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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个穿着富人区别墅群行走的大老爷,你能想象吗,做任务随便一扔就是一把钻石,还都不是碎钻,吓人不?” “是好吓人,我要吓死了。” 陈仰把笔记本塞进他的背包里,视线从又回到原来位置的那本书上扫过,他松口气,一大片金黄色的麦浪在对他点头哈腰。 太美了。 陈仰那副大自然绘成的画卷里看到了一个少年。 那是他的少年。 朝简捧着一把小小的桃子向他走来,步子迈得很大,目光一直粘着他,世界万物都不能左右朝简的脚步和心神。 陈仰向着朝简跑去,他跑着跑着,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化。 麦浪消失了,阳光不见了,泥土的腥味没有了,朝简不见了,四周的风变大了,很烫又很冷,夹杂着恐怖的气流,风渐渐变成常温,风力也开始减小。 然后,陈仰又看见了朝简,戴着口罩,双眸渗血,抵着他额头的朝简。 一堆奶片洒落在他们脚边,其中还有朝简的药瓶。 陈仰呆滞地转了转头,他站在被多道光笼罩的机房里面,无数耳机线在他头顶疯狂扭动,他的头上戴着耳机,身体胀大了一圈。 并且没有停止,还在继续发胀。 回来了……? 我为什么会回来? 陈仰控制不住地抓住脸上的口罩,将它连同那团被他呕出来的白丝一起扯了下来。 那团白丝沾着陈仰的血,飘向了朝简。 陈仰愣愣看着朝简摘下口罩,吻住他带血的嘴唇。 机房里都是白色丝状物,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地缠住了漂浮的尘埃。 陈仰瞪大的眼睛里不断涌出泪水,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回来了? 不可能,我已经看了那么多走马灯,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陈仰扣住朝简的肩膀,用力去推他。 陈仰不知自己用了多少力气,朝简没有被他推开,只是结束了这场死亡的吻。 “哥哥,你是不是进幻境了?”朝简轻声叹息。 陈仰张了张嘴,弯腰呕了起来,一团团白丝从他口中吐出,幻境…… 是幻境吗? 我的信念没有带我去终点,我根本没去最后一关。 那些过去全都是我的幻境? 陈仰流不出眼泪了,一只手覆在他混乱起伏的背上,伴随着一声低语:“没事。” “没事的。”朝简一遍遍地说着,抚拍陈仰的动作很温柔。 陈仰的喉咙里发出破裂的沙沙声,怎么会没事,怎么会没事…… 为什么没有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到不了终点?!!! “咚” 朝简跪在了陈仰面前,他的腰背大幅度弓了下来。 陈仰呆呆站着。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失败…… 朝简筹划了那么久,我也准备了那么久,我们怎么还是没有走出去? 陈仰抚摸朝简的柔软栗发,腹部的鼓涨带来的痛苦让他的面部变得扭曲骇人,他的手背都在抽搐,可他说话的声音却很轻:“为什么啊……” 朝简回答不了他。 旁边响起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陈仰侧过脸,他看见了郑之覃,乔小姐,齐北,江江,艾小鱼,阿缘,老肖和小搭档,钱秦,他们不知何时拿掉的口罩,现在全都倒在了地上,僵硬的双手保持着掐脖子的动作,面部青紫,瞳孔扩散,不再有反射。 郑之覃他们没有被孢子寄生,不会成为果子播种,他们是吸进去白丝,中毒身亡,死得很快。 都死了。 陈仰麻木地呢喃:“吸进去的是我吐的白丝吗?” 不是我的,这里全都是白丝,全都是啊。 陈仰又想,可还是有我吐的那部分在里面。队友们死不瞑目,眼睛瞪着天花板,他想去帮他们把眼睛蒙上。 但他一步都走不了,他像快要播完种子的果子一样,瘪了下来,双腿撑不住地瘫倒在地,全身痉挛着倒在朝简怀里。 “哥哥,没事的,我早就想好了,”朝简抖着手去摸陈仰,“如果你真的走不到终点,那就算了,我们一起去地狱。” 陈仰眼神一空,痛苦挣扎也在那一刻停止:“去地狱?” 朝简一只手捂着唇呕吐,白丝从他剧烈颤动的指缝里飞出来,他另一只手还放在陈仰脸上,掌心冰凉:“是啊,去地狱,哥哥,你跟我去吗?” “好,一起去……” 陈仰嘴里的白丝量已经没多少了,他双腿蹬地的力道和幅度越来越弱。 眼前的路快要塌陷的那一刻,他好像看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就在路的前方,静静看着他。 是谁啊? 那个人为什么站在那? 陈仰想看看,所以他睁大了眼睛,同一时间有个声音在他破碎不堪的灵魂深处飘了上来。 “最后一关的时候,你要把书带上。” “为什么?” “那是现实世界的东西,是你的精神寄托,能在你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指引你,加强你的信念。” 陈仰浑沉的意识裂开一条缝隙,有一丝光亮挤了进来。 书…… 对啊,我的书呢? 在背包里,背包在哪? 陈仰迷迷糊糊地找到背包,拉开拉链,拿出那本书紧紧抱在怀里,回家,我想回家,带我回家,求求你了…… 朝简,你看到我了吗?看到我了吗?带我回家啊! 朝简—— 一阵温热的风从陈仰身边拂过,留下了淡淡的腥咸味,那味道从他的指尖一路往上窜,停在他的口鼻上面。像顽皮的小孩,想吵醒沉睡的大人。 陈仰紧闭的双眼轻轻一颤,他一点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山上的一处高地,视野是一片石头做的房子,风还在吹,他听见了海浪跟他打招呼的声音。 又是幻境? 那些小房子连成U型,每家的墙没有挨着,而是被一圈奇形怪状的石头包围着隔开了,只留一扇大门。 陈仰仿佛看见了一大串石珠项链。 一些记忆片段在陈仰空白的大脑里自动播放。 小尹岛…… 这里是小尹岛! 陈仰的视线偏了一点,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他飞奔而来。 朝简的左腿不能跑啊。 这里果然是幻境。 陈仰麻木地看着跑到他的朝简,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是在想,这次呢,这次他是不是进最后一关了? 唇上一痛,陈仰的那份麻木出现了轻微的凝滞。 “回家了。”朝简不断撕咬着陈仰的唇,他的身体和嗓音都颤抖得厉害,“哥哥,我们回家了。” 陈仰抬了抬头:“……回家?” “对,回家了。”朝简吻掉陈仰唇边的血迹,一寸寸地磨着吮着,他蓦然停下来,“你怎么了?” 陈仰对上朝简哭过的眼眸,说不出话来。 “你真的出来了。”朝简死死扣住陈仰的脑袋,克制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哥哥,你抱抱我。” 陈仰抱了,却很机械。 不可能的,这里是幻境,我出不来了。 “这里不是我的家……”陈仰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不是。” 朝简的气息一窒,他拽下陈仰的背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地上。 陈仰下意识看过去。 书还在,日记本也在…… 陈仰见朝简蹲下来,快速在他的物品里翻拨,他的视线跟着对方的动作移动。 几秒后,朝简站起身,重新跟陈仰对视。 陈仰的麻木和平静霎时间被一片海啸重重卷走,不见了,他的身份白卡不见了! 朝简牵着陈仰去一个地方。 陈仰看到了一块石碑,屹立在草丛里,他被朝简牵着的手抖了一下,之后就剧烈抖动了起来。那石碑他在小尹岛的任务里见过。 当时岛民把蒲公英烧了,朝简叫上他去了那里,他们挖出了小半块石碑。 就是他眼前的这个! 现在是完整的,碑文上的字他也认识,每个字都认识! “我进来的时候,知道了一个信息。”朝简把脑袋埋在陈仰的脖子里,流着泪的面颊不断磨蹭他因为情绪激动而发烫的皮肤。 朝简告诉陈仰,通关者会随机出现在一块世界碎片里,他当初就被分到这里,成了这里的居民。 一滴一滴的温热液体带着朝简失控的情绪淌进陈仰的衣领里,他在豁然开朗的境地里泪流满面,怪不得…… 怪不得小尹岛的福祝仪式里,朝简的血有用。 原来朝简是矣族人。 那时的他就是矣族户口了。规则默认的,真正的矣族人。 陈仰闭了闭流泪的眼睛,困扰了他那么久,连朝简都不清楚缘由的谜题终于解开了。 “我和你绑定了身份号,你会跟着我。”朝简咬着他哥哥的温热脖颈,牙齿一下一下磨碾,他的状态不好,需要吃药,可是他抱着哥哥,不想腾开手拿药瓶,“我在哪,你的家就在哪。” 陈仰还没做出反应,就听到朝简说:“我兜里有张通知单,那是我在我们家的门上拿下来的,明天会有人来做人口登记。” “人口登记?”陈仰愣愣的。 朝简笑道:“嗯。” 陈仰摸进朝简口袋,指尖触碰到了一张有点硬的纸片和药瓶,尽管他很好奇通知单,他还是选择第一时间拿出药瓶。 朝简就着陈仰的手咽下两粒药片,继续窝回他的脖颈里面。 陈仰拿着通知单,他看着上面的内容,觉得自己不识字了,半天才找到声音:“我真的出来了?” 朝简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嗯。” 陈仰还想问,他的身子突然僵住,无数记忆碎片毫无预兆地在他的脑海深处炸开。它们像是存放了太久,等了他太久,这一瞬间争先恐后地涌向他。 仿佛是在无声地说,终于回家了。 片刻后,陈仰缓缓抬起手臂,按在朝简的耳朵旁边,将他的脑袋捞起来,让他看着自己。 朝简透过陈仰赤红的眼睛看见了他的灵魂,沧桑又蓬勃鲜活。 朝简的喉咙里有几声开心的哽咽。 ——你记起你曾经爱过我的那一刻,我的灵魂就此完整。 