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吴道明微微一笑,注目眺望那如利剑插云、气势磅礴的大鄣山擂鼓峰,但见“旋转顿挫起伏,犹如旌旗刀戟”,遂点头说道:“《山海经》中称这大鄣山为‘三天子都’,果然是王气葱郁,秦分天下三十六郡,其今苏皖浙赣之一部为‘鄣郡’,眼光的确独到。此地不愧为中原钟灵发脉之地。” “我们走吧。”吴道明吩咐道。 前面就是那株老樟树所在,树的两侧各有一个谷口,朱彪指了指左边的谷口,说道:“我们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吴道明示意朱彪前面带路,两人一前一后走入谷中。 “嘎嘎……”惊起了两只硕大的乌鸦,抖动着羽毛怪叫着向山谷深处飞去。 吴道明一面走一面观察,见此谷植被茂盛,白云出岫,溪水潺潺,成片的樟树林郁郁葱葱,心想,隐居此世外桃源之地,必是化外之士,大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只是感觉有点不舒服,如此静谧去处,竟有乌鸦为伴,却是不太祥和啊。 前面出现了一间土坯草房,几畦绿油油的菜地。 朱彪点点头,说道:“就是这里了。” 吴道明拉住了前行的朱彪,面对隐士高人,且不可唐突。 “何方高人在此隐居,岭南吴道明冒昧前来拜访。”吴道明朗声说道。 门内转出一个瘦高清癯之人,正是蒋老二。 “请问,你们找谁?这里只有守林人。”蒋老二客客气气地问道。 吴道明如炬的目光扫过蒋老二,心下暗自吃惊。 此人身长不茅立,瘦而不鹊寒,青面深如渊,鹰鼻高而弯,尤其是那绺黄色的山羊胡,颇为罕见。俗话说,“少年两道眉,临老一副须”,这人天生异相,必有过人之处,且不可小觑了。 “哈哈,请问先生尊姓大名?”吴道明点头致意,态度恭敬。 “蒋老二。”那人道,其声如破锣般刺耳。 吴道明心下叹道,所谓“禽无声,兽无音”,此人竟有声无音如兽,名字也是如此粗俗,看来得多加小心才是。 “先生在此隐居多年了吧?”吴道明进一步试探道。 “几十年了。对啦,你们来谷中干什么?不是来偷枇杷果的吧?我还以为是那些猴子干的呢。”蒋老二说道。 “胡说,你看我们像是小偷吗?”朱彪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 吴道明瞪了朱彪一眼,对着蒋老二微微一笑,又说道:“先生说笑了,请问,今天上午是否见到一个领着一条黄狗的小伙子入得谷内?” “没有。”蒋老二径直答道。 “又是胡说,今天我明明跟着入谷看见你们说话了呢。”朱彪大声说道。 吴道明微笑不语,默默地看着蒋老二。 蒋老二的三角眼冷酷地盯在了朱彪的脸上,朱彪蓦地感到身上一阵寒意。 “哈哈,我们远道而来,先生不请我们进屋坐坐吗?”吴道明笑道。 “请进。”蒋老二让开身子,请他俩入内。 进得屋来,这是一间十分简陋的土坯草房,墙上刷着石灰水,一张木板床和桌椅,除此再无他物。 “先生生活如此简朴,且精神矍铄,我看不像是一个守林人吧?”吴道明冷笑道。得进攻了,没空跟他打哈哈。 “那你看我像个什么人呢?”蒋老二似乎有些不高兴。 “吴某不才,麻衣神相略有小成,我见先生面生黄须,身聚老阴之气,此乃守陵人之相貌啊。”吴道明微笑道。 蒋老二一愣,随即“嘿嘿”两声,一改粗鄙的口吻,缓缓说道:“恕老夫眼拙,您是……” 吴道明拱手施礼,道:“岭南吴道明。” “这位是……”蒋老二眼光扫向了朱彪。 不待吴道明回答,朱彪挺起胸膛朗声答道:“我就是南山村小队长、民兵排长朱彪。” “唔,朱队长,你既然上午来过谷里,一定很累了,先上床睡会儿吧。”蒋老二话未落音,突然出指如风,点中朱彪腰间昏睡穴。 朱彪刚要说不累,话未出口就已软绵绵躺倒了。蒋老二一只手轻松地提起沉甸甸的朱彪,略一使力便扔到了木板床上。 吴道明露以赞许的目光,他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将是非常重要的,朱彪的确没有听的必要。 “好啦,吴先生自岭南远道而来卧龙谷,不知有何指教?”蒋老二正色道。 吴道明略一沉吟,说道:“请恕吴某无礼,蒋先生之事断不敢妄言打听,只是冒昧地问一句,上午入谷的寒生是我的朋友,请问他与你是什么关系?” 蒋老二目光逼视,冷冷答道:“并无关系。” “哦,那他拖着伤腿走了几十里山路来谷中做什么呢?”吴道明问道。 “可能是想来偷枇杷果的,被我发现了就赶他走了。”蒋老二回答道。 难道此人不是寒生背后的高人?不对,此人眼光游移不定,断然是在撒谎,看其对朱彪下手之果断,绝非等闲之辈。 “此去南山村只有一条山路,我并未遇见他回去,吴某虽然愚钝,但也知道他目前仍在谷内某个地方。”吴道明边说边留意提防着,这老家伙出手挺快的。 “你朋友的事与我何干?”蒋老二愠怒道。 吴道明见其话不投机,便转过话头,说道:“适才见先生手法,使的可是达摩点穴拳?” “是又如何?”蒋老二出言颇为不逊。 “你身上老阴气太重,达摩拳御气点穴,你这一下子老阴气截入任脉,弄不好的话,朱彪岂不断了后?”吴道明柔声说道。 蒋老二愣了愣神儿,随即身上骤然升起一股极阴冷的杀气。 吴道明哈哈大笑,说道:“好在朱彪已经有了儿子,所以我倒不在意。” 蒋老二脸上绷紧的肌肉缓和下来,聚集起来的老阴寒气渐渐褪去,尴尬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 “吴先生讲笑了,老夫还当真呢。”他讪笑着。心想来人深不可测,如果动起手来,自己未必能够占得了上风。“岭南吴道明”,这个名头从来没有听说过,当然自己封闭在谷中已有数十年,江湖上的事情知之甚少,此番也不知这人入谷有何用意。 吴道明心想,寒生这小子到哪里去了呢?若此人确为寒生背后的高人,并传给了寒生一些旷世医术,当然不会伤害寒生。若不是呢,那寒生就有可能遭到其毒手,因为来的一路上并未遇见寒生和他家的那条大黄狗。不管怎样,寒生十有八九仍在谷中。 “这里山深林密,人迹罕至,确是一处修行的好地方啊!”吴道明对蒋老二道。 “守林人自然都是在丛林深处。”蒋老二说道。 此人身怀武功,从刚才出手之狠、认穴之准来看,已非一般江湖好手可比,可是以这般身手竟然蜗居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几十年,实在是难以想象,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不得不在这儿,身不由己。这卧龙谷中究竟隐藏有什么秘密,以至于一个江湖高手默默在此守候数十年? 最关键的是,此人身上散发的老阴之气从何而来? 吴道明越想越兴奋,他断定此谷必有蹊跷,完全值得自己一探。