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菜花被谋杀时已有八九个月身孕,此时男孩儿的性别已定,寻找过胎的宿主时,孕妇宿主可能怀男也可能是怀女,如果怀的男胎就不存在问题,若是女胎,则必须经过一个变胎的过程。” “那如何变呢?”朱彪急切地问道。 “你的孩子属于鬼胎,凡是鬼胎必是怨气十足,他侵入宿主腹内会吞噬原来的胎儿,改变那胎儿的内部神经系统、遗传基因和性别,长小鸡鸡只是身体外观的改变。”吴道明解释道。 “他杀了原来的那个胎儿?”朱彪战战兢兢地说。 “是谋杀!”吴道明纠正道。 朱医生被吉普车接到县城的那所老宅子里,有人出面客客气气地接待,与上回被挟持而来所遭受的对待截然不同,可是也无人对此予以解释,他也没有见到黄乾穗主任。 近午时,有人请他重新坐上了吉普车,稀里糊涂地被送回了南山村,下车回到了家。 兰儿告诉他,早上寒生回来过,然后就去了县城。 “他这几天去了哪里?”朱医生问道,心中忐忑不安。 兰儿摇摇头,说道:“他没讲,只是告诉我和娘,他找到了我的父亲,他要去把他带回来。” “你的父亲?”朱医生吃了一惊。 “嗯,说是叫做‘吴楚山人’。”兰儿说。 吴楚山人?朱医生想起了寒生提起过的在大鄣山中救过寒生的那个人,似乎很神秘的,等见了面,应该要好好地聊一聊。 朱医生回屋歇息,兰儿去叫沈天虎夫妇。 沈天虎夫妇怀抱婴儿走进院子,笨笨刚一露头就又缩回去了,大气儿也没敢出。 朱医生看见孩子长得白白胖胖,心下自是欢喜。 “朱医生,您上次接生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是个女孩儿,但是现在却变成了男孩,您说是不是有些奇怪?” “不会吧,明明是个女孩呀。”朱医生说道。 沈家婆娘脱下沈才华的小裤子,指给朱医生看,那里果然长出了小鸡鸡,原先女孩子的特征则不见了。 咦,那个鬼胎我已经下药驱除了呀,难道说没有除掉?朱医生心中犯了嘀咕。那白虎衔尸之地,黄土新坟,莫非那沈菜花怨气太甚,竟药力有所不及?如果是这样,鬼胎降生却是有些凶险呢! “这孩子有什么与常人不同之处吗?”朱医生看着那婴儿问道。 沈天虎道:“没有什么不同的,只是喜欢咬破他娘亲的乳头吸血。” “什么?他现在就已经长牙了?”朱医生大惊。 就在这时,沈才华咧开了小嘴儿,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尖利的小牙,冲着朱医生一笑…… 坏了!朱医生心中一凉。 第43章 夜空中云彩散去,卧龙谷中,月色如水,树影婆娑。 刘今墨默默走到草屋前,出手点去,解开了蒋老二的昏睡穴。 “起来吧,蒋老二,你是我们青田人的后裔,我不会为难你的。你大概从来没有去过浙东南吧?在这赣北卧龙谷中蜗居一世,也真是难为你了。”刘今墨柔声说道。 蒋老二活动下手脚,爬起身来,站在刘今墨面前一言不发。他知道,此人武功之高,实在是匪夷所思,自己被点倒时,甚至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简直如鬼魅一般。 “你知道寒生背着吴楚山人去哪儿了吗?他俩应该还在谷中的某个地方。”刘今墨问道。 蒋老二沉默不语。 “好,我再问你,作为守陵人,你应该知道真正的太极阴晕在什么地方吧?按照青田之约,我带来了信物,你们就应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你难道想违约不成?”刘今墨继续说道。 “太极阴晕的位置只有吴楚山人一个人知道,卧龙谷六百年来的规定一向如此。”蒋老二说话了。 刘今墨“嘿嘿”冷笑道:“这怎么可能,万一那个人出事儿了,岂不秘密失传?到那时,如何向青田履约人交代?” 蒋老二不再言语了,他知道刘今墨聪颖过人,自己言多必失。 “告诉我,他们疗伤的山洞在哪儿?”刘今墨果然机警过人,他猜测吴楚山人重伤在身,绝不可能露宿野外,此谷之中虽只此一间草屋,但这里却是典型的嘻斯特石灰岩地区,溶洞比比皆是,他们肯定是藏在某个山洞中。 蒋老二何尝不是这样想,山人已经重伤昏迷,寒生既然背负着山人就决计不可能走远,肯定钻进了某个山洞,可是寒生又不熟悉这里的洞穴情况。唉,可惜自己现在也是爱莫能助。得想个法子引开刘今墨,他想了想,说道:“好吧,你若相信我,就跟着我走,不信呢,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们好了。”说罢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望着刘今墨。 “好,我岂有不信之理,我跟你走。”刘今墨艺高人胆大,心想,谅你蒋老二也耍不出什么名堂来。 蒋老二返身回屋,从抽屉里找出备用的手电筒,然后出门向山谷深处走去,刘今墨如影随形地紧紧跟在了后面。月光下,雨后的谷中湿雾沼沼,溪水中偶尔传来林蛙的鸣叫声,尤显得谷深林密,静谧之极。 两道溪水之间,霭霭雾帘的后面,依稀有一个大大的山洞,洞口有成串的水珠滴下,上面的石头也不知被哪位高人铲平,且镌有三个大字草书:卧龙洞。 “就是这里了,卧龙洞里面洞连着洞,纵橫交错,跟着我,万一走失就可能再也出不来了。”蒋老二语气坚定地说道。 “请前面带路。”刘今墨坦然道。他心中微微一笑,这蒋老二在玩小动作,方才说话的语气暴露了他的内心,他巴不得我在地下迷失,岂会好心提醒我? 洞中黑暗潮湿,石壁上长满了青苔和石耳,散发出一股霉味儿。里面果然洞连洞,甬道横竖参差,蒋老二头也不回地径直向里走。 哼,想玩我?刘今墨鼻子轻轻一哼,暗运内力,每经过一拐点,就将手掌往石壁上一按,那石灰岩竟硬生生被刘今墨按出掌印来! 可想而知,这刘今墨的武功已臻化境,若干年后,如有游人来此洞游览,见到这些手印,不知会凭空生出多少惊世骇俗的遐想。 当年也是在这样的山洞中,癞头老僧曾对自己说:本门武功至阴之极,越到后来人就会变得越加阴柔,而且会产生极强烈的母爱,每月都有一次便血发生,屙血而且同时尿血,届时会痛得死去活来。开始血量为寥寥数滴,其后逐月增多,从一小杯至一大碗,甚至达到半脸盆,最终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唯一的补救之法就是自宫。 自上月开始,自己的出血量已经接近一海碗了,而且发作之时疼得满地打滚,意识混乱,可自己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自宫的决心。 “到了,这里就是卧龙洞里的龙潭。”耳边传来蒋老二的话音,打断了刘今墨的思绪。 刘今墨私下里扫视一周,冷冷道:“你把我引到这儿来,却并不见寒生和吴楚山人。同是青田人,何苦说谎话呢?” 蒋老二平静地说道:“吴楚山人为你所伤,我蒋老二虽是粗人,但山人与我同为守灵人数十年,他对我敬重有加、亲如手足。刘今墨,你害我手足,我岂能帮你?” “那又如何?”