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杨贵妃命丧马嵬坡。 这出戏虽然讲的是李隆基和杨玉环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中间却又穿插着大篇幅的家国兴亡、百姓疾苦。既浪漫又现实,引人入胜,欲罢不能。 窗外的天幕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一会儿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曹寅去拉胤祐:“下雨了,哥儿,赶紧走吧。” 胤祐推开他的手:“那便更不能走,你瞧,杨贵妃就要死了,真真看得人肝肠寸断。” 曹寅都被他气乐了:“你个小娃娃懂什么叫肝肠寸断。” “我是不懂,但白居易懂: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曹寅拍了拍纳兰的肩膀:“快,管管你侄子。” “你带出来的,你管。” “……” 这只是洪昇所作的长生殿其中一出,倒是并不长,九支曲子唱完也就差不多了。 唱词中贯穿着强烈的国破家亡之恨,低回沉郁的曲调叫人久久难以释怀。 曹寅拉着胤祐站起来,纳兰放下酒杯也跟着他俩起身,曹寅向洪昇和其他人拱了拱手,告辞:“容若还得送侄子回去,晚了恐怕是要责罚的,这顿酒算容若的,改日我请诸位再喝一顿,咱们就告辞了。” 洪昇拉着他:“荔轩,我今儿专程请你来提提意见,这就要走了?” “改日,改日……” 三个人从楼上走下来,曹寅让小厮去柜台把账结了,他和纳兰领着胤祐在屋檐下等马车过来。 纳兰问他:“这顿不是我请吗?” 曹寅摆了摆手:“哪儿能?这不是拿你当个说辞。” 纳兰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就知道,遇见你一准儿没好事。” “兄弟我过些日子可走了,咱俩这酒,喝一顿少一顿。” 说到这里,纳兰也不跟他拌嘴了。他俩这关系,比起楼上众人,自然是更亲近几分:“你也要走了,你们都在江南,我留在这京城做什么?” “那你去跟皇上说,求他将你外派做官。” “我倒是想。” “……” 他俩聊了班上,一旁的胤祐低着头,一言不发,思绪仿佛还沉静在戏里。 他忽然抬起头来,问曹寅:“这只是其中一出吧。” “是,这戏名叫《长生殿》,上下两卷,共五十出,这是其中一出,名《弹词》。” 这时候,马车停在酒楼门口,小二撑着伞,曹寅扶着胤祐上车,纳兰也跟在后面,上了曹寅的马车。 曹寅撞了撞他的肩膀,笑道:“还是舍不得。” “可不?”纳兰坐到胤祐身旁,替他拂了拂肩上的雨水,“我是不放心他。” 胤祐完全没有理会他俩的拌嘴,脑子里还装着刚才那出戏,又对曹寅说道:“戏是听不了了,不过我想读一读戏本可以吗?” 曹寅连犹豫都没有,拍着胸脯允诺道:“我给你找。” 小厮在帘子外问道:“老爷,是直接去畅春园吗?” “不!”曹寅拦住他,“先回府。” 纳兰惊讶道:“这是做什么?都这么晚了,还不赶紧回去。” “反正已经晚了,不忙。” 回到曹家府邸,曹寅把两人带进自己的书房,又命人找来一口大箱子,亲自在书架上翻找一通,一件一件往箱子里放。 纳兰拉着胤祐站在一旁,看着他把书籍字画放进去,还小声对胤祐说道:“宋朝乐史《太平寰宇记》200卷、宋朝赵孟奎《分门纂类唐歌诗》100卷、魏超鹤山《毛诗要义》、《攻媿先生文集》……这些都是曝书亭的藏书,他全抄有副本。你瞧这人,对自己有多狠……” 胤祐问:“曝书亭?” “竹垞的故居。” “我知道,我见过他。” 竹垞其人胤祐是知道的,和陈维崧、纳兰成德齐名的朱彝尊。他是浙西词派的创始人,纂修《明史》,入值南书房,后来因为私自誊抄宫内藏书,被康熙革职。 曹寅又从书架上面一层拿了一叠装订好的书本下来,纳兰探头一看:“这些是他自己的手稿,有他这些年做的诗词文章,还有他写的戏。” 曹寅书装了满满一箱子,又叫进来两名家丁,吩咐道:“抬上马车。” 他这才掸掉衣服上的灰尘,拍了拍手去拉胤祐:“行了,咱们走吧。” 胤祐惊讶的张大了嘴:“这这……都是给我的?” “嗯,”曹寅拉着他往外走,“够你看上好长一阵,你刚说想看《长生殿》的唱词,里面有一部分,另一部分我得找昉思抄了给你送去。” 胤祐知道,曹寅和纳兰都是爱书之人,以校勘、购书为乐事,家里藏书丰富。 纳兰给他做了这么些年的从学师傅,时常拿些书来让他读,曹寅更不必说,在他还没有读书识字的时候就告诉他“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 他收了他们的书,从不敢懈怠,每一本都认真读过,甚至能背下来。 时辰实在太晚了,畅春园在西郊,路途可不近。曹寅便没让纳兰跟着,自己把胤祐送了回去。 哪知道他们刚到宫门口,康熙竟然派人在那里等着。 顾问行上前说道:“七阿哥赶紧回去歇着吧,皇上在清溪书屋,说是让您送七阿哥回来的时候过去一趟。” 曹寅当即冷汗就下来了,幸好连夜赶回来了,没有侥幸留七阿哥在家里住一晚。 