朝简抱着陈仰,用尽全部的力量抓住他的衣服,弯了弯腰,在他耳边笑了一声:“我要亲你了,陈早早。” 陈仰的额头被柔软的触感轻碰了一下,之后是他的眉心,眼皮,鼻尖,那触感一直往下蔓延…… 然后,他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朝简吻着陈仰,哭了。 谢谢你一路握紧我的手勇往直前,带我重回阳光下。 谢谢你从来不曾忘记回家的路。 我爱你,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完结了完结了完结了正文完结了!!! 咳咳,我冷静点说说心里话,这是我认为的一个最合适当作正文结尾的地方,所以就到这了。 其他的都会在番外里写,不要急,我会写的。 我的上一个大长篇是17年,这次是20年,感触最深刻的是我老了,手速下降了好多,有太多的故事想写,很怕自己写不完,哎呀,伤感了伤感了。 这篇文2月开文,8月中完结正文,好长,感谢所有一路陪我走到这里的小可爱们,真的感谢。 我知道有部分小可爱会把脚步停在这里,摸摸头啊,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祝好,我们后会有期,鞠躬。 最后,求一波营养液,这篇文还没求过,求完就圆满了。 第189章 番外 陈仰被朝简吻掉口中的苦涩,被他抱到他们的家里,躺在散发着木头香味的床上,还是觉得不真实。 可这就是真的。 陈仰真的走出了那个被任务规则缠绕侵蚀的虚假世界,解绑了身份号,脱离了任务者的身份。 他跨过终点线,见到了朝简,回家了。 过去的一切都在陈仰的脑海里,活跃异常,它们才刚刚回到属于它们的位置上面,似乎每个记忆片段上面都有温度,还是热乎的。 但其实只有陈仰回顾的节点是真的热,从里到外都热,大多数记忆片段都只是因为刚出炉被一层热皮包着而已,剥开以后会触及一片冰冷。 因为那些他没有重新经历的过往离他太远了,早已忘记了当初是什么感受,情感无法连接。 这次是它们的第一次现身,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它们会被陈仰郑重地尘封起来,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地方。 陈仰蜷缩着手脚窝在朝简怀里,耳朵贴着他的心口。陈仰在朝简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中整理记忆,最后一关大多都是人生走马灯,只有三段幻境,它们很巧妙地被规则安排进去,目的是要干扰陈仰,让他分辨不出哪是真的,哪是假的,精神错乱,最终在路上迷失方向。 那三个幻境分别是—— -乔姐的公交任务。 前半部分是真的,最后的结局是假的,那个任务里的她确实没有任务失败,她曾经的确是死在后来的其他任务里,被自己救过的孕妇吃了。 -阿景的死。 他没有倒在陈仰怀里,陈仰也没有来得及帮他合上眼睛。 阿景是睁着眼睛走的。 -机房,郑之覃阿缘钱秦巧姐等人的死,朝简的死,朝简的安慰,包括陈仰自己即将播完种子,全部都是幻境。 幻境的片段看似很少,可带来的连锁反应是可怕的。因为当陈仰通过乔姐矛盾的死因意识到走马灯里有幻境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分不清自己收集珍藏的记忆碎片哪些是幻境,哪些是真的过往。 陈仰起先认为真假各占一半,他告诉自己不要管,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什么画面,他就看什么画面。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他会在面对过去的那些队友和自己时,不由自主地去推测区分虚实,精神世界在上演一场激烈的纷争,满目疮痍。 后来,陈仰遇到了阳光青涩的新人朝简,他爱的那个少年,勇敢善良,仗义,敬重生命热爱世界,太好了,他一边眷念,一边挣扎,神经质地在心底呐喊,不要当真,都是假的,假的! 再后来,陈仰累了,他结束了精神世界的拉锯战,放过了自己。陈仰想,都是真的,他全当是真的对待,所见所闻全是真的。 陈仰在不知沿途风景是幻境还是实景的情况下,强迫自我,艰难守住初心,他往前走,不敢回头,不敢停下,一路向着自己的正前方走。 然后,他走到了机房。 那时候陈仰傻了,脑子里是空白的,语言能力和思考能力都没有了,膨胀的腹部和呕出来的白丝带来的剧痛让他想起来,他之前是真的寄生了孢子,戴上耳机后,孢子就成熟了播种了。 就在那个瞬间,朝简问他是不是进了幻境。 陈仰恍然,原来他自己根本没有突破临界点,他停在了审核区,那一路的人和事物都是幻境,全是假的。 陈仰绝望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从终点返回,一点点爬向他的朝简,更加痛恨自己的失败。 