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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在陪审席上的潘妮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手心渗出了汗水。 而在陪审席另一边的角落,一名带着军官帽的男人也坐在了旁听的位置上。 他的模样年轻,鼻梁的中段隆起,眼神刚毅冷峻,饶有兴趣地看着被带上被告席的穿山甲,像一只俯瞰着猎物的老鹰。 此人便是古里昂,婆罗行省作战区域的总指挥,南方军团的三星万夫长! 在来到西帆港之前,他听闻了不少关于这个叫穿山甲的男人的英雄事迹。 譬如以一己之力拖住了联盟进攻部队足足一个月,并杀伤联盟上千人。 譬如在河谷行省单枪匹马猎杀死爪之母,并斩下后者头颅。 再譬如在海涯行省的战绩等等。 如今这家伙又出现在了婆罗行省,并且赶在自己来这儿之前,又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古里昂不禁有些好奇。 这个螳臂挡车的家伙,这次又打算如何脱困。 就在他饶有兴趣地盯着那个叫穿山甲的男人的时候,他的旁边走来了一个人。 那人拉开椅子坐在了他的旁边,将军官帽随手搁在了桌上。 古里昂微微侧目,瞧见那张也算是出了名的脸,嘴角不禁翘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麦克伦将军?真是稀客,是什么风把婆罗行省的‘总教官’吹来了?” 由于西岚帝国在军事、经济、外交等等一系列领域令人捧腹大笑的表现,去婆罗行省当教官的麦克伦在军中的风评也受了一些牵连。 毕竟在永流河出海口蝶泳的那些婆罗人名义上都是麦克伦的学生。 哪怕他们游泳的本领和麦克伦其实没啥关系,主要是凯旋城的文官们教的,也摆脱不了他们身上有着麦克伦的烙印。 对于古里昂将军的调侃并不在意,麦克伦只是淡淡笑了笑。 “你和我的一位……友人很像。你和他一样才华横溢,风度翩翩,而且富有能力和感染力……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了他的许多影子。我总是与他争论,然而一次都没赢过。” 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古里昂哈哈笑了笑,姑且算是谦逊的说道。 “谢谢你的夸奖。” 腿翘在了膝盖上,麦克伦莞尔一笑。 “不客气……不过,你不好奇他是谁吗。” 古里昂温和说道。 “那我就请教一下您这位友人的名字好了,也请下次回凯旋城的时候为我引荐一下。” 麦克伦语气同样温和的说道。 “他叫格里芬,正好和您一样,也是三星万夫长。” 听到格里芬的名字,古里昂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眼睛危险的眯起。 “你什么意思?把我比作死人?” “死人?”麦克伦微微侧目,略微错愕地看了他一眼,“格里芬将军可是接受了国葬的英雄,你是在对他表示不屑吗?” 古里昂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了,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嘴里,最终只憋出来一句半冷不冷的笑意。 “……呵呵,东方军团原来是靠嘴巴打仗的,是我孤陋寡闻了。” 格里芬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据说是在东方军团的远征军占尽优势的时候忽然死于中风。 失去指挥官的远征军,也正是因此被迫接受了联盟和企业提出的停火协议,遗憾地在战争即将扩大化之前停火。 《凯旋报》宣布了东方军团远征军的胜利,而最终格里芬也以将军的身份接受了光荣的国葬。 不管他如何评价格里芬本人,那份荣誉都不是他能嘲笑的。 传出去丢人的只可能是他自己。 看着吃瘪的古里昂,麦克伦淡淡笑了笑说道。 “……请不要误会,古里昂将军,我并没有和您吵架的意思。” 古里昂呵呵笑了声,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被告席。 “我听说那个穿山甲是你亲手提拔的?” 麦克伦微微点头。 “没错,落霞战争时期,他的直属上级是科尔威,两人都算是我的部下。” 听到这句话,古里昂立刻像是抓到了什么机会似的,轻轻地啧舌说道。 “啧啧,真是可惜……不过我一点儿也不意外,只能说什么样的上司带什么样的下属,看来文官集团没把他教好。” 那言语中的嘲讽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麦克伦闻言却是不怒反笑,豁达地哈哈笑了声说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那群文官教不了他什么东西,让他跟着他们是屈才了……不过话虽如此,我对于能带出如此优秀部下的自己还是挺自豪的,他没有辜负我对他期望。” 优秀? 古里昂略微诧异地抬了下眉毛,侧目瞥了麦克伦一眼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觉得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翻盘?”麦克伦也侧目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古里昂将军,您好歹等赢了之后再说这句话吧。” 古里昂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角,把视线从这个嘴硬的家伙身上挪开了。 等赢了再说这句话? 笑话! 整个法庭上都是他的人,那个甚至都不是威兰特人的家伙拿什么去赢! 见古里昂没再说话,麦克伦也不再言语,只是微笑地看着不远处的法庭。 一双双视线都在那法庭的正中央聚焦,等待着那庄严的审判正式开始。 并不算冗长的开庭仪式结束,随着一声木锤的轻响,站在原告席上的诉方代表摞了摞桌上的文件,用慷慨激昂的腔调宣言道。 “穿山甲千夫长!我代表南方军团以及全体威兰特人向你发起诉讼!” “西帆港惨案历历在目,甚至就在我脚下的这片石砖上,就有威兰特人的鲜血洒在这里……三千人!超过三千人被歹徒屠戮!而这些凶手们却依然逍遥法外!甚至沐猴而冠地坐上了本属于我们盟友的王位!” “而你!被我们授予威兰特人荣耀的你却做了什么?” 公诉人看了一眼法官,看了一眼身后人头攒动的陪审席,接着又看向了站在被告席上的穿山甲,义正辞严地说道。 “当我们为威兰特人的命运而战的时候,你擅自代表凯旋城的威兰特人,去承认了一个残暴的、肮脏的、并且屠戮了威兰特人的非法政权的合法地位!” “这不仅仅是对凯旋城的背叛,更是对军团,对全体威兰特人,乃至对元帅大人的背叛!” “这是不可饶恕的罪!感谢律法的仁慈吧,我们宽恕了你的死罪!不过相对的,我们将剥夺你的荣誉、荣誉身份以及军衔,并判处你无限期的监禁。” “你将在没有窗户的监牢中忏悔,看着自己绥靖带来的恶果在正义的火焰中灰飞烟灭,并在黑暗中懊悔着度过余生……这将是对你最好的惩罚。” 诉方代表说完之后,还朝着这个“荣誉威兰特人”挑衅的抬了抬眉毛。 不过,战地气氛组并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站在庭上的法官,等待着自己的回合。 法官并没有看他,也没有看那个原告,只是轻轻敲了敲木槌。 “肃静!裁定刑责是我的责任,原告方只需要陈述被告方的犯罪事实。”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站在原告席上的公诉人笑了笑解释。 “抱歉,是我情绪太激动了……请理解我身为一名威兰特人,对叛徒的愤怒。” “那也请你理解法庭的庄严。” 虽然审判的结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主法官还是这么说了一句,并接着看向了那个叫穿山甲的男人,走流程地说道。 “……那么,就如诉方的陈述,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战地气氛组原本是不太想做多余的辩护的。 一来是他知道这没什么用。 法官和原告都是古里昂将军的人,他们想怎么判就怎么判,无非是上下嘴皮一碰的事儿。 二来是他确实也不是很擅长嘴炮,也根本不懂军团的法律,说的太多反而容易犯错。 一句不认罪然后闭上嘴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到不了凯旋城的法庭上,他说再多的话也是浪费时间,无非是招来一番羞辱。 就比如此刻这座法院甚至都没有替他安排一名辩护律师。 不过就在他打算糊弄一下把这段剧情“skip”的时候,却从那陪审席上瞥见了一张担心的脸…… 算了。 复活三天也难得等,而且让别人来决定他的生死也不是他的风格。 战地气氛组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努力一把,于是在酝酿了片刻情绪之后,抬头看向了法官,语气平静地说道。 “法官先生,我没有任何话想说。” 主法官愣住了。 坐在审判席上的另外四名法官也是一样,交换着诧异的视线。 远处的陪审席上一片交头接耳的声音,似乎都没想到他竟然连辩解都懒得做一下。 潘妮更是惊讶地瞪着眼睛,恨不得翻过围栏冲上去摇醒他。 罗斯千夫长微微眯起了眼睛,忽然有点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古里昂将军则是向麦克伦将军投去了胜利的视线,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了眼睛里。 至于麦克伦,则是无动于衷,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那个一脸平静的家伙。 能够单枪匹马深入险境,说服阿布赛克跳反,这家伙绝非等闲之辈。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这家伙拎着死爪之母的脑袋回来的时候,可也是这副表情。 站在原告席上的公诉人与古里昂将军一样,脸上已经露出胜利的表情。 “看来被告已经无话可说,我想我们可以做出判决了。” 主法官定了定神,盯着站在被告席上的战地气氛组说道。 “你这是认罪的意思吗?” 战地佬不卑不亢地说道。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顿了顿,他又说道。 “只是,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义务,需要向一群‘只为一己私欲、便将同胞性命当成筹码的家伙’去解释什么。” “该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他并未说出那家伙的名字,不过言下所指却很明了——无非是坐在陪审席上,等待着他做出解释的那些人。 至少是其中的部分人!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陪审席上顿时一片哗然。 南方军团的军官们纷纷炸了毛似的,接二连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们大多是十夫长或者百夫长,也有一些士官或者士兵。 他们不但年轻,而且血气方刚。 面对那赤果果的挑衅,他们毫不客气的当场骂了回去……而这也算是威兰特人的传统之一了。 “你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为一己私欲将同胞性命当成筹码!” “将同胞性命弃之不顾的不正是你们这群文官吗!” “文官的走狗!呸!” “懦弱无能的玩意儿!” “判他死刑!” “肃静!肃静!” 主法官用力敲着手中的木槌,示意陪审席上的人安静。 战地佬却像没事儿人一样站在被告席上,沐浴着一旁公诉人诧异的视线,对身后的怒火滔天充耳不闻。 等到法庭终于安静下来,主法官恼怒地盯着穿山甲说道。 “穿山甲千夫长,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本法庭在审判的时候会酌情参考陪审席的意见,你在庭上提出的所有无关指控,都只会加重自己的罪行。” “无关的指控!” 战地佬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位主法官,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接着又转身面向了陪审席,那原本淡定的表情此刻离奇的愤怒。 “当我孤身一人深入天王军腹地寻找真相的时候,你们这些站起来的人在做什么?和手无寸铁的平民交火?” 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一时压下了那满场的嘈杂。 众人寂静无声,一双双眼睛死死的瞪着他。 “两百个人!” 战地气氛组竖起了两根手指,一根食指一根中指。 那一刻,他仿佛真正的威兰特人,高傲的仰起了他的头颅和鼻梁。 “两百个平民……他们在叛军的土地上担惊受怕,不敢发出声音,并且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而你们做了什么?替死去的三千人复仇?你们明明知道真正杀死他们的人在哪里,但你们却按兵不动!” 站在一旁的公诉人听不下去,咳嗽了一声想要插嘴。 “我得插一句嘴……并不是南方军团没有作为,而是因为那场浩劫的幸存者隐瞒了部分真相,我们并不知道还有人活着——” “你给我闭嘴!” 战地佬突然吼了一声,那凶狠的眼神令公诉人一愣,脚底像生了根似的,腿肚子轻轻颤动。 那眼神就如一头凶狠的野兽,嗜血的气息令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动摇的眼神中写着一丝惶恐。 和在法庭上搬弄嘴皮子的他不同。 这家伙是真正的士兵,是从那尸山骨海中爬出来的厉鬼! “……我没让你说话,法官也没有让你插嘴,就请你把你的嘴闭上,现在是我的发言时间。”战地佬忽然放轻了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肩膀上的压力骤然一松,那公诉人紧张地点了点头,然而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随即恼火的瞪着他。 战地佬却不再看他,再一次面向了那座无虚席的陪审席。 不过,这次他看向的却不是那些起立的士兵和军官。 他看向了亚尔曼,也看向了他的妻子玛格丽,还看向了许许多多和那对夫妻一样的人,以及他们的孩子。 “看见了吗?就和我身旁这位公诉人一样,一个从来没上过战场的平民,我只用盯着他看一眼,就能让他这腿肚子像挂钟一样抖,忍不住对我下跪。” “我告诉你们,这就是力量!即使是一个渺小如我的人,也轻松掌握着的力量。而我仅仅只是一名千夫长,最多再加上一个觉醒者的身份。” “在这股不受控制的力量面前,就算是再耀眼的真相也只能沉默,而我并不认为被迫屈从的沉默是一种罪……这更像是一种耻辱!” “而且,是你们的耻辱!”战地气氛组指向了那些起立的军官。 一些人在刚才的时候已经忍不住坐了下去,但仍然有不少人站着。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对元帅永远忠诚,对军团永远忠诚,对威兰特人永远忠诚,却让自己的同胞恐惧着你们,再让更多的人恐惧着你们的同胞,并利用着他们的恐惧攫取着你们自己的利益……我说的有错吗?这就是最真实的你们!” “西帆港燃起了两把火,一把火是一群自称无组织的暴徒们点的,另一把火是一群有组织的暴徒们点的……为什么反而是第一把火烧出了天王军?” “天王军的武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装备出现在他们的手里?到底是谁在向他们输送补给!” “还有为什么!为什么那两百个人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你们却宁可在当地屠杀平民,也不肯向前踏进一步!” “是,你们是不知道他们在夏尔马伯爵的庄园里,就像公诉人说的那样,但你们的腿和眼睛还有手是用来干什么的?是摆设吗!” “为什么我都能找到他们?而你们却找不到!你们除了把更多的火药送到西帆港,真的有去做过这件事吗!” “你们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回答我!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那愤怒的声音就像海啸,一圈圈地扩散,无所畏惧地撞向了那群怒视着他的军官。 虽然那些站在陪审席上的军官仍然是面无表情的表情,但是坐在他们旁边的人们眼神却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玛格丽忍不住捂住了嘴,眼中泛着激动的泪光,将额头帖在了丈夫的肩膀上。 终于有人说出了那天夜里她心中的恐惧。 也终于有人将她的孩子所曾面临过的恐惧说了出来。 在确定自己已经不再重要之前,他们甚至都不敢从那座庄园里走出来,告诉自己的孩子们,自己其实还活着。 那正是因为恐惧。 她不想因为不明不白的理由而死去,将所有的真相带进坟墓里。 哪怕她看到的只是个模糊的影子,甚至称不上什么证据…… 亚尔曼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妻子,用坚定的眼神支持着站在被告席上的那人继续说下去。 一双双眼神汇聚成了溪流,而一条条溪流最终汇成了江河。 一股浩瀚的力量正在成型! 那正是曾经支撑着威兰特人,令他们挣脱身上枷锁的力量! 潘妮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甚至忍不住为他喝彩。 威兰特人是有自己的脊梁的。 他们并不是那种没有自己立场的软骨头。 真理的剑此刻就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她能感受到那现场沸腾的情绪和气氛,正让那些躲藏在阴沟里的蛆虫羞愧地藏住自己的额头,挪开自己的瞳孔。 那些肮脏的玩意儿可不敢回答这些问题。 他们甚至不敢承认问题存在,只敢在风浪过去之后说些稀碎的话,或者顾左右而言他。 站在原告席上的公诉人满头大汗,试图通过整理手中的文件来分散注意。 他能说什么呢? 这家伙掌握的证据搞不好比他手中的几张纸劲爆多了! 他已经不敢再面向那人山人海的陪审席,甚至都不敢看向坐在审判席上的队友——那些已经准备好判决书的法官。 越来越多的视线看向了南方军团的军官,让那些仍然站着的家伙越来越绷不住脸上的表情,最终坚持不住地坐了下去。 令他们无法接受的是,不只是那些市民,甚至连他们的麾下都犹豫的看向了他们…… 为什么不向天王军发起进攻,而是守着那群手无寸铁的平民泄愤! 咬着牙签的皮特也想知道,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百夫长。 等到百夫长坐下之后,他又看向了他上司的上司罗斯——那个在北边的哨卡就被怼的哑口无言的千夫长。 为什么? 他死死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在桌上锤一下。 你们特么的倒是说话啊! 说点什么啊! 看着气氛完全扭转的法庭,麦克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轻轻拍了拍手。 “呵呵,精彩。” 不愧是自己一手提拔的部下。 他果然也成长了不少。 麦克伦能看得出来,那家伙其实有一瞬间是想放弃的,不过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 这是正确的选择。 如果连他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么那些保他的人就算再努力也没有任何意义。 至少这一刻,他具备了活下去的价值,而且是他自己争取到的。 和微笑着鼓掌的麦克伦不同的是,先前扬眉吐气看向他的古里昂此刻却是慌了。 他不知道南方军团的高层有着怎样的密谋,但他同样能猜到“天王之乱”绝非一场完全的偶然。 或者说,那偶然的背后有着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波助澜。 那也许是他的上级,也可能是他上级的上级,甚至干脆就是那位赋予他“婆罗行省作战区域最高指挥权”的军团长! 然而此刻,这个蠢货竟然将这种机密扔在了公开审判的法庭上! 他疯了吗!! 难道文官集团就没有在背后搞小动作吗! 眼看着这辆“自爆卡车”撞了过来,古里昂的眉角划过了一滴冷汗。 他本意是借着这场审判狠狠的羞辱一番那群拖后腿的文官,却不想被反将了一军,让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伸出颤抖的食指摘下帽子,狼狈地扔在了桌上。 这是他向法官约定的暗号。 他必须叫停这场审判! 