康熙二话不说先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问他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要是胆敢把他儿子弄丢了,砍了他的脑袋都不够。 曹寅跪在地上让他骂,骂够了他也就闭嘴了。还不是要把人拽起来,陪他商讨事情。 大约过了一个月,曹寅最后一次进宫,又给胤祐拿来了好些东西,说是李熹让他转交的。 胤祐打开来,里面是好几身衣服鞋子,还有一些香囊、荷包、手帕等等物品。 据曹寅说,那是他的熹姑姑熬了好几个晚上赶出来的,衣服从大到小,粗略估计,最大的一件能让胤祐穿到十五六岁。 曹寅笑着说:“就连你成婚时候穿的喜服,她都恨不得给你做好,不过被我拦下了。” 胤祐拿着东西,一时间百感交集,心里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他向曹寅伸出手:“抱抱~” 曹寅失笑:“你都是个半大小伙子了,还撒娇要抱抱,我可抱不动你了。” 胤祐白了他一眼:“谁要抱你,我是说……让你替熹姑姑抱抱我。” 曹寅走上前,将他搂进怀里,说了句十分大逆不道的话:“有时候真觉得你就是我儿子。” 胤祐说:“你想都别想,我阿玛不会同意的。” 曹寅颇有深意的笑了笑:“那倒未必。” “什么?” “没什么。”曹寅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你好好读书,他日再见,我可要考你。” “知道了,你送的书,我没一本都背下来。” 曹寅笑道:“那倒不必,太多了。” “对我来说小意思。” 曹寅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写两幅字赏赐给我吧。” “写什么?”胤祐笑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去什么阳关,我去江南。”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曹寅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可惜了你那一手漂亮的颜体。” 胤祐推开他,转身去了书桌后面,复又抬起头来,笑道:“曹织造,研墨。” 曹织造还没上任,七阿哥这就先使唤上了。曹寅赶紧过去给他铺纸研墨。 胤祐提笔写道:“亭亭画舸系春潭,直到行人酒半酣。不管烟波与风雨,载将离恨过江南。” 写完他又把纸放到一旁,另取一张,又写道:“城外春风吹酒旗,行人挥袂日西时。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杨管别离。” 胤祐放下笔,拉起曹寅往外跑,出了承露轩,来到湖边的柳树下。 他毕竟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身量不够,只能垫着脚,折下一枝新柳:“古人都说折柳送别,反正你也不是去塞外,我也不会吹笛。” 他把手里的柳枝递过去:“好好照顾我的熹姑姑,回京述职一定记得来看我。” 后来,胤祐去集凤轩看望皇贵妃,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额娘:“子清送了我一大箱子的书,熹姑姑给我做了好多衣服鞋子,荷包还有香囊,手帕。” 说着,他还真的拿出一条手帕,展示在皇贵妃跟前。那上面一针一线绣的都是些寓意吉祥的图案,手帕一角还绣了个“七”字。 他又翻开随身带的一本书,扉页印着“千山曹氏家藏”。 “儿子,”皇贵妃握着他的手,“我觉得你进步很大。” “因为没有哭鼻子吗?” 皇贵妃摇了摇头:“因为你学会了坦然的面对离别。” “没有离别,哪里来重逢。我也想有一天见了他们能笑着说一句‘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不知为何,听到儿子说出这句话,皇贵妃总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还记得你小时候吗?” “记得。” 皇贵妃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我还没说什么事,你就说记得。” 胤祐摊了摊手:“记性好,没办法。” 皇贵妃不理他,继续说道:“你小时候,不知道怎么了,总不愿意读书,我和你阿玛为这事担心了好一阵。” 胤祐嘿嘿的笑:“担心我长大了是个不学无术的傻子。” “没想到,你还没长大就已经文武双全。” 胤祐摆了摆手,又开始谦虚起来:“这才哪儿跟哪儿,以后我可是要当大将军的。” 这话皇贵妃倒是一点也不怀疑,正是因为发现了他在这方面的才华,康熙才会专程请来张勇教授他军事课程。 十一阿哥胤禌、十二阿哥胤祹和十三阿哥胤祥也到了上学的年纪,无逸斋来了三个新成员,就更热闹了。 小十一从小身体不好,康熙恩准他晚一些入学,于是,明明比小十二和小十三大一岁的他,却和两个弟弟一同入学。 康熙把小十一交给了他的同胞哥哥五阿哥胤祺,小十二交给了三阿哥胤祉,把小十三交给了四阿哥胤禛,让三位兄长为三位小阿哥开蒙。 胤祐一般很少去无逸斋,除非当天有数学课,他去一个上午。