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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在这里几乎看不见。 毕竟当地既没有机场,也没有大佬开的存档点,从联盟的港口来这儿一趟得在海上飘个十几二十天,回去又是十几二十天。 在这儿但凡死一次,不但未存档的经验值清零,而且装备和财产全爆,这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不过,虽然这地方对玩家来说是个鸡肋,但对威兰特人而言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自从凯旋城的文官们把这块领地从帝国那里借了过来,便把干净的街道、漂亮的屋子以及明亮的路灯一并带来了这儿。 班诺特等一众文官们对当地的发展前景给予了厚望。 即便帝国的贵族们已经迂腐到了冥顽不化的地步,但想来应该没有人能拒绝文明人的体面生活。 他们可以通过西帆港富余的生活影响狮州的贵族,再通过狮州的贵族影响天都的贵族。 他们没指望把这儿的家伙教化的有多文明,更没兴趣做慈善,但他们需要一个足够有威慑力的盟友为他们分担来自联盟的压力。 砂石砖铺成的港口上。 一名留着胡须的威兰特人频频看着手中镶钻的怀表,脸上的表情写满了焦急。 他的名字叫亚尔曼,是个做蔗糖和茶叶生意的商人,主要的买卖便是把西帆港生产的糖和红茶送往凯旋城以及南方军团控制的港口,偶尔还客串一下奴隶商人。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的船队上午就应该出发前往南方军团在大荒漠最南侧的“永夜港”,然后绕行至中洲大陆西部,将上等的茶叶和方糖带回凯旋城的港口。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在昨天,一条公布自总督办公室的消息,让整个西帆港的威兰特商人都沸腾了起来! 军团对海涯行省的远征结束,大量滞留在前线的装备打折销售! 只要花费1万第纳尔从总督办公室购买一张凭证,并缴纳一定数额的押金,便可以每吨不到1万第纳尔的超低价格,打包运走那些堆放在海涯行省的宝贝! 西帆港总督办公室唯一的要求仅仅是,这些通过凭证购买的军火必须运回西帆港! 并且出售的对象必须是西帆港武器储备局或者帝国! 虽然这一条件意味着卖价会受到一定的打压,但依旧阻止不了西帆港的威兰特商人们的热情。 毕竟每吨不到1万第纳尔的价格实在是太香了,简直就相当于白给! 他们做了这么多年买卖,从来没见过军火论斤卖的! 哪怕好东西都被人挑完了,只剩下些子弹,那也是50%以上的利润。 而如果能买到东方军团的征服者坦克,利润更是得翻着倍走了! 这么好赚的买卖,亚尔曼当然不会错过。虽然他没有做军火买卖的门路,但这种闭着眼睛的买卖需要任何门路吗? 更何况实在不行还能卖给西帆港的武器储备局,咋都不怕砸在手上。 赞美元帅陛下! 赞美胡耶总督! 这几乎已经是明摆着的,西帆港的总督办公室发给他们的新年贺礼了! 然而好巧不巧的是,如此想着的人显然不只是亚尔曼一个。 整个西帆港就像疯了似的,一条条码头的泊位被塞得满满当当。 码头上的工人前脚才把船装满,连干粮都来不及啃上一口,马上又被监工们催着往仓库里卸,动作稍慢了些就是一顿鞭挞。 可即便如此,面对那旺盛的装卸需求,苦力们的玩命依旧是显得杯水车薪。 说来也怪那些奴隶们自己,毕竟他们实在太能吃苦又太过便宜,以至于西帆港的港口根本用不上电气化的装卸设备。万一碰上了这样的需求高峰,也只能再逼一逼自己。 由于急着卸货的船只太多,港务办公室和“劳务中介们”不得不去附近的庄园和种植园里又调集了一批奴隶和农奴们过来。 看着忙碌的码头留着络腮胡的船长眉头愁眉不展的说道。 “照这个速度恐怕我们得明天早上才出发了。” 亚尔曼不由分说道。 “太慢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在今天上路!” 船长的眉头狠狠跳动了下,苦笑着看向了他。 “我理解您急着发财的心情,但……您也得考虑一下实际。” “实际?”亚尔曼放下了撸起袖口,锐利的眼神看向船长,“我告诉你什么叫实际!成箱成捆的军火堆在海涯行省,而且还是正规军的武器!东边的那群废物从来没有这么大方过!整条航线的商船都在往那里跑,我们要是去晚了连口汤都喝不到!” 面对那咄咄逼人的视线,船长咽了口唾沫。 “好吧,我就算这些苦力们能在天黑之前把货卸完,难道我们空着船去吗——” “没错,就空着船去!”亚尔曼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神色亢奋的继续说道,“除了补给之外,我们什么东西不用带!没有时间给我们犹犹豫豫的晃过去了,我们不是去做买卖,我们是去捡钱!捡钱你懂吗?” 说到这儿的时候,亚尔曼缓和了语气,拍了拍他船长的肩膀。 “按我说的准备吧,这趟买卖少不了你的好处……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单生意属于你的那份至少也在100万第纳尔以上!” 听到这丰厚的报酬,船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脖子不自觉的向下点了点。 “好……” 一百万第纳尔! 千夫长的赎金都没这么高! 和这笔财产相比,回家过年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 目送着那船长离开,亚尔曼将目光继续投向了一旁的狮族人工头,那和煦如春风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 “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把我的船队腾空?” 面对眼前这位威兰特人老爷的催促,纳吉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满脸陪笑说道。 “我让监工们再催催,尽量赶在明天之前——” “尽量?” 亚尔曼眉毛一挑,眼睛死死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给我在天黑之前把所有的货都卸完!” 纳吉一听这话,刚擦完的汗水顿时又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天,天黑之前,可是大人,距离天黑也就三个小时了——” “那是你的事情。”亚尔曼看都不看他一眼,神色冷淡地说道,“最多宽限到晚上八点,如果你办不到的话,我只能和你的老板——或者说我的合伙人聊聊了。” 听到这句话,纳吉只感觉后背隐隐发凉。 虽然他是狮族人,但也不过是个平民,和那些有爵位的大人物比起来屁都不是。 因此即便这要求听起来强人所难了些,他也只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 “我再找些人来……” “去吧。” 亚尔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把这家伙赶走了。 事实证明,催一催还是有效果的。 在监工们玩命的催促下,奴隶们纷纷卯足了力气,居然还真赶在太阳沉入海平面之前腾空了最后两艘船。 纳吉火急火燎地正准备去向亚尔曼大人邀功,却被码头前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只见一群苦力们在狭小的码头上围成了一圈,中间一个骨瘦如柴的家伙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抽搐。 这家伙实在太瘦了,皮肤又被太阳晒得黑红黑红,活像一根烟熏的腊肠。 纳吉推搡着挤到人群中间,踢了地上那家伙一脚,见他已经没了动静,便看向旁边的码头工人们问道。 “这家伙怎么了?” 一个个子瘦高的男人低着头说道。 “他叫奥里萨——” 他的话还没说完,脑门上便挨了一鞭子,踉跄着退了几步,所幸旁边的工友架住了他的胳膊,才没让他摔进海里。 血从那翻开的皮肉渗了出来,蒙住了他的眼睛和半张脸,看着触目惊心。 男人似乎被打懵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怔怔地站在那儿回不过神来。 “谁管他叫啥,给老子把他从码头上拖下去!妈的!你们不知道今天有多忙吗!别都特么的堵在这里!”纳吉骂骂咧咧地叫嚷着,手中鞭子一顿乱指,将围在周围的劳工们全都喝退了。 堵在码头前的人群总算散了,港口又恢复了平日的忙碌。 看了一眼已经沉入海里的木箱,纳吉嘴角肉痛的抽搐起来。 可惜了那上好的茶叶…… 一包能顶得上他半个月工资了。 所幸损失的货物不用他赔偿,这些大人物们早就料到了这帮粗人的笨手笨脚,一两箱货物的损失姑且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否则就是把他卖了也赔不起…… 挨了训斥的劳工抬着那个叫奥里萨的可怜人去了劳工登记处,这是例行的程序,死了的人得把名字划掉,否则便算是逃奴,一家人都得遭殃。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核对了名单,却发现这家伙根本不是奴隶,居然是个自由民。 当然,他也只是惊讶了一下。 毕竟没有土地的自由民可未必过得比奴隶舒服。 尤其是如果前者还有一家子人要养的话,指不定肚子里都是土。 “这儿也有他的家属吗?” 众人相视一眼,纷纷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家伙住哪儿。 工作人员也懒得费神,一听没有亲属在这儿,便将手中的登记簿和上。 “让他家人来。” 一名劳工实在是不忍心,低声下气地问道。 “……这人怎么办?” 那工作人员翻了个白眼。 “死都死了,找个地方埋了呗,还能活过来不成。” 说着他继续催促道。 “赶紧搬出去,别停在这碍事儿。” 两名警卫直勾勾地盯着这边,将奥里萨抬来这里的劳工们只能将尸体又抬了出去。 一群人茫然的站在街上不知该去哪儿,三言两语的琢磨着,是先去找他的家人,还是先找个地方把它埋了。 反正人最后都是要埋的,郊外的那片红土可不就是为此而准备的么? 众人同情奥里萨的遭遇,也不禁惊讶着这个平日里一声不吭的老家伙,竟是个已经赎了身的自由民。 难怪他干的那么卖力! 一些人的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 毕竟以奴隶的身份死了,可什么也没有。然而自由民死了,家人至少能拿到一笔赔偿。 