阻止那蠢货继续说下去! 战地佬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只是静静的看着那气氛沸腾的法庭。 那简直不像是庄严的法庭,闹哄哄的模样倒有点像菜市场。 不过,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法庭无法完全忽视陪审席的意见,原本毫无争议的判决,至少在此刻已经有了足够大的争议。 很多东西他其实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南方军团不会留下太多的把柄,能作为一个抛砖引玉的人把疑点指出来,这就已经足够了。 质疑的声音只要存在着,那他做这件事便是有意义的。 接下来,他会像自己说过的那样,一步步的上诉到凯旋城去,带着身上肩负的希望一路走下去! “说的好!!”亚尔曼最先站了起来,和那些无视法庭纪律起立的军官们一样,朝着原告席上的公诉人吼道,“回答他的问题!” 应和的声音此起彼伏,且震耳欲聋! “没错!回答他的问题!”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究竟是来救我们的,还是来准备侵略的!” “我们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你们为什么不去救我妈妈!还有还有,为什么那么多武器会放在港口!” 双手抓着护栏的小露比也被点燃了心中的火焰,瞪着明亮的双眼喊了出来。 虽然那纤细的声音没有掀起一丝浪花,被轻而易举地淹没在了那滔天的声浪里,但她依旧发出了属于她自己的声音。 她不会忘记那一天的恐惧。 否则所有的勇敢都将失去意义。 起立的军官们已经全部坐了下去,一方面是上级眼神的警告,另一方面则是他们确实没了继续站着面对质询的勇气。 皮特的眼神彻底失望了,吐掉了叼在嘴里的牙签,狠狠地咒骂了一句“妈的懦夫”,握着拳头忍受着那份耻辱。 他并不惧怕与联盟堂堂正正的打一仗。 但这份耻辱却让他抬不起头。 “肃静!肃静!” 看着吵闹的现场,满头大汗的主法官举起了手中的木槌,正准备敲下却又停住了。 他注意到了古里昂将军面前的那顶帽子,也注意到了那催促着的眼神。 然而也正是因此,他手中的木槌悬在了空中,迟迟敲不下去。 他很清楚古里昂将军的暗示。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一旦自己这么做了,将意味着什么。 这可不只是争议的判决,而是彻底的与人心相悖,他甚至想不出来该怎么狡辩。 难道他还能对人们说,“虽然本案存在疑点,但本法官就是要判他有罪”吗? 射向英雄的子弹并不能抹去英雄的光环,反而会让他成为不朽,而开枪的那个人则会被钉在耻辱的柱子上,成为永远的耻辱和小丑。 真正的小丑不敢开枪,于是将扳机交到了他的手上,希望由他去做这个恶人。 “这个懦夫……” 你特么好歹是个三星万夫长! 主法官咬着牙,眼神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狠狠的锤下了手中的木槌。 不过,他的裁决却并没有如古里昂将军的意愿,甚至令后者的眼中浮起了明显的失望。 “本庭作出宣判,因公诉人提交材料不充分,无法断言被告有罪……” “既然公诉方提出,穿山甲千夫长背叛了元帅,背叛了军团,也背叛了威兰特人……那就让元帅,让凯旋城的法庭,让所有的威兰特人一起来审判他好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 “西帆港的法庭太小了,审不了这么大的案子。” “休庭!” 他的话音落下,陪审席上瞬间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亚尔曼的眼中闪烁着激动,双手拍的通红。 不只是他一个人。 还有站在他身旁的玛格丽,其他所有幸存下来的人们,以及那些从遥远的殖民地赶来这里的人们……除去南方军团的军官们,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起身鼓起了掌! 包括麦克伦将军。 这不仅仅是属于穿山甲一个人的胜利,更是属于他们所有人的胜利……哪怕他们距离最终的胜利还很遥远! 但至少这一刻,他们没有选择沉默,任由那失控的力量作恶,而是勇敢的站了出来,捍卫了自己手中的权力! 那了解真相的权力! “噢噢噢!” 和周围的大人们一样,小露比也在兴奋地欢呼着,而且兴奋的整个身子都挂在了栏杆上,小腿悬空一晃一晃。 她不懂那么多难懂的道理,她只觉得那个叫穿山甲的哥哥帅气极了,把那些人说的哑口无言。 当然—— 比起自己的爸爸妈妈,他还差得远就是了! 沐浴在那沸腾的掌声中,主法官微微颔首,惭愧地接受了人们的欢呼,随后和其他四名法官一起从审判席上离去。 古里昂将军默不作声的握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也就在这时,讨人厌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我觉得你还是以大局为重比较好,大人物的麻烦就交给大人物们去操心……你觉得呢?牵扯太多很容易和我那位友人一样,突然就中风了。” 已经停止鼓掌的麦克伦将军看着他,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 古里昂将军瞟了他一眼,冷着脸从座位上起身,捡起桌上的帽子戴好。 “我犯不上和一个千夫长一般见识。” “嗯,我觉得你也不像那种没品的人……另外,打的漂亮。” 麦克伦也捡起了自己的帽子戴上,微笑着伸出了右手。 古里昂将军没有去握他的手,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而与此同时,站在那欢呼声中的战地气氛组,也终于轻轻放下了那握紧的拳头和提到嗓子眼的心脏。 他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牛逼的事情。 这比特么面对死爪之母可要难多了! 他的胸口轻轻起伏着,望着那些为他鼓掌的幸存者们,绷紧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冰雪消融的笑容。 不过有一说一,这体验还蛮有趣的。 这游戏不卖他个万把块钱真是亏麻了! 第847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从麦克伦那里离开之后,古里昂快步走出门外,追上了先前宣布休庭的主法官。 瞧见那凶神恶煞的表情,旁边另外四个法官很识趣地加快脚步离开了。 他们能猜到的一些原委,但并不想掺合进来。 等那四人走远,古里昂死死盯着主法官的眼睛,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来。 “你什么意思!” 那老头抬起了浑浊的瞳孔。 或许是因为年事已高,他的眼睛里并没有太多惧怕,只是盯着古里昂看了两眼,随后用缓慢而坚定的声音说道。 “古里昂将军,我只是个殖民地法官,不是你手下的兵,我没有任何理由需要向你解释我的工作。如果你对我的裁决感到不满意,大可以向凯旋城投诉让他们换个更专业的法官过来。” 在军团司法是具有一定独立性的。其既不属于军官体系,也不属于文官体系,而是属于“禁卫军”这一监察体系。 即,直接对元帅负责。 只是由于元帅和禁卫军并不插手军团具体事务,只行使监督权,并以忠诚度为重要的考核因素,因此禁卫军并没有发展成一个派系性质的利益团体。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设计,和军团体系的形成也有一定的渊源。 毕竟早期的军团全都是士兵以及士兵的家属,并不存在其他职业者。而法庭完成了审判之后,基本也是交给禁卫军去抓人,抓的也都是士兵。 这就和联盟的警卫一样,早期就是基地看大门的,后来人多了才慢慢发展成了警察机构,划分了各个部门,并将近卫队拆分了出去。 不过,虽然军团的禁卫军并没有发展成为类似于“南方军团”和“文官集团”的利益集团,但人都有着自己的利益诉求的。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和禁卫们一样光荣且忠诚。 再加上随着军团规模的扩大,越来越多的聚居地和殖民地被开发出来,军团司法体系的“业务范围”也不再只局限于凯旋城等等核心聚居地那一片,大量的岗位随着领土的扩张而被释放了出来。 一些法官为了个人仕途,通常会选择一些其他的利益集团进行“攀附”,离开上升途径狭窄的凯旋城,去殖民地发展自己的事业。 而各地方军团并没有垄断自己地盘上的司法权,因此也很乐意与这些从凯旋城来的法官们合作,由此达成一些利益交换。 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也是“法令出了凯旋城就变味儿”的原因之一。 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关于保护奴隶相关权益的法案。 这条法案在凯旋城之外的地方从来就没实现过,而且距离越远执行的效率越低。 现在也是一样。 古里昂向他许诺,只要他听自己话,就帮他当上整个婆罗行省所有殖民地的大法官。 老实说这个提议很诱人,即便眼下南方军团只控制了半个西帆港。 然而,任何买卖都讲究一个等价交换。 相比起一个大法官的头衔,他所要为此支付的代价实在是太过昂贵了。 看着这个翻脸不认人的主法官,古里昂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主法官也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你之前也没说过,这案子背后的水这么深!” 古里昂的神色一僵。 见他说不出话,主法官知道自己又猜中了,于是呵呵笑了声说道。 “古里昂将军,我不在乎你们内部或者外部之间的恩怨,更不介意在司法上给你们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然而您想让我替您去当历史的罪人,让我的儿子耻笑我,让我的妻子瞧不起我,让我的邻居嘲笑我,让我为您的阴谋赔上自己的事业乃至所有……我很抱歉,您还没那么大面子。” 古里昂气的脸色涨红,死死地瞪着这个老头。 然而那位老人却只是微微颔首,随后便从走廊上离开了。 也就在这时候,一名军官走到了古里昂将军的身旁,低声耳语道。 “将军,西岚帝国的太子阿克巴已经到了,现在人在军营里……是让他过来这儿,还是让他在那里等着?” “不用理他,先晾他两天。” 古里昂狠狠地瞪着那法官的背影,嘴里骂了一句“老不死的废物”,随后便扭头走掉了。 …… 另一边,欢呼与掌声响彻的法庭内,南方军团的军官和士兵们已经匆匆离席,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多待。 虽然包括罗斯在内的一众军官有着足够坚定的立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心中不会感到任何的羞愧。 而那些热情激动的市民们,则是在沸腾的掌声与欢呼声之后走上了前去,拥抱了走下被告席的穿山甲,并热情的拍着他的肩膀。 “好样的!兄弟!” “感谢您救下了我的妻子和孩子们。” “我向您致敬!将军!我们需要的正是您这样的军人!” “这帮杂碎……背后竟然干了这么多龌龊的事儿!” “他们别想把盖子捂住!” 战地佬一边回应着人们的热情,一边安抚着他们的情绪。 “很遗憾,我们掌握的证据太过单薄,仅靠怀疑无法给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定罪。不过我向你们保证,我不会放弃上诉,我和我身后的人也不会……三千条人命必须有一个交待,无论是纵火的人,还是怂恿的人以及递来火把的人,他们最终都将受到正义的审判!” 虽然他心中也清楚,自己说的话更像是一张闻起来很香的饼,但他同样也相信,只要不放弃对真相的追寻,真相终有一天是会浮出水面的。 而正义也将是有意义的。 穿过拥挤的人群,他看见了眼含泪光注视着自己的潘妮。 那是激动的泪光。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之前有多么的担心。 没有让她等待太久。 战地佬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上前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想做的事情被抢先了一步。 潘妮心中蓦地生出了一丝心思被看穿的羞赧,脸颊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两团红霞。 尤其是周围一双双视线正聚焦在这里,那含在眼神里的祝福更让她羞的说不出话。 不过。 她的性格到底是比较大方的,很快便将头抬了起来,注视着那双眼睛。 “你之前和我说,我的战场在凯旋城,我得纠正你的说法。” 伸出了柔软的食指,她轻轻理正了他的衣领。 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写着坚定,以至于注视着她的战地气氛组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是我们的战争。” “无论是凯旋城还是西帆港,我都会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别想丢下我一个人,更别想把所有麻烦都扛在自己肩上!” …… 闹哄哄的法庭终于散了场,人们心满意足地从陪审席上离开,而等到所有人都走后,几个本地人劳工也拎着垃圾袋和扫帚走了进来。 他们在一旁等了好久,总算是把这场无聊的审判给等完了。 有一说一,这威兰特人的花样确实多,又是法院又是邮局的,让来自乡下的他们着实开眼见了世面。 唯一美中不足地就是,这帮大鼻子们脑筋不太好,办事儿转不过弯来。 在他们看来,那法官属实是业余了些,而且也不够威严,远远不如西岚的贵族,甚至还比不上一个男爵的果决霸气。 那老头不但让被告人站着听审,还准被告和旁人交头接耳,这简直成何体统! “……威兰特人打仗可以,就是断案不太行!” “实在话,还不如换老子上!说得再好听又咋样,老子一句就是要判你,还能奈我何了?” “你这也太极端,理由服不了众!还是得委婉一点,比如先抽他20鞭子,往喉咙里灌烧热的砂子,给他眼皮上夹子醒上几天,折腾的他说不出话再让他开口。我保证他就是有天大的冤,也辨不出个理来!” “我极端?我看你才极端!杀便杀了,要个屁的理由!不就砍个脑袋么,哪用那么费事儿!” “哎哟,不管咋样咯,我瞅这法官仕途是到头了。” “何止仕途!我要是威兰特人肯定不让他活下来,这要是不杀一儆百,以后还怎么管?” 他们议论的声音很小,到不敢真让外面的威兰特人听见了。 毕竟威兰特人可不会让他们当法官,反倒是有可能把他们拖出去埋了。 一旁扫地的狮族人老头像是受过些教育,实在听不下去,最终还是没忍住哼哼了两声。 “……可惜你不是,你是婆罗人,你只能想象一个鼻梁很高的婆罗人老爷坐在上面宣旨,然后背地里又对着另一个更大的老爷撅着腚眼,并觉得整个废土都是如此。” 且不说那些手段有多低劣,各族人的底线确实是不同的,而这也是由文化以及民族性等等诸多原因决定的。 威兰特人骨子里瞧不起摇尾巴的狗,一个唯唯诺诺的人上被人瞧不起,下无法服众,最终只能被整个系统边缘化。 这帮大鼻子的规则固然也有邪恶之处,不过想找个既德高望重、又擅长摇尾巴讨好的法官也确实是不容易的。 而真正令他痛心疾首的也正在于此,他的同胞们所能想出来的那些看似聪明的主意,也正是婆罗人会被随意对待的原因。 何止是威兰特人不把他们当人。 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王,那些花言巧语的家人,甚至包括他们自己……又有谁不是如此呢? 也许是他太悲观了。 看过了那些风风雨雨,一把年纪的他总觉得无论是拉西还是阿布赛克都成不了事儿。 这动物园更像一个马戏团。 扮演着动物的小丑们需要的是一个长袖善舞的“领舞者”。 他不用懂太多的自然科学,也不用是某一行的专家。 他只需具备一项本领,那便是为马戏团里的小丑们编一支舞。 也只有那样,他们才能在自作聪明和得过且过中活出些人样来。 然而那是否能被称之为希望又难说了。 太阳确实会照常的升起,然而在这里将白天说成黑夜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忠诚的将最先死去,然后是勇敢的,最后是狡猾的。 当所有的理想主义者都从舞台上退场,末了便是伪君子与真小人的较量。 无论谁赢了都将是一场灾难。 两种不同的灾难而已。 他比任何人都热爱着这片土地,也更无比希望自己是错的。 这里终究缺了一样东西。 或者是集天地之伟力、能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真英雄。 或者是文明本身。 但总归是缺了的。 被刺痛的那人涨红了脸,却抓不住重点,半天后憋出一句令人无言以对的反驳。 “老子是蛇族人!婆罗人是个什么玩意儿?” 旁人也跟着嚷嚷起来。 “你特么显摆什么?还当自己是贵族呢!” “老不死的东西,那帮‘天匪’咋没把你全家杀干净!” “我要是威兰特人肯定把你埋了!” 回旋镖满天乱飞着。 那老头摇了摇头,倒也没觉得被羞辱,只觉得可怜,拎着扫把去了角落里…… 而就在不远处,一个模样俊秀、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走进了这儿,紧张地左瞧瞧右看看,好像是来找人的。 他的身后还随着两个老头,看那恭谦的模样像是他的仆人。 从这儿路过的工作人员很快注意到了他们,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这里是神圣的法院,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见有人要赶自己出去,那少年气的脸色涨红,瞪着那工作人员说道。 “我叫阿克巴·西岚,我是西岚帝国的太子……我是来找古里昂将军的,我听说他在这里!” 那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狐疑地盯着这少年,眼中写着明显的不相信。 而就在他正想向他索要身份证明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道道扑腾的声音。 只见一众拎着扫把的低种姓仆人,纷纷惊诧地跪在了地上,以头抢地。 “太子殿下?!” “拜见殿下!” “您……您不是在北边吗?!怎么来这里了?!” 看着一众跪拜的子民,阿克巴的脸上做出爱民如子的谦逊,双手向上虚拖起。 “诸位快快免礼,我来这里是与西岚的朋友有要事商谈,你们继续做手上的活儿就是了,不要怠慢了我们的朋友们。” 跪在地上的人们唯唯诺诺着起身。 说完,那个叫阿克巴的少年又看向了那名工作人员,嘴角翘着一丝明显的得意。 “现在可以带我去见古里昂将军了吗?” 对上那炫耀的眼神,工作人员表情古怪地盯着他看了两眼,随后点点头。 “行……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替你问问。” 帝国都已经变成了这副鬼样,他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还笑得出来,更不理解有什么好得意的。 也许是心态比较好吧。 看着转身离开的工作人员,阿克巴笑着说道。 “嗯,快去吧!” …… 另一边,古里昂将军正在法院的休息室里,将法庭里发生的事情如实报告给了南方军团的总参谋。 然而在听过了他的报告之后,那位南方军团的二号实权人物却并没有作何表示,只是反应平淡地说了句。 “基本情况我了解了,忙你的事情去吧。” 见这位大人没有任何指示,古里昂将军不由焦急问道。 “……不用我这边做什么?” 他总觉得让那个穿山甲活着回去不是个好主意,只不过眼下想要除掉那家伙却也不容易了。 总参谋长淡淡笑了笑。 “我觉得那个叫穿山甲的千夫长,有句话其实说的很有意思。” 古里昂一时间捉摸不透总参谋的意思,于是谨慎问道。 “……请问是哪句?” 总参谋长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呢?”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古里昂先是愣住了几秒,片刻后额前划过一滴冷汗,把头低了下来。 “属下明白了……对不起,是我擅作主张了。” 高层并不希望他插手这件事儿。 “用合法的手段除掉文官集团的使者”完全是他自作聪明的解读。 就和他的属下擅作主张地往地牢里倒粪水一样,既多余又愚蠢,对局势产生不了一丁点正面作用,反而可能因小失大。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他猛然间回过了神来,也彻底理解了麦克伦将军和他说的那番意味深长的话…… 似乎是在满意他的悔过,通讯频道那头传来赞许的声音。 “你是个聪明人我和提尔军团长都很看好你,但自作聪明不是好事,尤其是你的自作聪明可能让我们陷入被动。” “一个千夫长影响不了大局,凯旋城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面对文官集团的攻讦,我们自然有自己的部署。