所以好几天之后,才知道了这件事情。 胤祐一走进书房,就看到四阿哥在教十三阿哥写字,小家伙立刻就走到书桌旁边,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半晌。 四阿哥是个很安静也很有耐心的人,对皇父安排的任务必定尽心尽力完成。教十三阿哥写字也是,一笔一划,严格又仔细。 他的书法也是极好的,多次受到康熙夸赞。 胤祐忍不住问道:“我小时候,你怎么没教过我写字?” 四阿哥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目光落到十三阿哥的手上:“我教你了呀,可是你不学,还把自己画成了小花猫。” “那后来呢,我也开始在上书房读书习字,你怎么没有教我?” 四阿哥无奈的笑了笑,仿佛他在无理取闹:“教你写字的师傅可太多了,皇父、纳兰、曹寅、高师傅……哪儿轮得上我。” “……” 胤祐无言以对,照理说,他现在应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着师傅来上课。或者过去跟兄弟们一起探讨学习,甚至说说话,聊聊天。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挪不开步子。 这时候,保泰和策棱都过来跟胤祐打招呼,叫他去那边做,胤祐一个也没理,让他们自己玩去,他仍旧站在书桌旁,看着四阿哥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教十三阿哥写字。 直到师傅进了书房,三个小的自觉去隔壁上课,其他人各自回到自己位置上课。 午膳之前,有半个时辰是皇子们练字的时间。胤祐的字,练不练都无所谓,翰林院好几位师傅看了他的字都自愧不如,哪里还敢指导他写字。 策棱是个蒙古人,去年来的时候才刚开始学满文和汉文,或许是年龄偏大的缘故,学起来很是费劲儿。 胤祐刚要往外走,就被他拉住了:“七阿哥,这个‘火’字我怎么写都写不好,你教教我。” 胤祐接过笔,随手在纸上写了一个:“关键在这一点上,姿态、位置、距离缺一不可,分寸感要拿捏好。” 说完,他就放下笔,径直出了书房。 来到隔壁一看,小十一坐在位置上,时不时咳嗽两声,这个柳絮纷飞的季节,对他这种过敏体质而言,简直太遭罪了。 小十二很乖,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小十三……小十三人呢? 胤祐又走到隔壁书房,扒着门框往里一看,果然,他哥又在指导小十三写字。 胤祐也没进去,转身走了,回来也教策棱写了半天的字。他的学生握笔的姿势都不对,还得慢慢纠正,胤祐心不在焉的扣着他的手指:“往上挪一点,往上……再往上一点。” 策棱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看他:“七阿哥,我太笨了学不好,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没有啊,我没生气,而且你已经学的很好了,你就是得多练。”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平时胤祐也没有执着的一定要挨着四阿哥一起坐。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想坐在哥哥旁边。 可是,四阿哥带着十三阿哥走到桌旁,两个人自然而然的挨着坐了下来。 胤祐:“……” 他搬了跟凳子,跑过去,硬是挤到了三阿哥和四阿哥中间:“三哥三哥,你往旁边挪一挪。” 三阿哥玩味的看着他:“这是做什么?” 胤祐指了指桌上的菜:“我喜欢这道清蒸鲈鱼,我想坐在它跟前。” 这个借口倒是很符合他这个吃货的人设,三阿哥从善如流的往旁边挪了一点,让他挤进来。 十三阿哥毕竟年纪小,才六岁,手太短,只能夹到自己跟前的青菜,四阿哥就难免照顾着他一些,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 胤祐赶紧把自己的碗举了举:“我也要!” 四阿哥不知道他今天这是怎么了,他说要,那便也给他夹一块就是了。 过了几天,胤祐忽然想起一篇文章,要找来看看,翻遍了整个书架也没找到。 于是,他想着应该是在哥哥那边看到过,便出门去找。 刚进院子就看到苏培盛端了两盏茶往屋里走,他上前开了句玩笑:“苏公公莫不是知道我要过来。” 苏培盛也冲他笑笑,笑得颇为尴尬:“七阿哥今儿想喝梅子茶还是茉莉花茶?奴才这就去给您准备。” 胤祐一听这话就不对,屋子里还有别人。 他走进书房,就看到十三阿哥坐在书桌后面,四阿哥站在一旁,正在指导他做算术题,鸡兔同笼什么的,说了半天,小十三仍旧一脸茫然,根本没听懂。 胤祐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四阿哥才抬起头来:“你站那儿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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