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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车上,朱医生心中充满了疑问,最后还是决定不开口,等回到家后再仔细地盘问寒生。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口,大黄狗笨笨老远见到,立刻从草屋内蹿了出来,口里“呜呜”地叫着。 作为屋主人,朱医生也只有请客人吴道明进屋稍坐喝茶,那吴道明竟欣然答应,迈步进屋。 兰儿母女胆怯地站在院子里,朱医生赶忙也请她们进屋,在寒生的催促下,母女二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迈腿到了屋子内。 “恭喜呀,朱先生,你家里出了个神医,也是你教导有方啊!”吴道明拱手道。 “神医?”朱医生不明就里,茫然道。 “哈哈,朱先生就别隐瞒啦,你儿子治好了这位阿婆的‘渐冻人症’,也就是西医所说的世界五大绝症之一的‘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难道说还不是神医?”吴道明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说的可是中医里的‘冰人’?那根本就是无药可医的。”朱医生诧异道。 “正是,不过被你儿子医好了,阿婆就在这儿。”吴道明说道。 “寒生?你在说笑,他根本不懂医术。”朱医生语气肯定。 “朱伯伯,他确实治好了我娘。”兰儿辩解道,声音嘶哑难听之极。 朱医生眼睛望向了寒生。 寒生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你?你说说都给她下了哪些味药?”父亲盯着寒生问道。 “木蚕为药,血余为引。”寒生脱口而出。 坐在旁边喝茶的吴道明闻之心中一动。 “你把土卵打碎了?”吴道明惊奇地问道。 寒生点点头。 朱医生瞥了吴道明一眼,恰巧被吴道明瞧见,忙说道:“朱先生,本人浸淫地理堪舆数十年,无非是想将毕生所学造福于民,今次北上中原,就是想寻找一个衣钵传人。我见您儿子天生异禀,聪明过人,心下想收其为徒,倾囊传授,而且每月还付他生活费人民币两百元钱,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朱医生根本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一下子语塞。 但观吴道明其人,骨骼清奇,眼角入鬓,话音清越,确有仙风道骨之貌,其学问必是极高,可是颜面鹰鼻橘皮,垂眉如帚,目光诡异,却又亦非善类,尽管自己一直想让寒生学些黄老之术,但还是谨慎些好。想到这儿,便婉转拒绝道:“吴大师愿收犬儿为徒,是高看他了,我们父子俩一直相依为命,平日里也粗茶淡饭惯了,就在这乡村里做个普通的赤脚医生也就满足了,你的好意心领了,如果大师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 吴道明轻轻一笑,道:“朱先生不必客气,您可以再考虑考虑,难道您就愿意埋没孩子在农村了此一生吗?如果能随我到香港见见大世面,我保准他几年之后,必将出人头地。我会再来的!”说罢拱手告辞,潇洒出门而去。 回县城的路上,吴道明背靠在吉普车的后座上,心想原来青色土卵中的木蚕竟然可以医治“渐冻人症”,真是匪夷所思啊!可是天下太极晕寥寥可数,土卵少之又少,看来根本无法形成一个产业。寒生,不过是个小孩子,他怎么会懂得用这种古怪的方法呢? 是他父亲?不会,朱医生听说儿子给人治病的事儿,脸上那种不相信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看来,朱医生本人也根本不懂,这一点确凿无疑。 如此说来,寒生这个小孩子不简单,在他的身后,一定还隐藏着一位高人,此人的存在甚至连他父亲都不知道。 我一定要会会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吴道明的神经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 第18章 “这么说,是太极晕穴生土卵里面的蚕虫治好了老太太的绝症?那我们可以在找到太极晕以后,把那些土卵都挖出来。在西方,估计一枚卵能够卖多少美金?”黄乾穗听完了吴道明的汇报后问道。 “价钱因病人而异,我看500万美金一枚还是有市场的。”吴道明回答道。 黄乾穗倒吸了口冷气,胸口一热,忙又接着问道:“太极晕下面生有多少土卵?”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不多,估计十余枚而已,而且分为五种,金卵、木卵、水卵、火卵和土卵,治好老太婆的是青色木卵里面的木蚕。” 孟祝祺在旁边插话道:“其他的几种卵说不定用处更大呢!” “这些五行卵亘古以来不断吸收日月之精华,昼阳夜阴,应该是有很大的能量,但其作用不甚了了,所有的易学典籍从来都没有过这方面的记载。”吴道明解释说。 那个寒生背后的高人肯定是知道的,但这件事没有必要告诉黄主任和他那蠢舅爷。 “我们可以把土卵里的蚕虫拿出来进行人工饲养和繁殖,这样不就可以一变十、十变百了吗?”孟祝祺突发奇想,大声说道。 蠢材!吴道明心里骂了句,但嘴里却耐心地解释道:“土卵失去了日月精华,其能量也就不复存在了。” 黄乾穗问吴道明:“吴大师,一定要尽快找到太极晕,拿到土卵。我已经打听了,大老板的病情日益严重,现在全身已经冻得收缩成团了,如果时间再迟,可能就来不及了。” “我明白,那就安排我住进南山村,我会设法尽快打听清楚的,不知哪一家比较可靠?”吴道明问道。 黄乾穗眼光瞟向他的舅爷,南山镇的革委会主任应该了解下面的情况。 “朱彪,南山村的小队长,是党员,政治可靠,就住到他家里,我来安排。”孟祝祺说道。 “好,就这么定了。”黄乾穗站起身来。 吴道明和孟祝祺知道,谈话结束了。 南山村草屋。 兰儿向朱医生讲述了自己和母亲不幸的身世,那边母亲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唉,这对母女的遭遇真是够可怜的,朱医生一世行医,各式各样不幸的家庭见过不少,可像荷香这样苦命的女人还是头一次遇到。 “后来你的父亲一直都没有下落?”朱医生叹息着问兰儿。 兰儿摇摇头答道:“没有,天下之大,也不知到何处去寻。” 世人之苦啊,想我一介布衣郎中,自诩悬壶济世,可是除了替人医治些普普通通的流行病症以外,又如何医得了世人之苦呢?想到此,朱医生更是不由得长叹唏嘘。 “寒生,真的是你替兰儿娘医好了‘冰人症’吗?”朱医生严肃地问儿子。 “是的,老爹。”寒生怯懦地望着父亲。 朱医生望望兰儿娘,又望望寒生,这怎么可能呢?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虽说人不傻,但也绝无可能医治得了这历代中医名家都束手无策的绝症啊! “寒生,你实话告诉我,你刚才所说的‘木蚕’就是那青色木卵里的蚕虫吗?