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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人民公园居然靠着摆地摊替人“看八字”“算命”“卜卦”,逐渐成了附近颇为有名的“神算”。毫无疑问,这得益于他早年对《周易》的钻研。 李倩化名为张倩,在一家超市里做收银员。 他们显然没有想到,警方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毫无疑问,马弘文再度亲自出马,审讯王乾山。 “张秀文……就是你原配张继文,什么都交代了,当年的那把大火,是她给你出的主意。”马弘文开门见山。 王乾山似乎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愣了片刻后,居然笑着说:“我不怪她。” 这反而让马弘文愣了片刻,继而想到眼前的这个人不能以常理揣度。 “要不说说你父母?尤其是你父亲王文辉,在你眼里,他是个什么人?” 王乾山摇头晃脑地思考了一下,最后歪着脖子,看着马弘文:“这不好说……你喝过‘烟茶’吗?” “啥?” “就是用烟灰,或者直接用烟草泡的水,部队里面称之为‘烟茶’,用来惩罚那些抽烟的新兵。我喝过。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偷偷抽烟,被老头儿发现了,让我喝过一回。那味道……记忆犹新,直到现在,只要一闻到烟味,喉咙眼里就会涌出那一股呛人的味道。所以,我不抽烟。” 马弘文看了一眼自己手指缝里夹着的香烟,只能将它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掐灭。 王乾山似乎被勾起许多回忆,又似乎将眼前的马弘文当成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更像是喝醉了一样,继续自言自语式地说道: “你也没从潲水桶里捡过东西吃吧?我捡过吃过。大概五六岁的时候,一个包子,我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扔进了潲水桶。那时候是在爷爷奶奶家,他们家在农村养了猪,所以会把吃剩的饭菜和汤水用桶储存起来喂猪。” “老头儿看见我朝潲水桶里扔了半个包子,要我捡出来吃掉。我能怎么办呢?只能按他说的办。” “你会不会包饺子?我会。有一年大年三十,老头儿心血来潮,说我们今年全家吃水饺过年。这北方人的习俗,我们南方人也来搞这一套?老头儿说他想念在部队过年的氛围了。那吃就吃呗。” “结果,老头儿又玩出了新花样。说咱都要自力更生自食其力,自己包给自己吃。我那时候十一二岁吧,王元鹅才几岁呀,从来没包过水饺,怎么能自己包给自己吃呢?” “老头儿不管,他说包水饺这个事一学就会,学不会就别吃了。呵……结果那个大年三十,我和王元鹅不但没吃上水饺,连年夜饭也没吃上,并且大年初一还在家包水饺,然后我就学会了,还学会了三种包法。” “你母亲呢,不管吗?”马弘文忍不住插嘴问道。 “她管哭啊,管说‘爸爸也是为了你们好’呀。” ===第91章 案中案(57)=== 我还被关过禁闭。” “小学五六级的时候,有同学给我起了个绰号叫‘地不平’。知道啥意思不?‘地不平’走起路来就一瘸一拐了嘛。叫着叫着,又变成‘王老地’和‘王不平’。” “起这绰号的人,我把他腿打折了,进了医院。我故意的,就是想把他打成瘸子。老头儿认为我下手太重,要我向他道歉。我不想道歉,就被关了禁闭。” “老宅地下室里有个杂物房,拢共只有四五个平方,老头儿把里头收拾干净,放进一张床和一个马桶,把我扔进去,然后安排王元鹅每天送饭。美其名曰,要我‘面壁思过’。” “里面连盏灯都没有。我吃喝拉撒都在里边,被关到第四天,实在受不了,只能选择向‘恶势力’低头,答应道歉。” “后来,学校的人不叫我‘地不平’了。他们直接叫我王瘸子,或者王残疾,老师不准他们这样叫,他们就叫我‘帖木儿王’,或者‘王志坚’。” “‘王志坚’的外号一直跟随我到高中毕业,甚至有些老师和同学都不记得我叫啥名了,还以为我就叫‘王志坚’。有回,初中物理老师在课堂上提问,我举手回答问题,老师直接点名,说‘王志坚’,你来回答。” “我实在不想再进地下室的‘小黑屋’。所以,对这些外号,只能假装听不到。” “老头儿老太太一天到晚忙着在诊所接待病人,很少过问我在学校的事。之前被我打进医院的那人,要不是家长找上门来,他们都不知道我在学校居然还会和人打架。” “在家很少和他们说话。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也想和他们好好说话。” “有一回,我和他们说,能不能换个学校,这个学校里很多人嘲笑我,看不起我,我不想去这个学校。老头儿却说,我的问题不是换个学校就能解决,不能怪学校,还说我是自己看不起自己,要是不去学校,就把我另一条腿也打瘸。” “我说,我的问题在于我就是个瘸子,这怪谁呢?我当时站在二楼楼梯口,老头儿反手就给我一耳光,把我从二楼扇到一楼,从楼梯上一路滚下来。我后脑勺上有一块疤,现在还在,就是这回留下来的。当时,缝了九针。” “我还能和他们说什么呢?” “所以,也就越来越没什么可说的。到后来,干脆就啥都不说了。” “在家里,老头儿要我干啥就干啥,我表现得也很安静,看起来就像‘别人家的好孩子’,没办法呀,‘不乖’不行,摊上这么个老头儿,我敢‘不乖’吗?” “在学校,我虽然被人嘲笑,但除了和人打过一回架,之后却再也不和那些熊孩子一般见识,学习成绩还不错。