他除了问一遍遍地为什么,不甘心,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精神的崩溃与身体的痛苦交织着进行,其中穿插着朝简温柔的目光和吻,陈仰在毁灭跟新生的分界线上游走。 很快的,朝简的体内也有孢子,他在陈仰面前跪了下去,站都站不起来,接着是队友的死,一个个的全死了。 陈仰脑子里那根猛烈颤了许久的弦“当”一下断裂成两截,同时弹跳着重重拍向他。 疼得失去了视觉。 朝简在快要死去的那一刻,摸着他的脸说,哥哥,我早就想好了,走不到终点就算了,我们一起去地狱吧。 陈仰说好。 毁灭和新生的分界线开始燃烧,站在那上面的他眼神空洞,身心摇晃,等着坠入毁灭的深渊。 是朝简拉住了他。 走出最后一关的最后一个幻境,陈仰仿佛触碰到了规则本身,它说,我把你丢进记忆和虚幻的长河里,你还能找到回家的吗? 找不到,你就葬身在长河里,带着你不够强大的信念,和你的不甘,遗憾,以及还在等待你救赎的爱人永远沉埋下去。 找到了,就能回来。 书呢? 陈仰刚动这个念头,书就被一只手送到了他眼前。 陈仰一把抱住书,朝简将那只手放回他的背上,用力抱着他。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 过了会,陈仰沙哑地开口:“我的日记本……” 那日记本和书一样,被早有预料的朝简送进了他怀里。 陈仰放下书,拿起日记本翻开,第一页还是空白的,第二页就不一样了。 他以前记录的队友被规则篡改成线条,现在他通关了,那些线条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都是人名,密密麻麻。 陈仰一页一页往后翻,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念,越往后,他念的越平淡,似乎麻木了习惯了,可他捏着日记本的手却不停颤抖。 朝简一直陪着他。 还差三五页没有翻,陈仰的脑袋往朝简怀里一磕,睡着了。 精神力透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常人达不到的极限。 朝简没有抽开还被陈仰攥着的日记本,他只是把人捞在臂弯里,阖眼发出一声叹息。 陈仰觉得不真实,他又何尝不是。 这条路走得太难,太久,太痛苦了,真的走出来了以后,会有种从一场噩梦里醒来的感觉,他们都需要好好修复内心的建设,让各自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灵魂睡一会。 剩下的,等灵魂睡醒了再说。 陈仰这一觉从阳光灿烂睡到寂凉深夜,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脑袋有种睡太久的晕眩感,腰部很疼。 是那种被掐久了的酸疼感。 不止是腰,四肢,全身都疼,陈仰发现他和朝简手腿交缠,长在了一起似的。 陈仰感应到头顶的视线,他一抬头就撞进了一片血色里面,朝简的双眼太红,都是血丝。 陈仰心疼地抚了抚朝简的眼睛,不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什么时候醒的?”陈仰摸上朝简的头发,手指插进去,看他的栗色发丝在自己指间穿梭。 “两个多小时前。”朝简的喉头轻动。 陈仰愕然:“那你……”他发觉自己枕着朝简的胳膊,忙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头晕眼花犯恶心想吐,真的睡太长时间了,很久没睡成这样了。 朝简任由陈仰给他按捏发麻的手臂肌肉,他定定地看着,红得要滴血的眼眸一点点变烫,变湿。 “哥哥……” 陈仰轻“嗯”了一声:“哭什么,今天是新的开始,我们要笑。” 朝简凝视他扬起的嘴角,也跟着笑:“是昨天。” “啊?昨天?”陈仰看一眼木窗外的朦胧月色,现在几点了? “凌晨一点多。”朝简道。 陈仰:“……”那现在真的是第二天了呢。 头顶的刀没了,他也从钢丝上下来了,开始感受到时间的平淡流逝。 肚子的叫声打散了陈仰的感慨,他愣了几秒,心里涌出迷惘的担心,岛上就他跟朝简两个人,食物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捕鱼吗?穿的用的呢?物资是个很大的问题,不知道能不能出海。海的那边又有什么…… 反正肯定不会是一群蓝精灵。 陈仰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都被他全部拨开了堆在角落里,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不让肚子吵闹。“我给你的奶片有没有带出来?”陈仰捧起朝简的面颊。 朝简手往背后伸,他一把掀开墙里面的被子。 那是几盒奶片,包装盒都没拆,被朝简宝贝的藏在床里侧。 