‘血余’我是知道的,就是人的头发,也称‘人蜕’。”朱医生语气严厉。 寒生点点头,轻声说道“老爹,我把木卵砸破了,用里面的青蚕虫给大娘吃了。” 朱医生面色和缓了些,然后慢慢说道:“这种古怪的方法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老爹,我……”寒生想到那信中所言“得经之人当悬壶以济世,切不可道其来历,然父母子女亦不可言之,切记,不负旉之托也”的忠告,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寒生!”父亲厉声道。 寒生知道父亲的脾气,今天不说无论如何是过不了关的,可是说了,就违背了千年古墓主人所托,真是左右为难啊。 “老爹,我从大鄣山上摔下来,是一个名叫‘吴楚山人’的守林人救了我,那人隐居在卧龙谷中,天文地理、医术风水无不精通,是个有大学问的人,我从他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寒生没有办法,只有打个马虎眼儿,一股脑儿推到了山人身上,细究起来,他也确实没有明说就是山人告诉他的药方,看父亲的理解程度了。 “吴楚山人?”朱医生想了想,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兰儿,你和你娘无家可归,暂且先住下,寒生你把西屋收拾一下,给她们娘俩,你和我睡东屋,我去村里李老二家割点猪肉回来。”父亲吩咐道。 “吴楚山人……”父亲嘴里叨咕着,走出门去。 方才兰儿还未及提到寒生准备替她医治“泣血症”一事,此刻见父亲走远了,寒生赶紧叮嘱兰儿,此事先不要告诉父亲。兰儿点头应允,说一切听从寒生安排。 寒生心头还有一个疑问,他听了兰儿的身世后,隐隐约约感觉到她们母女与吴楚山人似乎有某种联系,他决定抽空带兰儿去见山人,如果山人就是兰儿失散多年的父亲,他们一家人能够团聚那该多好啊! 大家一同拾掇好西屋,勤快的兰儿打来水,里里外外、东屋西屋清扫了个干干净净。 家里第一次有外人来住,父亲特意割回来两斤肉并打了一斤烧酒,兰儿和寒生去地里摘了些青菜回来,便一起生火做饭,一向冷冷清清的家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连大黄狗笨笨也兴奋得跑前跑后,眼睛却始终盯着那坨猪肉。 烧火时,寒生悄悄对兰儿说今晚丑时方可进行医治,就是下举夜一点以后,次日亥时可愈。兰儿高兴之极,连连道谢。 晚饭时,父亲多喝了几杯,一扫被关押两天的怨气,喝着喝着就高了,寒生赶紧扶父亲回房上床睡了。 寒生躺在床上没有合眼,扳着指头数着墙上的老式挂钟的报时打点,生怕错过了时辰。 当钟声敲过夜半12点钟时,他悄悄爬起来,听着父亲的鼾声,蹑手蹑脚地溜出了东屋。 向外望去,院子里洒满了清凉的月光,四下里静悄悄,远处的水塘边偶然传来几声蛙鸣。 推开西屋,兰儿和她娘均和衣端坐在床上,她们一直在等丑时神医的到来。 寒生二话不说,招呼兰儿来到院子里,自己手握傍晚时事先放在门后的锄头,来到地头边老樟树下开始刨土。不一会儿,就刨了两尺左右深的一个土坑。随即拎来了一桶水,倒在了土坑里,然后要兰儿用水勺子不停地舀起约一米多高,然后倒进去,再舀再倒,反复不停。 约摸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丑时到,寒生说可以了。 “这就是‘子夜地浆水’。”寒生小心地舀了些坑底的泥浆水,拉着兰儿来到了月光下。 他取出那条来之不易的“雷击骑马布”,平铺在地上,又从怀里掏出那包百草霜,以地浆水调和百草霜,均匀地涂抹在骑马布上。 “闭上眼睛。”他吩咐道。 兰儿犹豫了一下,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寒生将骑马布缠在了她的脸上,外面又用准备好的布条一圈圈地绕了一遍,最后打上了结。 “好啦,明日亥时方可拆开。”寒生大功告成,松了一口气。 他扶着兰儿到了西屋里,然后退出房门,悄悄回到了东屋,父亲还在酣睡着。他轻轻脱衣上床,打了个哈欠,不久就沉入了梦乡。 笨笨脑袋伸出狗窝,目睹了这一切,晃了晃脑袋,继续打起了瞌睡。 第19章 朱彪的家在村北头的那棵老槐树下,土坡上也是三间草房,房门正前方有一方绿色池塘,两侧是青翠的毛竹林。 嗯,此房甚是不吉啊,吴道明一个人倒背着手站在老槐树底下,心底寻思道。 他是黄昏时由南山镇革委会主任孟祝祺亲自送来的,当时朱彪正在灶间煮饭,见镇革委会主任大驾光临,实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对镇上安排一位从广东来婺源乡村采风的老作家住在他家里满口答应,并保证在生活上照顾和服务好。 朱彪是一个人过活,三十多岁了还打着光棍,据群众反映,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不但年年被评为优秀党员,还是五好社员和青年突击手。按理说,这么优秀的青年,应该是不愁找不到对象的,他本人则表示说,共产党员应先生产后生活。这些情况都是孟祝祺主任于来南山村的路上介绍给吴道明的。 此屋红门映方塘,屋后子午不齐,应是“血盆照镜”大凶之格局啊,居住此屋,非残即夭,并断香火子息。 朱彪告诉他,自己的父母均为残疾,于两年前先后去世,唯一的兄长“文革”期间死于械斗。 果然不出所料,吴道明沉吟着,他抬头望望老槐树,此树怕是有数百年的树龄,虬枝骨突,皮色枯槁。“槐”者,木之鬼也,越老越易附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不过,此等凶宅又如何奈得了我吴道明呢?他微微一笑。 “听说你们南山古时产过五色土蛋蛋,朱队长可知晓?”晚饭时,吴道明试探着问道,目光如炬。 朱彪惶然不知:“五色土蛋,哪有这样奇怪的东西?” 吴道明笑了笑,说道:“只是听说而已,你知道,凡是当作家的,好奇心都是很重的。” 镇里有指示,生活上要满足这位岭南作家的需要,实报实销。因此,晚餐不但有酒,还炖了一只鸡,那是村中老马头家里的那只红毛大公鸡,每天早上就数它叫声最响。 朱彪喝了一大口酒,眼睛都红了,他神秘地对着这位“大作家”说:“吴老,您是做大学问的人,您知不知道,如果一个大肚子婆娘突然死了,肚子里的孩子是也跟着一同死了呢?还是过一段时间再死?” “过一段时间再死?”吴道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我是说,肚子里面的孩子很可能不愿意还未出生就死在他妈的肚子里了,他会不会有怨气?”朱彪解释道。 “那是自然的,在一定的时间和特定的环境下,婴儿会怨天尤人,怒气冲天,搞点事情出来的,当然这孩子必须有足够的月份才行。”吴道明按照常理说道。 “多少个月?”朱彪紧张地问道。 “越大怨气越甚,即将出生时最凶。”吴道明诧异地望着这个乡村里的小队长,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划过的恐惧。 两人默默地吃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吴道明感觉此人心中有极难启齿之事,深埋在心,自己要不要帮他呢? 