800第纳尔虽然不多,但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笔巨款了。 这是威兰特人为他们争取到的为数不多的福利。 不过,虽然有些人羡慕着,却也有人仇恨地望着港口的方向。 这些人多是皈依了银月教派的教徒。 他们大多都是《银色福音报》的听众,也大多听过那个来自银月湾的牧师——梅尔吉奥先生翻译并诵读的《觉醒者波尔》。 那是他们识字的启蒙读物。 他们虽然没有去过巨石城,却清楚地记得那儿的人们是怎么做的。 或许是愤怒到了极点,那压抑的沉默中终于窜出了一缕火苗。 “瞧瞧,这就是所谓的‘自由民’……” 沙哑的声音飘出了人群,一名个子瘦高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正是先前在码头上挨了一鞭子的那人。 触目惊心的伤疤就印在他的额头上,将白色的纱布染成了红色。 看着那狰狞的模样,人们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畏惧的表情。 那人却没有停下,沙哑的声音渐渐的歇斯底里,将他胸中的愤怒彻底地释放了出来。 “他们抢走了我们的一切,然后给它贴上了标签!一千,一万,十万……西岚币或者第纳尔,去买吧!用我们的血,用我们的汗,去买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去成就他们的伟大和英明!” “然后……等我们终于把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买了回来,等他们终于榨干了我们最后一滴血,我们就能像奥里萨一样躺进红土里。” 周围寂静无声。 那绝望的命运压抑的令人窒息。 如果到头来连个值得悼念的东西都不剩下,那他们累死累活地劳作又有什么意义? 什么自由民…… 那肥美的饵料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或许是人们的沉默给予了他继续说下去的勇气,他死死地攒紧了拳头,向着周围围观的人们发出了灵魂的拷问。 “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去买本就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可我们能怎么办……” 人群中终于传来一声压抑的抱怨,打破了那寂静无声的沉默。 望着躁动不安的人群,男人却没有退缩,反而脑子一热喊出了声来。 “能怎么办!波尔已经告诉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必须团结起来!” “然后呢?” 这一次他没有开口,因为人群中有人替他喊了出来。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愤怒的咆哮此起彼伏,复仇的情绪在传染中叠加。 越聚越多的数量钝化了恐惧,那封印他们勇气的一千根柱子似乎消失了 即使是最胆小如鼠的人,此刻脸上都浮现了怒不可遏的表情—— 以及仇恨! “这事儿没完!” “没错!” “奥里萨不能白死了!” “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那七嘴八舌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是引来了港口区的警卫们。 这些警卫虽然很少进入港口区之外的贫民窟执法,但现在毕竟是特殊时期,整片码头到处都缺人,哪儿能允许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起哄。 领在警卫前面的正是工头纳吉,他的手中紧紧攥着先前用过的那根鞭子,朝着聚在一起的劳工们大声嚷嚷道。 “你们聚在这儿干什么!抬个人要那么久?还不赶快滚回去干活!” 众人正情绪上头,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我们不干了!” “不干了?呵!反了你们!”纳吉的眉毛一竖,手中的鞭子啪的鞭甩了上去,却没抽到那起哄的家伙,反而胡乱地抽到个看热闹的路人,还把那人的眼球都给打爆了。 只见让人痛苦地捂着眼睛跪下,血哗哗的流了一地。 眼瞅着见了血,人群一片哗然,上千号人乌泱乌泱聚拢在路上,叫嚷着朝着纳吉围了上来。 从没见过这场面,纳吉也是被吓了一跳,没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 但他很快便发现自己怂的太早了。 只听身后传来“啪”的一声枪响,抱着开膛者步枪的警卫没有一句废话,直接朝着天上连续开了几枪。 “啪啪——!” 那枪声就像泼在烙铁上的冷水,滋啦一声便将那炙热的情绪浇灭的一干二净。 这儿到底不是巨石城。 波尔更不是婆罗行省的人。 前一秒还群情激奋的人们脸上露出恐惧,纷纷四散奔逃,片刻间街上便散了个干净。 纳吉也懵了一下,随后惺惺一笑,看向身后那个鼻梁高挺的长官。 “嘿嘿……大人,我说过,这帮家伙就像老鼠一样胆小,闹不出什么大事儿的。” 那威兰特人警官鄙夷地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给步枪上弹。 他是南方军团人,当了也有十几年的殖民地警卫了,镇压过的暴洞少说也有个两三次,最激烈的一次逼的他们把902mm重炮都搬了出来。 这儿的情况确实罕见,枪声一响,一个人没死就结束了。 他当然是很满意。 不过—— 也多少的让他有些瞧不起就是了。 …… 西帆港的夜色渐渐深沉,从海面吹向港口的晚风带着一丝微冷。 劳工登记处门口的骚乱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的繁忙。 码头上依旧来来往往的忙碌,闪闪发光的橱窗依旧金碧辉煌。 那句“我们不干了”就好像开的玩笑一样。 只可怜了那个被爆了眼球的路人,想诉说冤屈也找不到人讲。 终于做好了一切出发的准备,站在港口的亚尔曼正与家人依依不舍的告别。 “……马上就是诞辰日了,就不能等节日过完了再去嘛。”穿着碎花洋裙的小姑娘微微翘着嘴,那深褐色的头发扎着公主辫,就像一位真正的公主一样。 每年1月的第2个周末便是诞辰日,对于威兰特人而言这是比新年更重要的节日。 据说那是他们诞生的日子,同时也是一切辉煌和传奇的开始。 也正是因此,不管有多忙的事情,威兰特人都会选择把这一天空出来,和家人待在一起。 亚尔曼本来也是如此打算的,甚至都计划好了回凯旋城参加诞辰日的庆典。 但遗憾的是,凯旋城的大人物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亚尔曼摸了摸女儿的头,一脸宠溺地说道。 “乖,等爸爸回来给你带礼物。” “唔……”露比不情愿地嘟着嘴说道,“您的品味太独特了,哪有送女儿变种人脑袋标本的。” “哈哈!抱歉!是爸爸考虑不周!” 亚尔曼笑着一把抱起了可爱的女儿,逗的后者咯咯直笑,在空中转了好几圈才放回了地上。 轻轻刮了下女儿的鼻子,他用宠溺的语气接着说道。 “那我露比可爱的想要什么礼物?” 露比的眼睛闪闪发亮,立刻说道。 “我想去找安苏雅妹妹玩!” 安苏雅是夏尔马伯爵的女儿。 后者乃是狮州颇有名望的贵人,不但在西帆港的远郊有着一片十数万亩的种植园,在天都更是有着极其广泛的社交圈,同时也是亚尔曼生意上的合伙人。 每次谈生意的时候,亚尔曼都会把自己的女儿一起带上。 露比不清楚安苏雅家的庄园到底有多大,也不是很在意,但她对那个迷宫一样的花园却是印象深刻。 每次跟着爸爸去那里,她都会拉着安苏雅和庄园里的其他孩子一起捉迷藏。 听到只是如此简单的要求,亚尔曼宠溺的摸了摸女儿的头。 “好!等回来了爸爸带你去!” 顿了顿他又笑着说道。 “当然,礼物爸爸还是要带的……我可爱的露比就待在家里好好期待着吧!” 说起来等这趟行程结束,他正好也打算联系一下夏尔马伯爵,看能不能通过一些权力的运作,让这批货物发挥一些物超所值的价值。 到时候就带着女儿一起去打扰那家伙好了。 “快点回来!” 小姑娘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后便跑回了母亲的身旁。 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玛格丽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的丈夫,脸上带着莹莹动人的笑容。 “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跑这趟航线!等着我好消息!” 给了妻子一个吻,亚尔曼咧嘴笑了笑,拎着手提箱站回了码头上。 “下个月见!等着我!” 说完,他便三步一回头地跟着他的船长和一众手下们登上了甲板,随着那拉长的气笛声一并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和那码头隔着不到500米的街上,一对母女来到了劳工登记处的门口。 由于码头不招女工,因此很少有女人会出现在这儿。 除非是一种情况…… 人们不自觉的让开了路,那个身材佝偻的女人一边说着谢谢,一边紧紧握着小姑娘的手,脚步匆匆的走到柜台前。 之前值班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这次是个梳着背头的年轻小伙子坐在这儿,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和旁边的同事有说有笑着。 很多高不成低不就的小贵族都喜欢把孩子安插在这儿上班。 毕竟天都对他们来说太远,但港口区的威兰特人就在眼前。 尤其是劳工登记处的岗位,经常会和威兰特人打交道。 若是能得到威兰特人的赏识,那可是相当于一步登天了! 小姑娘踮起了脚尖,从柜台下面探出了脑袋,抢在母亲的前面说道。 “我的爸爸呢?” 听到那怯生生的声音,小伙子笑着把头扭了过来问道。 “你爸爸?你爸爸是谁?” 小姑娘继续说道。 “奥里萨……他晒得很黑,月亮教堂的牧师说他的肺不是很好,总是咳嗽。” 担心那工作人员不知道他的爸爸长什么样,她卖力地用手比划着他的肖像。 然而由于描述的太过抽象,因此唯一的作用仅仅是让那坐在柜台后面的小伙子越来越不耐烦了起来。 “抱歉……打扰你们了。” 那个身形佝偻的女人则要沉默的多,先是拽了一把自己的女儿示意她别再多嘴,随后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券匆匆放在桌上。 那是身份的证明。 她的丈夫用一身的病挣来的,同时也是唯一能证明她们没有主人的东西。 看到这张证件,那小伙子脸上的不耐烦缓和了些许,翻出名册对照着证件上的名字查找起来,果然查到了奥里萨这个名字。 “是上个月登记在这儿的劳工。” “这名字有点耳熟……哦哦,就是刚才送来的那个!” 坐在旁边的同事想了起来,随后笑着拉开了抽屉,取出一支提前包好了的钱袋扔在柜台上。 “我刚才正和你讲这事儿呢!就是那个把自己累死的老家伙……” 听到那“铛”的一声,母女二人都愣住了,耳边声音嗡嗡的作响。 那个身材佝偻的女人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默默收起了那袋钱,将它紧紧地攒在了手中。 那一刻,她的身子似乎缩的更小了。 一秒钟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她拉着女儿的手匆匆离开了柜台,从那令人窒息的氛围中逃走,去了外面的街上。 从港口区吹来的晚风格外冰凉。 用那乌溜溜的眼睛注视着母亲,那姑娘小声地问了一句。 “爸呢……” 平日里总是会回应她的母亲这次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拉着她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那轻轻颤动的肩膀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好像终于明白父亲去了哪儿,小姑娘低下头不再吭声,却也没有哭出来,只是紧握着母亲爬满老茧的手。 父亲总是盼望着她早点懂事儿,她总是困惑着懂事儿到底是什么,而现在却似乎终于明白了一点点。 她还有两个远比她小的多的弟弟。 她得学会坚强。 母女二人和银月教的教堂擦肩而过,就像暴风雨前落下的一粒水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寂静的夜色。 站在那寒酸的教堂门口,梅尔吉奥看着那些受伤的劳工们轻轻叹了口气,和其他牧师们一起帮这些可怜人包扎起伤口。 他想帮助这些可怜的人们。 但他又担心着自己是不是害了他们。 “银月女神在上……请保佑您可怜的信徒,让他们免于不幸和灾祸。” 也请庇佑我,不要犯下追悔莫及的错误…… 食指触摸着挂在胸前的银月,他的嘴里轻轻地念着,在心中虔诚地祈祷着。 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西帆港有大事要发生了…… 第816章 人总是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神 虽然悲惨的事情在废土上比比皆是,然而在有玩家活跃的地方却完全是另外一幅画风。 101号营地的“PVP”竞技场。 两台“霞光II型实验版”动力装甲正扭打在一起,钢铁与钢铁之间炫目的火花肆意飞溅! 作为联盟境内唯一“既分高下,也分生死”的擂台,这里是只有玩家才能踏足的战场。 一般而言,除非是想和好兄弟比划比划,真正的高玩很少来这儿浪费时间。 不过由于竞技场偶尔会推出一些实验型装备,报名参与测试无论输赢都有一笔赏金和贡献点可以拿,因此该设施相当受T3梯队以下的新人玩家们欢迎。 此刻扭打在这里的两位仁兄,便是新人中的佼佼者! 贴着红色识别条的乃是来自抽象兵团的,而贴着蓝色识别条的则是来自攀登者兵团的! 由于II型实验版的霞光将前装甲替换成的陶钢,以牺牲机动性为代价强化了正面装甲,因此双方的爆矢弹互相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在打空了弹夹里的所有子弹之后,红蓝双方几乎是同时默契的拔出了战斗刀和短斧,在观众们沸腾的欢呼声中进入了喜闻乐见的短兵相接环节。 而整场战斗的气氛,也随着那肾上腺素飙升的战斗推上了高chao! “好样的夏天!!!” “淦他!往他脑袋上砸!” “抽象兵团牛逼!!!” “嗷嗷嗷!” “卧槽!虎哥你行不行啊!” “我测你么——” 观战区的吵闹声不断,竞技场内也是同样的消停不下来。 红蓝双方一边激情四射的扭打,一边在通讯频道里嚷嚷个不停。 起初是夏天出生占了上风,单方面的将理塘之虎压着的。 然而由于进攻的节奏过于激进,笨重的霞光II型一时间失去了平衡,夏天出生一个踉跄撞到了理塘之虎的胸口,被抓住机会的后者抡着短斧一顿咣咣乱砸。 如果那斧子是热熔切割斧,弓着腰撞在虎哥胸口的夏天八成已经成了外焦里嫩的烧鸡,而他手中的战斗刀怎么也不可能扎的穿陶钢打造的前装甲。 然而很可惜,战场上没有如果。 虽然抽象兵团的战斗力和在天堂之战中脱颖而出的攀登者兵团完全没有可比性,但单打独斗的厮杀和兵团作战也同样完全是两个概念。 正因为队友没有一个是靠谱的玩意儿,抽象兵团的四个高层个个都有着丰富的战场生存经验以及随机应变的能力。 反杀的窗口一闪而逝! 就在那斧头第二次重重砸向他后腰的时候,他趁着对手的重心压向他身后的一瞬间,双臂猛地向上一提,双脚蹬地起身,竟是直接将压在他身上的理塘之虎整个连根拔起,朝着他身后掀了过去! “我测——!” 在观众们的惊呼声中,虎哥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头朝下的从那夏天的背后翻了过去,仰面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嘣!!” 滚滚滚滚的灰尘荡起,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的他正打算翻身爬起,战斗刀已经抵进了他头盔和肩甲的缝隙,一只巴掌更是牢牢地按在了他的脑袋上。 气喘吁吁的夏天咧嘴狞笑,死死按着这家伙的头盔,扬眉吐气道。 “别动,老实点!” “@#%!” 理塘之虎气得牙痒痒,挣扎了几次无法动弹,也只能就此罢手。 根据PK规则,任意一方失去抵抗能力,则视为PK结束。 获胜方获得奖励加成。 而在判定完成之后,任意一方继续战斗,都会被视作是违规并受到处罚。 这种规则的设计主要还是为了减少装备的损耗。 虽然竞技场内的动力装甲都是简配的阉割版,譬如把超长续航的核电池换成了仅够维持一场战斗的氢电池,但其他部件依旧称得上是价值不菲。 就在胜负判定完成的瞬间,大屏幕上飘过了一行文字。 竞技场之外的观战区爆发出激动的欢呼声,尤其是那些下注赢了钱的玩家们,更是兴奋的站起来嚷嚷。 站在围观群众的中央,法外狂徒鼓着掌,一副世外高人般的笑容,侃侃而谈的点评道。 “不错不错,有我当年称霸竞技场时三分之一的风采了。” 站旁边的听见翻了个白眼。 “少吹牛了!而且你丫的都多少级了,和新人比有意思吗!” 法外狂徒嘿嘿一笑道。 “这不是和同时期的我比么?我当初称霸竞技场的时候还不是新人!” 醒了就困:“你特喵的总共就赢了几次,咋就称霸了!” 法外狂徒:“不重要!老子胜率高!” 醒了就困:“@#%!” 停下鼓掌的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两人说道。 “……你们有这时间吵,还不如下去练一场。” 由于一些玩家的骚操作过于惊世骇俗,因此玩家的观战区和NPC的观战区自从Beta0.6之后就进行了分割。 前者主要面向闲着没事干、跑来看热闹的玩家开放,而后者的观众则主要是101号营地的研究员、工程师以及学员们。 也正是因此, NPC的观战区远远要比玩家的观战区安静的多。不但需要戴上耳机才能听见战斗的声响,交流的氛围也更偏向于学术一些。 “陶钢装甲的硬度有些超出了预料……” “嗯……连续命中10发爆矢弹毫发无损,甚至挡住了一枚穿深350毫米的便携式破甲弹。” “这家伙简直像一台行走的战车……” “破甲弹未能击穿应该是间隙装甲导致的,倒不完全是陶钢的功劳。” “不一定,这得把着弹点附近的装甲衬片拆开了才能确认。” “我在想到底什么样的单兵装备才能从正面击毁这玩意儿……” “现在考虑这个会不会太早了?” “不算早,技术的扩散是迟早的事情,我敢肯定军团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我们得在他们找到解决方案之前,预判他们的解决方案并考虑对策。” 坐在观战区的角落,戴着耳机的夏盐一脸沉思的盯着手中的笔记本。 作为整套装甲的设计师,她着眼的地方并非是装甲上的某一个模块,而是整套装甲的全局。 从联盟诞生之前就在为玩家们打造装备的她,比在这儿的任何人都更了解玩家们的战斗方式,以及更了解如何让他们在特定的战场环境发挥最大的优势。 而这也正是楚光曾经和她说的,“只有她才具备的独一无二且无可替代的才能”。 自从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因为自己“没有觉醒的天赋”、“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而迷茫过。 通过对刚才那场战斗的观察,她的脑海中已经产生了新的灵感。 只不过那个模糊的灵感在她脑海中暂时还很抽象。 她需要一点时间将其整理成具体的东西,并融入到原来的设计方案中。 “……抱歉,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可以再稍微等我一会儿吗?十分钟……呃,也没准是半个小时,最多不会超过一小时!” 抓着后乱糟糟的火红色秀发,夏盐从屏幕前抬起了头,一脸歉意地看向了坐在对面的艾丽莎,露出了恳求的神色。 由于专业相近的原因,艾丽莎和小鱼走得很近,因此和她也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不过最近小鱼和帕伊一直在曙光城那边忙着和交易所有关的项目,因此这几天都是她们两个去食堂吃饭。 从那紧皱的眉头中看出了夏盐的困扰,艾丽莎莞尔一笑,声音轻柔地说道。 “没关系,我正好也不是很饿。” “感谢!” 匆匆扔下了这句话,夏盐便继续投入到了构思的工作中。 而坐在对面的艾丽莎也没有打扰她的思考,和刚才一样一边安静地品尝着香浓的咖啡,一边翻阅着手中未看完的书本。 她之所以选择在这儿看书,倒不是因为对动力装甲的格斗多感兴趣,纯粹是因为这儿的咖啡免费且不限量供应,偶尔还会附赠食堂昨天没卖完的饼干和糕点。 自从辞去巨石城危机委员会的职务之后,她便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就1000银币左右。 多亏了联盟教育部门以及巨石城地方当局设立的奖学金,她才能在一切结束之后,在这儿无忧无虑的学习她所渴求的知识。 不过虽说她的生活过得并不拮据,但由于花的毕竟不是自己赚来的钱,因此她还是秉承着能省则省的态度生活着,尤其是在非必要的开支上。 相信尊敬的管理者先生一定不会介意,某个没有独立经济能力的小姑娘偷偷占了他一点小便宜。 而且她不会白吃白喝的。 等学有所成之后,她会用自己渊博的学识报答他向自己以及巨石城伸出的援手。 