回忆起在烧烤摊的那一幕，哥哥牵起大脑空白的他离开，掌心灼热的温度仿佛现在还熨帖着他的手，那么烫，烫得心口都隐隐发热。宋筝翻了个身，目光落在房间的门上，仿佛要穿过那扇门看见睡在另一个房间的那个人。 “哥哥……” 宋筝小声呢喃。不管最后你给我什么答案，我还是真的好喜欢你呀。 “明天早点开车过去，万一路上堵了……还有那个小旗子，你收哪了？千万别忘了带，知道没？” “知道知道，这事我能忘吗？” “到时候筝筝出来，也不要问考得怎么样！” “诶！记住了的！” 门锁一传来响动，宋父宋母立刻停止了交谈，双双起身盯着推门进来的两人。 “回来啦！” 宋筝从宋祁身后出来，看到父母脸上绽放的灿烂到夸张的笑容，下意识拽住了他哥的衣袖。 “热不热呀？妈妈把风扇打开，来，筝筝，坐下吃饭。小祁也来。” 宋筝被宋母搂着带到餐桌前：“妈妈给你做了一桌菜，今晚多吃点，好好睡一觉。” 宋筝点点头，听到宋父在身后喊：“小伟啊！出来了，开饭了！” 房间模糊传来焦伟的应声：“来了。” 没一会，房间门被拉开，焦伟边摘耳机边对听筒说：“你们打，我先吃饭。” 他看起来比几个月前放松许多，举止也没那么拘谨了，自然地走到厨房对宋母说：“妈，我来盛饭，你坐着吧。” 宋母摸摸他的头，离开了厨房。宋筝吃着菜，不过转头和他哥说了几句话，转回来就发现自己的碗已经被菜堆满了，抬头看到宋父宋母盈盈笑脸，无奈又撒娇地说：“爸爸，妈妈，我明天高考，你们想在今天就把我撑死呀？” “唉，你们考试那么累，这不得好好补充补充能量？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动脑！”宋母头头是道地说，不过还是停了给宋筝夹菜的动作，关切地又添了一句，“吃吧，多吃点，不够了再夹。” 宋筝这才松了口气，埋头解决自己碗里的菜。吃过饭，宋父宋母将两兄弟送出了门，叮嘱宋筝不要想太多，好好睡一觉。宋筝乖巧地答应下来，和父母和焦伟挥手道别。 “啊……好饱……”大门合上，宋筝立刻苦着脸捂住肚子，整个人挂在宋祁的手臂上，“我的肚子都圆了，像个小皮球。” 他把衣服按在肚皮，小腹果然绷起一个圆润的弧度。宋祁停下了要解开车锁的手：“要不要在楼下散会步？” 宋筝歪着头想了想：“好啊，好久没有在家这边散过步了。” 两人便绕着小区散步，老小区的楼房不高，绿植茂盛，傍晚的日光温暖柔和，从后暖暖照着皮肤，在地上投下两个一高一矮的影子。宋筝一整天因为明天的高考焦虑不断，只是在宋父宋母面前故意装作轻松，不想让他们担心。紧绷的神经直到和哥哥在一起才有所缓解，宋祁性格里的镇定、从容，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他的情绪。小区的中间是一个很大的广场，一边是小孩子经常玩的器械区，一边是跳广场舞的。欢快的音乐从空中飘过来，宋筝看着广场上整齐的舞蹈队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小学特别爱动，总和一堆同龄人在小区乱窜，每晚广场舞的时候就在队伍之间跑来跑去，比谁更快从这一头绕到那一头。宋筝经常是第一名，得意洋洋地觉得自己真灵活敏捷，骄傲了好一阵。直到有一次，一不小心被旁边刚好跟随动作伸出来的脚绊倒，正面摔在地上，嘴巴蹭破了一大片，还磕掉了半颗门牙。宋筝疼得哇哇大哭，绊倒他的那位阿姨连忙将他抱起，看到他满嘴血，简直吓坏了，抱着他就往社区医院跑，火急火燎地让旁边的人通知宋筝的家里人。宋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阿姨安慰了一路才慢慢停下来。到了医院，阿姨将他放到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去给他挂号。宋筝的小短腿还踩不到地，手捂着受伤的嘴等待。阿姨还没回来，他哥却先到了。宋祁疾步闯进医院大门，胸膛剧烈起伏，看到宋筝满手满衣服的血，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几秒钟的停滞。宋筝自己倒没意识到身上现在是怎样一副骇人的样子，红着眼伸出另一只手抓了抓空气，想要他哥过来。恰好挂号的阿姨回来了，走过来要将宋筝扶起，被宋祁一下拦住，他的眼神令阿姨吓得退了一步。 “……你、你是宋筝的家人？我刚刚给他挂了号，是要带他去医生那……我不是坏人。” 宋祁浑身的冷意这才消散，不过依然没什么好脸色，弯腰将宋筝抱起来，示意她带路。他知道是宋筝太捣蛋，可现在看到他这副样子，宋祁忍不住迁怒，他在想，小孩子不懂事，难道大人还不懂吗？是怎样才会把一个小孩弄伤成这样，况且宋筝那么怕疼，指不定还会留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