刘今墨叉起手来,不屑一顾地看着他。 “同为青田人,我愿与你一同死在此洞之中。”蒋老二说道。 “嘿嘿,你以为我走不出去吗?”刘今墨冷笑道。 蒋老二盘腿坐在了龙潭边,不发一声。 刘今墨劈手夺过手电筒,朝潭中照去,水潭最阔处宽约有十丈,不规则形,潭水呈碧绿的颜色,深不见底,偶尔会有一连串的泡泡升上来。 “此地如此幽静,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出去呢。”刘今墨索性也坐了下来。 “青田老家是什么样子?”蒋老二突然问道。 刘今墨愣了一下,说道:“唔,这么说吧,青田位于浙东南,瓯江的下游,靠近温州,属丽水地区管辖。此地因城北青田山而得名,山清水秀,是鱼米富庶之乡,而且还盛产青田石,很名贵的。还有,提起刘伯温,谁都知道是咱们青田人。” “唉,可惜我从来都没有去过。”蒋老二自言自语地叹了口气。 刘今墨闻言脸上略有些落寞,想一想,自己大概也有十多年没有回去了吧。 自从师父癞头僧梅一影去世后,刘今墨便收拾行装返回青田。临行时,遵照师父的遗命,一把火将那个山洞里的所有物什烧了个精光,彻底抹去了他们生活过的所有痕迹。 当年上山时自己只有十岁,如今下山时,已经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了,世人谁也不会知道,这个丝毫不起眼的年轻人,却是身负绝顶武功的刘今墨。 他凭着当年的记忆,一路打听着往青田的南田村而去。 时值1935年初春,中原时局不稳,日军此时正忙于策划“华北事变”,战争一触即发。一路上,遇到不少北方流亡的学生以及逃难的难民,其状甚惨。 地处浙东南的青田老家,此刻正遭遇着一场劫难,他回来得正是时候。 自家门前的那株老槐树下,聚集了一群人,树杈上吊着几个遍体鳞伤的人,人群里头几个彪形大汉正高举皮鞭狠命地抽打着被吊之人。 刘今墨挤入人群,认出了那吊在树上的正是自家的亲人,其中有父亲、母亲,还有他唯一的哥哥,衣衫破碎,血凝成痂,全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几名手持皮鞭的恶棍、一条凶恶的狼狗,还有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抽着洋烟,身后站着几名劲装汉子。围观的村民们个个麻木不仁,只是看热闹,更无人阻止施虐。 “住手!”刘今墨挡在了亲人前面。 人们都愣住了,瞅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外乡人。自己的父母亲也愣住了,他们也没有认出这个年轻人就是自己十年前失踪的儿子。 “年轻人,不关你事,还是快点儿走吧。”吊着的父亲苍老了许多,口中滴着鲜血,好心地劝说道。 刘今墨心头一热,差点儿脱口喊出父亲来,一时间泪水满盈,几乎夺眶而出。 “哪儿来的浑小子,撕了他。”椅子上的西装中年人吩咐道。 一名长相凶巴巴的打手一声呼哨,那条恶犬呼地扑上来,张开血盆大口便咬,人中一阵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刘今墨认准恶犬的天灵盖轻轻一点,那恶犬便闷声不响地摔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已然气绝。 恶棍们大怒,一拥而上,皮鞭铁棍长刀齐下。 刘今墨山中苦练十年,从来还没有同人真正交过手,下起手来也不知轻重,只见他身影如同鬼魅,掌拳指如风,几名恶棍应声倒下,筋断骨折,有两个眼见着就活不成了。 中年人吃了一惊,一摆手,两名劲装汉子飞身跃起,饿虎扑食般地直击下来,半空里划出两道弧线,身形矫健优美,博得人群中一片喝彩。 但听“扑通”两声响,那两名汉子竟然径直扑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人们只觉眼一花,竟未看清年轻人如何出手,而此时的喝彩声尚未断绝。 刘今墨出重手点中两人死穴,竟然不费吹灰之力,此刻他才深深感受到,原来癞头僧所传武功竟是如此厉害。 就在这时,有人轻呼了一声,刘今墨眼一瞥,那中年人已从西装里掏出一把手枪。 刘今墨听师父描述过此种暗器的厉害,不敢怠慢,真气驱动,一枚中指指甲如闪电般疾射而出,“啪”的一声击飞了那暗器…… “快走!”中年人低喝一声,一溜烟儿地跑了。 刘今墨解开绳索,放下自己的亲人。 “壮士,多谢相救,可是你闯了大祸啦,先别管我们了,赶快逃走吧!”父亲急匆匆地催促道。 “我不能走。”刘今墨回答道。 “为什么?”父亲不解地问道。 “您还认不出来吗?我是墨儿,您十年前走失的儿子啊!”刘今墨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喷薄而出。 父亲和母亲终于认出了刘今墨,一家人抱头痛哭,哥哥也在一旁直抹眼泪。 回到依稀记得的家中,草屋院落,灶台铁锅依旧。 “父亲,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拷打你们?”刘今墨问。 “孩子,我们刘家有一个保存了将近六百年的秘密,现在必须传给你,你带着这个秘密远走高飞吧,家里其他人不会武功,根本逃不出去的。”父亲说道。 “不怕,父亲,有我在,以后不必再怕他们了。”刘今墨自信地说道。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等我说完这个秘密之后,你就知道非要离开不可了。元朝末期,我们青田出了个刘伯温,就是我们刘家的先袓,后来做了明朝的开国军师。洪武八年,先祖突然告诫家人,他不久于人世,死后停柩七日方可下葬。次日果然辞世,家人披麻戴孝悲痛不已。第三日,洪武皇上派钦差御使赐毒酒至青田家中,见先袓故去三日,遂开棺验尸,确认已死,回京赴命。第五日,棺中传来敲打声,家里人忙开棺检视,这才发现先袓已经醒来。” “先祖说,安徽黄山东南方向有一大鄣山,山有一谷,名‘卧龙谷’,谷中有青田子弟看守一处叫做‘太极阴晕’的万年吉穴,得之可速发,十年左右便可开国。先袓见洪武皇帝朱元璋重民间疾苦,惩治贪官污吏,便不想使用此龙穴了。他告诫刘家后人,日后无论其何朝何代,如遇当朝皇帝是暴君,鱼肉百姓,荼毒苍生时,便可携带信物前往卧龙谷,葬人于太极阴晕,十年后中原便可易主。” “接头暗语是一首偈语: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 “信物是先袓手书的一本《尸衣经》。” “孩子,记住了吗?”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父亲,孩儿记住了。” 父亲又遗憾地道:“只可惜那信物《尸衣经》已经失传了,听你爷爷说大概失落于清雍正年间。” “父亲,今天那些人拷打你们就是想要得知这个秘密?”