以前的她还很弱小,很多事情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但现在不同了。 通过整整一年的学习,她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自己了…… “……请问是艾丽莎女士吗?” 听到从一旁传来的声音,艾丽莎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下一页的页脚上已经定格了足足十分钟没有翻页,而她刚才脑海中闪过的几十万字内容都能写一本书了。 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的她不禁脸颊一红,轻咳了一声整理仪容,这才抬头看向了站在桌旁的那位工作人员。 “是我……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那工作人员笑了笑说道。 “门口有位先生找你,他自称是你的朋友,说有事情找你。” 装备测试期间,除了获得授权的避难所居民之外,非101号营地在职或在读人员是无法申请进入竞技场观战的。 不过101号营地本身却很开放,只要在门卫处做了登记都能进来。 听到是自己的朋友,艾丽莎第一个想到的是乔伊先生。 他的孩子也在101号营地进修,偶尔来看孩子的时候也会顺便探望下她。 “我知道了。” 艾丽莎也没有多想,合上了摊开的书本,接着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夏盐。 “那我出去一下。” 正对着屏幕忙碌的夏盐匆匆点头,已经进入状态的她连把眼睛挪开的时间都没有。 “嗯嗯!一路顺风!啊不,一会儿记得回来啊!” “放心啦,我怎么可能留你孤零零一个人吃晚饭……我很快就回来。” 被夏老板那手忙脚乱的样子给逗乐了,艾丽莎不禁莞尔。 为了不让乔伊先生久等,她没再继续耽搁,起身离开座位走出了竞技场观战区的门外。 而与此同时,那竞技场的门口,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正一前一后站着。 和站在前面的那位高个子相比,稍矮的那个人明显要年轻的多,搞不好还没有成年。 也正是因此,缺乏阅历的他无论是脸皮还是自信,都远远要比站在前面的那位薄的多。 “……扎伊德先生,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那年轻的小伙子紧张地望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压低了声音说道。 刚才扎伊德和门口的工作人员说了谎,他们其实并不是艾丽莎女士的朋友,甚至连见都没见过那位女士。 虽然扎伊德先生靠着流畅的谈吐和得体的礼仪骗过了那个业务还不熟练的年轻人,以至于后者连名字都没问便进门去帮他们找人,但这种谎言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他现在非常担心,那位小姐在见到他们陌生的脸之后,直接把这儿的警卫喊过来…… 扎伊德瞥了一眼自己沉不住气的跟班,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放轻松点,我们又不是什么坏人,一会儿和她解释清楚道个歉就是了。” 看着这家伙紧张兮兮的样子,他停顿片刻又说了一句。 “办大事的人通常不拘泥小节,以那位女士的能力和野心不至于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儿上和我们一般见识。倒是你,你这副探头探脑的样子,我真担心警卫把你丢出去。” 这小伙子叫萨瓦,和他一样是蛇族人,同时也是他来曙光城不久之后收的小弟。 听到扎伊德这么说,萨瓦赶忙停止了东张西望,但脸上的表情却仍是那副紧张的模样。 “可是……不能用其他办法吗?比如寄一封信正式约她谈谈什么的。”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 反问了他一句,扎伊德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 “而且我们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时间的窗口越来越近,在外部力量与内部力量的共同撕扯下,帝国坚持不了太久。我们必须获得联盟的支持,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联系上联盟的管理者。” 自从他听了某个避难所居民的主意,把平等会改成家人会之后,还真吸纳了不少会员和赞助的资金。 尤其是一听说家人会的会员皆以家人相称,平等友爱互助不分你我之后,不少404号避难所的居民还真就欣喜地揭开了腰包,不求回报的支持他们的事业。 然而即便如此,靠着这些“即兴而为”的支持成长起来的他们,想要和金加仑港居民们成立的联合会比还是差的太远。 两者的规模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后者不但有薯条港居民们的支持,更是有着百越公司这座庞然大物的扶持。 扎伊德其实也想耐心的等等,毕竟有些事情急不来,他为了见一位大人物甚至不惜在早摊铺端茶倒水了好久,自然也不介意在曙光城扯上几个月的拉面。 然而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却让他有些坐不住了。 一方面是拉西的表现有点超出了他的预期,《幸存者日报》曙光城版首次报道了猛犸州的复苏成果。 另一方面则是帝国的宫廷愚蠢的出乎了他的预料,把几乎能犯的所有错误都齐活了,并且还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飙。 但凡智力健全的人都不太可能在一系列问题上做出完全南辕北辙的决策,然而那个巫驼却奇迹一般地实现了这一成就。 一般来说写一份全对的试卷是不容易的,但想要全错却也是挺难的。 “……那位艾丽莎女士就能联系上联盟的管理者吗?”萨瓦一脸不解地看着扎伊德,脸上仍然带着一丝无法相信的迟疑。 后者却懒得和他解释了,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门口,语气平淡的说道。 “不管行不行,总得试一试。” 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他心中对于这事儿能成还是抱着很大信心的。 和某个写下《红土》的鼠先生一样,他同样研究过巨石城大变革时期的资料,而且远远要比前者研究的深入的多……至少在他自己看来这是毫无疑问的。 毕竟当前者还在把注意力放在文化层面的时候,他已经深入剖析了整个巨石城大变革时期新旧政权以及权力更迭的内核! 最后胜利的从来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那些推翻内城贵族的家伙其实个个都是把人性拿捏到了极致的人精。 尤其是那个叫艾丽莎的女人,更是一点也不简单! 其不但是原巨石城银行行长墨尔文之女,更是后来工友会与民兵团联合成立的危机应对委员会中的一员! 这个委员会可不得了。 如今巨石城地方当局的高层,基本上都是从那个委员会中承袭下来的。 无论是市政厅还是民兵团! 能在新旧权力的更迭中独善其身,保存自己以及自己身后的家族,足以见得这个女人的手腕! 不止如此—— 他还了解到,在危机委员会时期,这位艾丽莎女士还主持了内城贵族的资产清算以及巨石城银行的破产重组工作! 这可是一招妙棋,同时也是最让他赞不绝口的地方。 做完了这些事的她相当于彻底完成了与过去的切割!往后她的政敌将再也没法拿她的出身来攻讦她! 甚至于原本她身上的污点,也将成为一枚闪耀的勋章! 无论是漂漂亮亮地把这件事做完,还是成功的获取危机委员会其他成员的信任,把这项工作揽到自己手上,都足以证明她的手段之高明,城府之深沉! 表面上她失去了一切的财产,而实际上她却得到了更多更接近本质的东西—— 那便是权力! 即便她最终选择在一切结束之后淡出巨石城权力的核心层,但在扎伊德看来这更像是一种以退为进。 前往联盟的最高学府深造,她的身上便增加了一块联盟的烙印,同时也将比危机委员会的同僚们更多一圈光环。 往后她若是向前一步,那便是从巨石城这个小池塘的权力核心,迈向整个联盟的权力核心。 而即便是退一步,她也能凭借着身上属于联盟的烙印和巨石城大变革时期的功绩,轻轻松松站在曾经一众同僚们的头顶! 更别说她手上还握着联盟管理者这一层强有力的关系! 那是扎伊德偶然听来的小道消息,听说艾丽莎和联盟的管理者经常有书信往来。 虽然这条消息并不靠谱,只是巨石城酒馆里某个酒鬼喝多了时的炫耀,但从旁人一起笑的反应来看,搞不好还真有这回事儿。 而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位艾丽莎女士的未来可就更不容易小觑了! 扎伊德不太了解联盟的权力架构,只能参照着帝国的宫廷来理解。 他试着设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是帝国的皇帝,肯定不会拒绝这么一位自身能力强劲、且又能为皇室带来足够资源的皇后。 只要这位女士不是太过年迈,甚至已经错过了生育年龄的那种。 想到这里,扎伊德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 现在他唯一需要琢磨的就是,如何向这位艾丽莎女士证明自己的价值,值得她投资。 如果能抱紧联盟未来皇后的大腿,不只是对他的家人会,哪怕是对家人会未来在婆罗行省建立的新国度都将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事情! 就在扎伊德心中如此想着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那人终于出现在了竞技场的门口。 然而当他确认那个身影就是艾丽莎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傻眼似的愣在了原地,张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模样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完全颠覆了他心目中那个老谋深算、深不可测的女王形象。 这家伙…… 是那个艾丽莎? 会不会是搞错了什么?! 所有的设想都被打乱了,扎伊德一脸懵逼地看着她,直到后者跟着竞技场的工作人员走到了近处。