不过,此刻不可操之过急,需要引蛇出洞才行,至于寒生那小子的生死下落,则不必太放在心上了。 想到此,吴道明拱手道:“蒋先生,此番冒昧进谷,多有打扰,既然在下的朋友已不在谷中,吴某这就告辞了。”说罢,暗运真气,回手在朱彪膻中穴随意一拂,解开了他封闭的穴逬。吴道明其实也是做给蒋老二看的,要他有所顾忌,同时敲山震虎,传递出信息,岭南高手探谷,迫使蒋老二有所动作。 蒋老二见之心下暗自吃惊,这岭南吴道明露的这一着兰花拂穴手已臻炉火纯青,功力远胜于自己,此人入谷定有所图,不可不小心防范。 朱彪懵懵懂懂地爬起身来,嘴里嘟囔着:“怎么一下子睡着了?” 吴道明与朱彪一路出谷,蒋老二止步于门前,象征性地挥了挥手。 吴道明一路走着,一路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同时留意观察谷中的景致。 到了谷口的老槐树下,吴道明示意休息片刻。 “嘎——”老槐树上的乌鸦又在聒噪了,令人烦躁。 “那边的谷口,你进去过吗?”吴道明问朱彪道。 朱彪伸起脖子看了看,摇了摇头道:“没有。” “我们进去瞧瞧。”吴道明率先移步,向右侧的那个谷口走去。 第26章 入得谷口,里面的景致竟与方才的那道山谷相仿,吴道明信步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 “嘎嘎——”两只硕大的黑乌鸦怪叫着从头顶上掠过,朝山谷深处飞去。 他站住了,这两只黑鸟似乎有些古怪,不知道是不是起先的那两只。 在民间,乌鸦是一种很不吉利的东西,人们往往会把它同坟墓和死人联系起来,与给人带来吉兆的喜鹊截然不同。 樟树林越来越密,听得见里面唧唧喳喳的,抬头望了望天空,太阳竟已快要落山。 走过密林,拐过山脚,谷中豁然开朗。绿油油的菜地旁边有一间土坯草房,房顶升起袅袅炊烟,一股茅草燃烧的味道飘了过来,有着淡淡的乡土气息。 竟然是一模一样! “奇怪,怎么与刚才的那个山谷一样呢?”朱彪简直呆愣在了那儿,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吴道明心中也是感到蹊跷,而且刚才一路过来他都仔细瞧了,不像是有人布置了奇门障眼之法,难道真的有两条相同的山谷?不但樟树林相同,溪水相同,就连房子菜地都相同? 搞不好,这间房里也有个一模一样的黄胡子蒋老二呢! “你们怎么又回来啦?”一声问话骤然响起,门内走出一人,果真就是蒋老二…… “妈呀,怎么回事?”朱彪瞠目结舌,拼命地揉着眼睛。 吴道明哈哈笑道:“我们还真是有缘啊!”边说边向蒋老二走过去,拱手施礼。 “请问你们返回来又有什么事儿?”蒋老二板着面孔道。 “再次见面,难道蒋先生不请吴某进去坐坐吗?”吴道明微微一笑道。 “请进吧。”蒋老二让开身子,请他俩进屋。 土坯草屋内的摆设与先前的那所房子相同,一张木板床,简单的桌椅,白石灰水粉刷过的墙壁,唯一不同的是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画。 “茂林石磴小亭边,遥望云山隔淡烟。却忆旧游何处是?翠蛟亭下看流泉。”吴道明望着墙上的一幅元末黄公望的浅墨《林壑图》吟道。 蒋老二默默不语。 “蒋先生甚有雅兴啊,正巧吴某也有此癖好,既然我们有缘二次相聚,不如今晚把酒,谈诗论画如何?”吴道明微笑着说道,身子未动,反手一指…… 身后“扑通”一声,有人已然倒地。 朱彪还未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耳边吴老的吟诗声余音未了,但觉腰间一麻,身子一软便失去了知觉。 蒋老二一愣,不明其所以然。 吴道明笑了笑,说道:“此人憨头憨脑,不要让他坏了我们的雅兴。” 蒋老二心中一凛,这个岭南吴道明出手快过自己,功力绝对在自己之上。 “想当年,黄公望隐居富阳庙山坞筲箕泉,踏遍富春江两岸,寄情于山水之间,历时六年创作了《富春山居图》,堪称中国浅墨山水画之鼻祖。吴某见蒋先生这陋室之中,也保存着大痴道人的墨迹。平生感慨,叹先生隐此卧龙谷数卜年,不知有何墨迹流传于世呢?”吴道明故作感慨道。 “老夫不喜文墨。”蒋老二嗫嚅着,有些面红。 “哦,这么说这些墨宝不是你的,难道卧龙谷中还另外住有高人?”吴道明进一步追问道。 “绝对没有,几十年了,老夫也时常感到寂寞啊!”蒋老二急忙回答。 吴道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又说道:“原来如此,我看这些画不像是赝品,价值亦是不菲,蒋先生完全可以加以变卖,一生一世受用不尽,何至于在此深山中甘当守林人,寂寥一生?” 蒋老二似乎不知如何作答,最后一踩脚,说道:“我就是喜欢这里的恬静与自然,个人癖好而已。” “唔,忘了问你,吴某头次进谷于此屋内,并未见墙壁之上挂有任何字画,我走以后,先生匆匆忙忙将这些画挂出不知何故?”吴道明假装不解道。 “这,我没……”蒋老二没了话语。 “不是你新挂上去的?哦,我明白了,这原来不是同一间草屋,对吗?”吴道明仿佛恍然大悟般。 “不可能的……”蒋老二声音小了许多。 “这原本就是两道山谷,地形与植被都很相似,修建了同式样同材质的土坯草房,同样的家具,菜地的蔬菜品种也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个房间墙上有画,那一个房间墙上什么都没有。”吴道明侃侃而谈。 蒋老二彻底没了声音。 “可是却只有一个蒋先生。”吴道明望着他说道。 蒋老二不语,三角眼在不停地转动着。 “可以带我参观一下秘道吗?”吴道明不经意地说道。 “秘道!什么秘道?”蒋老二一惊,脸上随即流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模样。 “嘿嘿,两谷之间陡壁悬崖,若是没有密道,你如何能够来往自如呢?顺便说一声,那两只飞来飞去的乌鸦就是给你通风报信的吧?”吴道明冷笑道。 “哈哈哈,讲得实在是太好了,岭南吴道明果然名不虚传啊!”门外传来击掌声,话语之间飘然走进一人来。 吴道明大惊,方才自己以话语对蒋老二施压之时,已经尽全力凝神倾听四周的风吹草动,自己竟对此来人毫无觉察,足见其功力之深了。 “来者何人?”吴道明急视之。 “吴楚山人。”来人答曰。 吴道明细观这吴楚山人,天庭骨隆起,枕骨强,项骨平,眉骨伏犀,太阳骨有线,鼻骨有芽,颧骨双突,已经是骨有八起,只可惜差这最后一起,成就不了王侯之相,反而“圆而无串,半是孤僧”。 “唉,可惜呀!”吴道明发自内心由衷地叹息道。 “吴先生何事叹息?”吴楚山人问道,声音清越如乘风。 “我见先生堂堂相貌,竟是半世孤僧之命,故有此感叹。”吴道明先发制人道。 “哦,吴先生不但精于诗词书画,对命理相术也是造诣匪浅啊!”吴楚山人说道。 吴道明也不自谦,反而大咧咧地瞧着山人。 “吴先生不是想要把酒论诗品画吗?现已近酉时,今晚何不就在谷中暂住一宿,高人至此,理当招待周到,如何?”吴楚山人邀请道。 “如此甚好。”吴道明回道。 “蒋老二,你去安排,记住,老鼠干要肥些的。”山人吩咐道,看来他才是这谷中的主人。 蒋老二朝昏睡在地上的朱彪努努嘴,说道:“此人如何处理?” 吴楚山人笑道:“吴先生一甲子童子阳气非同小可,让他睡着去吧。” 吴道明闻言自是吃惊不小,此山人竟一眼看破我童子之身,当不可小觑。 “吴楚先生,既然谈到命理相术,以吴某看来,这蒋先生青面三绺黄须,身聚老阴之气,乃是守陵人的相貌,不知说的对也不对?”吴道明精于言辞,出言相探道。 “吴先生所言极是。”吴楚山人回答道。 “你是说,蒋先生确实是守陵人?”吴道明想不到吴楚山人竟满口承认,自己倒闹了个措手不及。 “不错,他正是守陵人。”吴楚山人点头道。 “山人,请恕吴某无礼,吴某不明白这卧龙谷中会有什么陵?据我所知,这一带自古以来就无帝王陵寝啊!”吴道明由衷地说道,自己对吴楚山人的坦诚颇有好感,嘴里也改口直接称作山人了。 “先生所言不假,黄山以南的这一带并无帝王之陵寝。”吴楚山人说道。 “既如此,守的是什么陵呢?”吴道明不解道。 “空陵。”吴楚山人笑道。 第27章 “吴某愚钝,实在是不明白。”这回吴道明真的是糊涂了。 吴楚山人微笑道:“此刻夕阳已经落山,不如我们移步林下,月冷风清,盘膝小酌,如何?”说罢带头走出草屋。 樟树林下菜地旁,有一块扁平的大圆石,石下正好放着两块坐人的卵石。蒋老二已经摆放好了一壶酒和一盘赣北特产火烤山鼠干,一股奇特的肉香飘散在山谷中。 吴道明鼻子嗅了嗅,赞道:“此香直沁肺腑,想不到中原也有此美味啊。” “粤人善食野味,谷中无甚招待,卧龙谷中的山鼠专食各类昆虫,都是蒋老二捕捉而来。冬食活鼠,夏食鼠干,营养十分丰富,请不必客气。”吴楚山人介绍说。 吴道明伸手撕下一块冒着热气的白丝丝的熟肉,塞进了嘴里,细细品尝着。 “唔,果然味甜肉滑,岭南民间有言‘吃一鼠,当三鸡’,吴某真是大饱口福啊!”吴道明边吃边赞不绝口。 此刻谷中林鸟归巢,月上东山,清凉如水,吴道明一面与吴楚山人对饮,一面盘算着怎样进一步打探谷中的秘密。 吴楚山人放下酒杯,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吴先生若有疑问,可以直言了。” “多谢,请问山人所说的守空陵是什么意思?”吴道明问道。 吴楚山人缓缓说道:“元朝末年,赣北鄱阳湖大战,最终朱元璋打败了陈友谅,奠定了明朝开国基础,实际上这是一次风水上的较量,我想此事内中隐情吴先生应该有所耳闻吧?” “山人莫非指的是‘太极晕’战胜‘双凤朝阳’?”吴道明思索道。 “吴先生果然是见多识广。正是此番风水较量,朱元璋占了上风,开创了有明一代,至1644年清兵入关,共计276年。而当时策划这一场风水大战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军师刘伯温。”吴楚山人说道。 “嗯,青田刘伯温堪称一代堪舆宗师。”吴道明点头称是。 “可是刘伯温早已看出朱元璋此人心术不正,‘鸟尽弓藏’,自己晚年必遭其毒杀,因此就留了个心眼,保留了一处可以克制朱元璋的风水龙穴,以伺报复。”吴楚山人解释道。 “你说的是太极阴晕吗?”吴道明插话道。 “不错,正是用以克制鄱阳湖边朱元璋母亲所葬太极阳晕的太极阴晕。”吴楚山人点头道。 “太极阴晕就在这卧龙谷中?”吴道明血往上涌,兴奋莫名。 吴楚山人默默看在了眼里。 吴楚山人继续说道:“刘伯温派了几名武功高强的青田家乡子弟来此卧龙谷中,看守太极阴晕,此事极少人知道。这些青田子弟从此就与家人断了音讯,再也没有回浙东老家,青田的亲人都以为他们早已阵亡,家乡甚至都给立了衣冠冢。世事如云烟,转眼已经过去六百余年了,如今守陵人的后代就只剩下蒋老二一个人了,仍在默默无闻地保守着这个秘密。” 吴道明沉默了,这是一个令人伤感的故事,他不由得对蒋老二有些心生敬意了。 “难道说,就一直得那么守下去吗?”吴道明问道。 “不,直到有人带来信物的那一天为止。为了这一天的到来,青田子弟已经等了足足有六百年了。”吴楚山人叹道。 “什么信物?”吴道明脱口而出。 吴楚山人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对不起,吴某唐突了。”吴道明心下埋怨自己,人家保守了数百年的秘密,岂是外人随便就可以打听到的。 一片云彩飘过来,若隐若现地遮蔽了月光,月色显得越发扑朔迷离。 “寒生和那条大黄狗还在谷中吗?”吴进明突然问道。 吴楚山人默然片刻,轻轻答道:“他们还在。” “你就是教寒生高明医术的那个人吗?”吴道明又问道。 “不是。”吴楚山人明确回答道。 吴道明抬头望了望夜空,寻思了一会儿,说道:“好啦,时候已经不早了,此间草屋看来也没有多余之床,吴某这就打算告辞了,感谢山人如此盛情款待。” 吴楚山人淡淡道:“吴先生知道了这么多秘密,难道还想要出谷吗?” 吴道明一惊,随即鼻子“哼”了一声,沉下脸来:“莫非山人还能留下我吴道明不成?” “不敢,只屈留尊驾三日而已。”吴楚山人道。 “此话怎讲?”吴道明愠道。 “三日之内,有人持信物前来谷中接头,苦等六百年就为此一天,所以事情了结之前,任何入谷可疑之人都不得离开。”吴楚山人道。 “吴某属于可疑之人吗?”吴道明愤然道。 “不敢,但是你太聪明了,看破了谷内玄机,因此不得不多挽留几日了。”山人表示了歉意。 吴道明想了想,问道:“寒生也是同样的情况吗?” “是的。”山人回答。 “嘿嘿,山人的好意吴某心领了,只是山外面还有不少事等着吴某去办,所以恕不奉陪了。”吴道明冷笑了几声,暗中提气戒备,准备出手。 “不必费力啦,你道这山鼠味道为何如此美味,因为这里面给你多加了道作料‘陀罗销魂散’,三日剂量,睡上个三天,好好休息吧。”吴楚山人淡淡说道。 吴道明大怒,正欲起身,眼前慢慢黑了下去,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吴楚山人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抬眼望着夜空,长叹一声,吟道:“山中为孤客,古道客独行。抚琴萧凉曲,唯有鸟兽听。君去六百年,不见青田人。” 蒋老二走近前来,轻声道:“先生,此二人如何安顿?” 吴楚山人未回身,只是摆了摆手,吩咐道:“锁入密室,顺便解开寒生穴道。” 蒋老二应了声,提起吴道明返回草屋,又从地上抓起昏睡着的朱彪,绕去草屋后的一处山崖下,崖壁上有大大小小的数十个石洞。