陈仰压着朝简去够奶片,趴在他身上拆开其中一盒,剥几个跟他分掉。 “去厨房吧,我煮面。”朝简嘎嘣嘎嘣吃掉奶片说。 陈仰一脸呆滞,岛上有面?哪来的? 朝简起身下床穿上鞋,回头捞起陈仰,托着他的屁股将他抱在身前:“我来的时候就有。” 陈仰的脑子长时间使用过度,现在一放松就进入维修状态,半天都没转过来弯,直到他被朝简抱出房间,站在院南的一间屋子里,他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物资齐全。 可以重新出发,可以上路了。 这是陈仰看到满屋子的东西后,第一个想到的念头。 陈仰一只手搂着朝简的脖子,一只手指着眼前的屋子:“这里面是什么?”我都出来了,还要费脑? “通关者的奖励吧。”朝简低笑。 陈仰从朝简怀里下来,几个大步冲进屋里,粗略地看了看那些用品,奖励吗?奖励啊,那还真是接地气。 陈仰再次去看许许多多的用品,他像是闻到了饭菜香,感受到寒冬里穿在身上的棉衣带来的温暖…… 那是柴米油盐的生活。 不接地气,太可贵了,太稀有了,陈仰胡乱抹了把脸,转身跟朝简对望。 两个人一个在屋门口,一个在屋里,你红着眼看我,我也红着眼看你,外面的夜风很大很凉,深秋了,他们之间很暖很热,刚进入春天。 “你怎么知道这里是我们的家?”陈仰艰难地压住激动的心绪,跟着朝简进厨房,看他忙活。 朝简说:“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院里了。” 陈仰点了点头,岛上有一圈石房,朝简却唯独出现在这里,这足够说明,这是他们的家。 况且他们赢来的物资也在这。 朝简烧水煮面,陈仰动作熟练地给他扎小啾啾,两人聊着轻松的话题。 “吃完还睡不睡?” “随你。” “我不想睡了,我想看日出。” “好,那就等日出。”朝简在陈仰耳边吻了一下。 陈仰很饿,但他吃的不多,他和朝简吃了一碗面,随便收拾收拾就坐在窗边看夜色。 再等等,等到黎明的曙光到来,他们就去山坡上,去海边,看朝阳。 其实陈仰还有些想知道的事,他想知道世界为什么破碎,是不是真的就是他猜的那样,发生了一场毁灭性的自然灾难。明天会有人做人口登记,到时候应该就能知道那部分信息。 不对! 是今天! 今天就会有人过来。 陈仰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偶尔跟朝简接个吻,他的左耳被朝简摩挲着,覆上面的微凉触感让他有点痒。 陈仰拿回了全部记忆,其中也包括跟左耳那道疤对应的片段,他救的那户人家的住址他都一清二楚。 想到这,陈仰往后扭头,看着趴在他背上的朝简:“我问你个事。” 朝简蹭着他的肩背,懒懒地应声。 陈仰问朝简小时候住在三连桥哪,详细点,越详细越好。 朝简疑惑地看了眼陈仰,他在对方的眼神催促下回忆回忆,描述了一下自己当年住的地方。 陈仰“腾”地站起来。 朝简捂着被他手肘拐到的下颚,面露无辜茫然:“怎么?” 陈仰拨开朝简的手,看看他的下颚,只是有点红:“小朝同志,我是你恩人。” 朝简勾唇:“我知道。” “更早。”陈仰说了那段往事,“我救你的时候,你还不到一岁。”那时陈仰也还是个孩子,谁能想到他们的羁绊会出现得那么早。 朝简愣愣地看着他。 陈仰坐回去,抓着朝简的手放回自己的腰上。陈仰没问朝简,当初是谁把他丢下楼的,那个问题牵扯的全是上一代人的恩怨,问了对于现在的他们没有任何意义。陈仰只是好奇一点:“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总在意我这道疤?有事没事摸一下?” 朝简摇头,他每次看见,都想摸摸。 陈仰抽了好几口烟,用力拥住朝简吻了好一会才退开,哑哑地承诺道:“哥哥以后对你好。” 朝简笑出声:“噢。” 陈仰又啄啄朝简被他吻得染上颜色的唇:“物资里有药吗?” 朝简:“没有。” “那你的药吃没了怎么办?你小舅没出来,我们上哪弄药?”陈仰。 朝简低声说了一句话,陈仰怔了一下,屈指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轻轻蹭了蹭。 “哥哥,我得救了啊。”朝简说。 他已经重回阳光下,慢慢的就会试着减少药量,摆脱药物,以后即便回不到从前,也不会再变成一个完全失去理智的疯子。 陈仰在等日出的时间里问朝简,他进最后一关在之后,机房里发生了什么,郑之覃他们怎么样了。朝简又是怎么来这座岛屿上的。 朝简说他是眨眼间就来了这里。 陈仰既意外又不意外,他在最后一关经历重要节点,对朝简来说只是一个瞬息。这就跟他们平时做任务,在任务点待了好几天,回来只过去一秒一样。 时间线不同。 陈仰的瞳孔里浮现一抹微弱光晕,黎明要来了,他拉着朝简出去。 郑之覃几人在机房的死是他的幻境,他们还有希望。 那些在路上走的任务者,都有希望走出地狱,迎来光明。 日光出来的那一霎那,陈仰哭了,感动的,他生平头一回觉得日出这么美好。 “明天我还陪你看。”朝简擦掉陈仰眼角的泪水。 陈仰没有哭得不能自已,他只是在收到大自然的礼物时,回赠了一滴感激和感恩的泪水:“明天不来了。” 