那我不就成了‘别人家的乖宝宝’。” “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做‘乖宝宝’,太累了。” 王乾山似乎没有把这儿当成审讯室,也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审讯。马弘文也给了他充分的“自我发挥”的自由,并未出言终止。 “老头儿那人,有点儿不正常。我是个瘸子嘛,肯定有些事做不到像正常人一样,他却要求我像正常人那样,这不就很不正常嘛。” “王元鹅比我小五六岁,我在十二三岁的时候,他开始做我的‘跟屁虫’。” “有一回,在爷爷奶奶家,王元鹅跟在我屁股后头出去溜达。回来的时候,看到地里的黄瓜熟了,王元鹅嘴馋,就跑去地里摘了两根,却被主人看到了。” “主人倒没说什么,问题是老头儿当时跟主人走在一起。主人没意见,不代表老头儿也没意见啊。” “老头儿就要我和王元鹅一路蛙跳回爷爷奶奶家。偷黄瓜的是王元鹅,又不是我,凭啥连我也要一起整?再说,蛙跳回去?我一个瘸子,怎么蛙跳?” “老头儿不管,说我做哥哥的没教好弟弟,还说我两兄弟本就是一体,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应该是这样。我一个瘸子怎么就不能蛙跳了?只不过跳起来也一瘸一拐的嘛。” “还说要是在战场上,别说瘸一条腿,就算掉一条腿,也照样能又蹦又跳地冲锋陷阵。” “反正,老头儿说啥就是啥。跳就跳呗。结果,老头儿目测了一下距离,居然说要给我和王元鹅卡表计时,规定我们必须在多久的时间内跳回去。” “最后,我都跳吐了,是真吐,黄疸水都吐出来了,也没能在规定时间内跳回去。老头儿不管这么多,就说没人把我当瘸子,是我自己把自己当瘸子。然后,要我走回起点,重新往回跳。” “很多时候,老头儿也说,他能做到的,我和王元鹅也能做到,甚至还能做得比他更好。还说什么老子英雄儿好汉,他王文辉虽然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但他两个儿子也绝不能当废物。所以,他得让我们练就一身‘硬本领’。” “大冬天的,老头儿就逼着我和王元鹅去冬泳。我是个瘸子,还不会游泳,王元鹅也不会游泳,更别说什么狗屁冬泳。” “老头儿却觉得没关系,说只要在河里多喝几口水,就啥都会了。然后,就把我和王元鹅带到河边,脱光了之后就逼着我们往河里跳。” “就这样,跳了三天河后,王元鹅学会游泳了,我没学会,一直都没学会。最后一次跳完河,我还被送进医院,在ICU里住了几天。直到现在,我连在河边洗个脚都不敢。” “年龄大了以后,我才知道,老头儿是把他在部队里的那一套,全用在我和王元鹅身上了。他就是以军人的标准,甚至以上战场的标准来要求我和王元鹅。他到底咋想的?” “他到底把我和王元鹅当成啥了?军人,敌人,还是宝贝儿子?他以一个能上战场的军人的标准来要求我一个瘸子,啥意思?鬼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反正他就是不正常。” “之前吧,他一直说我是自己把自己当瘸子。可我要去读大学,他又说我是个瘸子,去学校没人照顾会不方便,所以不准我去。” “还骗我说跟着他学中医,能学到的不会比在大学里少。我只是不敢反驳,不敢顶嘴,不代表我是个傻子。他要真有这么厉害,还要大学干什么?” “一下说我自己当自己是瘸子,一下又说我是个瘸子不方便。他这不是不正常是什么?” “还一直说我是自己看不起自己。因为我是个瘸子,就不准我去读大学,这明明就是他看不起我呀。怎么连这个‘锅’也要我来背?除了他,我这半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人。” 说着说着,王乾山突然费力挪出他那条瘸腿,把它绷直,横放在椅面和地面之间,然后用力拍了拍: “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把这条腿治好。所以,我想读大学,还选择了中医专业,因为所有的西医医院都说我这条腿没得治。” “我也和老头儿说过这事,结果他要我别做梦了,要我认命,要我接受现实。” “到底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命?” “因为是个瘸子,所以要被人嘲笑、被人喊‘王志坚’,所以需要小我好几岁的王元鹅反过来照顾我,所以不能去读大学,这是现实?这是命?我还要把这一切都接受?” “凭什么要接受?我偏偏就不接受。老头儿把我生成一个瘸子,最后却要我认命,要我来接受这一现实,凭什么?” “为了给自己治好这条腿,我努力在家做个‘好孩子’,假装对‘王志坚’这个绰号不在乎,埋头苦读十几年,就是为了上大学学中医。我也以为只要上了大学,老头儿就会对我高看一眼。” “屁!他一句话就掐灭了我十几年的努力,还有我毕生的愿望。他也压根儿从来就没瞧得起我,因为在他眼里,我读不读大学都是一个样,都是一个瘸子,都是一个废物。所以,我读不读大学又有什么区别?” “他凭什么这么干,凭什么这么认为?就凭他是我父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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