此处山体都是石灰岩,天长日久被雨水侵蚀成为喀斯特地貌,内里无数溶洞,纵横交错,曲径通幽。 蒋老二从一个很不起眼的洞口进去,在漆黑的石廊中拐来拐去,最后来到一座石壁前。 蒋老二放下手提的二人,然后运足气,双掌按在光滑的石壁上,缓缓地推转了一扇沉重的石门,门内露出微弱的油灯光。 蒋老二拎起吴道明和朱彪,走进门内——这是一间宽敞的石室——扔下两人后,蒋老二走到石室的一角,那里放着一张木板床,寒生还在昏睡着,旁边的大黄狗笨笨也被蒋老二点了穴道躺在那里,不同的是,笨笨尽管昏迷不醒,但却打着响亮的呼噜。 遵照山人的吩咐,蒋老二认准寒生的膻中穴道,出指点下,然后转身离去,那狗可就不去管它了,万一醒了在山洞里乱叫可就讨厌了。 重又关好石门,他按原路返回到草屋旁。 “先生,办妥了。”他恭恭敬敬地说道。 吴楚山人点了点头。 “先生,我们终于要了结这六百年的夙愿了吗?”蒋老二眼眶发红,噙着眼泪。 吴楚山人没有做声,忧郁的眼神依旧仰望着星空,许久许久,他才说了一句话:“《尸衣经》终于要重现江湖了!” 第28章 寒生睁开了眼睛,耳边回荡着有人离去的脚步声,之后是关闭石门的“嘎吱”声,接下来是一片寂静,间断着有滴水的叮咚声响。 他坐了起来,眼睛慢慢地适应周遭昏暗的环境,借着石壁之上微弱摇曳的油灯光,这才看清自己原来身处在一个石室内。 这是什么地方?他努力回忆起,当时自己是在卧龙谷的草屋内,与那个叫蒋老二的守林人对峙着,他发现对方出手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腰间一麻,以后就不知道了,失去知觉之前,耳边仿佛听到大黄狗笨笨的怒吼声。看来自己是被蒋老二点中了穴道,然后给关在了这个石室里。 熟悉的呼噜声引起了他的警觉,低头细看,原来是笨笨睡在自己的身旁,正发出响亮的鼾声。 “笨笨,起来。”寒生摇晃着它。 笨笨依旧不醒,难道它也被点了穴道? 寒生叫不醒笨笨,于是翻身下床,开始观察石室内的情况。此石室是天然形成的,屋顶上垂下一些石钟乳,乳尖上渗出水滴,然后落在地面的石笋上。不知哪儿有风吹来,油灯芯的火焰在轻微地抖动着。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细瞧竟是两个睡着的人,再看其面孔,却是认得的,一个是南山村小队长朱彪,另一个则是那个香港来的风水大师吴道明。 寒生挨个推动他们,都不省人事,他们一定也是被点了穴道。奇怪,他们怎么也来到了这里呢? 说不定,连吴楚山人也遭到了蒋老二的毒手。 寒生叹了口气,不再去翻动他们,走到石壁上查看,找到了石门的所在。他试了试,用尽了吃奶的气力,石门仍是纹丝不动。 寒生回到了床边,笨笨仍旧酣睡着。 他索性躺了下来,抱着脑袋胡思乱想,一会儿是老爹,一会儿是兰儿,最后脑海里出现了《青囊》经,他回忆着一条条的医经药方,其中有一条是专门讲述解穴之法的…… 《青囊经》上记载,世上点穴手法千奇百怪,无非是以强力封闭经络,导致气血阻滞,从而使相对应的肢体及器官的功能暂时丧失。解穴之法分内外两种,外者,重手点击相生之对应穴位,疏通被封闭的经络;内者,封闭其口鼻,使之不得呼吸,迫使体内元气四处冲撞,临濒死时最后一瞬间爆发出的撞击力,可冲开所有人为封闭的经络穴道。越是内力深厚之人,冲撞力越是强烈,因而人也越发痛苦,小儿及年老体弱多病之人不可用此法。 寒生心想,与其在这暗室里坐以待毙,不如试上一试。 他跳下了床,来到吴道明身旁,还是先从这老家伙开始,寒生打心眼儿里厌恶那个朱小队长。 寒生一条腿弯曲,跪在吴道明的脑袋旁,两只手分别用力按住他的嘴和鼻子…… 不一会儿,感觉到吴道明的面部发胀,口鼻处在翕动,进而颤抖,自己的手掌下面热乎乎地烫人。须臾,吴道明的身子整个地发抖,腰板向上弓起。 寒生手臂竭尽全力压下,最后将自己的身体也全部用力压上去了。 只听得“扑哧”一声,随即一股极臊臭的气味儿扑鼻而来,吴道明的肛门括约肌被体内元气冲开,屎尿俱下…… 寒生急忙撤回手掌,捂住自己的鼻子,说心里话,从来没有闻过如此恶臭的气味儿。 吴道明是中了“陀罗销魂散”昏睡的,而这销魂散是起麻痹整条督脉之用,而点穴只是封闭穴道一处,因此寒生使用《青囊经》上的解穴之法并非对症,可以说反而是会要了吴道明的性命。 世上事,原本就是阴差阳错,寒生此番误打误撞,竟也撞对了。那吴道明乃是六十年的童子之身,纯阳之气何等了得,在口鼻被堵住的情况下,体内元气极度膨胀,先天之精气蹿入任督二脉,竟一举贯通,多少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水火既济就在这一瞬间完成了! “哈哈哈。”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笑声自吴道明口中发出,他醒了,慢慢地站立起来。 吴道明微笑着盯住寒生,亲切地说道:“好小子,真不愧为江湖上的绝顶国医圣手,竟懂得使用如此诡异的手法,不但破解了‘陀罗销魂散’,而且还打通了吴某的任督二脉,我要如何感谢你才好呢?” 寒生依旧用手捂紧鼻子,没有说话。 吴道明“咦”了一声,此刻方才发觉自己的裤裆里黏糊糊的,十分不舒服,鼻子一嗅,顿时面红耳赤。 寒生捂着鼻子走到一边角落里,大口地喘着气。 吴道明四处扫视一周,心中已经明白了目前的境遇,包括寒生,大家都被吴楚山人关进这山中的石室之中了,看来三天之内是放不出去了。 守陵人世代守谷至今已逾六百年,三天之内会有人持信物前来此卧龙谷,前来的是什么人呢?手持的又是什么信物呢?此谷太多的谜团,处处显示着一种诡异的气氛,吴某纵横岭南数十年,甚至连港督都让自己三分,没想到竟然栽在了卧龙谷中,实在是汗颜啊!今日多亏了寒生,自己反而因祸得福,这小子倒真是自己命中的福星呢。 “寒生,你怎么也被关起来啦?”吴道明走过来问道,身上的臭味儿已没有刚才那么浓烈。 寒生看了他一眼,说道:“蒋老二点了我和笨笨的穴道。” 吴道明点了点头,又问道:“此地诡异之极,你来做什么,你原来就认识蒋老二和吴楚山人吗?” “吴楚山人?你见到他了?”寒生立刻兴奋起来。 “嗯,见到了,还和他一同饮酒吃老鼠干呢。”吴道明愤然道。 “他知道我被关在了这里吗?”寒生满怀希望地问道。 “我猜他是知道的,因为他就是这卧龙谷的主人,蒋老二是他的属下。”吴道明语气十分确定。 “他为什么会这么对我?我同他可是朋友啊!”寒生痛苦地扯着头发。 “好,寒生,振作起来,让我们出去找他问个明白。”吴道明说罢伸手点向大黄狗,“汪”的一声,笨笨跳了起来。 “好笨笨。”寒生搂住了它的脑袋,笨笨也亲热地伸出柔软的大舌头舔来舔去。 吴道明走到躺在地上的朱彪身边,一脚踢去,解开了他的穴道。 