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和他身后那个畏畏缩缩的跟班,艾丽莎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悦,两撇秀丽的眉毛轻轻皱起。 这种以欺骗为开场白的搭讪,已经将她心中对这家伙的第一印象扣到了零分。 “我不认识您,也不记得这儿有和我同名同姓的人。” “我需要一个解释。” 第817章 连锁反应 “……废土上所有受苦难的幸存者都是同一条战线上的战友,虽然我们还没有一起并肩作战过,但我相信心地善良的您一定不会拒绝和婆罗行省的人民成为朋友。” 扎伊德的脑袋转的飞快。 虽然他还没有从那混乱的宕机中挣脱出来,但还是下意识的放低了自己的姿态,狼狈地试图从这位小姑娘那儿挽回一些好感。 “我叫扎伊德……尊敬的艾丽莎小姐,实在抱歉,以这样的形式冒昧打扰您。” 油嘴滑舌的幽默虽然能化解尴尬,但显然并不讨人喜欢。 不过看在他主动报上姓名的份上,艾丽莎还是放松了皱起的眉头,语气缓和地说道。 “艾丽莎,初次见面……还有你呢?” 没想到这位尊贵的小姐居然将目光投向自己,站在扎伊德身后的萨瓦不敢去看那双美丽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萨瓦。” 看这家伙没出息的样子,扎伊德叹了口气,略微歉意地看向了艾丽莎。 “抱歉,他是……我的学生,同时也是我的助手,虽然能力不错,但有些怕生。” “对不起!”萨瓦赶紧鞠了个躬,表示歉意。 看到这个笨手笨脚的小伙子,艾丽莎忽然想到了去年的自己,不禁莞尔一笑,语气温和地说道。 “不必为这种事情感到抱歉,没有人生来就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我的……一位朋友,以前遇到困难总是忍不住哭鼻子,但现在也能冷静地思考一些对策了,我相信你一样可以。毕竟你走过的路,可要比她远多了。” 她不知道婆罗行省有多远,但那儿应该比巨石城和曙光城的距离远的太多了。 “谢谢……” 那声音就像拂面而过的春风,少年将脑袋埋得更低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鞋尖,烫红从脸颊爬到了耳朵根上。 真是一位善良的姑娘! 从来没有人像这样鼓励他,哪怕是他最亲密的家人。 虽然他毫不怀疑扎伊德先生的正确,但还是不禁产生了困惑……这位一直以来帮助着他、教导着他的先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视线转到了扎伊德的脸上,艾丽莎声音略微认真地继续说道。 “扎伊德先生,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如果您真诚的感到抱歉的话,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还请不要将婆罗行省的幸存者当挡箭牌,我们当然很乐意和婆罗行省的幸存者成为朋友,但你还代表不了他们。” “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扎伊德很干脆,也很坦诚地认了错。 或许自己的推理确实有问题。 这个在小事儿上斤斤计较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特别有城府的那种,反而让他感觉有点儿……傻里傻气? 如果是因为瞧不上自己的本钱倒也罢了,但她很明显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倒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在这种无伤大雅的问题上骗不骗很重要吗?结果上又没造成什么坏的影响。 更不要说他最后也不落对方面子的把话圆了回去,但凡有点政治修养的人都会付之一笑。 而且万一自己最后赢了,这未尝不会成为人们口中的一段美谈。 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分析出现了任何问题,只是情报出现了缺失。 在曙光城想要调查一个人是极其困难的,尤其对于还在创业阶段的他来说更是如此,他可没有一群铁杆效忠于他的近卫们,甚至连外交豁免权都没有,还得小心提防触犯联盟的法律。 艾丽莎轻轻点了点头,和身旁神色不善的工作人员轻声说了两句。 “我确实没有见过他们,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可能存在一些误会。” 那工作人员仍是一脸放不下心的表情,认真地问道。 “真的不需要我喊保安来吗?” 艾丽莎哭笑不得地说道。 “不用不用,这点小事情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我会处理的。” 后者的脸色渐渐缓和,警告地盯着扎伊德看了两眼,那眼神似乎在说“我记住你这张脸了”,随后才转身走回了竞技场。 目送着他离开之后,艾丽莎重新看向了扎伊德。 “说正事儿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嗯……不过在此之前我其实更想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我的名字?” 扎伊德的脸上带着和颜悦色的笑容,毕竟他仍求有求于眼前这位姑娘。 “您可太小瞧自己的知名度了,您的名字在巨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点也不输给那位虚构的波尔。” 艾丽莎彬彬有礼地说道。 “您过奖了,我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 扎伊德笑着继续说道。 “没有,我完全没有奉承您的意思,倒不如说……我很佩服您。” 艾丽莎脸上礼貌的表情不改,但那笑容却依旧是拒人千里之外。 “就算您夸我也没有任何好处的哦。” “您对我的戒心太高了,其实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注视着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扎伊德做出无辜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从啤酒馆的酒鬼,到送报纸的报童,还有银行柜台后面的柜员小姐……每一个人都给予了您很高的评价。”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称赞您的勇敢和善良,认为是您让他们避免了最坏的结果,最终实现了那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奇迹。” “说实话,我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神灵的,但我还是不禁会去想,您的身上是否有着神灵的庇佑。毕竟换做任何一个另外的人,恐怕都难以获得善终。” 听证了感情充沛的话语,艾丽莎忽然有些信了这个人口中说的那么几句。 他可能的的确确对自己有那么一些崇拜的滤镜,不过他崇拜的却既不是自己的人格,也不是自己为之骄傲的东西。 而是另外一种东西…… 就像素描画上用来衬托光斑的阴影。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婆罗行省的居民未免也太可怜了。 那儿极有可能是一个比昔日的巨石城更庞大的赌场,而摆在那座赌场里的筹码极有可能是她闻所未闻的天文数字。 艾丽莎的额前不禁渗出一丝细密的汗水。 她本能的想要救一救那些人们,于是下意识地开了口。 “……确实,即使今天想起来那天的事情,我依旧感到后怕。不过我并不认为自己受到了神灵的庇佑,更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奇迹。” 并不知道此刻她心中的所想,扎伊德用哄孩子的语气笑着说道。 “如果这都不算奇迹,那要什么样的事情才能算奇迹?” 艾丽莎毫不犹豫地说道。 “是巨石城的居民们。” 扎伊德微微愣了下。 “巨石城的居民?啊……当然,我不否认他们确实也是不可或缺的,他们的勇气和理想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是巨石城的居民们。” 艾丽莎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那不容置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期盼,或者说恳求。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奇迹呢……明明是在黑夜来临时仍在寻找光明的他们,明明希望的火焰已经熄灭了无数次却仍不放弃的他们,明明你在找到我之前见过的每一个他们都是奇迹,您为什么会认为我才是奇迹呢?” 扎伊德懵了一下。 不是因为眼前的姑娘说了什么与年龄不符的话,而是他不知道她的情绪为何这样的激动。 这是什么…… 很重要的事情吗? 他说的那些客套也不过是为了获得她的好感罢了,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的马屁似乎又一次拍到了马腿上。 这家伙到底想怎么样? 扎伊德心中也不禁有些恼火,只是并没有把那恼火的表情写在脸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或者说抵触,艾丽莎认真盯着他的双眼,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语速。 “……扎伊德先生,我必须再说一次,在真正的浪潮面前我的生死不值一提!无论我有没有死在那一天夜里,无论我的尸体最后又挂在了哪里,对巨石城的明天都不会有任何影响,太阳依旧会升起,然后在到点的时刻落下。” “我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什么奇迹。那些放过了我的人们才是真正的奇迹。” “他们本可以放任那把火焰肆意燃烧,把所有的错误都清算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然后踩在我们的尸体上搬进内城里。他们本可以成为赌场的新主人,但他们亲手关闭了这座赌场……赌场里走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是奇迹。” 