刘今墨说道。 “是的,孩子,爹爹要你带着这个刘家保守了六百年的秘密马上离开青田,走得越远越好,而且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父亲流泪催促道。 刘今墨明白,他是非走不可了,这个秘密刘家能否继续保守下去,完全依靠自己了。 “父亲,我们还是一起走。”他想做最后的努力。 “孩子,走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人追杀的,趁他们还不知道我有你这么一个会武功的儿子,你赶紧离开就会安全了。”父亲紧紧地抓着儿子的手臂,指甲都抠进了肉里。 “就是这里!给我包围起来!”院子外面传来了叫喊声,还有拉动枪栓的“哗啦”声响。 “不好,有毒!”刘今墨下意识地猛喊出声,随即将手电筒照开去,此时碧绿的龙潭正从水下冒出数不清的泡泡,水面上像开了锅一般咕嘟起来,一股淡淡的苦味儿弥漫在空气里。 蒋老二已经扑倒在地上,刘今墨屏住呼吸,一个箭步蹿到他的身边,一把抓起,飞身向后疾退,一口气跑出十余个相连的洞子,方才停下脚步,空气中已经闻不到那种苦杏核味儿了。 好险,这个蒋老二竟然诱骗自己同归于尽,着实可恶。 “喂,醒醒,蒋老二醒醒。”刘今墨抽打着他的脸颊。 蒋老二已经处于意识丧失阶段,只听得他口中断断续续地嗫嚅道:“……龙潭,间歇……氰化毒……同归于……尽。” 蒋老二口中涌出一团带有苦杏核味儿的白沫,死了。 刘今墨纵横江湖数十年,一生杀人无数,可这次蒋老二,卧龙谷中待了一辈子的青田守陵人,宁肯与自己同归于尽也绝不肯说出太极阴晕和寒生的下落,却第一次令自己感到了茫然。 唉,你这又何苦呢?为了刘伯温的青田之约,我们刘家和守陵的青田子弟已经付出太多太多。 刘今墨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穿过了一个又一个溶洞…… 自己那天奋力杀了十数名持枪的乡丁,可自己的父母和哥哥也都饮弹身亡,一切都是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后来自己逃到了福建和广东。多少年过去了,自己隐于市井之中,默默无闻地生活着,直到七八年前的那一天…… 一个身穿草绿色军上衣,袖带红卫兵袖标的青年被一群持大砍刀的人追杀,那青年已经身负重伤,浑身血迹斑斑,扑倒匍匐在他的脚下,抬起深邃的目光望着他。 刘今墨刹那间被震撼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那眼神仿佛一下子洞穿了他的大半生,仿佛催眠般柔和。刘今墨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出手了,那十几个持刀汉子一个不剩,瞬间全部都被他杀死了。 “你跟我走吧。”青年人平静地对他说。 从此,他就始终没有离开过那青年人的左右,那青年就是首长的儿子。 这是什么地方?刘今墨从过去的回忆中醒转来,此刻才发现,他已经迷路了。 第44章 寒生躺在黑暗之中,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无聊之极,干脆一骨碌爬起来,揿亮手电,从怀里掏出那本《尸衣经》来翻看。 这刘伯温真不愧为一代易学大师,不但从阴阳五行、万物类象诸方面对人体阐述得如此透彻,细微之处更是妙不可言。例如在《男篇》中讲到阴阳锥时,就这样解释道,面上胡须乃男人象征是为阳,下体阴毛不见光为阴,此二者极具辟邪之功效,童子尤甚。三十年童身之阴阳锥可破一甲子邪物修真之功力,四十年童锥破两百年邪功,五十年童锥破五百年邪功,一甲子童锥则破千年邪功矣。 啊,此淫亵之物竟有如此功效,实乃耳目一新。 正看到妙极之处,“啪”的一声轻微响动,手电筒的灯泡烧爆了,四下里重又陷入一片黑暗。 唉,这下坏了,如何打发这漫漫数天的寂寞? “吱吱”,寒生扭头看去,黑暗中是阴蝠首领在召唤他,红红的眼睛眨呀眨的示意跟它走,反正无事可做,就去看看也好。 寒生跟着阴蝠首领钻过了几个溶洞和一条长长的甬道,前方竟然现出了绿色的荧光,走近才发现荧光是来自甬道尽头的这个溶洞。寒生跟随着进了溶洞,里面竟然绿莹莹的光可照人,细看之下,原来石壁上散落镶嵌着些发着绿光的石头。寒生摸了摸,感觉凉凉的,看得出它们是天然生成的,很可能在远古地壳运动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 寒生知道,这萤石经过打磨之后就是夜明珠,是非常值钱的东西,而且这么大个是极为罕见的。不过这东西对于自己倒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用其来看书却是不错。 流水声来自石壁下,也是一道暗河,水流湍急,寒生跪在水边掏起两捧水放到嘴边尝了尝,甘洌清甜,泼到脸上,人也精神了许多。 他坐在地上,凑着荧光翻开《尸衣经》,字迹清晰可辨。寒生大喜,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阴蝠首领知趣地悄悄退出,一会儿又派来些小阴蝠送来了许多水果。 寒生一面如饥似渴地阅读《尸衣经》,一面饿了吃水果,渴了喝山泉,困了就睡,睡醒了接着看。这样也不知过了多少天,终于将整本《尸衣经》融会贯通,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寒生站起身来,脑袋里却是一阵眩晕,随即向前扑倒在地上,《尸衣经》脱手而出,掉进揣急的暗河里…… 几天夜以继日的不停阅读,又只是充饥些青涩的水果,寒生体力明显不支,所以,刚一起身,便是一阵眩晕。 “经书……”他伸手去抓,没够着,经书随着激流冲走了。从此,中国古代唯一的一本辟邪奇书《尸衣经》就这样失传了,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见过这本奇书。 寒生清醒过来,吓出一身冷汗,此书墨迹经水浸泡必然毁去。可惜呀可惜,刘伯温保存了六百年的手迹毁在了自己的手里,他的心里实在是痛惜不已。 今天是第几日了?他想起了天蚕,里面疗伤的山人也不知怎样了。 寒生低头在地上找了块不大的钟乳石,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走到石壁前,往下连敲带打着一块绿色的萤石,别了两下,只撬下来一块鹅蛋般大小发着绿光的萤石。 寒生手里托着萤石,走出这个溶洞,绿莹莹的光芒映射下,可以勉强看得见四周的景物,起码可以充当手电光照路了。 阴蝠首领这几日一直陪着寒生,此刻在前面带路而行,约摸一个时辰左右,回到了天蚕洞。 天蚕里面发出了响亮的鼾声,寒生知道,山人的内伤已经好了。