寻思之间,抬眼细观其面相,额头天庭塌陷,左串骨无角,鼻骨犯眉,堂上不寿,颧骨争眼,子嗣不立,音浊其声,此人实属贱品。这样的人家中竟会奖状挂满墙壁,荣誉缠身,真是怪事。 可再一想,这种人却是极好利用的,若能解他疑虑,必会对自己敬若仙人,死心塌地供自己驱使。最后,吴道明意下帮他释去心结,收为己用。 外面天色已暗,乡村还没有通上电,农户家里点燃了小盏的菜子油灯,山林间漆黑一片。 “胎死腹中的婴儿,怨气难解,尤为怨恨其生父。”吴道明望着朱彪的脸色,先开口投石以问路。 朱彪身子微微一颤,这一点没能逃脱吴道明鹰隼般的目光。 “为什么?”朱彪迫不及待地吞下半杯酒。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怨其未能保护好他和母体,尤其是在其生父有能力做到的情况下而没有去做。” 朱彪的脸上微微变色,眉头紧蹙,双眸凝视,眼眶湿红。 “他会怎样?”他小心翼翼地问。 “形成鬼胎。”吴道明答道。 “鬼胎?”朱彪身子又是一抖,颤巍巍的手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吴道明看得真切,说道:“世间万物都有破解之法,朱队长心中若有苦闷,何不说出来听听,我颇识术数,或可帮你解惑。” 半晌,朱彪似乎终于下了决心,把手掌往桌上一按,道:“好,就请吴老帮我,您是外乡人,千万要替我保守秘密。” 吴道明微笑不语,侧耳倾听。 “我曾经有一个女人,出身成分很好,在旧社会都是属于苦大仇深的,人模样长得也是南山镇数一数二的,可惜丈夫是一个废料,下面少了两只蛋蛋。后来,她怀上了我的孩子,肚子渐渐大了,便引起了夫家的怀疑,对她百般凌辱拷问,打得她遍体鱗伤,断了两条腿,可是她始终一言不发,坚决不说出是谁的骨肉,最后实在忍受不住,就上吊死了。”朱彪说着,捏紧的拳头青筋暴露。 “岂有此理!这夫家岂不是草菅人命?”吴道明听罢也不由得愤愤不平。 “正是,可是她娘家没人,可怜她就这样被草草地埋在了乱葬岗里,连副棺材都没给用。”朱彪脸色涨得通红。 “可是你为什么不出头呢?”吴道明鄙夷地说道。 朱彪头埋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夫家很有势力吗?”吴道明问他。 朱彪点了下头,长长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真是个贱人,吴道明心中骂道,嘴上说:“那女人死的时候,腹中胎儿多大了?” “八九个月了。”朱彪呜咽道。 “嗯,这么说已经形成了鬼胎,他会一直寻找宿主替身的,直至七七散尽阴元。”吴道明分析道。 “你是说,这孩子会上身,也许他还没有死?”朱彪瞪圆了眼睛,盯着吴道明问道。 “有可能,但是他必须在四十九日之内遇到合适的宿主。”吴道明告诉他。 “什么是宿主?”朱彪小心地问道。 “孕妇。”吴道明回答道。 朱彪突然沉默了,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女人叫什么名字?”吴道明问。 “沈菜花。”朱彪喃喃道。 是夜,清冷的残月静悄悄地挂在天边。 朱彪领着吴道明来到了荒坟岗,月色如水,山野间清凉一片。拨开蓬蒿野草,面前就是沈菜花那孤零零的土丘,一只黑色的乌鸦蹲在坟头上,默默地注视着这两个深夜到来的闯入者。 吴道明环顾左右,心中暗自吃惊。此乃大凶之地啊! 但觉阴风习习,静听仿佛有一丝如泣如诉的哀怨之声随风而来,不绝于耳。西方那翘起的山包怪石嶙峋,上面寸草不生,在月光下光秃秃的,好一个“白虎衔尸”啊! 吴道明低头注视着那块写有“沈菜花”三字的石片,点了点头,说道:“沈菜花冤屈难解,又入此凶地,实为不幸啊!气行于地下,物生于地上,此坟头绿草萋萋,不同于周边植物,看来她的怨气已渐渐消去,莫非腹中胎儿已经重生?‘白虎衔尸’,必然行之不远。” “吴老,怎样?”朱彪轻轻问道。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鬼胎已度人,你还要找到他的下落吗?” 朱彪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口中说道:“吴老,拜托你指条明路,找到我与菜花的骨肉下落,我就是给你当牛做马都愿意。” 吴道明微微颔首,淡淡说道:“起来吧,此间荒山野岭,如有孕妇经过也是家在附近之人,你可就近探访,谁家孕妇四十九日之内分娩过,必是你的孩子无疑。” “那我与他相互能认出来吗?”朱彪不放心地问。 “有悖于常理之事发生,即是相认。”吴道明说道。 “吴老,您知道我的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朱彪又追问道。 “儿子。”吴道明回答。 第20章 清晨,寒生睡梦之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父亲正坐在他的床边,默默地注视着他。 “老爹,你怎么啦?”寒生打了个哈欠道。 “你有些事情瞒着我,是吗?”父亲轻声问道。 寒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寒生,你告诉老爹,青木蚕虫治冰人症的方子另有来历吧?当今世上绝对不可能有人会下这种奇方,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见到荷香阿婆是我俩上次赶集的时候,回来后第二天你就出事了,之后才遇见那个什么山人的,寒生,你从小到大,就是不会撒谎。”父亲的眼光里满是怜爱。 寒生心中一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老爹……”寒生脱口而出。 “嘘!”父亲伸出食指在嘴边摇了摇,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你一定有难言之隐,否则不会对老爹都不讲的,包括你医治自己腿伤的方子和外面的小姑娘脸上包的药,都是一样。寒生,老爹其实心里是为你高兴,朱家后人总算没有愧对祖先啊。” “老爹!”寒生眼含泪水趴在了父亲的腿上。 “好孩子,挺起胸来,医者之道在于德。孩子,记住,世人不论贫富,不分贵贱,治病一视同仁,你将来不必局限在这小小的山村里,走出这里,到外面去,世上还有许多类似荷香和兰儿那样的无助的穷苦人,等着你去给他们治病。”父亲也落下了眼泪。 “老爹,”寒生抬起头来,“你放心,我会的,寒生立志从今起,悬壶济世,做一个像老爹一样的好赤脚医生。” “唉,江湖险恶啊!”父亲长叹道。 兰儿和她娘一早就在灶间把早饭做好了,红苕稀饭,香气弥散。寒生看到兰儿缠着布条,眼睛都看不见还在帮着忙活,心中热乎乎的,这才是家的感觉啊,想起自己自幼丧母,不免又是一阵酸楚。 自己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青囊经》真是名不虚传,从今往后,自己怕是真的要悬壶济世了。此刻,他体会到了治病救人的快感,也理解了当年华佗壮志未酬的悲凉。