真是天真的说法…… 不。 应该说是愚蠢了。 扎伊德冷冷的看着她,不过那如沐春风的笑容却没有任何变化。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说到点子上,至少有一句他是认同的,而且意外的令他也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 如果放任那把火焰肆意燃烧的话…… 只不过这样一来,恐怕会死不少人吧。 “扎伊德先生?” 听到那关切的声音,扎伊德猛然回过神,随后看着艾丽莎面带笑容地说道。 “怎么了?” “没什么……” 艾丽莎的眼神有些害怕,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再次咽了口唾沫,她语速匆匆地说道。 “如果您想询问的是如何拯救婆罗行省的居民,不妨先试着从办报纸做起,让幸存者们发出属于幸存者自己的声音……” 扎伊德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她那喋喋不休的唠叨。 “真的很抱歉……虽然我对您的理论很感兴趣,但马上太阳就要落山了,或许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可以好好的聊聊。对了,不知是否方便,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艾丽莎愣了下,但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是什么忙?” “我想请您帮我介绍一下联盟的管理者。” “管,管理者先生?”艾丽莎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跟上那跳脱的思路。 扎伊德点了点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我需要他的帮助……或者说,我们需要。” 对上那双火热的视线,艾丽莎立刻懂了他的意思,不过却陷入了沉默。 客观来讲联盟确实减少了巨石城幸存者所需要遭受的苦难,但结束这一切苦难的终归是巨石城的幸存者们自己。 在无法确定山底下是什么的时候,加速并不总会带来好的结果。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您请问。” “等到一切结束……等到废土纪元结束了,您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似乎担心扎伊德又想偏了,艾丽莎赶忙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我说的不是什么愿望之类的东西,就是单纯的想做的事情。比如骑马或者画画之类的……什么样的爱好都可以。” “那些玩意儿都是贵族们的情调,我可不会被那些东西腐化,”扎伊德莞尔一笑,“我暂时还没想过那么遥远的事情,我只想拯救婆罗行省的居民,让平等的光芒洒遍永流河畔的每一寸土地,除此之外心里别无他想。” 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失望,艾丽莎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认识一位很慈祥的老爷爷……他说等他退休之后,想在临湖边上搭个小木屋,种些花花草草,钓鱼什么的。” 扎伊德:“他是?” “房明先生的设计者……” 艾丽莎忽然抬起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决,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 “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把你介绍给管理者先生的……请回吧!” 她拒绝的毫不委婉。 如果说刚才是拿不定主意,她现在已经完全的确信了,和这家伙说任何东西都是对牛弹琴。 这个口口声声说着平等的家伙,比任何人都瞧不起自己嘴里说的东西。 他计划好了一切,却压根儿没有计划过自己又在那个新世界的哪里。 到头来他只是想当新世界的神,把赌场换一块牌子继续经营。 下次不会再见了。 她不会再和他说一个字,甚至于对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有些后悔了,她不该把真正的奇迹到底是什么告诉他。 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战友! 搞不好甚至可能是敌人…… 一旦他真的成功了,他会立刻把整个赌场所有漏风的窗子都堵上! 面对那渐渐冰冷的眼神,扎伊德却并没有生气,只是微微躬身行礼。 “看来我引起了你的不快……我很抱歉。” 虽然很遗憾,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会面不欢而散了。 扎伊德已经失去了在这停留的意义,于是带着身旁的小徒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在回去的路上,萨瓦满脸不解的看着扎伊德先生,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我就说……我们应该换一种更委婉的方式和她接触。” “结果都一样,如果她是我们要找的人,无论怎么样我们都能通过她见到管理者。但很遗憾她不是,所以这条路是走不通。”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的失算找些理由,也似乎真是如此想的,扎伊德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其实也未尝不是好事。” “好事儿?”萨瓦整个人都困惑了。 “没错。” 扎伊德轻轻点了点头,不在意的继续说道。 “至少,通过刚才的试探我已经可以确认,她和联盟的管理者确实保持着书信交流……无论是哪种形式的交流,至少在某些问题上他们的观点是存在交集的。” “我们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搞清楚了管理者的喜好,作为一次投资的试水……这笔买卖还是相当划算的。” 萨瓦有些失落地说道。 “可是她不会帮我们了……” 他不确定自己遗憾的是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位美丽的小姐,还是真的遗憾家人会的命运。 可能两者都有吧。 扎伊德淡淡笑了笑。 “无所谓,想见那位先生一面的办法还有很多,关键是见到了他之后的事情。” 如果说一开始他确实讨好艾丽莎这位潜在的政治盟友的想法,但在意识到她本质上还是个小孩子之后,他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 和幼稚的人做盟友是很麻烦的,不如把她试金石来用。 等下一次见到联盟的管理者时,他会试着避开所有的雷区。 就像听取避难所居民的意见,把平等会改成家人会一样。 他可以再进一步地完善下自己的人设,尽量多说些那位先生爱听的东西…… “那如果她写信给管理者呢?”萨瓦小声说道。 如果是自己,家人会中有其他蠢蠢欲动的声音,他一样会毫不犹豫的告诉扎伊德先生。 他觉得那位小姐和自己一样,应该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扎伊德的神色微微一僵,不过很快便松弛了下来。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小孩子确实喜欢打小报告,但我相信那位先生一定不会单方面的取信一家之言,而是两边的说法都听听。” 而像他这样出身微末的人,缺的正是门路。 “如果她真的在写给管理者的信中提到我,我反而得感谢她送的人情。” …… 在遥远的中洲大陆中轴线的最南端,有着一座名叫永夜港的港口。 它坐落在人联南部工业区遗址的最南角,与南极废土隔海相望。 由于位置太过遥远,那里是就连热衷探地图的白熊骑士团都没去过的地方。 如果类比现实地图,这座港口的位置大概在南非,不过却要比后者的纬度更高一些。 与此同时,这大概也是整个废土上最靠南的聚居地了。 由于军团最初踏上这片土地时,正是南半球的冬天,当地正是昼短夜长的时候。 因此,这座聚居地便被威兰特人殖民者命名为永夜港。 和占据着广袤平原的东方军团不同,南方军团的土地更加的零碎,除去本土的一片半岛,大多数领土都主要分布在大荒漠的西部工业区遗址以及南部工业区遗址的海岸线上。 虽然这些土地的土壤贫瘠,无法种植作物,但却蕴含有丰富的矿藏。 由于这一系列的因素,南方军团在行事风格上也与东方军团存在着诸多的不同。 比起拥有大片牧场和庄园的军事贵族,他们更像是中世纪晚期的殖民者。 虽然他们在剥削其他族裔时同样毫不手软,但他们却也不排斥在符合自身利益诉求的情况下,使用一些更委婉的手段。 比如收买当地人统治当地人。 比如允许奴隶赎身。 再比如使用债务奴隶代替契约奴隶等等。 毕竟他们没有东方军团那么多土地资源可以浪费,多少得花点心思琢磨一下如何提升殖民地的产能。 也正是由于这样的行事风格,他们和凯旋城的文官集团走得很近。 当然了,形式风格的相近只是一方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双方的利益捆绑在一起。 譬如,南方军团的各个港口,正好就分布在婆罗行省到凯旋城这条航线的沿岸。 而文官集团的船只从婆罗行省带回来的往往不只是凯旋城热衷的香料、茶叶和糖,同时也会带上南方军团各个殖民地需要的奴隶以及牲畜。 比起那些生活在大荒漠中的游民以及异种,婆罗行省的幸存者和牲口无疑要温顺得多,也更受南方殖民者们的欢迎。 顺带着,这些船只在返回凯旋城的时候,还会捎上一些殖民地的特产。 比如形形色色的矿石、宝石以及黄金等等。 也正是因此,永夜港的港口永远不缺来自婆罗行省的船只。 尤其是来自西帆港的船。 不过最近,这里却出现了一点意外…… 永夜港的港口上人山人海,大批拎着行李箱的旅客聚集在售票处的门口,扯着嗓门吵吵嚷嚷。 十二月的永夜港正是夏天,从海上吹来的海风本就带着一丝燥热,人们的情绪更是像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炸。 一名威兰特人旅客好不容易挤到了柜台前,攢着船票的拳头狠狠锤在了柜台上,恨不得把鼻子塞进那狭小的窗口里。 “船呢?我买的去凯旋城的船票!