朱彪打了个哈欠,一骨碌爬了起来,莫名其妙地四处张望着:“奇怪,这儿怎么这么黑啊?” 吴道明敏锐的目光一眼就发现了石壁上的痕迹,上前两步,来到了石门的前面。 试了几下,最后“嘎吱”一声,石门应声而开。 石甬道内漆黑一团,吴道明返身从石壁上取下那盏微弱的油灯,甬道内有了一丝光亮,大家鱼贯而入。 前面洞连洞,天然的石甬道也是纵横交错,岔路繁多,究竟哪一条路才能出得去呢?吴道明顿时也没了主意。 “让我带路吧,这是每个老表迷路都懂得的方法。”朱彪抢过油灯说道。 石灰岩洞中有着人不太感觉得到的微风,油灯上的火苗会朝向有风有新鲜空气的方向倾斜。吴道明恍然大悟,心想这朱彪也真是应了“愚者千虑,必有一得”的俗话了。 朱彪手举油灯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吴道明,最后是默默不语的寒生,他始终不明白吴楚山人为什么避而不见,本来自己还想着把兰儿母女的事情告诉他,寒生基本肯定山人就是兰儿的生父。 大黄狗笨笨一会儿冲到队伍的前面,一会儿又跑回到寒生的脚边,蹭着他的裤腿,轻轻在喉咙里咕噜几声。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溶洞变得越来越宽阔。 “慢,好像有些不对头。”吴道明喊停了兴致勃勃的朱彪,大家站住了,四下里打量着。 这是一个长条形状的溶洞,宽约十余丈,长则不见尽头。石壁上的孔隙中渗出来像血液般暗红色的液体,连石笋也被染红。 吴道明伸出手指蘸了少许,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似乎有一种淡淡的腥气。 “这是什么?”寒生在身旁问道。 “也许是某种矿物质,被含有碳酸的水所溶解,渗出了石隙。”吴道明分析道。 “哎呀,油不多啦!”朱彪站在一边惊呼道。 吴道明低头看去,油壶内果然只剩下一层油底子。 “抓紧走,不然我们都会困死在这地下迷宫里的。”吴道明手持油灯,率先向里走去。 “龙血……”寒生口中喃喃道。 “你说什么?”吴道明止住了脚步。 “这是龙血,”寒生手指也蘸了些红色的液体,凑在鼻下面嗅着,“药引子……” “如此说来,我们现在正处于龙脉的腹内,黄山东南而行的阴龙的腹内?”吴道明一下子来了情绪,双目炯炯有神。 “再不走就来不及啦。”朱彪催促道。 “慢,你看那是什么!”吴道明高举油灯,一只手指向了溶洞的顶部。 摇曳不定的油灯光下,溶洞的顶部有好多岩梁,凸起在顶壁上,一条一条的,像极了人的肋骨。 “天地造化啊!”吴道明感叹之极。 第29章 寒生抬头望了望,惊诧道:“咦,怎么看起来像猪肉排骨?” 吴道明哈哈笑道:“此阴龙腹内洞如重屋,层层叠叠,龙身之上樟树林草茂树高,两谷对峙如孪生,开国建府之葬地啊!” “吴老是说还要开国建府,岂不是反革命言论……”朱彪吓得赶紧捂住了嘴。 “世事循环,风水轮流转,谁人道得明白?唯有刘基刘伯温啊!”吴道明叹道。 “吴老,此地如果是龙腹,那么有没有龙心、龙肝肺和肠子肚子呢?”朱彪问道。 “理论上说,应该有类似的自然形成物体,不过谁也未曾见过。”吴道明回答道。 寒生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谈话,自己望着指尖上的龙血,口中自言自语道:“药引子……” 吴道明柔声问寒生道:“这龙血是医治什么病的药引子?” 寒生望了吴道明一下,低下头沉默不语。 “中国易经的精髓之一就是‘万物类象’,自然界创造和进化了人类和动物,世上同时也相应存在有形似或神似的自然现象,这龙腹就是其中之一。”吴道明侃侃阐述道。 一只硕大的白发红眼蝙蝠突然悄无声息地滑翔至面前,轻轻地落在了地上,并当着笨笨的面撒了一泡尿,笨笨傻乎乎地上前用鼻子嗅了嗅,突然喉咙里对其“呜噜”着发出了警告,但那老蝙蝠似乎并不惧怕大黄狗,反而挑衅般一跳跳地向后退去,最后退进了斜刺里石壁上的一个不起眼的溶洞内。 “笨笨,别乱跑。”寒生急忙叫道,可已经来不及了,笨笨已经恼怒地追进了溶洞内。 寒生正欲冲进洞内,吴道明一把拉住了他,急切说道:“别追了,灯油已经不多了。” 寒生瞪了他一眼,用力甩脱吴道明的手,紧跟着跑进那个洞口。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跟过去?”朱彪紧张地看着吴老。 “不必了,我们先要出去,然后再相机行事。”吴道明叹了口气道。 吴道明和朱彪两人依旧跟着风向,继续前行。 眼瞅着灯油越来越少,吴道明急了,干脆一手持油灯,一只手臂挟起朱彪,运足真气,疾速向前方奔去。 朱彪只听到耳边呼呼风声不停,闭眼间慨叹这吴老果然厉害!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油灯熄灭的时候,前方洞穴透出一丝亮光,终于到达出口了。 “灵古洞!”朱彪被吴老撇在了地上,揉了揉眼睛,大声叫喊起来。 月色迷离,前面是黑压压的一片毛竹林。真的来到了灵古洞口,过了竹林就是南山村前的那株老槐树了。 “龙口……”吴道明自言自语道。 寒生未及多想,紧跟着笨笨冲进了那个溶洞之中,里面漆黑一片,唯见一对小小的红眼睛在石甬道内不断地向后退去,耳边则是笨笨呼呼的喘息声。 此刻,寒生有些后悔进入了这个黑漆漆的石洞。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只有盯着那对红色的圆点摸索着前行。 又走了一段时间,其间转来转去的,看来穿过了许多黑暗的通道。前面的那对红点终于停住了,寒生累得气喘吁吁,靠在石壁上松了口气。 耳边仿佛听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向上望去,黑暗之中竟有数百对红色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蝙蝠洞!寒生的脑中猛地闪过这个念头时,脖子上已冒出丝丝冷汗,笨笨也吃惊地抬起脑袋盯着那些如同满天星星般的红点,鼻子里往外喷着粗气。 寒生一动也不敢动,黑暗中也不知道那些红眼睛是否能够看清他,会否攻击他。 突然,他想起中学常识课本里曾经讲过,蝙蝠的眼睛视力为零,是靠发出一种超声波,并接受反射回波来辨别周围事物的,如此说来,它们那些盯着自己的红眼睛,还不一定会发现自己呢。想到这儿,寒生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笨笨忍受不住寂寞,突然冲着那些红眼睛狂吠起来。 看来这个笨笨也真是蠢笨,这一下子暴露了目标,上面的几百对红眼睛密密麻麻地同时扑下来了,黑暗中传来笨笨愤怒的吼叫和翻滚厮打的声音。 