他拿着萤石,绿光射进天蚕里面,山人叔叔满面红晕地抱着长满白毛的刘伯温遗体睡得正香…… 寒生笑了,他终于治好了山人叔叔,兰儿的亲爹,他们一家人要团聚了,《青囊经》又一次发挥了奇效。 “山人叔叔。”寒生轻声呼唤着。 吴楚山人慢慢地睁开眼睛,迷茫的眼神寻找着绿光的来源,仿佛对不准视距般。 “山人叔叔,你终于醒啦,我扶你出来。”寒生高兴地伸出手来。 “啪”的一声,吴楚山人的手猛地扣住寒生的手腕,如钢钳一般,痛得寒生“妈呀”大叫起来。 “你是何人?是否皇上派来毒害于我?”吴楚山人语气警惕道。 “山人叔叔,我是寒生啊,你睡糊涂啦?”寒生大声叫道。 “寒生?你是都察院的人还是左丞相府的人?”吴楚山人喝问道。 “我,我是南山村的人啊!”寒生也被这突然一问给搞糊涂了。 “南山村?是南田吧,青田县南田村,你是我刘家的哪一房?”吴楚山人松了口气,同时也松开了手。 “山人叔叔,你,你是……”寒生几乎带着哭腔说道。 “老夫刘基是也……”山人答道。 寒生后退几步,心想坏了,莫非这天蚕里不但可以疗伤,还可以保存人的生物磁场?想这刘伯温已经死去六百年,他的生物磁场竟然不散,而且在山人叔叔昏迷的时候侵入其体内,把他变了个人。 《青囊经》上只是说,天蚕可以疗伤,并未提到原先就有人在里面会如何,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他们一家人又怎么可以团聚呢? 寒生这下可慌了神,他反反复复回忆《青囊经》,经中从未提到过出现这种情况的处理药方。 “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吴楚山人口中吟着那首偈语,纵身跃出天蚕,看那身形,确是山人以往的武功姿势。山人叔叔除了脑子里所想,其他的仍是吴楚山人。 “很久没回青田老家啦,应该回去看看啦。”吴楚山人自言自语道。 寒生灵机一动,自己有些不解的东西可以问问刘伯温呀,这可是天赐良机。 “刘伯……请问军师,自从您诈死瞒名离开青田到这里,就一直隐身卧龙谷吗?”寒生问道。 “老夫知道皇上非要置我于死地,所以不便再露面,恐伤及青田刘氏一族。”吴楚山人“嘿嘿”笑道。 “有一天,朱元璋母亲的贴身丫鬟入卧龙谷中与您谈了一次话,都说了些什么,以后她再也没有来过谷中了。”寒生又问。 “我们谈及洪武皇帝虽有很多不是,但他毕竟重农工,体恤百姓,对贪官污吏则剥皮实草,严惩不贷,若是易主,未必做得更好,所以也就算了,太极阴晕也就留待后世再去用吧,大概就是这样吧。”他解释说。 “请问,《尸衣经》是您写的吧?既然是信物,为何还留在天蚕内?”寒生疑问道。 “《尸衣经》乃老夫毕生心血,岂可妄留世间?万一为歹人所得,必将危害苍生,因此既然只是作为一件信物,留给他们一本假的就是了。”山人笑道。 “我想再问问,天蚕是个什么东西,您怎么会藏在其中,而那天蚕壳却是完整的呢?”寒生提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山人“哈哈”大笑,说道:“此乃‘白陀须’所为,此物生于人体,在此溶洞中无昼夜、无寒暑,百年后成茧,表皮硬化如石,遇风则长,解毒圣药啊!” “我想……”寒生接着再问下去。 “你问了这么多,究竟有何企图?”山人变色道,在绿色荧光的照射下显得面目有些狰狞。 “我最后只问一个问题,鬼上身以后如何尽快恢复从前的记忆?”寒生争辩着喊出最后的问题。 “这个嘛,很简单,找到他以前最亲的人的头发,烧成灰喝下去,三次就行了。”山人回答道。 “您认识荷香吗?”寒生突然插话道。 “荷香?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呢?”山人陷入了沉思。 “咦,我的头发和胡须呢?”山人惊诧道,其实是刘伯温在自言自语。 他已经不记得是那些红眼阴蝠干的了,寒生想。 “我要出去散散步。”山人说道,随即仿佛很熟路地径直向前走去。寒生托着萤石,借着绿色的荧光跟随着,刘伯温既然藏身于此,必然对道路十分了解。 不到半个时辰,他俩就已走出了溶洞,灰蒙蒙的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是清晨。 山人似乎有些发愣,听得到他的口中叨咕着:“怎么树林都少了呢?那是谁盖的草房?原来的木屋呢?” 他不知道现在已经是六百年之后了。 走进草屋,地上躺着一个人,下半身被鲜血浸透,地上血污一片,寒生认出来,此人是刘今墨。 寒生非常奇怪,自己当时手下留情,并没有伤到他呀,还有蒋老二呢,方才也没有看见他在外面。 “喂,刘今墨,你怎么啦?”寒生推搡着他。 刘今墨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哦,是寒生啊,还有吴楚山人……我在卧龙洞中了毒,偏偏又恰巧遇上每月一次的血崩,好难受啊!” “蒋老二呢?”寒生问道。 “死了,在卧龙洞里中毒身亡。”刘今墨说道。 “啊!不是你害的吧?”寒生吃了一惊。 “不是,他带我去卧龙洞找你们,想与我一同吸入毒气同归于尽,他的功力不够,死了。我毒中得不深,冲出来后又迷路了,转悠了两天才出来,又到了大出血的日子,所以,躺在了这里。”刘今墨似乎十分虚弱,脸上也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 “我扶你上床。”寒生搀起刘今墨,让他躺在了床上。 “此乃何许人也,来我卧龙谷做甚?”山人疑惑地问道。 刘今墨勉强挤出笑容,道:“山人老兄,连我也不认识了。” “山人,谁是山人?”吴楚山人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山人又是谁呢?”刘今墨有点讨好地说。 “老夫刘基。”山人大声说道。 刘今墨认为吴楚山人在生自己的气,笑了笑也就不吭声了。 “你说每月一次血崩,是怎么一回事儿?”寒生饶有兴趣地问道,凡是疑难杂症,从医之人都很留心。 刘今墨顿了顿,说道:“说来话长,我派武功阴柔至极,练到后来必须去势,方可登峰造极。若不自宫,则每月一次大出血,肛门与小便处同时出血不止,血量一次甚过一次,最后终因血枯而亡。京城里的专家也看过,病理都搞不清楚,遑论治疗了。” 寒生沉吟不语。 刘今墨知道寒生医术奇高,单凭治愈首长的“渐冻人”绝症便见一斑,若是肯替自己医治的话,说不定还有希望呢。但是自己的所作所为,恐怕他不会为自己医治的。 “可以治的。”寒生的眉头舒展开来,说道。 “真的?”刘今墨心中一热。 山人拉扯寒生的衣襟,小声说道:“此人虽清癯但气浊神短,必孤,不孤则夭,额门杀重,观其眼火轮四白,神光太露,鼠耳轮飞廓反,流年不利损六亲,切不可与之为伍。” 寒生闻言憋不住一笑,说道:“军师大人,这个人才是你青田刘家的后人呢,你就这么埋汰你的子孙?” 两人的对话,刘今墨听在耳中,越发迷糊起来,他疑惑地开口问寒生:“山人这是怎么啦?什么军师?” “你是浙东青田刘家人?”山人诧异地问道。 