船到哪里去了!” “请冷静点先生,让我看看您买的班次是哪趟……我这边好帮您退款。” 工作人员伸手想去拿那张船票,却被那旅客一把抢了回来。 愤怒的瞪着窗口后面,那个威兰特人旅客大声咆哮道。 “我特么没说过要退款!我要回家!” 那工作人员一脸苦笑,无奈的看着他说道。 “我知道……但我也没办法,如果您预定的班次没有出现在码头上,那它大概率是违约了,我们会按照合同对您的船票进行赔偿——” “什么叫大概率违约了!”那威兰特人怒不可遏的吼道,“已经是年底了,我一年就回这么一次凯旋城!妈的,为什么非要赶在诞生日之前!” 工作人员额前直冒汗,试图安抚他以及他身后其他旅客们的情绪。 “请,请冷静一点……我理解您的感受先生,但我们这边也没办法。取消航班的是承运方,原因听说好像是因为要去东边拉一批军火——” 那旅客显然没有买账,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辩解。 “我特么买的是客轮!是客轮!你当我是傻子吗!” 那工作人员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但我听说,那些人给的实在太多了。您还算幸运的,昨天有一艘船原本都要靠岸了,一听说西帆港那边的消息,直接扔下岸上的旅客掉头就走了。” 威兰特人旅客:“???” 站在人群中的潘妮听见了前面的争吵,一脸懵逼的表情。 她是一周前乘船从西帆港来的这里,原本是预定了今天的换乘船票准备返回凯旋城,却没想到竟是听见了这样的噩耗。 终于排到了窗口前,她看了一眼手中的船票,愣愣地说道。 “……船都没了?” 坐在窗口后面的工作人员看着她,那焦头烂额的表情显然已经不是头一回回答这个问题。 “从昨天开始就没了……您还算运气好,小姐,我听说还有上了船被赶下来的。” 潘妮哭笑不得地说道。 “那我怎么回家?” 那工作人员也是一脸尴尬的表情。 “不知道……呃,但根据我的经验,应该等两天就好了。毕竟不是所有船都会继续往东边开,也有一些船到了永夜港就返程的。还有一些拉货的货船,价格合适的话他们不会介意兼职一下客船,我们这边也会帮您留意相关信息的。” “……” 潘妮现在只后悔一件事儿,那便是婉拒了胡耶总督的好意,没有搭他直达凯旋城的顺风船,而是选择在永夜港换乘。 结果没想到在这刚玩了三天,居然回不去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一脸担心的问道。 那工作人员叹了口气。 “我们消息也不确定,只听说是班诺特万夫长干的好事儿。他和东方军团达成了什么不清不楚的协议,然后整条航线上的船全都往东边跑了,都赶着去捡钱。” 听说不光有奔着远征军的装备去的,还有的幻想着能从学院、企业或者联盟那儿捡一点前线用不完的“垃圾”。 不过他觉得那些人简直在做梦。 而且这么多人火急火燎的跑过去抢,到时候能不能赚到钱还是个未知数。 潘妮整个人都傻了眼,没想到让她回不了家的竟是她远在曙光城出任大使的亲爹。 这可真是…… 看着眼前一脸欲哭无泪的女士,那工作人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事情已经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您最好赶快预定港口的旅店……等到晚上,恐怕有钱都没地方住了。我的叔叔在港口附近经营着一家旅馆,需要我帮您联系一下吗?” 潘妮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有地方住。” 她的舅舅是南方军团的军官,军衔和穿山甲先生一样都是千夫长,在永夜港担任防务长官。 这几天她都住在舅舅家里,大不了再去打扰几天。 不过为了不让远在凯旋城的母亲担心,她一会儿得去一趟邮局,给家里拍一封电报。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深表歉意的说道。 “这样啊……总之非常抱歉,还请您谅解。” 不谅解有办法吗? 潘妮回了他一个无奈的表情,点头谢过之后,便拎着行李箱离开了售票处,在港口叫了一辆三轮,让拉车的师傅把自己送去了邮局门口。 很快那座大理石建筑映入了眼帘。 掏出一枚金灿灿的第纳尔付了钱,潘妮拎着行李箱跨步走上邮局的台阶。 然而就在她跨过那扇门的时候,却听见几声急匆匆的交谈与她擦肩而过。 “有船吗!我需要一艘最近去东边的船!越快越好!” “去东边的船?你在说什么梦话,这个码头上哪还有船!” “妈的!怎么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潘妮侧过脸看去,正好看见一个带着毡帽的中年男人,狠狠地一拳锤在了门口的大理石柱上。 跟在旁边的那人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连忙上前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的神色一脸阴霾,沙哑的声音压得又低又沉。 然而即便如此,潘妮依旧模糊地听见了那句话—— “西帆港!那边……出大事了!” 第818章 被人截胡了? 如果要给军团内部各个派系的道德水准排个序,待在元帅陛下身边的文官集团无疑是能排在最前面的。 当东方军团还在琢磨着如何从契约奴隶身上榨出最后一滴油的时候,文官集团已经参考南方军团的殖民地管理办法,琢磨出了一套“系统性”地将契约奴隶转化成债务奴隶的办法。 千万别觉得这是什么邪恶的事情,结合废土的时代背景来看,将人从牲口变成货物绝对能算是一项“善举”了。 布格拉自由邦的穷人们顶多抱怨一下冰箱开门的广告时间太长,虹膜检测装置太过反人类,而婆罗行省的奴隶们恐怕在听到他们的烦恼之后非但不会同情,反而会懵逼的问冰箱和广告是啥,为什么浪费人生中的75秒就不用花钱了? 总之,凯旋城的文官们虽然没有让西帆港的幸存者们用上冰箱,但至少给他们毫无希望的人生开了一扇窗户。 这些文官们先是和狮州的贵族们合作,用一个月50第纳尔的租金租赁贵族们手中的奴隶,接着他们每个月底还会给那些奴隶们额外的50~150第纳尔“奖励”。 能拿到多少,纯粹看工作中的表现。 当然,这笔钱不会塞进那些奴隶的兜里,但会记在他们的账上,等到攒够了钱便可以给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赎身。 而等这些奴隶给自己赎了身之后,他们也算是熟练工了,不但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而且干活的积极性也更高。 军团会继续雇佣他们干活儿,而原来的那笔奖励便是他们每月的工钱。 对于威兰特人而言,他们支付给这些人的工钱并没有变化,反而把每月付给贵族的50第纳尔租金给省了,相当于用更低的成本雇了一批更熟练的劳工。 对于贵族们而言,奴隶干的多少并不影响他们的收入,虽然把熟练工卖掉有些可惜,但一千第纳尔的赎身费也不亏,相当于一次买断了20个月的收入。 而且,他们还可以靠着劳工登记处这个经过包装的劳务中介赚一笔。 惟一亏的只有那些自由民们。 原来他们吃住都在贵族的地产上,而现在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了…… …… 西帆港。 和往日挥汗如雨的繁忙不同,今天码头上的气氛却有些诡异的异常。 黑压压的人群挤在港口上,将从码头到仓库的一整条路都堵的水泄不通,一张张脸上写满了压抑的怒火。 他们是最早一批到西帆港的劳工,这座港口的每一块砖都凝聚着他们的血汗,然而这些人不仅仅满足于把那些砖头踩在脚下,还要把他们仅有的那点尊严和希望也踩在脚下。 奥里萨不是第一个死在西帆港的苦力,甚至不是第一个死在工作岗位上的自由民,然而他的死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让整座港口的自由民们彻底的愤怒了! 他们像驴一样任劳任怨的活着是为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够得到那张证明他们是自由民的纸券儿吗? 人是一种靠希望为粮食活着的动物,在有希望的时候哪怕吃土都能活着。 “只要勤勤恳恳的干活儿就能获得自由”就像一根吊在他们面前的萝卜,为了这根萝卜,也为了让自己的家人都能吃到这根萝卜,他们不惜忍受监工的鞭子和唾骂,落下一身的病根,甚至压断自己的脊梁…… 然而西帆港的老爷们却一把将那根吊在他们面前的萝卜扯了下来,将他们仅有的那点希望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拿到了又怎样? 有了那张纸就拿捏不了你了吗? 到头来还是一样,西帆港真正的自由人只有那些压根儿就不需要纸券来证明自己的自由人。 不会有人去问威兰特人要那东西,也不会有人去问贵族要那东西,甚至银月湾的牧师和南部海域的商人也不需要,似乎是因为黏共体的某些协议。 奥里萨为自己赎身花了一千第纳尔,为家人们赎身不知花了多少,可能还从威兰特人那儿借了一点。 然而他的死亡补偿却只有可怜的八百第纳尔! 八百! 按照最坏最坏的1:5汇率,甚至连200银币都换不到! 这笔钱既偿还不了债务,也维持不了一家人的开销太久。 他一旦埋进了土里,他的家人要么重蹈他的覆辙,要么走上和他相同的命运。 再要么—— 就只能把自己卖了,再去开始下一个绝望的循环。 如果废土上的新风永远吹不来这里,这儿的人们或许能任劳任怨的忍受这一切,甚至于直到进土里的那一刻才恍然清醒,而一瞬间的痛苦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然而偏偏不巧的是,来自东边的商船带来的不仅仅只是财富和技术。 还有启蒙这一切的思想。 站在这儿的自由民们也许还认不了多少字,但从来自银月湾的牧师那儿,他们已经知道几千公里外有一座名叫巨石城的聚居地和一个名叫波尔的觉醒者。 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可当五十万个幸存者团结起来,连那数百米高的巨壁都会为之颤抖,千米高的大厦都会倾塌! 西帆港的幸存者可不止五十万个,而是足足上百万! 在榜样力量的鼓舞之下,原本那些枪声一响便一哄而散的人们,再一次的团结了起来…… 他们已经受够了那些谎言。 他们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属于自己的权利。 面对着那越聚越多的人群,纳吉冷汗直冒,但还是鼓足勇气的朝他们吼道。 “你们挤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干活……又皮痒了是吗!” 