寒生此刻一点也帮不上忙,如果冲出去,自己恐怕也会被那些红眼蝙蝠咬死,如果不上去,实在又不忍心眼睁睁看着笨笨被咬死。他左右为难,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黑暗中,已经传出笨笨痛苦的哀嚎声…… 突然,厮咬声停止了,黑暗中那些血红的眼睛“嗖”的一声全部飞上了石洞顶,一动不动,安静得出奇。 远处出现两只鹅蛋大小的红点,须臾而至。那是一对血红的眼睛,离地面约有一米多高,这是一只巨大的蝙蝠首领,红灯笼般的眼睛散射着红光,照得周围数尺地面朦朦胧胧,甚至可以视物。 一个白色的物体躺在它的脚下,身躯在痛苦地颤抖着,寒生发现,那是笨笨,浑身上下的狗毛已经被蝙蝠们拔光,露出一身白花花的狗皮。 笨笨向来很珍惜它的那一身金黄色的毛发,平时弄脏了一点也要立时舔得干干净净,可如今竟被拔得一根不剩,可想而知它的心情了。 蝙蝠首领伸出右脚爪踢了踢地上的笨笨,龇出来两排白森森的利齿,作势就要咬下去…… 寒生一声惊呼,那蝙蝠首领扭回头发现了寒生,嘴里突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呼哨,霎时间,洞顶上的蝙蝠群蜂拥而下,径直扑向了寒生。 寒生大惊,急忙挥手乱舞,依本能进行着自卫。 急切之中,寒生慌乱地由怀里随便拽出个物件来比画着。耳边突然又听到一声呼哨,“呼啦”一声,蝙蝠群瞬间又返回了洞顶,一动不动地伏在岩壁上。 蝙蝠首领两步一跳,来到了寒生的面前,血红如铜铃般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在了寒生的手上。未及寒生多想,那蝙蝠首领劈手一爪,硬生生地从他手里夺去了那个物件。 寒生回过神来,那东西正是那条“雷击骑马布”。 寒生数日前以此物为药引子,包在兰儿的脸上,治愈了她的泣血症,后来自己随手揣进了怀里。此物来之不易,将来兴许还用得着。 他不曾料到,正是此物救了自己和笨笨。 蝙蝠首领用鼻子嗅了嗅骑马布,然后情绪激动地蹦跳起来,两翼上的小爪将骑马布高高举起,嘴里发出满意的尖叫,洞顶上的蝙蝠们滑翔下来,围着首领绕着圈子飞,无数的红眼睛在黑暗中不停地旋转,直看得寒生眼花缭乱。 一声呼哨,蝙蝠们又归队伏在了洞顶的岩壁上。 蝙蝠首领打量着寒生,晃了晃爪中的骑马布,似乎已经去掉了敌意。寒生紧张地盯着那对血红瘆人的眼睛,心已凉了半截,回想起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与吴楚山人伏击樟树顶上的白发老蝙蝠,抢来了“雷击骑马布”,结果闪电击毙了那只老蝙蝠,虽不是自己亲手所杀,但毕竟是因他而死的。如今,自己误入蝙蝠老巢,又被发现了手中的骑马布,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蝙蝠首领对着寒生眨了眨眼睛,然后向后一跃,寒生不明白它的用意,依旧是站在原地未动,警惕的目光始终戒备着。 蝙蝠首领又回来,再朝着寒生眨眨眼,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并柔声地打了个呼哨,红红的眼睛望着寒生。 寒生似乎有些明白了它的意思,可能是让寒生跟着它走。寒生试探着向前迈出脚步,果然,那蝙蝠首领又继续向后退去。 寒生心想,这家伙要引我去哪儿?嘿,不管了,反正留在这儿也是个死,自己害了白发老蝙蝠,它们如果要报复自己的话,就随它去了。他走前几步,借着那对红色眸子发出的微弱红光,轻轻地扶起了笨笨,摸在手里,感觉到笨笨自身的皮肤还是不错的,又柔软又光滑。 笨笨站了起来,像往常一样抖了抖毛,这回毛没有了,只是扭动了几下身上的肥肉。看来笨笨并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只是吓坏了而已。 笨笨伸出热乎乎的大舌头,舔了舔寒生的手,摇了摇光秃秃的尾巴。 “走吧,笨笨,我们跟着这只大蝙蝠走。”寒生拍了拍笨笨的脑袋。 那双血红的大眼睛在前面引路,寒生和笨笨在后面尾随,脚底下坎坷不平,他俩跌跌撞撞地勉强跟得上。 越走发觉石洞越发窄小,最后甚至需要匍匐爬行,笨笨倒是满不在乎,没有了毛,好像钻洞更加方便了。 又爬行了一段时间,前面逐渐开阔起来,而且出现了绿色的荧光,并伴有流水的声音。 这里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大石洞,石洞的地上长着些尖尖的石笋,笋尖上也在渗着红色的液体,正中间的地上有一个巨大的像蛋一样的椭圆形物体,绿光正是由那儿发出来的。 绿色的荧光照得石洞里清晰可辨,蝙蝠首领一下子跃到了石蛋上,对着寒生眨了眨眼,然后手抓着骑马布沿原路飞走了。 它带我到这儿来做什么?难道说它不是在报复我?寒生有些迷惑不解,索性沿着石蛋走了一遭,并贴近观察着。 这也是石灰岩被水侵蚀后形成的,成分也应该是碳酸氢钙,寒生用手指敲了敲,里面发出空洞的声音。 这一带属于喀斯特地貌,地下溶洞很多,而且大都从未被探明过,寒生小时跟随父亲进过不少的溶洞,石钟乳和石笋比较常见,但圆形而且里面有空洞的石蛋却从来没有遇见过。 莫非是龙蛋?寒生想起吴道明讲过的“万物类象”,既然龙腹内有自然形成的石肋骨和龙血,那么有个把龙蛋也就不足为奇了,只要这条龙脉是个雌的,也就是阴龙。 靠石壁的一侧是一条暗河,听声音水的流速极快,黄山上的雨水都基本渗到了地下,然后通过暗河输送到四面八方,出地面则以泉水及瀑布的形式汇集到江河中。 看来自己和笨笨已经被困在了这石洞之中,即使父亲带人来寻找,在这庞大的地下迷宫里,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笨笨,我们会死在这里的。”寒生叹了口气对着笨笨说道。 笨笨懂事地依偎在寒生的脚边。 这个石蛋为什么有绿色荧光呢?好奇心驱使寒生来到这个一人多高的石蛋前,凝神仔细观察,笨笨无精打采地跟在身后。 绿色的荧光发自石蛋表面,寒生用指甲划了划,很硬,好像是一种石英类的萤石。 笨笨将鼻子凑到石蛋上嗅嗅,突然低声在喉咙里咆哮起来,然后后退两步,对着石蛋一阵狂吠。 “笨笨,别乱叫了,保存点体力吧。”寒生吆喝了两声。 笨笨不理睬,仍旧对着石蛋吠叫。 “难道这里面有东西?”寒生脑袋里寻思着,否则笨笨不会叫得这样反常。 他想了想,四周看了看,地面上也没有石块之类的东西,最后,他来到一根石笋前。据父亲讲,石笋生长得极慢,要靠上面的石钟乳一滴一滴沉淀凝聚而成,一万年时间也只能生长一米左右的商度。 “咚”的一脚蹬出,“咔吧”一声,脆石笋被寒生硬生生踹断,他上前拾起断掉的那截石笋尖,回到石蛋前。 