至于你,把提尔军团长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就足够了,我们更在乎你在战场上的表现,而不是在多余的地方。” 古里昂将军的喉结动了动,埋下头恭敬说道。 “是……” 通讯挂断了。 古里昂长出一口气,将忙音的电话丢回了桌上,浑然不觉背后已经被汗水浸透。 冷静的想想,一个千夫长的死活确实影响不了什么。 就算他活着回到了凯旋城又能如何呢? 凯旋城的文官集团不是哑巴和聋子,他们真要是掌握着什么足够有力的证据,也不至于非要等到那个穿山甲回去才拿出来。 紧靠着几张嘴和几个似是而非的疑点,是不足以构成对南方军团密谋西帆港惨案的指控的,哪怕就是阿布赛克亲自站出来也没什么意义。 南方军团在整个密谋的过程中做的很小心,能够指向高层的线索几乎不存在,仅有的一些疑点也能用意外来解释,而这也正是文官集团没有对他们发起指控的原因。 不充分的指控会构成污蔑,而这在军团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结果自己脑子一热,偏偏就干了这么一件蠢事——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以南方军团的名义主动发起了这场审判。 这下好了,现在必须由南方军团这边去补充证据,去证明他们自己提出的那些关于“三项背叛”的指控。 一个拯救了两百多名威兰特人幸存者的英雄,到底是怎么成为他们口中的叛徒的。 他到底背叛了什么? 南方军团又在准备着什么? 闹大了搞不好会惊动元帅大人…… 事情到了现在这份上,就算他们想撤诉也来不及了。 一旦他们撤诉,凯旋城的文官集团势必不会罢手,必定会立刻发起反诉,把南方军团送上被告席,要求他们以被告的身份作出解释……而到了那时只会比现在更被动。 古里昂总算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蠢的事情,这甚至比在牢里把那家伙给暗杀了还要愚蠢……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 他就不该自作聪明地替那些大人物们分忧。 他甚至不禁咒骂起麦克伦,那个阴险的老狐狸没有早一点提醒他。 就在古里昂正焦虑的时候,休息室的门口忽然传来了几声轻轻的敲门。 他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焦虑的表情,朝着门口去咳了一声。 “进来。” 门推开了,进来的是他的心腹。 走到他的办公桌前,那名军官声音严肃的汇报道。 “大人,西岚的皇子从军营找到了法院这边,他好像铁了心的想见您。” 没心情搭理那玩意儿,古里昂不耐烦地说道。 “我说了晾他两天,让他滚。” “是……”那军官愣了下,但还是行了个军礼,干净利落地朝门外走去。 不过他刚走到门口,古里昂忽然又叫住了他。 “等等。” 停住脚步的军官回过头,神色恭敬问道。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古里昂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走到了墙边,盯着挂在墙上的地图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 “让他进来见我。” 不明白自己的老板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过那军官也没有多问,只是恭敬地行了个军礼。 “是。” 没有去看自己的心腹,古里昂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 他原本打算按部就班地执行自己在作战会议上陈述的那个计划,通过附庸的方式一点点地蚕食婆罗行省的土地。 然而现在看来,他的计划似乎得提前了…… 就在帝国的太子怀着忐忑的心情,终于见到了帝国的“老朋友”的时候,远在婆罗行省东北角的猛犸州州界上,一场决定帝国命运的战争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第848章 忠诚的将最先死去 “反贼……反贼……都特么的是反贼!啊啊啊啊!!!” 马州与猛犸州的州界上,歪歪扭扭的壕沟钩勒着一片狼藉的战场。 暴雨中透着滚滚雷声,熄灭了枯草上的徐徐燃烧的烟火,遮住了战壕中伤兵们的哀嚎。 站在前线阵地的军帐外,阿赖扬将军仰面朝天,右拳猛捶着胸口。 那顿挫的声音听不出究竟是哭还是笑,却与那守在那皇宫门口的禁军队长离奇般的像。 可恶啊…… 可恨! 阿赖扬的心中填满了不甘。 他有一身打仗的本事,本应在战场上大展拳脚,却不想沦落到这般田地。 三月中了。 距离天都陷落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天都已经换了两个主人,西岚更是丢了几乎所有的江山。 前线也是一样。 经过近半年的奋战,灰狼军又被推回到了最初的州界上。 去年年末,他们还能和拉西的人打的有来有回,甚至于新年的时候还靠着军团送来的坦克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 然而那些叛军就像杀不完一样。 他们一批接着一批死去,又一波接着一波的冲上来,和他的灰狼们在泥潭里撕咬。 那些家伙越打越强了,起初只是一群散兵游勇,如今却连外骨骼和飞机都用上了。 反观他这边,灰狼军却是越打越疲惫,到如今连后勤都无以为继。 尤其是婆罗行省北方进入雨季。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后勤本就陷入困顿的他更是雪上加霜。 担任进攻矛头的装甲部队陷在了泥地里来不及撤退,面对那群抵抗军的分割包围,以及空中呼啸的蚊式攻击机,被迫成建制的投降。 如今整个灰狼军还剩下三万人,不但缺乏弹药,更是缺衣少食,可谓是灰头土脸到了极点。 又由于先前的坚壁清野策略,方圆百里不见村庄,想找当地人借点粮食都难。 灰狼军中人心浮动。 已经没有人想继续打下去了,也根本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义了…… 西岚已经亡了。 末日的征兆虽然来得缓慢,大厦真正崩塌的时候却快的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仅仅就在几个月前,人们还安慰着自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结果也才几个月的功夫,整个婆罗行省却连几个怀念它的人都找不出来。 包括他最忠诚的部下们。 听闻阿布赛克是狼族人,家乡狼州已经解放,他们甚至萌生了投靠婆罗国的想法。 “将军……不能再打了,我们的后勤已经断了。” 看着站在雨中嚎啕着的将军,参谋戈帕尔跪在了地上,不顾那咽进喉咙里的雨水,仰面哀求地看着他。 “现在若是调头南下,取下马州……说不定还能为西岚存下最后一丝气数,等到猛虎军北上取下马州,我们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其实这是下下策。 上策是投猛犸国,中策是投猛虎军,下策是投婆罗国。 然而面对油盐不进的阿赖扬,他却讲不出那些真正的办法。 戈帕尔现在是真信了。 这家伙是真正的忠臣! 他们本有无数次自立的机会,他却无一例外地放弃了。 婆罗行省的史书上一定会有属于他的一页…… 可为什么…… 他偏偏是自己的将军! 戈帕尔急的都要心梗了。 “住口!!!” 阿赖扬忽然爆喝了一声,打断了那大逆不道的话。 那吼声如同惊雷一样,惊的戈帕尔差点没瘫坐在地上。 脸上写满了浓浓的仇恨,阿赖扬恨不得将唇边的雨水嚼碎了。 “你以为我是拉西……那条吃里扒外的狗吗?老子叫阿赖扬!老子是帝国的军神!” 戈帕尔绝望的看着他,嘴唇颤抖着。 “可是帝国……帝国它已经……” 那声“亡了”淹没在了雨中。 他的心中也充满了不甘。 如果能堂堂正正地打一仗倒也罢了,可到如今他们却一直败在自己人手上。 从金加仑港开始就是如此。 如果迪利普亲王不草包成那般模样,陷在城里被那个拉西打的晕头转向,他们就算得在那帮刁民的手上吃些亏,也不至于被赶进永流河里游泳。 那是他一生的耻辱。 也是整个灰狼军的耻辱。 阿赖扬知道自己的参谋还想说什么,却根本不想去听了。 过了半晌,他却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忽然长叹了一声。 “你走吧。” “我……”戈帕尔愣住了,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阿赖扬沉默了一会儿,语速平缓的继续说道。 “不管你去北边还是南边,我都不会拦你,以你的才华做将军困难了点,但干个参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说着他看向了远处的战壕,像是说给戈帕尔,又像是说给他自己。 “你们跟了我这么久,赌了全部的身家,无非想博个功名,荣归故里。可如今这功名也没了,许多弟兄还落了一身的残疾,被逼的去造反……我再留着你们就说不过去了。” “你带着剩下的人走吧。” 滂沱大雨中静悄悄的,只有雨水撞击泥土的哒哒声响。 戈帕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将军的背影,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猜到了他准备干什么,却不知该如何阻止他。 而就在这时阿赖扬再次暴喝了一声。 “滚啊!!” “是!” 戈帕尔声嘶力竭地大吼着领命,咬着牙从泥泞的土地上爬起,一步一回头地挪着腿踉跄地走向了军营。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也模糊了阿赖扬。 “哗啦——” 雨下的更大了。 四处都是风声雷声的咆哮,一如两百年前的末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没。 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 恍惚中,阿赖扬的视线透过了雨幕,看见了许多人影。 那些人静静地站在战壕外,站在雨雾弥漫的村庄废墟上,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阿赖扬瞪大了眼睛,那些人却又消失不见,直到雨水再一次模糊他的视线,他才又重新看见。 