放心吧,神医前辈,寒生会继续完成你的遗愿,做一代赤脚神医,浪迹江湖。 “小兄弟,起得好早啊!”竹篱笆外站着香港风水大师吴道明,一身蓝灰色西装,还扎着条花纹领带,一脸的笑容。 父亲走出房门,淡淡道:“吴先生一大早就到南山村有事吗?” 吴道明哈哈一笑,走进院子里来,手里拎着条猪大腿。 “我已经住到南山村里了,以后我们暂时就是邻居了。说实话,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寒生这孩子,玉不琢不成器,只要稍加点拨,他日必将有成啊。” “你这是……”父亲指着吴道明拎着的猪腿。 “寒生有腿伤,中医‘以形补形’,吃些猪腿,早点养好伤。小小心意,还望笑纳。”吴道明坦然道。 这条猪大腿怕有二三十斤,朱医生何尝不知形补食疗对寒生腿伤有益,但苦于囊中羞涩,实在无钱购买,但是此人心术不正,最好敬而远之。 “无功不受禄,还是请拿回去吧!”朱医生说道。 “何谓无功?寒生治好了阿婆而不嫌其穷,舍弃心爱的土卵而不吝其宝,此仁术医德,从小即已显示其悬壶济世风范,我今日略表心意,区区猪腿,何禄之有?朱医生行走江湖,竟也如此迂腐?”吴道明义正词严道。 朱医生一时竟哑口无言,只能道:“吴先生,请。” 寒生高兴地接过猪腿,毕竟这年代大家肚子里都没油水,能补补兰儿她娘虚弱的身子也是好的。 茶叶很粗糙,泡在粗瓷大碗里显得寒酸,吴道明微微一笑,端起便饮。 “痛快,这种喝茶之法在岭南绝见不到的,我们那儿习惯功夫茶,品茶聊天,谈尽江湖事。朱医生久居赣北,也应当到处走走,尤其是寒生,多一些江湖历练,对他十分有益。”吴道明侃侃而谈。 朱医生点点头,心中猜测着这位吴大师此行的本意。 “此地地处黄山一脉,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朱医生可闻‘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之说,我看此地有形止气蓄、化生万物、土随龙起之势,朱医生是否同意我的看法?”吴道明说道。 “我是一个普通乡村医生,对这些风水之类的东西不明白,况且在我们这里,风水术始终是一种迷信。”朱医生应对着。 吴道明笑笑,又喝了口茶,正欲开口,瞥见头上包缠着布条的兰儿,不由得一愣,略微思索,心下即已明了,口中故意问道:“咦,这小姑娘怎么把头都包起来了?” 朱医生只得据实相告:“她得了怪病,以致相貌异变,现正在治疗之中。” “我敢说,这丫头原本是一个相貌端庄美丽的姑娘。”吴道明意味深长地说道。 吴道明的一句话提醒了朱医生,他回想起较早时,寒生曾问起过他有关“泣血症”的问题,如此说来,寒生早已知道了兰儿的病症,并着手医治了,这孩子倒是个热心人。这对母女孤苦伶仃,寒生也二十出头了,只是不知这丫头患病前的模样,唉,想哪儿去了。朱医生不由得暗自一笑。 “朱医生何故发笑?”吴道明不解地望着他。 “噢,没什么,吴先生还没吃早饭吧?若不嫌弃,粗茶淡饭将就吃一点儿?”朱医生问道。 “那我就不客气啦。”那吴道明说着竟自己动手,径自舀了碗稀饭喝起来。 “吴先生为何住到乡下来,这里生活条件如此艰苦。”朱医生问道。 “现在是卯年戌月中,岁末已是不远,我在此地等着看天象奇观呢。”吴道明似乎不经意说道。 “什么天象奇观?”朱医生诧异地问道。 “阴晕五色光。”吴道明边喝稀饭边说道。 “阴晕五色光?”朱医生心中微微一颤。 “就是太极晕每当辰龙年初交更之时,由穴中发出五色极光,直冲斗牛,十二年才一次,难得一见啊!”吴道明放下碗筷,抹了下嘴巴。 吴道明眼角余光瞥见朱医生眉头紧蹙,沉默不语,心中暗自窃喜,这老家伙上钩了。 太极晕竟会发光?自己可不晓得,袓辈传下来的遗训中也从来未曾提到过此事,这事是真的吗?朱医生百思不解。 吴道明看在眼里,再追加了一句:“黄主任、孟主任届时有幸一起来南山观看这旷世奇观呢。” “唔。”朱医生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话已递出,见好就收。吴道明站起身来,说道:“这稀饭的味道真是不错,我先行告辞了,你们不妨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让寒生跟着我学习易术,不久即有所成!” 朱医生送出门外,那吴道明扬长而去。 这些人难道真的只是要观赏所谓的五色极光吗?他们的目的是要寻到太极晕,找到后又要干什么呢? 朱医生闷闷不乐。 第21章 夕阳西下,竹林农舍前,一个农妇坐在屋檐下正在给婴儿喂着奶,眼望着怀中胖嘟嘟可爱的孩子,农妇心里甜滋滋的。丈夫下地快要回来了,灶上的大铁锅已经煮上了米饭,一股新米的稻香弥散在空气中。 竹林中传来了踩在干竹叶上窸窸的脚步声响,大概是丈夫回家来了。 竹林里走来一个人,虎背熊腰,身体壮实,这人正是朱彪,打听了一整天,他终于找到了这里。 农妇有些惊奇地望着来人,这里地处偏僻,一般极少有陌生人经过的。 “大嫂,我想喝口水。”朱彪已经发现了农妇怀里的婴儿。 农妇进屋舀来一瓢凉水,递给了行路的客人。 “大嫂,这孩子长得好结实啊,是个小子吧?”朱彪一边喝水,一边打量着婴儿。 听到有人夸奖自己的孩子,农妇自是喜不待言,农村里出生的小孩儿,父母都喜欢身体长得壮实一些。 “多大啦?”朱彪问。 “还没满月呢。”农妇回答。 “真的是生得又大又壮实,让我瞧瞧,你看这小脸蛋……”朱彪说着便上前细看那孩子。 那婴儿生得白白胖胖,浓眉大眼,乌黑的双眸炯炯有神地望着朱彪,朱彪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突然,那孩子“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尖厉并且刺耳,同时眼睛死死地盯着朱彪,眼皮眨都不眨一下,两个黑色的瞳孔放大了一倍有余,把眼白挤到了眼角边,几乎整个眼眶里全是乌黑色的瞳仁儿…… 朱彪一惊,随即大喜,那广东来的吴老告诉过他,有悖于常理即是相认,这孩子如此异样的怪笑,必定就是自己的儿子无疑。 菜花啊,这是我们的儿子啊,他噙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滴落了下来。 “咦,老表,你怎么啦?”农妇惊奇地望着朱彪。 朱彪明白自己失态了,忙说道:“啊,我家里三间房子,就是没有个孩子,刚才见这娃娃生得这么好,一时想起自己家有点难过,唉,要是他能做我的干儿子就好啦。” 他考虑过打昏农妇把孩子抢走,但是一来怕出人命,二来自己又没有办法给孩子喂奶,所以还不能来强的。 农妇听得朱彪的话,只是警惕地一笑,手里抱紧了婴儿。 竹林里又传来了脚步声,农妇的丈夫从田里收工回来了。 男主人见到朱彪一愣,眼光瞟向自己的媳妇。 “这位老表路过咱家喝水的。”农妇告诉丈夫说。 “哦,那快请进屋吧。”男主人相让着,山里人都好客。 “不啦,这就走,我是朱彪,南山村的队长,一打听都知道的。”朱彪说道。 一听说是南山村的,男主人立刻热情起来,说道:“原来是南山村的啊,前几日多亏了你们那儿的朱医生,不然恐怕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朱医生好吗?” 