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 傅让夷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不要掉眼泪,好吗?” 他的语调平静而克制,像个局外人:“如果这件事会让你难过,我觉得还是不说比较好。” 话音刚落,祝知希就抓住了他的手。他红着眼摇头。 “不行,不可以。”他说着,转过脸,用另一只手快速抹去相框玻璃上的灰尘。指尖急切又坚定地指向其中一个模糊又稚嫩的面孔。 “第二排,第五个。”祝知希扭头,握住他的那只手攥得特别紧,“对不对?” 傅让夷轻微地蹙了蹙眉。他以为过了这么久,自己已经炼成磐石,不会再自怜,不会再为此伤怀了。 但祝知希仿佛有点石成“心”的本领,这一刻,被他的指尖戳中的,并不是照片里的自己,并不是一块石头,是一团柔软的、脆弱的肌肉。 他暂时没能读懂自己复杂的情绪,因此只是露出微笑,点了点头。 “对,你真厉害。” 祝知希并没有因这句夸奖而变得高兴起来。他只是沉默地攥着他的手腕,沉默地望着那张照片。 片刻后,祝知希轻声道:“原来你从小就不爱笑,从小就喜欢穿白色。” 他回头:“像个小雪人。” 傅让夷凝视着他:“像你堆的那个吗?” 祝知希摇头:“一点儿也不像。你比它好看多了。” 它融化了,你还好好的,你比他坚强。祝知希没说出口。 傅让夷轻笑了笑。 “这是几岁的时候?”祝知希尽量稳住自己的声线,让他听上去也平静些。 傅让夷说:“四岁。” 又是一阵沉默。风猎猎吹着,穿过这条孤寂的走廊。傅让夷了解祝知希,知道他善良、柔软,即便不是自己,是一个陌生的孤儿,他也会为对方难过。 让天生敏感的祝知希主动问询,其实非常残忍。所以傅让夷自己说了。 尽管对他而言,敞开和表达自己,就好像撕开两张粘连的书页,是极其困难的。 “听这里的阿姨说,我当时是被遗弃在福利院的后门,监控没有拍到遗弃我的人。我被襁褓裹着,放在一个泡沫箱子里,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的生日,别的就没有了。” “没有人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所以,在医院里,你说想要让我接受那个方案,我并不是忽略你的意见,只是有点懵。我不知道你听见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其实,我找不到能帮我治疗的直系亲属。” 穿堂风太冷。他看见祝知希在发抖。 于是傅让夷没继续说,先带他上二楼,随手推开第一扇门,里面还保留着一些不值得搬走的木头小床。 “根据出生日期来看,我来这里的时候,应该是两个月大。” 他叙述得十分克制,不掺杂情感,只描述事实:“其实在这里长大,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糟。每个孩子每个月都会收到政府的补贴,有时候还会有一些社会热心人士的帮助,吃穿是不愁的。” “就像……一所特殊学校。因为这里的小孩儿都有点不同寻常。”傅让夷解释说,“我从小就非常直观地认识了各种疑难杂症,都是从小时候的玩伴身上了解到的。相比起他们,我是外表上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 祝知希从来没这么安静过。这令傅让夷有些不适应,但他也很怕祝知希开口,哪怕他表达出一丝一毫的同情,都会令他无法接续。 “所以,很早就有人想要来领养我,早到我都没什么记忆,是听阿姨说的。每一次我都是所有小孩里最快被看中的。” 每一次。听到这三个字,祝知希有些难以忍受。 他想到了自己和梁苡恩成立的流浪动物站,开放领养时,最快被挑中的,往往就是那些长得漂亮的小猫小狗。 傅让夷……在照片里,在福利院,在任何地方,都漂亮得出众。 但是为什么,一直到四岁都还在福利院里?他问不出口。 “第一个决定领养我的家庭,好像是医生家庭。他们对我的外表很满意,但也很谨慎,希望我像外表看上去一样健康。所以在正式办理手续前,带着还是婴儿的我做了一次很彻底的检查,也是那次,他们发现,我的腺体有问题,简单来说,会有发育和分化上的风险。长大后有可能分化失败,变成性别残疾人。” 说到这里,傅让夷笑了一下:“现在来看,那种可能性反而是我想要的。很可惜,我不是。” 祝知希握住了他的手。 “不要这样说。”祝知希哑声道。 傅让夷没有说好,也没有点头,只回握住他的手,继续说:“总之,那对夫妇放弃了,这也是正常的。福利院不能欺瞒任何领养人,这个隐患也被写进我的资料里。从那天起,我彻底地融入到这个环境里,终于不再是那个唯一正常的孩子。” “后来我一天天长大,开始有记忆。我对童年的印象,就是隔三差五就会有陌生人来看我。