这一刻,他才恍然想起那些人都是谁。 他们正是死在州界上的冤魂…… 他们来索命了。 向他。 还有向他守护的帝国。 “哈哈哈哈哈!” 阿赖扬忽然笑了。 他仰面朝天,狂笑了许久,忽然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配枪。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鬼…… 他以前还以为那是闹着玩儿的呢。 “我诅咒你……” 阿赖扬的面孔狰狞着,打开保险,抵住了自己的下颚。 “拉西……” “还有你们所有人……所有的乱臣贼子……你们都不得好死!” “就算是化作厉鬼,就算永世不得轮回……我也要把你拉进地狱!” “我在那里等着你!等你特娘的下来陪老子!老子要和你真刀真枪的再干一仗!!!” 天上忽然响起了滚滚的闷雷。 仿佛蒙天所昭,阿赖扬发出了最后的一声怒吼,接着猛地扣下了扳机,写下了“忠诚”的最后一笔。 “砰——!” 火光闪烁,他轰然倒地。 在那意识坠入深渊的前一刹那,他模糊地记起来,自己麾下的某位万夫长好像就是这么死的。 当时他只觉得惋惜,那人本没必要死,可现在想想,看不清的好像是自己。 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双腿便已经埋在了红土里,只是迟迟没有下葬。 或许,他早该死了…… …… 暴雨下了五天五夜,直到第六天的清晨才稍稍停歇。 不过,今年的猛犸州却不像往年,塔桑河虽然泛滥了一阵,却也没让整个州的东南部变成一片泽国。 拉西是个有借有还的人。 虽然他把炸河堤的事儿扣在了死人脑袋上,但这个烂摊子他还是收拾了的。 自从推行了劳务出口的政策之后,猛犸州当局用从西帆港买来的水泥,在塔桑河上修了一个更大的、且装有发电机的堤坝,并参考联盟水文地质专家的意见规划出了专门的蓄洪区。 原来的河堤是属于贵族们的私产,而如今的这座河堤将服务于猛犸州所有人。 除此之外,当局还通过一条条灌溉渠,将灌溉的区域从原本属于贵族的土地上,拓宽到了各个用于安置流民的村庄。 即便月族人抵抗军的元老们对他的行事风格并不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能人。 他是有在用具体的方法解决具体的问题的…… 军营中。 冲锋队的队长沙瓦揭开门帘走进了营帐,看着面俯视着地图的拉西禀报道。 “灰狼军撤退了。” 拉西没有任何意外。 如果不是这场雨下的太久,他部署在边境上的五个师说不定已经将对面给围了。 “他们去哪儿?” 沙瓦低声道。 “南下了……” 南下…… 居然南下了。 拉西愣住了半晌,心中忽然一阵惆怅,看来这阿赖扬对自己确实讨厌极了。 南下是下下策。 无论是投猛虎军还是取马州自立,都没什么前途,甚至还不如去向西投婆罗国赌一赌阿布赛克的心胸和气量。 虎州一面临海三面都是强邻,根本没法打开战略空间。 那里的位置决定了,当地的军阀做的再大也只能当个山大王,而一山是不容二虎的。 如果他在阿赖扬的位置,一定会北上投靠自己,也只有自己会重用他。 毕竟月族人抵抗军并非铁板一块,哪怕从制衡的角度来讲,自己收留他也是有好处的。 看着眼神惆怅的拉西,沙瓦沉声继续说道。 “另外,我们在边境上抓到几个灰狼军的逃兵,根据他们的说法……他们的将军死了。” “死了?!阿赖扬?”拉西错愕地看着他,上前两步抓住他的肩膀,“怎么可能?!他是怎么死的!” 看着一脸急切的长官,沙瓦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道。 “……不知道,只听说是自杀。” 拉西松开了他的肩膀,两眼茫然,愣在了原地许久。 片刻后,他终于回了魂似的,看着自己的部下说道。 “传下去,阿赖扬死于轰炸,这场仗是我们赢了。” “那家伙不是个好人,但是个可敬的对手……给他降半旗。” 自杀太丢人了。 那家伙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毕竟是和自己打了大半年的对手,他想给他找回一点面子。 沙瓦也没多问,点了点头。 “是。” …… “……号外号外!蚊式攻击机大显神威!帝国战神身死!灰狼军败走!” “西岚亡啦!” 金加伦港的大街上,肩上挎着背包的报童走街串巷的吆喝,过往的行人听见纷纷掏出四加仑的硬币,从他的手中买下一张还热乎着的报纸。 看着加印报纸上的新闻,街上的众人顿时一阵惊讶地交头接耳。 “阿赖扬居然死了?!” “还是被飞机炸的!” “妈的,那家伙早该死了!” “不知道巫驼会不会被气死下去陪他。” “哈哈哈!” 街上一片闹哄哄的调侃,居然找不出来一个为帝国抹眼泪的人。 而就在十数公里外的永流河上,某个卧病在床的男人,狠狠将手中的报纸摔在了地上。 “孽子!” 巫驼嘴里咒骂着,眼睛凸起的像金鱼,忽然一阵咳嗽。 旁边宦官被吓了一跳,连忙簇拥上去,有的摸他的脉搏,有的捏着毛巾想替他擦汗,却被巫驼一把推开了。 “滚!” 那声音如雷霆,吓得一众宦官跪在地上,用膝盖退到了一旁。 听到“寝宫”内的声音,迪利普亲王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巧看见了地上的报纸。 他下意识的想弯腰捡起来,却看见了报纸的标题,又识趣地将手收了回去。 好一个另立。 这已经是演都懒得演了。 迪利普亲王心中一声轻叹,走到了巫驼的床前。 “陛下……您还是听听医生劝吧,少看点新闻,不要伤了尊体。” 自从上次晕倒之后,巫驼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如今连床都下不来。 看着一脸关切望着自己的迪丽普亲王,巫驼忽然咧嘴笑了笑,用胳膊肘支撑着床榻,半个身子坐了起来。 “迪利普……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没有带着你们往西边去吗?” 这还有为什么吗,因为天王军就在西边啊…… 迪利普心中哭笑不得,哀叹陛下是真把脑子病坏了,却低着头不敢说出来。 “陛下……请恕我愚钝,我不知道。” 巫驼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润的光泽,嘴角也翘起了一丝轻轻的笑容。 “我们和军团其实都是殖民者,只不过殖民的对象有区别……所以我们是天然的盟友。这不是由什么地缘决定的,而是更本质的东西。” “然而也正因为我们都是殖民者,所以只能一同享福,不能共患难……一旦我们落难了,他们会毫不客气的狠狠咬上我们一口。” 很多东西身在局中没法自知,站在局外却看得明白。 他也是从天都出来之后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些欢呼着“陛下圣明”的遗老贵族们并不是真的觉得他英明。 那些站在岸边围观他的人们是真的把他当成了猴看。 以前他感叹身边都是蠢才,偌大的婆罗行省竟无几个可用之人,来了金加仑港他才恍然从梦中惊醒。 婆罗行省并非没有可用之人,只是那些有真本事的人都不愿为他所用,而他的气量也容不下那些人,久而久之身边自然只剩下了真的蠢才和装傻的聪明人。 或许他应该早一点死的。 巫驼长叹了一口气,忽然心疼起了那些跟着他一起受苦的臣子们。 苦了他们了…… “迪利普,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将阿克巴送去了北方……当时我只想着,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得为西岚王庭留下一丝血脉,却不想害苦了婆罗行省所有幸存者。” “那个孽子还看不清……威兰特人都是披着人皮的狼。可我也怨不得他,是我亲自教的他,而我自己都看不清醒,临到末了才意识到。” 迪利普慌忙的抬起了头,却被巫驼发黑的印堂吓了一跳。 “您说什么呢……陛下,什么叫临到末了?!我们手上还有三支军队,只要让他们在金加仑港会师,收复西岚的江山是迟早——” “没了,”巫驼摆了摆手,咳嗽了一声,脸上挤出一团酒红色,咧着干枯的嘴角笑了笑,“昨天我做了个梦,你猜我梦见谁了?是阿赖扬那厮……呵呵,那家伙跪在我门外,我唤他进来说话,他却起来走了。” 迪利普的额前渗出了一丝汗水。 他确实听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却没想到这些传闻会这么快传进陛下的耳朵里。 到底是谁把这些消息带到陛下身边的?! 不只是整个帝国,难道他们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控制不了了吗? 迪利普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巫驼却不以为然,自顾自地嗟叹。 “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灰狼军的将士……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小伙,而且是整个帝国最忠诚的小伙子。无能的是寡人,不是他们。” 迪利普跪在了地上,将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哀求道。 “陛下……请别再说了,您的身体……” 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知道的太多反不如不知道,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如今那个昏头的太子去了西帆港,如果陛下再出了什么事儿,那可就不是另立王庭那么简单了,帝国的正统可真就落在了军团的手上了! 然而巫驼并没有听他阻拦,只是自顾自地道。 “不!我必须得说……我的身体已经要遭不住了,不把话说完我是不会瞑目的……” 说着的同时他又咳嗽了两声,而这次却咳出了一丝血。 最近的宦官瞧见了那丝血,脸色刷白的从地上爬起,慌忙的从床头柜的托盘上抓起了药丸。 “陛下吃药……” “滚!” 巫驼怒吼了一声,一把将他推的倒摔过去,回光返照似的整个人都坐了起来。 “我要的不是药!” 这药他天天都吃,却从没吃好过,反而身体越来越糟。 他就算再蠢笨,多少也察觉到了些什么,有人是希望他死的。 那个人不是联盟。 也不是金加仑港。 甚至都不是恨他的拉西,以及那些阳奉阴违的军阀们。 巫驼瞪着凸起的眼睛,盯着惶恐跪在地上的迪利普,仿佛仅仅是这些事情,便已经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伸出颤抖的食指,指着自己的弟弟,用行将就木的身躯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我,西岚的皇帝……” “我要传位给……” 然而可怜了那弄人的造化,也或许是行了太多的不义。 