刘今墨照实说道:“我是浙江青田县南田村刘伯温的后人。” “胡说,我就是刘伯温,我怎么不认得你?”山人愠道。 刘今墨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寒生。 寒生摇了摇头,看来自己没办法说得清楚。 “我很抱歉,寒生,是我伤了吴楚山人和岭南吴道明,你和山人肯定记恨我,但我还是恳求你发发慈悲,帮帮我,刘今墨今生今世感恩不尽,若有驱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刘今墨发誓一般说道。 寒生自幼秉承父亲医德熏陶,心地善良,不会见死不救的,但是面前此人是个坏人,他不但重伤吴楚山人,甚至还冷血般地要活埋那个无助的老人,到底给不给治呢?父亲总说,医生面前的只有病人,还有,曹操也是个坏人,华佗也还是给他医治了。唉,难得遇上这么好的一个病例。 《青囊经》上有治疗练功走火入魔的方子,还是试上一试吧! 第45章 刘今墨练的是纯阴柔的武功,日子越久,功力越深,体内气血之中阴气越沉,重伤其阳维阳跻两脉,直至阳气衰极而亡。 《青囊经》说:“形有余而去之,可避其害,或以人中黄为引并佛袈裳(男婴为宜)护其阳根,逢月圆之夜施之,权宜之计耳。”寒生知道,男人阳气产自于睾丸之中,储于气海,刘今墨如今阳维阳跻两脉俱损,睾丸形有余,理应去之,但医者凡有可能,应以用药为上。 刘今墨每月一次的血崩,乃是人体自身的调节结果,以泄血气中的阴寒之物,只是所泄的血量月甚一月,最终血枯而亡。 “寒生小神医,有什么办法尽管使用,我求你了。”刘今墨见寒生沉吟不响,知其有为难之处。 寒生想,这药引子“人中黄”的制法是在竹筒中塞入甘草末,两端用竹、木封固,冬季投入人粪缸中,立春时取出,悬当风处阴干,破竹取甘草末,晒干为用。因极少有医生用到,所以需自行炮制,即使现在制作,也要明年开春才能使用。“佛袈裟”则是胎衣,也称“紫河车”,说白了就是婴儿胎盘,自家里就有,父亲每次接生后都将胎衣留下,晾干入药,最近的一张胎衣就是沈菜花过鬼胎的那户人家的,父亲也将胎衣留下带回家来,还是寒生帮助阴干的呢。 再想想,还有什么法子? 自古以来,因练功而损坏经脉的统称为“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寒生口中叨咕着,突然间想到了《尸衣经》上所言,“阴气侵体,入表为之邪,入里为之魔也。世间阴邪,吾以淫秽克之,天生男女,万物之灵,毛发精血,溺粪涕涎,眼屎耳垢,均为利器耳,无邪不摧,万夫莫当也……” “走火入魔”不就是阴气侵入经脉所至吗?以淫秽克之也是可以的呀,我怎么这么笨呢?将《青囊经》上的医术与《尸衣经》上的辟邪之法融会贯通起来,说不定还能开辟一条岐黄新路呢! 那么,“人中黄”不就可以用了吗?寒生想着,竟然不怀好意地笑出声来了。 “小神医,你笑什么?”刘今墨不解地问道。 寒生止住了笑,说道:“听爷爷说过,世间河豚奇毒无比,中毒之人无药可治,唯有速饮‘人中黄’能解。” “人中黄?”刘今墨奇道。 “这也正是我要给你施用的药。”寒生忍俊不禁。 “这药是什么?贵重吗?”刘今墨急切地问道。 “就是大便!”寒生哈哈笑了起来。 刘今墨一愣,随即讪笑道:“小神医莫不是同我开玩笑?” 寒生正色道:“这绝不是开玩笑,人中黄为引,佛袈裟入药,可解你所受阴毒。” “不会是吃下去吧?”刘今墨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放心,无须内服。”寒生说道。 草屋外传来自言自语的叹息声:“荷香,荷香是谁?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寒生走出门,见山人痴痴地念叨着。他知道,尽管天蚕保持住刘伯温的部分生物磁场没有散去,并且侵入了山人的大脑,但毕竟是六百年前的磁场,不可能很完全的,所以山人还保留着一些自己的模糊记忆。 需要动用荷香的青丝荷包了,寒生想着来到了山人面前,伸出手来说道:“你怀里的那个荷包呢?” “荷包?”山人陷入了苦苦思索之中。 “给我。”寒生伸出一只手去山人怀里摸。 吴楚山人一惊,“啪”地扣住寒生的手臂一扭,寒生疼得大叫一声,眼泪都流了下来。 “你这朱元璋的杀手,竟敢来行刺!看我取尔命来!”说罢,举起手掌,照着寒生面门就要劈下。 “山人叔叔,不要哇!”寒生大惊,山人的武功,刘伯温的思维,这下自己可倒霉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疾射,山人的手掌紧贴着寒生的面门停住了,一枚指甲刺入山人手臂内侧的间使穴。 刘今墨手捂着肚子,挣扎着出现在草屋门口。 山人莫名其妙地望着草屋钱的刘今墨,然后怒道:“竟然还有一个杀手!” “刘今墨,快帮我制服他,且不要伤了山人叔叔。”寒生急切之中喊道。 但见刘今墨如魅影般悄无声息地贴近前来,一指点中山人后脊椎旁的麻穴,山人顿时便瘫倒在地。 “你没有伤到他吧?”寒生赶紧问道。 刘今墨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额头上冒出冷汗,忍着腹中剧痛喘息道:“神医放心,人体三十六死穴,二十四麻穴我了如指掌,不会错手的。” 寒生心疼地看了看山人,弯腰从他怀里掏出那只永不离身的荷包,走进了草屋。 寒生打开荷包,看见了兰儿娘年轻时的那缕乌黑的青丝,心中不免一阵惆怅,真是“朝如青丝暮成雪”啊,人生苦短,转眼间当年的少女荷香已经变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了。 他找出剪刀,剪下一缕头发,来到灶间,伸手在锅台上拿起一盒火柴,在碗中将头发烧化成灰,然后倒入清水,以手指搅动,端出到了门外。 “是你的‘人中黄’?”刘今墨问道。 “这碗不是你的。”寒生答道,一边来到山人身旁,捏开了山人的嘴巴,将一碗青丝灰水全部倒进了山人的口中。 “那什么时候给我医治?”刘今墨小声地问。 “需要回到南山村,家里面才有佛袈裟。”寒生告诉他。 天空中又飘下了雨滴,落到脖颈里冰凉冰凉的。 “好了,可以解开他的穴道回屋了。”寒生吩咐道。 刘今墨顺从地出指解开了山人的穴道,寒生搀扶着山人进了草屋,随后又扶起刘今墨一同回到了屋里。 肚子里咕咕叫了起来,寒生这才想起已经数日滴米未进了。他来到灶间,开始生火做饭,米下锅后又跑去菜地里拔了些青菜,还翻出来几只老鼠干,放到了米饭上一蒸,荤素都齐了。 大家都饿了数日,一顿下来将饭菜吃了个精光。 饭后,寒生服侍着山人睡了,然后再看刘今墨的病情已有好转,说道:“月圆之夜方可给你治疗,今天不知是农历多少?” “今天十四,我每次都是月圆前后大出血的,所以记得很清楚。”刘今墨回答道。 “那好,明夜子时为你敷药,你把裤子脱下来吧,上面全是血污,我去给你找条裤子穿。”寒生吩咐完便到木箱里翻出条蒋老二的裤子来,睹物思人,免不了一阵心酸。 