寒生高高地举起半截石笋,用力地朝石蛋砸去,“嘭”的一声,石蛋被砸破了一道口子,寒生眼睛贴近裂口,凝神朝里面望去…… 石蛋裂隙处忽然伸出许多细如蛛丝的白色长须,缠到了寒生的头上!而且里面不断地涌出更多的长须,继续包裹起寒生,寒生拼命地撕扯着,但是根本无济于事,很快身体便被紧紧地缠绕了厚厚的一层,如同一个大蚕茧。 寒生只来得及喊叫了几声笨笨,便发不出声来了。 笨笨发觉不对,立刻扑了上来,用牙齿奋力地撕咬着寒生身上的茧丝。更多的丝须卷了上来,将笨笨也一同包裹起来。不一会儿,寒生和笨笨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大的白色茧子。 石蛋里面封闭了上万年的白陀须终于突破了束缚,遇到空气便疯狂地生长起来。 寒生已经站立不住了,一歪就倒在了地上,随即滚动着掉进了汹涌的暗河里,顺着水流而下。 第30章 寒生在茧子里感觉到是落在了水里,厚厚的一层白陀须可以透气而且防水,包裹在里面既柔软又温暖,只是完全被束缚住了,手脚俱不能动弹。大白茧在湍急的地下暗河中随波逐流,一路冲将下去。 寒生迷迷糊糊的,在黑暗中也不知漂流了多久,有好几次都睡了过去,后又被激流颠簸醒了。 突然,茧子中的寒生感觉眼前一亮,身体忽悠一下仿佛飘浮在了空中,紧接着是巨大的下坠重力,心脏似乎猛地提了起来,数秒钟之后,又重重地摔在了水面上,一瞬间,寒生失去了知觉。 这是一处瀑布,约十余丈高,飞水如练,下面是一处深潭,四周被翠绿的毛竹林所掩映,一座茅屋坐落于潭边,升起袅袅炊烟。此时正值清晨,潭中雾气霭霭,竹林亦是白茫茫的一片,几只黑色的鹩哥在潭边饮水,唧唧喳喳地吵个不停。 大白茧子从瀑布上坠下,落在了深潭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鹩哥一哄而散,远远地飞去了竹林深处。 水花声传到了草屋里,一个约有七八岁大,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小姑娘跑出门来,发现了潭水中的大白茧,立刻高兴地叫喊起来:“婆婆,快来看!水里有一条大白鱼。” 草屋门口出现了一位年长的老婆婆,慈眉善目,手持一串佛珠。 “这哪里是大白鱼?”婆婆凝视潭中,感到奇怪。 老婆婆走到墙边,取来一根长竹竿,站在水潭边的一块青石上,慢慢地将大白茧拨了过来,然后用力地拖上了岸,小姑娘高兴得直拍小手。 “婆婆,这真的不是鱼,是什么呢?”小姑娘问。 老婆婆伸手摸了摸,摇摇头,说道:“好像是蚕丝一类的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坨?” 此刻,寒生已经醒了,耳朵里听到了茧子外面有说话声,可是自己动不了,身体也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呜呜……”笨笨这时喉咙里却咕噜起来,而且还扭动起身子。 “婆婆,这东西会说话,还会动呢!”小姑娘兴奋得涨红了脸,拍着小手道。 老婆婆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回屋拿剪刀来剪开它。”说罢返回草屋里。 “你怎么会动会说话呢?”小姑娘小手拍打着大白茧自语道。 “呜呜……”大白茧里发出了声音。 “你在跟我说话吗?”小姑娘又拍拍大白茧。 “汪汪。”笨笨不耐烦地吠了起来。 小姑娘冷不丁给吓了一跳,退后了两步,莫名其妙地望着大白茧,不敢再出声了。 老婆婆取来了剪刀,说道:“萍儿,婆婆现在来剪开它好不好?” 萍儿点点头,躲到婆婆的身后,探出小脑袋看着。 老婆婆手持剪刀,从一头小心刺入,然后“咔哧”一声剪开,划过整个大白茧的表面,露出里面笨笨灰白色的皮肤。 “汪汪!”笨笨赤条条地裸露在婆婆和小姑娘萍儿的面前。 “它是狗吗?”萍儿胆怯地小声问。 “看样子是,可是怎么没有狗毛呢?”老婆婆诧异地望着笨笨。 笨笨没有理睬她们,转过头来“呜呜”叫着用牙齿撕扯里面一层白丝。 里面还有东西?老婆婆寻思着,手持剪刀蹲下身来开始剪里面的一层。 白丝完全剪开了,露出了躺在里面的寒生…… 老婆婆和萍儿都怔住了。 “多谢婆婆相救。”寒生慢慢地坐了起来。 半晌,老婆婆才缓过神来,道:“阿弥陀佛,你是谁?怎么会在这蚕衣里面?” 寒生苦笑一下,说道:“我叫寒生,婺源南山村人,说来话长了。” 老婆婆上前扶起寒生,说道:“小伙子,先回屋里再说吧。”她搀扶着寒生朝草屋里走去,笨笨跟在了后面。 小姑娘萍儿惊奇极了,这人怎么能从那个大白茧里生出来呢?想了想,不明白,索性抱起蚕衣回屋,原来大白茧衣很轻。 老婆婆沏上了热茶,端给了寒生。 “我家住在南山村,老爹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我和笨笨在大鄣山的溶洞里迷了路,被一个石头蛋蛋里面长出来的白丝给包住了,掉在了地下暗河里,然后就被冲到了这里。”寒生寥寥几句话说了事情的经过,有些奇遇说了她们也不会明白的。 老婆婆告诉寒生,此地已是婺源的西北,快要到鄱阳湖了,自己姓王,同孙女一起生活,看寒生身体虚弱,就在这儿住几天吧。 寒生算了算,从大鄣山地下到此地,恐怕足有七八十里了,没想到自己在暗河里漂流了这么远。父亲,还有兰儿,自己一天一夜没有音讯,他们在家里一定是等急了。 “饿了吧,我去做点饭。”王婆婆去灶间忙活去了,屋里还剩下萍儿和笨笨。 “大哥哥,它叫什么?”萍儿小手轻轻地抚摸着笨笨光滑的皮肤。 “它叫笨笨。”寒生告诉这个天真的小女孩。 “它怎么不长毛呢?”萍儿好奇地问道。 笨笨伸出热乎乎的长舌头,友好地舔着萍儿的小手。 “它的毛都被蝙蝠拔光了。”寒生告诉她。 “蝙蝠?它们为什么要拔笨笨的毛呢?”小姑娘越发惊奇了。 “吃饭啦。”王婆婆端进稀饭和一碟腌辣子泡菜,还特意盛了半勺放到地上给笨笨吃。 “阿弥陀佛,这狗儿也是怪可怜的。”她喃喃说道。 饭间,王婆婆说道:“你们遇上红眼阴蝠了吗?” 寒生放下碗筷,说道:“黑暗中看不见长什么样子,什么是红眼阴蝠?” 婆婆道:“这种阴蝠从来见不得阳光的,眼睛是血红的,喜欢藏在洞穴中,寿命极长,很邪门的。” “邪门?”寒生不解地问。 “它们特别喜欢拔毛,我那老头子活着的时候,有天晚上守陵时,就被一群红眼阴蝠把头发和胡须全部拔去了,回到家时,我都认不出来了。”王婆婆回忆着,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守陵?婆婆,您丈夫守的是什么陵呀?”寒生问道。 王婆婆感到自己说走了嘴,口中道声“阿弥陀佛”,不肯再接着往下讲,反而问寒生道:“寒生,你说石头蛋蛋里会有蚕丝出来缠住你们,这种事情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呀。” 