原来是朱医生来接生的,看来以后还要对他客气点儿,毕竟那孩子是我的儿子。 “朱医生还可以,他家住村东头,我就住在村北的那棵老槐树下,三间草房。抽空时来坐坐,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娃娃,我想认他做干儿子,行吗?”朱彪诚恳地说道。 “这……”男主人吞吞吐吐。 朱彪道:“我是生产队长,优秀共产党员,连续多年的五好社员,青年突击手,还是民兵排长……” “这两天我们准备全家去南山村探望朱医生,向他表示感谢,到时候再说吧。”男主人谨慎地说道。 朱彪一听心中有了点谱,人家肯定是要打听了解下自己情况的,马上赶回去事先做些工作,尤其是请教吴老,这人学问大着哩! “老表怎么称呼?”朱彪问道。 “我姓沈,叫我天虎就行了。”男主人报上姓名。 “好,天虎,你们去朱医生那儿一定要到我家来坐坐。”朱彪诚恳相邀道。 “好吧。”沈天虎应允道。 朱彪告辞,走出几步后回头望去,那婴儿冲着他诡异地一笑。 山里日头沉得快,朱彪刚刚走出竹林,天就黑了下来。前面就是荒坟岗,“嘎嘎”,几声乌鸦的叫声在坟地里回荡着。 朱彪站立在那座孤零零的荒冢前,眼眶又湿润了。 菜花啊,我终于找到了我们的儿子,他长得又白又结实,还会对着我笑。菜花,你现在可以瞑目了,你放心,不久我就会把他带回身边来的,我会把他抚养成人,而且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再找婆娘了。只有同你一起的时候,我才感觉到了真正的快乐,我不能活在没有你相伴的日子里,所以我要把你葬回我家,就在老槐树下,你高兴吗?这样,我们就可以朝夕相处,天天见面了,还有我们的孩子。 朱彪嘶哑着声音发出一声长叹…… 荒坟岗中回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那是一种哀怨凄凉的声音,仿佛是一个女人割舍不下的揪心叹息…… 朱彪一步三回头,渐渐远去了。 “嘎——”那乌鸦还在坟头上。 残月如钩,老远望见老槐树下,那个大作家吴老倒背着手,静静地矗立在月光下。 听到脚步声,吴老慢慢转过身来,对朱彪轻轻一笑,道:“听你脚步声,急而不乱,气御足跟,如沐春风,应当是找到你的儿子了。” “吴老,您真的是神人啊,果然就在菜花墓地不远的一户人家里,那娃儿生得还很像我呢!”朱彪兴奋道。 吴道明微笑不语。 “吴老,我今晚就准备接菜花回家,我不想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儿,您看可以吗?”朱彪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吴道明略一思索,叹道:“也好,生死相依,念你如此重情义,我就指点于你,记住,子时中开穴,用泥封住死尸口鼻,背在身后,途中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不可应答,明白吗?” “明白。”朱彪满口答应。 “那好,你可以去做了,在草房的右侧三丈三的位置上挖新墓穴吧。”吴道明指示道。 “那吴老您请回屋休息吧,我这就给您做饭去。”朱彪说道。 “不必了,我今晚不想吃东西,我准备给你家来个大扫除。”吴道明冷冷一笑道。 “大扫除?我家里很脏吗?”朱彪疑惑不解地问道。 “当然。”吴道明阴沉地一笑。 第22章 月光清冷,那方水塘里倒映着一钩残月,老槐树上飘落几片枯叶,已是深秋时节了。 吴道明慢慢绕塘而行,水平如镜,塘边水草中不时传来几声蛙鸣。 这朱彪面相虽贱,那沈菜花倒是一个刚烈之女,宁死也不肯说出胎儿的父亲是谁,如果换做有血性的男子汉,定会挺身而出,可惜呀!看在这小子在沈菜花死后能不忘情义而去偷尸的分上,我就替他清理下那东西,也当是为那沈菜花做点事吧! 吴道明静静地等待着,抬眼望了望夜空,此刻已近亥时,这是一天之中阴气萌发之时,他想那东西应该快要出来了。 “吴老,菜花的墓穴已经挖好,现在我就去接她了。”朱彪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说道。 “记住我说的话了吗?”吴道明叮嘱道。 “记住了。”朱彪应道,扛起锄头便走了。 这时,平静的水面上冒起了个水泡,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小水泡,连成一条直线直奔老槐树方向而去。 吴道明站在塘边,默默地看着。这东西终于出动了! 吴道明眼盯着水中移动着的水泡,嘴里“哼”了一声,然后便沿塘边计算着步数跟着移动,最后来到老槐树下。 夜深人静,月色迷离。他把耳朵贴在树干上倾听,不一会儿,他听得树干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可以感觉到有东西在往上爬行。 吴道明点了点头,退回到水塘边,低下头凝视着水面,残月如钩,薄云几片,碧水一泓。 又过了一会儿,水中残月倒影处,映出了一个小小的金色的脑袋,四下里转动着,然后伸得长长的,张开小口,对着月亮一吸一呼地吐纳着。 吴道明心想,你终于出来了,金头鼋。 鼋,古书中记载,“甲虫唯鼋最大,故字从元,元者大也”。此物其貌不扬,脖子四周散生着疣状凸起物,亦称“癞头鼋”,中原近代已近绝迹,吴道明也只曾在浙东南的瓯江边见过一只,算下来也有三十多年了。 金头鼋善食阴气,古代帝王陵寝驮碑的石像就是它。 这东西寿命极长,可达千年以上,而且力大无穷,十步之内含阴气喷人,杀人于无形,古时候的风水道士们若是见到金头鼋,早早就避而远之了。 此物竟会在这里出现,实属罕见,应是“血塘照镜”格局外加老槐树之故,也或许是奔着太极晕而来。 吴道明冷笑几声,别人制服不了你,我却可以,以我一个甲子童身的阴阳锥,伤你绝不在话下。 心念一动,伸手自颌下拔出一根胡须,这是阳锥,随即伸手入裆,忍痛扯下来一根阴毛,此为阴锥,然后把这两根毛发捻到一起,吐了口唾沫,将其捋直,阴阳锥已成。 阴阳锥是风水界中极厉害的暗器,辟邪圣物,非童子身不可为,这吴道明乃是一甲子的童子,此锥的能量自是非同小可。 但见,他将锥托于掌心,眯起眼睛瞄准金头鼋,正欲一口气吹出…… 残月下,树顶上又出现了一群小脑袋,排成一排,皆引颈对着夜空吸气吐纳,原来这金头鼋竟有孩子…… 吴道明大吃一惊,一支阴阳锥显然是不够了,那些小鼋反扑下来也是不得了的。无奈,他只得再次伸手入裆,忍剧痛又扯下一缕阴毛,颌下拔了十余根胡须——眼泪几乎都落了下来——制成了十余支阴阳锥。 吴道明再次瞄准吹出,月光下,十余支黑影如利箭般射向老槐树顶…… 只听得“噗噗噗”连续数声,自老槐树顶接连坠下一串黑影,“啪”地摔在了地上。吴道明走到近前,定睛细看。 一只巨大的如龟般长相的金头鼋在地上慢慢地翻过身来,背甲绛褐色,散有淡黄色斑块,腹甲黄色,盾片上有排列基本对称的红色图斑,头则是金黄色,脖子上长满了金色的疣,上面钉着一支阴阳锥,没入寸许。四肢脚趾间有蹼,一对眼睛大大的,眼睑处似乎有泪水滚动。周围的地上散落着七八只小金头鼋,个个都摔得四仰八叉,每个脖子上都中了一支阴阳锥。 那为首的大金头鼋抬起脑袋,望着吴道明,眼神中似乎带有乞怜,一滴、两滴泪水渗出了眼睑。 