人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像上次一样上前挑衅那些威兰特人士兵,仅仅只是沉默的站在那儿,用眼睛看着他。 被那一双双眼睛看得渗得慌,纳吉紧张地咽下了一口唾沫,握着鞭子的右手不断颤抖,就像得了肌无力一样根本下不去手。 聚在这儿的少说也有两三万人,数量是前天的十几倍。 这些人不只是自己不工作,还把回头去仓库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如今整个港口就像一直坏了的闹钟,装卸的工作完全停滞了下来。 如果他不能在天黑之前把码头上的那些货全部卸完,威兰特人船主和那些本地的贵族全都会跑来找他麻烦! 一想到那场景纳吉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了冷汗,求助地看向了旁边的港口警卫。 警卫们也在互相的交头接耳着,似乎在商量着对策。 “要不把这些人先驱散了?” “可码头还需要他们干活。” “但他们现在留在这儿也只是碍事儿。” “可要是没了他们呢?靠那些磨洋工的奴隶忙到明天也弄不完。” “总督交代我们的工作是保证这里的生产秩序……得想办法让他们回到工作岗位上,而且得让他们老老实实干活。” 警卫队队长看了一眼那群劳工们,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之前是他小瞧了这帮家伙,他们虽然胆小如鼠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比如足够的狡猾。 在威兰特人的其他殖民地也出现过“自由民”罢工的情况,但那通常都是出现在债务利息与收入完全失衡的情况下,极少发生在契约奴隶向债务奴隶过渡的初级阶段。 这本该是双方的蜜月期。 然而就好像有人告诉了他们,这场骗局接下来会发展到哪一步一样,他们猛然之间从虚幻的美梦中惊醒了。 并且还学会了罢工这个最坏最坏的坏习惯。 他们可以拿着枪把这些人从一个笼子赶进另一个笼子,但却没办法逼着这些人拿出干活的积极性来。 而每当到了这时候,即使是威兰特人也只能权衡利弊地做出一些妥协。 可惜总督回凯旋城过年去了,现在大概还在海上飘着。 警卫队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纳吉的面前,看着脸色苍白的后者吩咐的口吻说道。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你和他们谈谈吧,看怎么能让他们回去干活。” 纳吉连忙回到了人群面前,想捡起平日那作威作福的表情,却死活拿不出恶狠狠的底气,最终只能放低了姿态,苦口婆心地说道。 “你们光在这儿站着有什么用?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总得给我句话吧!” 在同伴们的支持下,一名劳工站了出来,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我们死了一个奥里萨。” 纳吉咬着牙说道。 “我们已经给过了赔偿,你们还想怎么样!” 那劳动怒道。 “……太少了!八百第纳尔根本不够他的家人在西帆港活下去!” “那就回乡下——”纳吉刚张开嘴驳斥,便被对方愤怒的打断了。 “少在那儿装傻了,狮州肥沃的土地上盖满了种植园,哪儿有能让她们活下去的土地!” 这句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尤其是那些原本就是在种植园里干活的人。 如果真有的选,他们根本不想来这鬼地方卖力气。 他们有种地的本事,然而无奈根本没有可以种的土地。 “没错!她们根本没有可以回的家!” “难道让奥里萨的妻女儿子回他原来老爷的种植园吗!” “那我们是为了什么给自己赎身!到头来还不是一样!”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人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纳吉顿时慌了神,不顾一切地吼道。 “那你们想怎么样?难道让我们养她们一辈子?凭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众人一片哗然,眼神更加愤怒了起来。 “凭什么!” “就凭奥里萨是在给你们干活的时候死掉的!” “我们为这港口流过血汗,凭什么这儿没有我们一片地方!” “没错!我们不只要为奥里萨讨回公道!我们还要讨回自己的公道!” “干活的工钱必须涨!” “要么一天至少给我们10第纳尔!要么允许我们自己组织起来承包码头!大家公平的竞争,我们干多少活就吃多少饭,绝不赖着你们!” 整个码头都是劳工们愤怒的咆哮,就连那些想从人群中挤过去的奴隶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听着那越来越过分的要求,纳吉只感觉头皮发麻。 这帮漫天要价的家伙! 一天10枚第纳尔! 一个月就得300了!相当于以前的最大工资翻了一倍! 搬几只箱子就要这么多钱,他们怎么不去抢! 至于放他们自己组织起来承包码头,那更是万万不可。 这不仅仅是利益的问题还有其他更棘手的问题在里面。 无论是威兰特人还是贵族那边都不会答应让这帮下等人组织起来。 他们今天敢要求承包码头,明天就赶要求把那市政厅银行邮局一起承包了! 到时候西帆港还姓谁的名字?难道姓这群老鼠们的名字吗? 纳吉眉头狠狠抽搐了下,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人群吼道。 “你们疯了吗!你们知道自己提的是什么要求吗?你干脆让我们把这座港口送给你们得了!” “那你给我们啊!” 站在人群前面的劳工压根没有示弱,更是没打算让步。 仿佛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纳吉冷笑了一声说道。 “给你们?你们用不了一天的时间就会毁掉这里的所有!” 那码头工人死死地瞪着他。 “那就毁了好了,反正这里的所有从来都不属于我们!” 眼看着人群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站在一旁的威兰特人警卫们终于是看不下去了。 那警卫队长走到了纳吉的旁边,一把将他拉到了一旁,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是猪吗?我让你和他们谈条件,把他们哄回到岗位上,可没让你和他们吵架!该怎么做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眼见威兰特人生气了,纳吉连忙叫苦不迭地解释。 “大,大人,您不懂……您可不能给他们好脸色!一旦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他们马上会像蛇一样,顺着您手中的警棍往上爬。” “我不懂?”那警卫队长冷笑了一声,笑着拍了拍他脑袋,“你去过几个殖民地?才当了几天的工头,就敢这么跟我说话?” 纳吉冷汗直冒,脸色苍白地低着头。 “小的不敢……” 那警卫队长鄙夷地看着这个手足无措的家伙,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嫌弃了。 他不排斥听话的狗,但这条狗好歹得发挥点用处吧? 他在南方军团十几年的警卫,没少和殖民地周边的当地土人打交道。虽然他并没有直接参与到那些大人物们的博弈之中,但一些基本的共识他还是了解的。 无论是南方军团、文官集团,还是那些当地的土人酋长或者贵族,都更倾向于把奶牛喂肥了再挤奶。 这样对谁都好。 而这帮家伙,就像没见过钱一样,恨不得拿刀把奶牛的脖子割开,跳过挤奶的环节,直接趴在上面喝血。 没那闲工夫等着这家伙自己开窍了,那警卫队队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上调死亡赔偿金的标准,提高他们的工钱,但不能一次都给他们,可以和他们砍砍价……这个你们自己把握。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快复工以及别把事情闹大,否则让总督先生知道了,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一听到这句话,纳吉顿时哭丧着脸,哀求着说道。 “可是大人,我们的利润本来就只有那么一点,给他们涨了工钱,我们还怎么赚啊……” “你特么别当老子不知道!” 见这家伙还在自作聪明的把自己当傻子耍,那警卫队长顿时忍不住喷了,指着他鼻子骂道。 “你们是按货物的重量收钱!你们发给他们的工钱连你们赚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你们就是拿出了十分之一又会怎么样?你们在这浪费的这些时间和金钱已经远远不止这个数了!还用我教你们怎么做生意吗?” 看着被骂的大气不敢喘一口的工头,警卫队长叹了口气,换上缓和的语气说道。 “……对自己的同胞稍微好一点,别把他们逼得太紧,别总想着赢走最后一枚第纳尔,否则对谁都不好。” “是……” 纳吉不情不愿地这么应了一声,虽然他心里压根儿不觉得这帮蛇鼠虫鸟是他的同胞。 他好歹也是狮族人。 就算不是贵族,也比这帮家伙高贵多了。 在警卫队长的催促下,他不得不再一次回到了人群的面前。 “……感谢仁慈的总督大人吧!我们可以给你们涨工钱!不过你们也别太过分,一天八枚第纳尔如何?一个月可就是240枚!妈的,我都羡慕你们的工钱了,干5个月都能买个小老婆了!” 听到工钱涨到了一天八枚金币,原本愤怒的人群渐渐出现了一丝分化,一些人的眼中重新流露出了对生活的期望。 就如纳吉说的那样,一个月240枚第纳尔可不少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好收买。 仍旧有不少人一脸义愤填膺地瞪着那个被推到台前的工头。 “那奥里萨呢?” 纳吉咬了咬牙,想到反正大把的钱都撒出去了,也不差这么一点儿了,于是心一横说道。 “劳工登记处会额外再给他的家人3000第纳尔……不过这笔钱不是赔偿,是完全出于善意和仁慈的捐赠!不能让为西帆港付出过血汗的人心寒,他的家人应该得到西帆港的赡养!” 3000第纳尔已经不错了! 即便是按涨了之后的工钱算,那也是一年的工资了! 众人的眼中终于多了些期盼的光芒,没想到这些贵族们也是有好人的,一些人甚至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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