朝简尚未开口,陈仰就道:“今晚我想跟你熬夜办事,明天起不来。” “……”朝简说,“不等等?” 陈仰反问,“你能等?” 朝简不吭声了,不能。昨天在山里见到他的时候就想了。 “你的腿能跑了。”陈仰想起来什么,弯腰去摸朝简的腿,触手是一片蓬勃有力的肌肉线条。 朝简的左腿被碰的地方有些热,他的面上挺沉着的:“嗯,出来就可以了。” 陈仰迎着风笑了笑,朝简的心病都是任务害的,任务彻底结束了,他的病就会好。 白天陈仰什么都不做,就在院里等做人口登记的不明人士到来。 院门开着,海风穿过岛来串门,自来熟。 陈仰等啊等,从上午等到下午,几杯水下去,人还没来。就在他想要喊几声发泄发泄的时候,他的表情徒然变得古怪。 无名岛落户两位合法公民。 基因认证完毕。 陈仰:180,体重71kg,A型。 户口:矣族。 身份号:019。 朝简:190,体重62,5kg,O型。 户口:矣族。 身份号:0111。 关系:战友,配偶。 陈仰机械地站起来,他想要去存放物资的屋子里找朝简,这是他此时唯一想做的事。 但他才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他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一切,就在这时候,这一刻。 一场自然灾难席卷了地球,世界碎掉。 高等文明在紧急关头保留了一些比较大的碎片,动用了事先储存的地球人类的基因细胞备份。 于是一个虚拟的地球就此诞生。 同时出现的,还有所有人类从基因细胞中分离出的意识。 灾难发生时的人类分别是几岁,读几年级,做什么工作,有什么家庭等,他们在虚假世界就会从那个时间点开始,延续各自原本的人生轨迹。 虚拟地球平稳运行,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推出了一场基因选拔,中心点被设置在青城。 高等文明对人类的基因进行了一次筛选,太差的基因全部丢弃,连同虚假世界的意识一起清理干净。 及格线以下的基因意识会被编辑成NPC,及格线以上的,年龄合适的会成为任务者,而年龄不够,资质及格的是预备役。 任务者考核失败以后,会根据任务期间积累的总评分看有没有资格被二次重置。没有资格的直接抹去意识。有资格的,会被修改意识编辑人生。 完成考核的任务者基因会被拿出来,存放在生长仓里,调成匹配的年龄骨骼,用来承载那个任务者的意识。 任务者走出终点线的那一秒,就不再是意识,而是一具有血有肉的身体。 一个人类。 虚假地球是真正的地球的修改版,任务世界并不是朝简说的现实世界的碎片,它是复制版。 他查到的信息有偏差,终点外才是真正的现实世界碎片。 没有NPC,没有规则,没有鬼怪,没有任务者,一切尘埃落定的世界。 …… 陈仰半晌才咽了一口唾沫,世界竟然真的遭受过自然灾难。真的就是他想的那样。 而任务者的出现,是为了选出优秀基因。 高等文明希望通关的人类能够守护那些得来不易的世界碎片,好好照料残缺的地球,修复它,敬爱它,不要再重蹈覆辙。 所以…… 陈仰很早就猜对了,所有规则关卡的初衷都不是死局,不是毁灭,而是战胜艰难,突破重围,找寻曙光。 陈仰后退到椅子旁,腰被椅子带了一下,他忘了疼,满脑子都是这些看似爆炸,却没有让他的精神受伤的信息。 他真的死了…… 又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陈仰的精神之所以没受伤,是因为他想到了,就该是这样,死了才是合理的。 世界都破碎灭亡了,人类怎么可能还能活下来。 而且,如果所有人还是正常的人类躯体,npc们怎么会被随意分配各种角色,随意删改生活圈的痕迹,任务者们又怎么能在转瞬间穿梭两个世界,大脑记忆相关还被篡改……还能二次重置,二次改造。 陈仰突然跑进里屋,扑到桌前,快速打开背包,拿出他的那本《量子论之意识与世界的关系》,他拿着书,好半天都没有动弹。 命运多奇妙啊。 陈仰舔了舔微抖的唇,他想到了小文哥,对方提醒他看书,恐怕不止是让他不要忘了回家的路,也在暗示他,意识和世界的联系。 小文哥的意识被清除了,永远的消失了,他们不会有机会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追忆任务者生涯。 陈仰又想到了武玉,她在康复院醒来后和他说的那些推测几乎都是对的。 他记得那天他从病房出来,站在朝简面前问了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真的。 朝简不回答,只是看着他。 那个眼神,陈仰至今仍然记忆深刻。朝简把自己的生死交到了他手里,只要他觉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他选择什么,朝简就要什么。 那时的陈仰抓着朝简,在心底回答了自己,是真的,他们都是真的,也只能是真的,他不能让他们那么久的坚持失去意义。 