寒生说道:“是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特的事儿,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当时我砸破了那个石蛋,里面还未瞧得清楚,就被那些丝丝给缠起来了。” “你看清了,那个确实是石蛋吗?”王婆婆疑惑地问道。 “是石头的,还发着绿色的荧光呢。”寒生回忆道。 “绿色荧光?”婆婆思索着,随后喃喃自语道,“难道是‘天蚕’?” “婆婆,您说的是‘天蚕’?”寒生听罢心下暗自吃惊,要知道,《青囊经》中专门记载了“天蚕”这一味药,他一直认为指的是产自黑龙江宁安的高山湖畔柞木林中的天蚕蛾卵,一种极罕见的翠绿色野蚕。 父亲曾经说过,此蚕所吐之丝为天然翠绿色,乃是无价之宝,称为绿色软宝石,当年关东军为日本昭和天皇寻天蚕丝,也只得到一两三钱而已。 按照婆婆所说的意思,世上莫非还有另一种天蚕?《青囊经》上所指的可能也正是这另外一种天蚕,寒生顿时莫名地激动起来。 婆婆望了望寒生,缓缓说道:“孩子,你在石蛋的附近有没有见到类似血一样的红色液体?” “有啊,是从石头里渗出来的。”寒生回答道。 “那就对了,那石蛋蛋就是‘天蚕’,缠在你身上的就是天蚕丝。”婆婆严肃地说道。 寒生听罢惊讶不已,半晌未说话,后来轻轻地问王婆婆道:“婆婆,您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婆婆闭上眼睛沉默不语,许久,眼角处渗出一滴眼泪。 “阿弥陀佛,孩子,你既与天蚕相遇,必是有缘之人,我也就不再瞒你了。婆婆我是个守陵人。”王婆婆叹道。 “守陵?”寒生疑惑道。 “孩子,你听说过朱元璋吗?”婆婆问道。 寒生点点头。 婆婆接下去说道:“我给你说一段六百年前的往事。朱元璋的父亲叫朱五四,娶陈氏为妻,生五男两女,最小的儿子朱重八,就是后来的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生于天历元年九月十八。我的先袓婆婆,是朱元璋母亲的贴身丫鬟,身负峨眉派绝世武功。” “元至正二十年,朱元璋与陈友谅久战鄱阳湖不下,军师刘伯温出了个主意,以黄山余脉的一处名为‘太极晕’的万年吉穴对抗陈友谅‘双凤朝阳’的袓坟,说这是开国改朝换代的速发之地。可是由于元朝末期的连年混战,已经找不到父亲朱五四的遗骨了,无奈之下,朱元璋有意无意地把情况透露给了母亲陈氏,陈氏深明大义,将自己活葬于太极晕,而且为求速发,竟不要棺木,肉身直接入土。果然,不久朱元璋于鄱阳湖大败陈友谅,以后接连战胜张士诚、方国珍,当上了明朝的开国皇帝。” “母亲下葬后,朱元璋赐金千两,命我先袓婆婆世代守陵,到我这一辈儿,算下来已有六百余年了。先袓婆婆有一封遗书世代相传,其中讲到了刘伯温。当年刘伯温自知他出的这个主意有损于朱元璋的孝子形象,朱元璋立国之后肯定会杀他灭口,因此事先做了安排。洪武八年,等朱元璋派钦差携带御赐鸩酒赶到青田时,刘伯温刚刚自行服毒身亡,停柩于家中,钦差开棺验尸后返回金陵报告了朱元璋,从此了却了他的一块心病。” “可刘伯温却是诈死,从此不知所终。曾有人于金陵鸡鸣寺遇见过他,此时他已削发为僧。其实,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讹传,先袓婆婆打探到了他的踪迹,原来他竟然隐匿在了江西大鄣山卧龙谷。” “卧龙谷?”寒生大吃一惊。 “是的。先袓婆婆赶去卧龙谷,准备杀了刘伯温,以泄其逼死主母陈氏之恨。”婆婆说道。 “先袓婆婆杀死刘伯温了吗?”寒生问道。 “没有,他俩在卧龙谷中谈了一次话,先袓婆婆就回来了,从此终生再也没有踏足过卧龙谷。至于那次会面具体谈些什么,袓先婆婆的遗书中没有说,只是留下了刘伯温的一首偈语,那是一首五言绝句。诗中曰: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至于这首偈语的含义,我家世代守陵人历经六百余年,仍是参详不透。”婆婆叹气道。 寒生听罢久久沉默不语,世上事,江湖争斗,爱恨情仇,谁又能够说得清楚?想那吴楚山人,半生漂泊,一世孤独,连心中至爱的女人却也咫尺不能相见,甚至都不曾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受尽困苦的女儿在世。兰儿娘也是够可怜的,携幼女踏遍中原,矢志千里寻夫,孤寡一生而无怨无悔。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寒生想着,眼角竟流下了泪水。 婆婆吃惊地望着寒生,关切地问道:“孩子,你怎么哭啦?” 寒生抹去眼泪,说道:“没什么,婆婆,您接着说。” “先袓婆婆遗书中还说到了天蚕,书中道‘天蚕,球状,硬而现绿光,内生白陀须,闻气而长’,所以听你说到那石蛋蛋的情况时,我就已猜到了那是天蚕。刘伯温诗的后两句‘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如今,天蚕已经重现,那尸衣又是什么呢?”婆婆说道。 “尸衣在这儿呢!”萍儿突然跑出去,拖进那已经剪开的蚕衣说道。 第31章 卧龙谷中,清晨,林间弥漫着白茫茫的一片雾气,令人感到了深秋的凉意。 吴楚山人负手而立,望着隐居了几十年的山谷,长长地叹息一声,自语道:“六百年了,今天总算要有个了结了。” 蒋老二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急匆匆道:“先生,出事了。” “什么事?”吴楚山人并未回身,只是淡淡地说道。 “我去给寒生送饭,发现他们都不见了,寒生、那个岭南吴道明、姓朱的小队长,还有那条大黄狗,统统不见了。”蒋老二一口气说道。 吴楚山人沉吟了一下,依旧淡淡说道:“随他们去吧,未见他们出来,有可能误入了地下溶洞,这个岭南吴道明实在是不简单呢,我小看了他。算了,已经来不及去管他们了,大事要紧。” “是,先生。”蒋老二唯诺道。 《尸衣经》相传是刘基刘伯温倾尽毕生心血所著,里面俱是极其诡异的辟邪之法,江湖上从未有人见过此书,听到过此经的人也是寥寥可数。 《尸衣经》就是今天来人所要出示的信物,卧龙谷守陵人,唯有见到此经方能移交陵地,当年刘伯温布下此局后,从来没有人来交接过,至今已经六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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