看来这只金头鼋是在求饶了,阴阳锥已经封住了它的任脉,鼋与龟一样,经常将头缩于腹甲内,日久自行打通任脉,所以“千年王八万年龟”,寿命远远超过自然界其他生物。此刻阴阳锥的罡气已阻其任脉,等于是废了其武功,金头鼋也就如同普通龟鳖般,无法再施力伤人了。 唉,去吧,吴道明挥了挥手,眼瞅着金头鼋妈妈带着小鼋们蹒跚着向南山深处爬去。 只是损失了几根毛而已!吴道明这样想着,已经忘记了方才拔毛时的疼痛,慢慢地渡回到草屋内。 他没有留意,树顶上的小金头鼋,有一只落入了树洞里,悄悄爬回了水塘。 第23章 荒坟岗上,残月斜照,阴风徐徐,蓬蒿飒飒。 朱彪兴致勃勃,今晚就要接回菜花的尸体,以后她会与自己终生厮守在一起,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思念时就可以坐在她身边,听说外国有一种水晶做成的棺材,死人躺在里面如同活着一般,可惜自己买不起,只好将菜花埋在草屋旁了,唉……他又发出那长长的嘶哑叹息声。 估摸着子时已到,朱彪迫不及待地举起了铁镚,锄头落地,铮铮有声,声音回荡在坟地里,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不多时,已经刨出一个大土坑,估计差不多了,朱彪扔下锄头,蹲下身子改用双手向外扒土,他不愿意铁锄伤了菜花的尸身。 一点一点地清理碎土,拣去草根,最后露出一条麻袋,麻袋口用铁丝扎着。 月光下,麻袋鼓鼓囊囊的,朱彪伸手摸了摸,手中的感觉是人的肉体,顿时间感到热血往上涌,心脏“怦怦”跳个不停。他颤抖着手解开铁丝,翻开袋口,一张苍白的女人脸孔露了出来,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的鼻头,毫无血色的嘴唇,脖子上还套着一圈绳索。 “菜花啊……”见到自己梦思魂牵的女人,朱彪的相思之情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出。他扑上前,在尸体冰凉的脸上不停地亲吻着,并忍不住失声恸哭起来。 “嘎——”乌鸦的叫声打断了朱彪的呜咽,他抬起头来,想起吴老的话来,可别耽误了时辰。 望着菜花白净的面皮和沉睡般的怜人模样,朱彪实在是不忍心取来烂泥巴糊在她的脸上,心想大不了让菜花咬我两口,我也心甘情愿。 他没有遵照吴老再三叮嘱要塞住尸体口鼻的要求,而是直接将其背在了自己的背上,锄头也没有拾起,直接沿着来路返回。 山间的月色惨白而迷离,背在身后的尸体冰凉沁骨,菜花的脑袋枕在朱彪的脖子上,长长的头发垂在了他的两颊,不时地飘起挡住他的眼睛,这时,他要吹口气,荡开散发着泥土味儿的发丝。 背着心爱的女人,朱彪心中充满了自豪和满足感,脚下也是软绵绵的,他愿意一直就这么不停地走下去…… 途中没有遇到什么人啊,也没有声音喊我应答,看来是吴老太谨慎了。 翻过一个小山包,前面已经可以远远地瞧见南山村了。一路下坡,朱彪脚下虎虎生风,几乎就是一路小跑。 “呼嘎、呼嘎”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仿佛还有气息吹在自己的脖颈上,朱彪心中一惊,吴老说的果然来了,不行,此刻绝不能回头和搭话,反正快要到家了,一咬牙,腿上再加把力,简直是健步如飞了。 其实那怪声乃是大肚子的沈菜花受到了奔跑着的朱彪后背的颠簸挤压,胸腹腔一松一缩间将空气呼出和吸入时所发。 朱彪越跑身后的声音越响,他已经是毛骨悚然了。 前面就是自家的三间草房,终于到家了,脚步一缓,颈后沈菜花一口咬下…… “啊”的一声惨叫,沈菜花咬住朱彪后脖颈的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入肉三分,鲜血自牙缝中渗出。 吴道明从屋子里转山,冷笑道:“已经叮嘱过你塞住尸体口鼻,可你还是不听,知道厉害了吧?” 朱彪哭丧着脸,眼泪汪汪地望着吴道明。 “进来吧。”吴道明让背负着沈菜花的朱彪先进草屋,然后绕着沈菜花看了一遭。 “这女人不是自杀的,她是被人谋杀的。”吴道明正色说道。 “你说什么!菜花是被人害死的?”朱彪顾不得颈上的疼痛,急切问道。 “不错,她是被人由后面勒死的。唉,可怜的女人。”吴道明叹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朱彪背着尸体问。 吴道明解释说:“你看,吊死的人绳索印痕是斜向上去的,而沈菜花脖子上的绳索淤血痕迹是直接向后的,这说明她是被人由身后套住脖子强行勒死的,难怪她的怨气如此之大,这么久了仍不愿散去。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一尸两命啊!” “孟祝祺!是他杀了菜花……”朱彪悲怆地叫喊出来。 “孟主任?”吴道明吃了一惊。 “就是他,沈菜花嫁给了他的那个没有卵蛋的儿子。”朱彪怒火中烧。 哦,是这样,吴道明心中盘算开来。孟祝祺是南山镇的主任,是地头蛇,其姐夫黄乾穗是婺源县的父母官,自己又是他们请来的,按理说应该是一路的。可是,这些人竟然为了泄愤而谋杀一个怀了孕的女人,虽然自己与他们初次见面就从骨骼面相上看出其非善类,可自己却是为财而来。如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朱队长,你挖出尸体时,有没有做什么或者说什么令沈菜花熟悉难忘的一些事情?这样会导致她尚未完全散尽的怨气重新聚集起来,奋力咬你一口,想要告诉你什么。”吴道明分析道。 “我只是亲了她……”朱彪小声支吾道。 “唔,怪不得呢,你唤醒了她体内残存的气息。这女人也的确可怜,钟情的男人临危缩头,有怨;肚子里的孩子骨肉连心,有爱;被夫家无辜勒死,有恨。这怨爱恨三样交织在一起,咬你一口也是应当的。”吴道明愤然说道。 “怎么才能让菜花松口呢?”朱彪带着哭腔说道。 吴道明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说道:“告诉她,你将来的打算,她若满意,自会松口。” 朱彪立即开始说了起来:“菜花,我已经将你从荒坟岗接回我俩的家中了,你满意吗?” 沈菜花依旧紧紧咬着朱彪不松口。 “菜花,我会把我俩的儿子接回来,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好吗?”朱彪又说道。 沈菜花依然没有松口。 朱彪头上渗出了冷汗,说道:“菜花,你要我为你报仇吗?” 沈菜花终于一下子松开了口,身子软绵绵地从朱彪背上滑落,倒在了地上。 吴道明摇头叹道:“果然是个刚烈的女人。” 朱彪未及包扎颈上的伤口,便抱起沈菜花的尸身,默默地走出房门。来到挖好的新墓穴旁,将她轻轻放在土堆旁边。想了想,重又回到草屋内,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开一只长木柜,拉出里面所有的衣服被褥等物,扛起空柜出门来到房西,将木柜撂入墓穴里。 时间紧迫,来不及准备棺材,将就着用自家的木柜吧,这还是当年我娘的嫁妆呢,他对菜花喃喃说道。 “不要留坟头,以免惹来灾祸。”吴道明站在房门口好心提醒。 夜空中淡淡雾霭,月明星稀,透着沁骨的凉意。朱彪一锨一锨地添着土,心中悲愤难名。