刘今墨赤裸着下体蹒跚着去灶间打水清洗,但见其骨瘦肌腱,毛长逾尺,可见是练那阴柔邪门武功所致。 “你还能走动吗?”寒生待其换好裤子问道。 “勉强可以。”刘今墨回答道。 “你带我去卧龙洞,蒋老二的遗体需要入土安葬。”寒生道。 “是。”刘今墨紧紧腰带,咬着牙关顺从地说道。 刘今墨按照自己的掌印走,顺利地到达了卧龙洞,然后在旁边不远的溶洞中,找到了倒卧着的蒋老二。 蒋老二口唇青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苦杏核的味道,这是氰化物中毒的症状。 寒生背起尸体,依原路返回。 他将尸体放入上次刘今墨等人挖好的假太极阴晕的土坑里,默默地拾起丢弃在穴旁的军用钢锹填土。 蒋老二,一个尽职尽责的青田守陵人,一世默默无闻地隐居在卧龙谷里,死了也是埋土荒冢,以后还会有谁再记得他呢? 刘今墨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寒生,心中竟然产生了些许的感动,这是多少年来都不曾有过的。望着寒生,他想起了自己跟随首长儿子的这些年里,尽管吃香喝辣,走到哪儿都是高人一等,那些地方官员也无不想方设法地阿谀奉承,要钱给钱,要女人就送入房间。当然,经自己手也除掉了一些人,那些也不是什么好人罢了。 可是,眼前的寒生,一个如此善良的人,明知道自己有危险,可还是不愿先下手,没有丝毫害人之念,明知道要医治的是可能要他命的人,可还是义无反顾,始终以善念待人。 这次若不是首长儿子暗中指使,自己也不会动手活葬他的老爹,那双眼睛,实在是叫人不寒而栗,令人不得不甘心为其驱使。快十年了,自己尽管武艺超群,这也是他看中自己的地方,但扪心自问,自己又何尝快乐过?没有一天不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 自己将六百年青田之约的秘密告诉了他,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前途,甘愿要了他老爹的命。当然,他在下达命令的时候,解释说老爷子患的是绝症,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与其苟延残喘,还不如成全了他。自己不就是一条走狗,叫我怎么做都只有听命而已。 没想到世上还有寒生这样的人,淳朴善良,毫无心计,假如介入到了自己所生活的那个世界里,不用多久,必定遭人暗算,唉,到时候,死都不明白为何而死的。 如有可能,自己一定要帮他,刘今墨想。 寒生埋葬了蒋老二,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刘今墨也默默地上前鞠了躬,两人相对无语返回了草屋。 山人还在熟睡着,不时地发出鼾声。 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雨点击打在树叶上簌簌作响,秋风萧瑟,天气已经凉了。 “凄凉客舍岸维舟,明月清风古渡头。飞雁不来云欲暮,碧英一树……什么秋来着?”吴楚山人刚一醒转便吟起诗来。 “十分秋。”寒生大喜,他想起来,这首诗是他自悬崖摔下苏醒后最早听到的声音,所以一直记得很牢。 “咦?对,是‘十分秋’,你是谁?怎的如此面熟?”山人坐在床上望着寒生疑惑道。 “山人叔叔,我是寒生,他是刘今墨,你还记得吗?”寒生提醒道。 “老夫,老夫是刘,好像姓刘……”山人迷糊道。 “好啦,您该吃药啦。”寒生挺高兴,山人毕竟迷糊了,说明亲人的青丝确实有效。他回到灶间,不多时便捧来一碗荷香的青丝灰水。 “我为什么要吃药,我病了吗?”山人怀疑地问道。 “是的,你病了,快把这碗药喝下去。”寒生将碗递到山人嘴边。 山人这次痛快地“咕嘟”两口喝完了,不一会儿,两眼皮耷拉下来,重又睡了过去。 “寒生神医,吴楚山人是怎么了?”刘今墨不解地问道。 “山人神经有些错乱,再吃上一回药就没事了。”寒生遮掩道。 “寒生啊,你的医术这么好,有没有考虑到外面去发展?”刘今墨问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说心里话,我还只到过婺源县城,当然想到外面走走啦,只怕父亲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顾。” “外面最好不要去,江湖险恶,你又涉世不深,到时候身不由己,十分的危险。”刘今墨诚恳地说道。 寒生笑笑,说道:“还没想好呢。今晚我们就一起在这床上挤挤吧,明天山人叔叔病好了我们一起去南山村。” “不用,我去柴房睡就可以了。”刘今墨坚持去灶间,也只得由他去了。 是夜,风雨如故,卧龙谷中秋意尤甚,寒生找出一床棉被给刘今墨送去,刘今墨心中更是感激。 寒生躺在山人身边,久久不能入睡,心想明日下山,山人与荷香见面会是个什么样子呢?还有兰儿,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呢。 这一切,都是寒生促成的,想到这儿,寒生心里就甜滋滋的。 油灯吹灭了,屋里一片黑暗,寒生带着对第二天美好的憧憬进入了梦乡。 半夜时分,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来到了草屋前,“起来!起来!”几声厉喝惊醒了寒生,强烈的手电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有人划着火柴点燃了油灯,屋子里亮了起来。 寒生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冲进来的这一群人都端着半自动步枪,为首的那人手持一把老式的旧驳壳枪。 “刘今墨有没有来过这儿?快说!”说话的人长着一张马脸,语气很凶。 “你说的是不是一直陪同首长的那个人?那可是京城里来的大官呢,你们找他干什么?”寒生迷迷糊糊地说道。 “废话!上面有令,见到刘今墨格杀勿论,此人是罪大恶极的现行反革命分子。”马脸人边说边舞动着手中的驳壳枪。 寒生清醒了,心中暗道,不管刘今墨是不是什么反革命分子,他现在是我的病人,作为一个医生,我就不能出卖他,即使是父亲在,他也会这么做的。 “他没有到这儿来过。”寒生冷静地说道。 “给我里里外外仔细地搜。”那人命令道。 一个手持步枪的人冲进来紧张地报告说:“柴房有人睡过,被窝里还是热乎的。” 马脸人“嘿嘿”一声冷笑,将驳壳枪顶在了寒生的脑门上,吼道:“说,什么人睡在柴房?人呢?” “柴房里没人睡,那是蒋老二的地方。”寒生硬挺着说道。 “不说?你这就是包庇反革命,是同案犯,一同枪毙。”那人恐吓道。 就在这时,听到一连串的“哎哟”声,然后就是步枪掉在地上的“啪啦”声响,草屋内外的人手腕上都中了一枚指甲,刺入了肌肉里。 房梁之上无声无息地飘下了一个人,正是刘今墨。 