张着嘴的巫驼差点儿就说出了迪利普的名字,却在这最后的时刻咽下了这口气。 “陛下!陛下!!!你们都跪在那干什么?赶紧起来救人啊!” 看着倒在床上的哥哥,迪利普哭成了泪人,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着,催促着那些慌忙起身的宦官们。 他可不想当什么皇帝。 他只想让巫驼醒过来,把这个千斤重的担子再扛起来。 房间里一片哭哭啼啼的声音。 抢到床前宦官们手忙脚乱地扶起了陛下,将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再喂水给他喝,却发现他最终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陛下!” “醒一醒啊,陛下!” “呜呜呜……啊啊啊!!” 悲怆的哭声充满了整个房间,不只是嚎啕大哭的迪利普亲王,几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哭出了声来,以泪洗面。 除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年轻的宫女。 芳年十八的她有着姣好的容颜和身段,模样就如一朵仲夏时分的荷花。 她生在金加仑港的小贵族家里,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就像那《暴雨后的故事》中描绘的男男女女们一样。 后来尼哈克总督下狱,她的家族也跟着衰败,身为次女的她也不得不抛头露面出来谋生,在港口区的剧院里上班。 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见过了新时代的繁华,对于旧时代的尊贵也没那么想念。 有钱就足够了。 只要有钱,她可以过得比之前更好,甚至比她那个跪在皇家商船甲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要饭的老父亲更像是贵族。 也恰好就在两个月前,她远方的叔叔找到了她,让她办一件事儿。 她的叔叔许诺,事成了之后会给她一大笔钱,而且是她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在她那位叔叔的帮助下,她跟着剧组来到这艘船上表演,接着没有任何意外地被宴请宾客的巫驼一眼相中,收入了宫中。 她的工作很简单,把医生给巫驼开的药换成糖丸就行了,时不时再在枕边和他说些金加仑港的事情。 倒也不用她夸的很直白,只要让他意识到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有多失败就够了。 走到了船舱外,她从袖中取出了装糖丸的瓶子,将里面的药丸全都倒进了江里,看着它们在起起伏伏的江水中归于虚无。 她不在乎那到底是糖丸还是毒药,这些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那个不中用的老家伙双腿早已在红土里生了根,早死晚死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有没有人来推他一把都是一样的。 倒不如说,他还得感谢自己,让他不必当那亡国之君。 取出了一只小巧的耳环挂在了那晶莹剔透的耳垂上,她的红唇翘起了一抹很浅的笑容。 “叔叔。” “那个人死了,可以把那张卡的密码告诉我了吧?” 滔滔的江水埋葬了最后的阴谋。 就在帝国的老臣们还在哭丧着的时候,一封几经辗转的电报已经发到了西帆港。 军营的指挥部。 看着心腹呈上来的电报,古里昂将军绷直的嘴角终于翘起了一丝笑意。 自从那场审判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听见好消息了,如今总算是发生了些值得他会心一笑的好事。 “很好!” 扔下了这句话,他将电报拍在了指挥桌上,随后走到了地图前。 盯着地图上的战略部署看了良久,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心腹,下令道。 “‘候鸟’计划终止,启动‘杜鹃’计划,让阿克巴立刻准备登基,继承巫驼皇位。” “另外,向猛犸州当局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他们立刻从北方三州撤军,将北方三州归还给西岚的新王阿克巴殿下!军团不会放弃自己的盟友,如果这群叛军不从,我们会替阿赖扬报仇!” “另外,以西岚王庭的名义向婆罗国发去电报,索要军事通行权。如果他们拒绝,我们无法保证他们绝对安全。” 他的心腹闻言,立刻站直行了个军礼。 “是!” 看着转身走出军帐的心腹,古里昂将军的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重新看向了那张已经被他用战线分割成数块的地图。 北方三州目前是猛犸国实际控制,狗州的边界上大概有五个师的部署,主要以轻步兵和炮兵为主。 三支万人队足够打穿那里。 等到拿下狗州,他就能开启第二阶段的攻势——从西面和北面两个方向夹击婆罗国的心脏,天都所在的牛州。 所有的准备已经就绪,只差一声枪响。 他为这一天已经谋划了太久。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第849章 战争的倒计时 金加仑港。 联盟军事基地。 坐在存档点附近长椅上的方长,正一丝不苟地翻着手中的《幸存者日报》。 由于百越公司的相关业务需要处理,上个月初他回了一趟曙光城,之后又去了一趟理想城办理长月集团那边的业务,直到昨天晚上才几经展转回到金加仑港这边。 关于婆罗行省地区的局势,他一直都有在论坛上跟进,甚至还给一些参与到事件中的萌新们提供过不成熟的建议。 不过为了更全面的了解当地情况,他还是按总督府秘书约杜的建议,去报社买了一本《幸存者日报》的合订集。 这是当地《幸存者日报》报社在曙光城《幸存者日报》的基础上推陈出新,自己琢磨出来的刊载方式。 由于当地突发新闻不断,隔三差五就有加印刊物,稍不留神很容易漏掉关键信息。 而这个金融以及进出口繁荣的港口,信息就意味着金钱。 因此应读者的要求,每过一个月,《幸存者日报》便会从上个月度的头条以及号外中提炼出关键信息,做成一本总集篇供吃瓜群众们吃瓜或者收藏。 除此之外还有“季度总集”和“年度总集”,而封面一般是该季度或者该年度的风云人物。 目前曙光城、巨石城等聚居地的《幸存者日报》也纷纷引进了这一刊载方式。 虽然金加仑港的《幸存者日报》是前者的模仿者,但联盟并不是很讲究这个。 毕竟管理者曾经说过,只要是进步的声音,哪怕是从腐朽的烂棺材板里发出来的,那同样是进步的。 而此刻方长手中握着的,便是金加仑港《幸存者日报》的季度总集篇,算是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而最后一篇报道,便是关于西岚的皇帝,不过却只有短短几个词。 将报纸看到了最后,方长将手中的报纸合上放在了一旁。 也就在这时,刚给金加仑港的年轻军官们上完课的老白走了过来,在他的旁边坐下,笑着说道。 “到了咋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还在飞机上呢。” 方长淡淡笑了笑说道。 “昨晚才下的飞机,然后去了总督府那边开会,到现在还没闲下来……我本来是打算一会儿下线了和你说的,不过想着存档点就在军营里,干脆就过来了。” “等我一会儿。” 说罢,老白起身走去了存档点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咖啡回来,递了一罐到方长手中。 伸手接过了咖啡,方长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凑近嘴边喝了一口。 “谢谢……话说这儿连自动贩卖机都有了。” “毕竟这存档点开张也快两个月了,”老白笑着随口问了句,“说起来,太空电梯那边怎么样了?进展还顺利么。” 方长随口回道。 “挺好的,学院那边不知怎么的,突然改变了之前不合作的态度,居然主动提出可以向我们转让重力井技术。” 老白的眉毛轻轻抬了下。 “条件不便宜吧?” 方长点头说道。 “确实不便宜,他们开的条件写了整整一份清单,比企业的合同还啰嗦……不过简单概括一下便是技术入股。以及等到太空电梯完成之后,我们需要按照他们的要求给他们打造一艘殖民舰,标准不比理想城的那艘搁浅的致远号低,而到时候他们会将持有的股份如约归还。” 老白苦笑着说道。 “那搞不好比太空电梯还贵。” 他是见过那个致远舰长啥样的。 理想城最高的大厦,在那玩意儿的面前都像根筷子一样。 方长点了点头。 “目前来看确实如此,不过对我们而言也不是没有好处,他们想让我们帮他们生产,就得给我们提供相应的技术。这两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在对繁荣纪元的技术遗产进行整理,这将是一笔庞大的财富。” 老白愣了下,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 “这么一想到还是挺赚的。” 方长淡淡笑了笑。 “何止是挺赚……我们在理想城的朋友们都惊呆了,他们花了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都没能把学院的嘴巴撬开,我们只用了两三年的功夫就办到了,而且让那帮家伙拿出了这么多好东西。” “理想集团的工程师正在琢磨怎么将反重力技术用在建筑上,企业将迎来新的利润增长点……当然,我们也是一样,而且在很多领域都还是一张白纸的我们会比他们增长的更快。” 以他对联盟管理者的了解,那位先生是不可能做亏本买卖的。 那个人肯定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这天。 如今太空电梯正从一个无利可图的科研性质项目,逐渐变成能够令参与各方都实现共赢的国际工程。 虽然大多数游戏为了平衡性和游戏性都给NPC开了挂,但他还是不禁佩服那个楚光的手段。 无论是能力还是眼界那个人都是数一数二的。 “……太空电梯没什么可说的,现阶段主要是学者和工程师们的事情,我们需要做的只是给他们创造一个稳定的环境,让他们能够尽情施展自己的才能和创意。”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婆罗行省地区的局势,就目前而言,这片土地已经将整个中州大陆的主要幸存者势力都牵扯了进来。” 