报仇,我怎样才能报得了仇呢? 埋好菜花,墓穴上面按照吴老的意思没有留坟头,朱彪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家屋旁若是凭空多了个新坟,难免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插上三炷香,朱彪跪在地上,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心中暗暗向沈菜花发誓: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但是要等我找到合适的方法。 “你心中想要复仇?”吴道明站在身后突然说道。 “是,请吴老帮我。”朱彪说道,表情坚决。 吴道明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可以。” “您真的愿意帮我?”朱彪不相信地问道。 “嗯,不过你要先帮助我做点事情。”吴道明说道。 “好,吴老您有什么吩咐,我朱彪粉身碎骨也替你办到。”朱彪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吴道明心里想,差不多了,这小子可以为我所用了。 “你替我监视着朱医生一家,尤其是朱寒生,看他们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吴道明吩咐道。 “你怎么对他们感兴趣?”朱彪不解地问道。 “以后不许再问为什么,知道吗?”吴道明沉下脸来。 “知道了。”朱彪赶紧答应。 “这两天,他们可能会去南山一带转悠,你要盯着他们父子俩,不要被这父子俩发现,然后回来向我报告。”吴道明补充道。 “吴老请放心,这事容易办到。”朱彪信心十足。 第24章 亥时终于到了,寒生小心翼翼地解开兰儿头上一圈圈的布条,最后揭开了骑马布…… 一刹那间,寒生惊呆了,面前的姑娘竟是如此美丽:浓眉大眼,圆圆的鼻子,柔软的鼻头,刚毅的厚嘴唇,额头方正,黑里透红的健康肤色…… “原来你这么漂亮啊!”寒生口中喃喃地说道。 父亲站在一旁满意地微笑着,这姑娘不但是典型的农村美女,而且生就一副旺夫相貌。 兰儿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镜子,望着镜子里的影像,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是我,真的是我,我终于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啦!”兰儿激动万分地说着,就连声音也变了,不再嘶哑,而如黄鹂般响亮。 “寒生哥,我会遵守诺言,嫁你为妻。”兰儿眼中噙泪说道。 寒生脸一红,手足无措地望着父亲。 朱医生目光看向兰儿娘,见她默许地点点头,心下明了,于是便微笑着说道:“这都是天意啊,不过你们现在年龄还小,可以先订婚,过两年,寒生事业有成再结婚不迟。” 寒生虽然有些腼腆,但是瞅着兰儿俏丽的模样,心中自是欢喜,红着脸说道:“我去沏壶茶来喝。”起身到灶间烧水。 秋夜已深,凉风习习,但草屋里却是春意融融,大家都没有睡意,一面喝着热茶,一面聊着天。 “从今往后,你们就住在这里,今冬准备些木料,明年开始盖新房。”朱医生说道。 寒生心里还想着一件事情没有说出来,那吴楚山人是否就是兰儿的爹,他准备第二天悄悄去一趟大鄣山卧龙谷,找到山人问个究竟。想到这儿,心中一阵激动,暂时先不告诉她娘俩,到时候给她们来一个惊喜。 残月已经西沉到了天边,寒生仍旧辗转难眠,鸡叫三遍时,他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清晨,灶间弥散着一股肉香味儿,兰儿在炖着昨日特意留下的那只猪脚,她盼望着寒生的腿伤早日痊愈,今后这就是她的家了,自己和母亲漂泊了十多年,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早饭后,父亲准备去南山镇一趟,兰儿母女是外乡人,按照规定,他必须去向政府说明情况,而且还要办理相关的手续。 “在家好好养伤。”父亲叮嘱道。 兰儿母女看天气晴朗,便拆洗被褥,屋里屋外地打扫卫生。 寒生估摸自己此时去卧龙谷太阳落山时能够赶得回来,说不定还可以将吴楚山人带回来呢,如果山人确实就是兰儿父亲的话。 父亲出门以后,寒生找了个借口,说去山脚下挖点野生党参,路途不远顺便活动下筋骨,叫兰儿母女放心,然后便带着大黄狗笨笨一路出发了。 沿着南山脚下一路东行,秋高气爽,路边的小草和野花上挂着露珠,空气中弥散着泥土的芬芳。 笨笨欢快地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跑着,寒生的伤腿基本上已无大碍,走起来并不怎么吃力。 他和笨笨都没有留意到,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若隐若现地始终跟着一个身形矫健的人,正是朱彪。 两个时辰后,寒生已经进入了大鄣山,山势逐渐高耸,树林也更加茂密了。 前面应该就是卧龙谷了,寒生依稀记得谷口的那棵老樟树,吴楚山人依依不舍地送他到树下,也许冥冥中注定,这个曾救自己一命的学者,或许就是未来的岳丈,而且这个岳丈竟还会使用如此怪异的方法,从那只老蝙蝠手里抢夺“骑马布”。寒生想着想着竟暗自笑出声来。 “笨笨,别到处乱跑。”寒生看见大黄狗向一边跑去,忙将它唤回。 他在笑什么呢?躲在一株树后的朱彪瞧在眼里,心下暗自琢磨着。 山谷中的小溪依旧是那么清澈,偶尔还能发现几条小鱼在水里游动着。 越往深处走去,樟树林越发茂密,绕过一片林子,熟悉的草屋出现在了眼前,那间简陋的土坯草房,屋顶铺着茅草,屋外是山人自己开垦的一小片绿油油的菜地,屋顶上炊烟袅袅。 寒生站在远处,望着那静谧的田园景色,心内一阵激动,他可以想象得出,山人见到他时的惊讶表情。 寒生“嘘”了声,示意笨笨不要作声,然后蹑手蹑脚地朝屋子摸去。 灶间里,一个瘦高清癯的背影,正在灶边忙活着,寒生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儿。寒生笑了,这吴楚山人又在烧他那拿手的山鼠干了。 “山人叔叔!”寒生猛地扑过去大喝一声,冷不丁吓得那人一惊,“咣当”一声,碗勺一股脑儿掉到了铁锅里。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十分惊奇地看着寒生。 这不是吴楚山人…… 寒生愣住了,此人面色青灰,短而黑的眉毛,三角眼,鹰钩鼻,颌下是一绺山羊胡。 “你是谁?山人叔叔呢?”寒生尴尬地问道。 “你又是谁?来我这卧龙谷干什么?”那鹰鼻老者反问道,阴鸷的目光盯着寒生,发出的声音如金属般刺耳。 “我,我来找吴楚山人,他是住在这屋子里的守林人。”寒生支吾着说道,他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个人。 老者盯着他看了半天,缓缓说道:“这里从来就没有一个什么吴楚山人,你是不是来偷枇杷果的?