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是一样的,有同情,有怜爱,也有审视。领养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所以基本上,当他们得知我腺体的发育风险后,都放弃了。” 作为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他对被挑选的生活非常适应。 其他孩子因为各种显而易见的疾病或障碍,例如白化病、自闭症、聋哑等等,从一开始可能就很难被选择。而傅让夷相反,他是福利院里长得最漂亮的孩子,智力非但没有问题,甚至还超出正常的同龄人,领养人无一例外地会一眼看中他。 然后再放弃他。 一开始他不懂,听到“叔叔阿姨想见你”,还很开心,没多久,那些笑着抚摸他脸蛋,捏他手的叔叔阿姨,就消失不见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是个摆在柜台上的精美玩偶。精美到每个路过的人都会驻足,拿起来,瞧一瞧,翻到背后,拧开发条。于是他在地上咔哒咔哒唱着歌前进。直到店员跑来,告诉客人,这其实是个残次的样品。 哦,这样啊。放下玩偶,说着抱歉然后离开。 下一位再光临。 不适应也得适应。 “后来,我四岁多,我记得是个冬天。我的养父养母来了,也就是我现在的父母。”傅让夷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他们感情很好,但是结婚五年了,都没能怀上小孩。” 祝知希握住他的手更紧了些。 “其实也是因为我养母腺体发育有问题。” 说到这里,傅让夷的语气甚至变得轻快了一些:“可能是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共同点,让他们觉得,我有一点像他们的孩子,觉得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这个缺陷,反而成为了他们选择我的原因。” 尽管他如此说,但祝知希心里明白。傅家父母选择他,不只是因为腺体发育不全的风险,更多的是这个孩子的确鹤立鸡群。以他们的财富、地位,恐怕也已经在诸多福利院中筛选过许多次。傅让夷的条件,应该是最令他们满意的一个。 是他们自己生,都不可能生得出来的好苗子。 “其实被带走的那天,我是很开心的,有一种被选中的感觉。我第一次坐那么豪华的汽车,垫子好软,比我的床舒服太多了。而且我一路都是被养母抱着的。” 他们在路上说了许多话。 [以后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了,你不是没有家的小孩了。] [你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跟爸爸妈妈说,我们都找来给你。] [别害怕,你受苦了,以后会比任何孩子都过得幸福的。] 那天好冷。车窗玻璃上凝着薄薄一层雾,外面是飞快后退的树林,影影绰绰,白光流溢,像一场梦。天空落了雪,大片的白色雪花飘动,像一张大网的许多枚网结。后来傅让夷再度回想起这一幕,才明白,那是命运的网。它用“幸福”的幻影引诱了他,拢住了他。 讨厌冬天。 他总在冬天收到一些美丽的包裹,拆开来却是一场空。 “他们确实也对我很好,这是不能否认的,给我取了名字,给了我非常优越的条件,还有呵护。一开始我还有些防备心,但是在他们的照顾下,慢慢地,我开始接受、适应,觉得这就是我的家了,他们就是我的父母。直到两年后,我的养母意外受孕成功。我七岁生日还没过,傅廖星就出生了。” 在慢热的他彻底向父母敞开心扉时,他们的亲生孩子诞生了。 察觉到祝知希的手在抖,傅让夷原本无力的手指,又握紧了一些。 “所以,他们就不爱你了。” 他听得出来,祝知希这是忍了又忍才说出的话,带着哭腔。他转过身,无声地叹了口气,将祝知希揽在怀里。 “说不爱有点绝对,只是人都有私心。我养母怀孕时非常艰难,每个月都要打针,我看着都很辛苦。好几次差点流产,生他时也是走了一趟鬼门关。换位思考一下,历经千辛万苦才降生的一个小孩,从自己身上掉下里的一块肉,长得也更像他们,怎么会不偏心呢?”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相信,一开始,我也是很喜欢我弟弟的。所以我说我能理解你哥,是真的。” 祝知希红着眼望向他:“为什么?” 像是早知道他理解不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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