方长停顿了片刻,喝了一口咖啡,看着老白继续说道。 “对了,巫驼的死因查出来吗?” 这家伙死的太巧了,很难不让他怀疑是不是被设计好的。 听到这个问题,老白的表情有些古怪。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家伙死于糖尿病。” “糖……糖尿病?”方长愣了下,整个人都被整不会了。 现实中的许多不治之症,只能进行维持治疗,然而放到废土上却只能算个小病,不但有治疗方法,甚至还有多条解决途径。 比如最简单粗暴的办法,哪里不行换哪里就完事儿了。 实在不行还能让小羽摸一下,赌一把光荣的进化。 在这个比赛博朋克还要2077的时代,会有人死于糖尿病是方长死活也理解不了的。 就算那家伙没有联盟的医保,但钱这玩意儿总是不缺的吧?! 老白也是一脸复杂的表情。 “他的病历本上显示,几个月前他被送往金加仑港郊区的医院接受检查,当时便查出患有糖尿病以及心血管疾病。医生建议他植入义体,但遭到了同行的一众帝国大臣拒绝,于是改成了药物治疗……” 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说道。 “别说你觉得诧异,我都觉得那帮大臣没安好心。一个二个哭得惨兮兮的,指不定心里都巴不得那家伙早点死。” 站在皇帝或者皇亲国戚的立场上,对土地没兴趣的联盟显然比军团更值得依靠,哪怕他们和军团的关系更好。 然而站在大臣的立场上却未必是如此。 这江山本来就不是他们的,给谁打工不是打工呢? 封建的弊病正在于此。 一个看似稳固的整体,实际上却是通过各阶层之间相互的内耗来实现的。而这也导致了整个帝国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庞然大物,但凝聚力产出却是负的。 如今巫驼死了,这西岚也算是彻底咽下最后一口气了。 “……巫驼的死因就交给当地警局去调查吧,我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反正也没什么意义。他活着的时候都做不了什么,更别提死了之后了。” 食指摸了摸鼻梁,方长看着老白继续问道。 “军团那边呢?人多半是他们弄死的,我估计他们比我们还先得到消息。” 老白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道。 “我们这边接到的情报和你猜的差不多,军团几乎在巫驼死后第一时间就宣布了皇帝驾崩一事,而当时船上的迪利普亲王还在琢磨着怎么封口,把消息封锁在船上……” 方长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是怎么想的。” 这和掩耳盗铃有毛区别,捂住自己的耳朵别人就听不见了是吧? 老白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也许巫驼和他说了什么吧,具体怎样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反正就在这之后不久,流亡到西帆港的太子阿克巴便宣布继承王位,并将加冕仪式的时间定在了今天的3日后。” 顿了顿,老白继续说道。 “与此同时,南方军团婆罗行省作战区域总指挥古里昂将军向猛犸国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他们在72小时之内从北方三州撤军,归还非法占据领土。” 方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如果拉西一旦接受了他们的要求,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婆罗国的牛州。” “嗯,”老白点了点头,“我们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和拉西那边沟通了一下……那家伙倒是很好说话,和阿布赛克完全不同,从一开始就没报任何和军团谈判的幻想。” “阿布赛克是我们最大的隐患,”方长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报纸上,“那家伙和拉西不同,想当独夫没胆,想放权又不舍得,优柔寡断是大忌。” 老白叹了口气道。 “瓦努斯也担心那个家伙,不过眼下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指望手上的每一张牌都是好牌。” “那倒也是……距离开战只剩七十二小时了。” 将咖啡放在了长椅上,方长重新捡起了被他搁在一旁的报纸。 “所幸现在统一战线已经形成了,眼下唯一的问题就剩一个了,如果南方军团以西岚帝国的名义对猛犸国宣战,这件事就是帝国的内战,我们如果直接出兵,恐怕会把黏共体已经取得的成果推翻。” 不只是黏共体的成果,搞不好甚至连落霞之战都得再来一次。 这把火真是要烧起来,整个中洲大陆都可能被卷进去。 之前联盟面对的只是东方军团的东扩派,而且是被大裂谷打残了的东扩派,而如今面对的却是已经达成共识的整个南方军团。 这件事儿的棘手不仅仅是在战场上,更多的还是在战场之外的地方。 看着眉头紧锁的方长,老白笑着说道。 “其实……你说的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昨天管理者还专门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方长放下手中的报纸,向老白投去了意外的视线。 “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老白笑着说的道。 “他让我们不用担心,之前联盟的外长在结束对金加仑港的访问之后,又在班诺特的介绍下前往了东方军团的首府谈判,并且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但根据谈判结果,东方军团明确表示不会参与由南方军团单方面发起的战争。并且他们希望我们能将他们作为一个‘单独的个体’来对待,而不是作为凯旋城的附庸,或者南方军团的盟友。” 方长愣了下,紧接着继续问。 “那凯旋城呢?” 老白接着说道。 “凯旋城也是一样,他们甚至希望我们能给南方军团一个深刻的教训,最好就像大裂谷给东方军团的教训一样。虽然他们无法给我们更多支持,但他们承诺这场战争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更不会上升成全面战争……只不过相对的,他们希望我们尽量不要把战火波及到彼此本土,造成太多平民伤亡。” “基于以上这些理由,管理者对前线的部署作出了新的指示。在南方军团未直接向我方宣战的情况下,我方也将不对其宣战,而是依旧采用对等的军事策略予以回应。” 看着一脸惊讶的方长,老白咧嘴笑了笑,继续说道。 “如果他们以雇佣兵的身份入侵婆罗行省,协助伪西岚政权实现他们的野心,我们就化整为零地前往前线,以志愿者的身份参战!” …… 随着阿克巴太子的继位,南方军团发出的最后通牒,插在婆罗行省这枚火药桶上的引信已经彻底点燃。 西岚帝国流亡政权与猛犸国的战争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双方都在各自的边境上增加筹码,一边是威兰特人“雇佣军”,一边是月族人抵抗军以及来自联盟的“志愿者”们。 阴谋和阳谋都拿不到的东西,最终到底还是要在战场上见分晓。 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交战双方背后各自站着的是谁,以及战争目标又是什么。 然而即便是从那些蛛丝马迹中看出了一些端倪,人们也只能默默祈祷,这场灾难的范围不要波及太广…… 战地气氛组登上了引渡前往凯旋城的轮船,潘妮也陪在了他的身旁一起。 亚尔曼则是履行了自己的承诺,用他的船队为西帆港的幸存者们开辟了一条前往海涯行省的航线。 那里有逃难的月族人,有黑下来的远征军士兵,还有一群来自废土其他地区的幸存者们。他们将在那片除了希望之外一无所有的土地上,重新建立新的家园…… 与此同时,军团的三十支万人队已经在西帆港登陆,完成了入侵前的最后准备,整个港口到处都是军人的身影。 而另一边,遥远的曙光城却是依旧风平浪静着,就和南方军团的首府亚文特一样,街头巷尾看不到一丁点儿战争即将爆发的踪迹。 这其实也是楚光本人的意思。 既然这场战争走不到全面战争那一步,自然也就没有了动员的必要。 况且联盟已经今非昔比,早已经不再是那个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小组织了,需要做的事情还有一大堆,不可能为了每一件事儿都把全身的力气用上。 联盟大厦的一号会议厅。 坐在会议桌前的楚光正安静地刷着论坛,一边看看又有谁在背后议论他长得帅,一边打发着会面开始之前的无聊时间。 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那么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全息屏幕开口道。 “还没好吗,小柒。” 淡蓝色的全息光影从屏幕的一侧跳了出来,小柒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说道。 “唔,抱歉主人……通讯距离实在太长了,大荒漠中的通讯状况又极端的不稳定。我们这边的线路倒是通畅的,但对面好像没有连上我们。” 东方军团对大荒漠的开发度很低,甚至可以说约等于没有,只是最近才在西边建了一些考察站之类的玩意儿。 不过也正拜此所赐,双方通过开拓城这个“信号中转站”,再搭上几辆指挥车和电台,姑且是能做到“跨大区”交流了。 只是信号时断时续的问题依然存在。 就比如现在这样。 “你没必要为别人的失误道歉,我只是习惯性的催催……”楚光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看来我们的朋友并不是很期待这次会面,或许改天再约会比较合适。” 他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不可能在这里一直等下去。 就在楚光正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那全息屏幕中标注着感叹号的通讯图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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