于是他用一场大病的时间切除掉了那个问题产生的所有负面情绪,他继续走,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带朝简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 现在看到了。 陈仰捏紧书走到门口,抬头看天边的云彩。 “朝简为我揭开真相那块布的时候,我就怀疑世界是假的,我们也是假的,这才是符合逻辑的现象,后来武玉对我说那些话以后,我就更……” “挺好的。” 没有半点意外。 陈仰心想,也不能说是假的吧,所谓的真假都是相对性的,在那个虚拟地球上面,那些意识的形态不就是人吗,他们在那里都是普通人类。 不过,npc们是为了任务者服务的,而任务者每死一个,意识就会少一个,虚假世界终有一天会删掉。 还是要回来。 家碎了,也要回来。 陈仰咬破食指关节,看着血渗出来。 基因人的平均寿命是两百岁,却跟正常人没区别,破皮了也会流血,会疼。 陈仰还要咬,一股力道箍住他的手腕,将他的那处指关节从他的齿间解救了出来。 朝简跟他四目相视,他们的默契足以让他们明白一件事。 两人掌握的信息是一样的。 “这跟任务者获得任务提示是一个路数。”陈仰扯了扯嘴角,还以为会有人上门做人口登记,再告知一些事。 敢情是这么回事,就这样。 朝简摁着陈仰渗血的食指,耳根忽地被两片柔软的唇包住,他在难耐的温暖触感里听见陈仰说,“我想要。” 他皱皱眉,低语:“我还没整理好物资。” “行吧,你先去整理吧,我不着急……”陈仰话没说完,就被吻住了。 两人热切又激烈地拥吻着进屋,门都来不及关。 晚饭是在晚上十点多吃的,陈仰趴在床上翻书,他翻到其中一页,拿出夹在里面的纸条。 阿仰,happy ending很没意思,但我希望你是。 ——文青于2024年除夕夜留。 陈仰把纸条放回去,仔仔细细地抚平。 通关者出来的时候带着什么装备物品,拥有的身体就会有什么装备物品,一样不少。 背包都让他背出来了。 陈仰将书放在枕头边,揉着酸麻的腰从趴着变成躺着,这漫长的人生要怎么过呢…… 屋门被打开,朝简走进来,手上捧着不知从哪摘的小果子。 陈仰笑了。 谢谢漫长人生,未来还很长,真好。 陈仰很想带着这些回头告诉想要放弃的队友们,走出来,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可惜他出来了就回不去了,他只能在外面为他们祈祷。 这座岛屿在任务世界的背景是阿戊说的那样,由一群矣族人居住,没有名字。 后来被强盗们霸占了,才叫小尹岛。 然而现实世界的岛就是没名字的,无名岛。 陈仰深埋在骨子里的仪式感心性窜了出来,他选了一个好天气打造石碑木牌,并让朝简给岛取一个名字。 朝简说,就叫朝阳吧。 希望,阳光。 于是岛上出现了一块石碑,还有多个挂在树上的小木牌,上面都刻着三个字。 ——朝阳岛。 大风大浪后的平静安稳得来不易。 陈仰发现物资里有很多种子,他觉得种子要废掉,岛上的生态环境不适合耕种。 谁知一把蔬菜种子洒下去,竟然长出了绿油油的小蔬菜。 陈仰开始了白天中瓜果蔬菜,养小鸟抓鱼,晚上和朝简过招的生活,岛民就他们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其他族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仰的门头底下和树上都筑起了小窝,小鸟们在他家住了下来。 陈仰别的都还好,就是有时候正在跟朝简办事儿,窗外站着一排麻雀…… 朝简舍不得丢奶片,就丢药瓶。 “嘭”一声响。 麻雀们飞走了,陈仰萎了,他看一眼对象的身材和脸,又可以了。 春天的时候,陈仰坐上他跟朝简打造的船出海,他们没想让那艘船带他们去多远的地方,只想穿过海上的迷雾。 然而他们没能出去,他们被挡住了。 雾像是实质化。 这一点没有给陈仰带来多大的打击,他聊到了,验证了一番,发现真相果真如此。 要是他们能顺利穿出去,那地球就没有碎了。 “每块世界碎片都被空间隔开了。”陈仰在下船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当初那么隔离,应该是为了护住它们不被灾难毁灭。” 朝简反应平平:“嗯。” 陈仰想到的,他也都想到了。 “小伙子,不要气馁,我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陈仰跟个老大哥似的,拍拍朝简的肩膀,“我们跟命运慢慢耗。” 朝简将潮湿的发丝往脑后捋,眉目疏朗深邃:“我不跟它耗,我忙。” 陈仰欣赏对象的美色:“你忙什么?” “忙着和你过夫妻生活。”朝简站在海边,风撩起浪花,拂过他注视陈仰的温柔眼眸。 陈仰老脸一红,他凑到朝简耳边小声嘀咕:“我们要不要在海里试试?” “不要。”朝简冷道,“我不喜欢在外面。” 