我一直以为是那群猴子干的呢!” 这怎么可能呢?这里明明就是卧龙谷,明明就是吴楚山人的家呀,这土坯草房,这灶间,还有这老鼠干…… 寒生涨红了脸,分辩道:“您是不是刚来的?以前的那个守林人呢?” 老者有点愠怒了,抢白道:“我在这里守林已经几十年了,你可以去林业局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蒋老二?” “这……您是说已经在这房子里待了几十年了?”寒生完全迷糊了。 “就是嘛,头一次见到你这么冒失的小娃子。”蒋老二口气稍微缓和了些。 寒生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自己与山人共同相处了两天,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你这娃子是不是这里有病?”蒋老二指着自己的脑袋问道。 寒生没有回答,转身冲进自己曾经睡过的房间里,一眼望见那张老式的木板床还在那里,墙壁上粉刷着石灰水,简单的桌椅,一切跟以前都没有区别。 难道我的脑袋真的摔坏了?寒生呆呆地怔在了那里。 “喂,你怎么了?”蒋老二推了推寒生。 “你知道‘雷击骑马布’吗?”寒生愣愣地冒出了一句话。 “‘骑马布’?你是说女人下面用的那个……”蒋老二咧开嘴笑了,露出几颗带着茶渍的黄牙。 “你有猎枪吗?”寒生又冒出一句。 “有啊,在门后挂着呢。”蒋老二指了指门后。 寒生的目光跟过去,那支旧的双筒猎枪果然还静静地挂在那儿。 不可能,不可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寒生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吴楚山人,老蝙蝠,雷击骑马布,山鼠干,难道是幻觉?兰儿,泣血症,冰人症,难道都是幻觉? 一株老樟树的后面,朱彪目睹了这一切。 朱彪悄悄地退进了林子里,吴老曾警告不要被发现,尤其是那条大笨狗机灵得很,反正自己已经摸到了寒生的踪迹,这就抓紧赶回去报告好了,于是他一溜烟儿奔着南山村而去。 寒生垂头丧气地往回走,笨笨也无精打采地跟在后面。溪水在脚旁汩汩地流淌着,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中不知疲倦地唱着,前面又来到了谷口的那株老樟树下。 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寒生停住了脚步。 画,画不见了,吴楚山人屋里墙上挂着的那些山水画,他记得清清楚楚的,可是刚才那白灰水粉刷过的墙壁上面却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它们与山人一同都不见了! 寒生心里一紧,他努力回忆着上次谷中的景色,似乎的确与这次略有不同。 就在这时,大黄狗笨笨的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目光随着声音看去,一下子便愣住了,笨笨站着的地方,也有一个谷口,竟与方才出来的地方一模一样…… 他赶紧上前,谷口里一条小溪潺潺流着,低头细看,水中有着同样的小鱼在欢快地游动着,向谷中望去,也是同样茂密的樟树林,一条小路蜿蜒着伸进林中。 寒生揉了揉眼睛,难道卧龙谷有两道山谷?上次和山人告别时,自己根本就没有留意谷口的位置,方才的谷口是在老樟树的左侧,而这一道却是在老樟树的右边。 走错了,肯定是自己走到另一条山谷里去了,寒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对着笨笨笑了笑,心想,自己真的是比笨笨还要笨。 寒生吆喝一声,精神抖擞地带着笨笨重新进谷。 沿着谷中小道一直往里走,细看之下,这山谷与刚才走错的那道果然有所不同,崖壁似乎更陡了些,那些樟树散发的气味儿也似乎更浓了。 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拐过了前面郁郁葱葱的一座小山包,眼前熟悉的景致又如同一个模子般复制在面前:简陋的土坯草房,屋顶铺着茅草,屋外是一小片绿油油的菜地,屋顶上炊烟袅袅…… 寒生激动的心在“怦怦”直跳,他快步上前,未到屋门口便已大声喊叫起来:“山人叔叔,寒生来看你啦!” 门里走出来一人,寒生一见几乎背过气去…… 那笑盈盈走出来的人正是蒋老二! 第25章 “你这娃子怎么又返回来了?”蒋老二面露诧异的表情,三角眼斜瞟着寒生道。 寒生半晌缓过气来:“你,你说什么返回来?我进来的是另一个山谷呀!” “哼,我刚刚吃完山鼠干,你就又转回来了,你看看。”蒋老二伸手把饭碗递过来,碗底还剩有半只鼠头没吃完。 奇怪,我和笨笨明明是走的右侧的山谷。 寒生二话不说,抢步走进草屋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木板床,简单的桌椅,刷着白灰水的墙壁,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画…… 这个墙壁上有山水画! 寒生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蓦地,他止住笑声,转过脸凝视着蒋老二,平静地说道:“吴楚山人在哪儿?” “我不是告诉过你,这里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个什么山人。”蒋老二的脸色很难看。 寒生慢慢地蹲下身,自床底下拿出了一个玻璃瓶,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冷笑道:“这是什么?这里面还残留着我的尿液呢!” 蒋老二的大鹰钩鼻子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三角眼紧紧地盯着寒生。 寒生也以不不甘示弱的目光凝视着蒋老二。 两人就这么久久地对视着…… 朱彪一路疾奔,午后不久就已回到了南山村。 听完朱彪的汇报,吴道明沉默了老半天,才缓缓说道:“那老者的相貌你都看清了?再说出来听听。” 朱彪回忆道:“这个人估摸着有六十来岁,痩高,长着一只大大的鹰钩鼻,山羊胡好像是黄色的,我躲得远,再细致就看不清楚了。” 此人难道就是寒生背后那个神秘的高人吗?中原地大物博,民间藏龙卧虎,想这黄山一带周边数百公里,山清水秀,隐匿个把高人也不足为奇。 “你带我去。”吴道明决定要会一会这个世外高人。 “明天一早吗?”朱彪问道。 “不,现在。”吴道明思索着道。 简单收拾一下,两人便向大鄣山进发了。 吴道明虽已年至六旬,攀起山路来却身轻如燕,这自然得益于一甲子的童子之身了。当朱彪已经大汗淋淋之时,这吴老还是心不慌、气不喘,面色依旧。 “吴老,您的身子骨真是硬朗啊,我这年轻人体力跟您比都差得多啦!”朱彪气喘吁吁地恭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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