刘今墨冷笑着取下马脸人手中的驳壳枪,默默地将枪口对准那些目瞪口呆的人,说道:“送你们回老家吧。”说罢就要扣动扳机。 “且慢!”寒生急忙喊道。 刘今墨回过头来,柔和的眼光望着寒生。 “放他们走吧,他们也都有家人和孩子。”寒生平静地说道。 刘今墨将枪扔在地上,对着寒生一笑,道:“寒生,江湖险恶啊,你我的约定,我会准时赴约的。”说罢身子一纵,蹿出门去,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许久,屋里的人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有人小声说道:“放跑了要犯,我们回去怎么交差啊。” 马脸人从地上拾起驳壳枪,对寒生说道:“对不起了,你是刘今墨的窝藏犯,他跑了,只有抓你回去交差。把他们两个都带走。” “谁呀,这么吵?”山人此刻才醒转来,打了个哈欠道。 第46章 马脸人疑惑地望着哈欠连连的吴楚山人,说道:“喂,你是守林人吗?” 山人想了想,张口吟道: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宽。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令人老……嗯,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加……加……餐饭。 马脸人听得不耐烦,骂道:“哪儿来的酸老头子,闭嘴!”说罢,摆手命人将二人带走。 “让老夫上哪儿去?老夫宿觉未了,不得打扰。”山人说罢重又闭上眼睛躺下。 “起来!”马脸身旁的一个痩小汉子掉转枪身,照着山人就是一枪托。 山人一疼,坐起来看清来人挥手一掌,将那人扇出房门,跌到门外去了。 “哗啦”一声,众人的枪口一齐对准了山人。 寒生赶紧侧身挡在了前面,说道:“我们会走的,你们把枪放下。”见他们没动,便又说道,“是我治好了京城里首长的病,你们客气点,我就不告你们的状。” 马脸人一愣,摆摆手,众人垂下枪口。 寒生转脸对山人说道:“山人叔叔,我们跟他们一起走吧,县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你难道不想吃些猪肉吗?” 山人大喜,连声说好,赶忙下床套上了鞋子。 马脸等人持枪押解着寒生和山人走出房门,出得草屋,众人皆愣住了。 漆黑的夜幕下,满天都是血红血红的眼睛瞪着他们…… 寒生见之忙喊:“不要啊!”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数不清的红眼阴蝠早已俯冲而下,只听得一阵“吱吱”乱叫,枪支都摔落在地上。须臾,一切恢复了平静,手电光下,光头攒攒,他们的毛发都已被拔了个精光。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都哭丧着脸,尤其是那领队的马脸人,光秃秃的一颗脑袋更显滑稽。 寒生叹了口气,率先同山人向谷外走去。那些人垂头丧气地跟在了后面。 婺源县城的那所深宅大院里。 凌晨时分,三进大院里的中堂及正偏房全都亮着灯,首长端坐在中堂太师椅上,旁边小心翼翼作陪的是黄乾穗和孟祝祺,两侧站着四名劲装大汉。 数天过去了,婺源周边的公路哨卡始终没有发现刘今墨的踪迹,几路搜寻的队伍也都空手而回,这使得首长怒火中烧,脾气坏透了。 寒生跟随着马脸人走进了院子,早已有人先行入内通报了。 “哎呀,小神医来了,快快请坐。”首长满脸喜悦地迎出门外,双手拉住寒生的手,嘘寒问暖。 寒生坐在了首长旁边的太师椅上,黄乾穗和孟祝祺知趣地垂手立于两侧。 吴楚山人倒背着手,正站在屋内欣食这墙上的字画,黄乾穗上前两步,正要呵斥他,这边首长摆摆手道:“由他去了。” “寒生啊,你这几天到哪儿去了?让我十分记挂呀,你看我始终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呢。”首长和蔼可亲。 “那可以给我们炖些猪肉吃吗?”寒生问道。 首长哈哈大笑:“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啦,黄主任赶紧去安排,我今天要陪寒生一同吃肉,痛快!哈哈。” 首长突然止住笑,话锋一转,亲切地对寒生说道:“据说你和刘今墨在一起?这个人是反革命分子,是大奸大恶之人,你可别被他欺骗利用了。你知道他现在何处吗?有政府出面制裁,你就甭管啦!” 寒生说道:“他病了,阴毒已经侵入阴维、阴跻二脉,最终会因血枯而死。” “哼,死有余辜!”首长恨恨道。 “首长,寒生有一事相求,看在我替您治病的分上。”寒生说道。 首长一听,忙道:“你说,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会帮你。” “我请您不要再追杀刘今墨了,我想试着给他用药治治看。我知道,他对您犯了罪,但我想,人都是可以改正错误的,以后他一定不敢再做坏事了。”寒生诚恳地说道。 首长听罢沉思良久,然后开口说道:“寒生,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有两个条件,你能答应的话,我就不再追究了。” 寒生说道:“首长您说。” 首长望着寒生,说道:“第一,刘今墨此生永不得进入京城。第二,你要同意搬到京城里来住,家属可以一同进京,国家会为你提供一切最好的生活福利条件,你答应吗?” 寒生寻思道,刘今墨此生不得进京,这条应该没有问题,谁愿意进京去送死呢?第二条,我和父亲,还有兰儿和她娘及吴楚山人一同进京,说心里话,能到京城是以前从不敢奢望的。 又想起刘今墨说的,江湖险恶,不过咱不入江湖,也就没啥事到咱头上。对啦,京城是山人的老家,他肯定喜欢故土重游的。只是不晓得父亲愿不愿意离开南山村,他总是说外面什么东西都贵,都是要花钱去买来才行,不如家里有自留地,吃菜不花钱。 “有工资拿吗?”寒生假意问道。 首长本来见寒生犹豫,没想到竟是这个问题,遂开心大笑:“有,当然有,要多少有多少。” “我这儿没有问题,但是我还要问问老爹才行。”寒生说道。 首长道:“我马上派人去接你老爹来这儿。” “不行,这样老爹会不高兴的,我得回家亲自和他谈。”寒生说道。 “那就说好啦,你回去问好了马上给我回话,如果同意,我就停止追捕刘今墨,然后带你们全家一同进京。”首长斩钉截铁道。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炖猪肉的香气,寒生的肚子马上咕噜噜叫了起来,多日没吃一顿像样的饭菜,眼下简直是垂涎欲滴了。 当时的年代,吃上一顿猪肉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何况是饱餐呢,寒生几乎在那里坐立不安了。 大八仙桌抬了上来,数只大海碗盛着炖肉也端了上来。首长命人拿酒来,马上就有人拎过茅台酒来,首长说自从病了这许多年,一直滴洒未沾,今次要痛饮一番。 吴楚山人也是开怀畅饮,与首长和黄乾穗、孟祝祺等人频频碰杯。寒生则闷头吃肉,竟然干光了两海碗。 首长喝多了,被人搀扶下去休息。 黄乾穗端着酒杯笑嘻嘻地坐到了寒生的身旁,柔声说道:“寒生啊,以后到了京城,平时在首长面前要给我多多美言几句哦。” “好吧,等我去了再说。”寒生打了个饱嗝。 山人还在那儿喝着,寒生走过去说道:“山人叔叔,该吃药啦。”马上就要见到兰儿娘了,得赶紧恢复清醒才是。 山人指着酒杯道:“药放进来,和酒一块儿喝。” 酒作引子是可以的,而且疗效还快些。寒生想着便拿出荷包,取出头发点着,灰烬一丝丝地落入了酒杯之中。 山人一饮而尽,眼皮一耷拉,又要睡过去了。 “寒生,我派车送你们回南山村。”黄乾穗说道,随即吩咐人搀扶吴楚山人登上吉普车,山人刚一落座便发出了鼾声。 黄乾穗送到大门口,望着远去的吉普车,转脸对孟祝祺说道:“通知老吴,尽快找到太极阴晕,时间不多了。” 第47章 这几天来,朱医生的心中忐忑不安,寒生去县城已经数日没有消息,反正是个大小伙子,没什么好担心的,可能是去请那个吴楚山人耽搁了。 让朱医生放心不下的是那个婴儿,沈天虎的儿子沈才华。明明出生时是个女婴,现在却长出了小鸡鸡,未满月的婴儿又如何会有牙齿?这是一个吸血鬼婴,他心里面有了这个疑问。 大凡吸血鬼婴通常要比一般的正常孩子生长得快,主要表现在牙齿和思维上,别看婴儿很小,可是鬼点子特别多,这个沈才华这么小就嗜血成瘾,恐怕……朱医生不敢想下去了。 “莫非是荫尸?”朱医生自言自语道。 兰儿正在择菜,闻言问道:“朱伯伯,荫尸是什么?” 朱医生想了想,说道:“荫尸就是人死下葬以后,毛发和指甲还在生长,如是孕妇,胎儿也在继续发育,总之是很不吉利的。” “怎么会有这种怪事?”兰儿十分惊奇。 “荫尸有两种,分为干荫尸和湿荫尸,像沙漠里面风化的干尸和古埃及的木乃伊就是干荫尸,听说欧洲考古队就曾经发现过木乃伊长了指甲和毛发的。”朱医生解释道。 “那么湿荫尸呢?”兰儿饶有兴趣地问道。 “湿荫尸就是外表变化不大,皮肤富有弹性,也会缓慢地生长毛发和指甲,甚至牙齿。实际上他们身上的生物磁场影响到了后代人,从地理风水上来说是非常不吉利的。”朱医生说道。 “兰儿,你不怕这些东西吗?”朱医生看着兰儿天真无邪的模样,有些忧心地说。 “挺好玩的,朱伯伯您再给我说点呗。”兰儿催促道。 “好吧,一般来说,湿荫尸比较恐怖,尤其是嘴巴不能张开,一旦张嘴就会出事的,迷信说法会吃掉子孙三代。”朱医生接着道。 “我不想听了,有些怕人。”兰儿端着菜篓出去了。 朱医生笑了笑,目送着兰儿走出房门。 这沈菜花会不会就是一具荫尸呢?他想。 黄昏,吃过晚饭,朱医生收拾停当,准备出门。 “朱伯伯,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兰儿问道。 朱医生笑了笑,说道:“我有件事儿去办一下,你们到时间早点儿休息,不要等我。” “要兰儿陪您去吗?”兰儿关切地询问。 “不必了,有笨笨陪我就可以了。”朱医生说罢将笨笨从窝里喊了出来,笨笨老大不情愿地站在朱医生面前。 “算了,你不愿去就待在窝里吧。”朱医生说罢,一个人撑开他那把油纸伞胃着绵绵细雨而去。 朱医生沿着山道一边走一边想,一般荫尸的坟头上都会有些异常,有的长出些畸形的植物,有的会生有一些怪模怪样的甲虫,还有的甚至会有土缝开裂。上次匆忙之间没有仔细地观察,今晚要好好看一看。 如果沈菜花真的是一具湿荫尸,而且张开口了,那么那个吸血鬼婴将会受到激发,沈天虎一家人就会有危险了。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朱医生终于来到了荒坟岗。 他照着手电,一步步地凭着记忆寻找着沈菜花的坟冢。 小雨淅淅沥沥,雨滴落在油纸雨伞上簌簌直响,阴风徐徐,四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手电光照下,前面是一座被掘开的墓穴,旁边倒着块墓碑,朱医生看过去,上面刻着“沈菜花”三个字。 奇怪,沈菜花的墓怎么掘开了呢? 朱医生将手电光射进穴坑里,里面空空荡荡,尸首不见了!坑里面斜立着一把铁锄,还有一条大号的旧麻袋。 朱医生呆呆地站立在墓前。 “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到这儿来干什么?”背后传来了喝问声。 朱医生回过头去,几道手电光照在自己的脸上,晃得睁不开眼睛,他下意识地伸手遮挡着光线。 “我是南山村的朱医生,你们又是谁?”朱医生报上自己的名号,然后反问道。 “朱医生?我看你是盗墓贼吧,是不是忘记了带走铁锄特意回来取的?”说话人的声音尖细,很是阴柔。 朱医生眼睛适应了,看清不远处立着三四个人,身穿黑色的军用雨衣,手里拿着半自动步枪。 “你们是什么人?”朱医生又问道。 “我们嘛,是镇上的基干民兵,伏击了两天,终于抓到了你这个盗墓贼。”那人“嘿嘿”说道。 “你们弄错了,我不是盗墓贼,我是朱医生。”朱医生分辩道。 “你说你是医生,那为什么深更半夜冒雨跑到这荒坟岗里来?而且还特意到沈菜花的坟前,不是取锄头还能干什么?”那人说的也不无道理。 朱医生心想,这事如何解释得清楚呢?能讲自己深夜冒雨前来是为了观察荫尸的吗?这种封建迷信的话说出去肯定要挨批斗的。 “哈,没话说了吧,把这个盗墓贼押回镇上去审讯。”那人命令道。 几个持枪民兵押解着朱医生,拎着那根战利品——锄头,凯旋返回南山镇。 南山镇革委会的后院有几幢小院落,那是革委会领导们的私宅。凌晨时分,朱医生被带进了其中的一幢。 “蹲在那儿,不许乱动!”朱医生被人按蹲在院子角落里。 一会儿,屋里走出一个青年人,中等身材,看上去年纪不到三十岁。 “你是哪儿的人?叫什么名字?你把尸体弄到什么地方去了?老实回答问题,免得皮肉受苦。”那人说道,声音也是尖声尖气。 “我是南山村的朱医生,我没有盗墓。”朱医生回答道。 “还不说老实话,找打。”旁边的民兵踹了他一脚,朱医生一屁股坐倒在地。 “说,你把尸体弄到哪儿去了?”青年人接着喝问道。 “我是朱医生,你们可以向南山镇孟祝祺主任打听打听,他知道我是什么人。”朱医生喊道。 “你认识孟主任?”青年男子疑惑地说道。 “当然认识,前几日他还专程到我家去了呢。”朱医生说道。 青年男子沉吟片刻,吩咐道:“你们看着他,我去给县里打个电话。”说罢,转身走回屋里。 朱医生依旧蹲在墙角,秋雨湿透了他的衣衫,冻得他瑟瑟发抖。 十分钟后,那个青年男子走出来,对民兵摆了摆手,说道:“把朱医生请到屋子里来。” 朱医生哆嗦着身子跟着来到屋内,脚下淌了一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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