陈仰搞不懂小年轻的想法,他脱掉鞋子,脚踩在沙子里,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朝简歪了歪头,嗤了一声,厌恶道:“外面有讨厌的鸟虫,海里会游鱼,它们都会看到你。” 陈仰:“……” 他摸摸对象的脑袋,吃独食这一点更上一个层次了呢。 湍急的海水推向沙滩,一波波的潮起潮涌,惊起无数道浪花。 仔细看去,那交织在一起的涟漪,变幻莫测的起伏着,几乎让人眼晕。 陈仰的双脚踩在沙滩里,海水没过脚踝,他看着看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闪过他的脑海。 “朝简,你看见这不断过来的海浪了吗” “嗯。” “你说……到底是浪在过来……”陈仰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还是岛在过去呢?” “……” 朝简停下拉船的动作看陈仰:“你的意思是,到底是水在动,还是人在动?”他丢掉拉绳过去,“这真是个古老的哲学问题。” 在海面上没有任何参照物的情况下,这座岛如果在移动,岛上的陈仰跟朝简不可能明显地感受到,就像它们曾经在地球上,永远无法感觉地球在转动一样。 “这里既然只是个世界的碎片,那……还能有什么东西会引起潮汐呢?”陈仰看着连绵的海浪,眼里涌出几分迷茫。 “月亮?”他抬头看天。 “它恐怕早已跟着地球一起,不存在了吧。” 陈仰保持着看天空的姿势,不知道在想什么。朝简站在他身边,撩开他额头的碎发:“所有的海浪,都是迎着岛来的。” “是啊,所有的……”陈仰的话声猝然一停,下一秒他全身的毛孔全部张开,他凝神观察海面的动向,瞳孔缩了缩,这个现象只可能是一种解释。 海岛在飘行! 就向着海浪的相反方向! 岛在动…… 向前动。 浪迎着岛来,岛往前,就和划船的道理一样。 陈仰望着远处的海浪,久久都没有回神。 朝简拎走他手里的鞋子:“回去吧。” 陈仰依旧没有动,他在期盼海的对面能出现什么。 最后他的眼睛发酸,满脸海腥。 朝简把他背回了家。 岛飘动的事在陈仰的脑海里霸屏了几天,就无声无息地灰溜溜退场了。 日子照旧。 陈仰有次心血来潮去找石洞,他按照记忆里的路径去了,发现石洞就是普通石洞,里面没有其他空间。 “你是不是做梦,梦到任务世界了?”朝简看着发愣得陈仰。 “……昂。”陈仰把头抵着他的肩膀,蹭了几下,“祭坛,四根石柱,三幅画也没。” “那些都是为了任务副本存在的设定点,当然不会出现在这里。”朝简皱眉。 陈仰叹气,他这算不算苦惯了,不适应好日子? 为什么会梦到任务世界相关呢,他又不是有自虐倾向。 陈仰刚吐槽完自己,眉心就蹙了蹙,好吧,他不是不适应好日子,也不是自虐,他是在挂念那些老队友们。 通关者的户籍地是随机分配的,说不定他们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出来了,在某块碎片上吃吃喝喝呢…… 陈仰牵着朝简往来时路上走,人啊,无论如何都要怀抱希望。 那是绝对不能丢弃的。 有天深夜,陈仰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头发撞,他在朝简怀里滚过来滚过去,滚过来滚过去。 陈仰在朝简小臂上面弹钢琴:“院里的干菜收了吗?” “收了。”朝简闭着眼。 “我还在西边晒了一把小鱼干。” “也拿回来了。” “那屋后的萝卜丁呢?没收吧,我去看看。”陈仰还没翻身,就被一条手臂捞住。 朝简把他往身前带带:“下雨了,哥哥,你要去哪。” 陈仰在听完朝简所说之后,就被一阵噼里啪啦声音砸得头疼:“完了,我的萝卜丁完了。” “完不了,都给你拿回来了。”朝简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睡觉。” 陈仰躺平,几分钟后侧卧,又过几分钟,他背过身对着朝简,小麦色的柔韧腰线半露。 朝简仿佛一只闻到肉香的狼狗,贴了上去。 雨没停,朝简完事,陈仰精神抖擞,完全没有疲意。 陈仰身体好,精神强大,意志犹如铜墙铁壁,一场体力劳动结束,不夸张的说,他都立马下床,来个马拉松。 但是马拉松没有意思,陈仰坐在床上,盘腿捞湿答答的头发,对同样还有旺盛精力的朝简发出邀请:“再来?” “嗯。”朝简把陈仰抱下来,翻个边,吻顺着他汗湿的发梢蔓延到他的后颈跟蝴蝶骨,“哥哥,你趴着,手撑住床。” 雨是在早上停的,岛上一片湿淋淋。 陈仰吃过早饭,叼着一个馒头,手拎铁锹跟水桶,脚步惬意地往山里走。 如今的朝阳岛再也看不出荒芜的痕迹了,这里像一个世外桃源,到处都是他跟朝简的创作。 陈仰停在一块地前,他把水桶丟地上,手臂撑着铁锹,慢吞吞解决剩下的馒头。 不知名的黄鸟停在树上,陈仰揪一小块馒头捏在指间。 黄鸟飞过来,叼走了那块馒头。 陈仰扫了眼附近那片花丛,花和鸟的羽毛一个颜色。 小黄花。 像极了陈仰当初的阈值种子长出的花朵。 陈仰吃掉最后一口馒头,拍拍手,他不经意间往大海方向瞥了眼,几秒后就定住了。 接着是扯开嗓子冲山下喊:“朝简!快过来!” 等朝简一到跟前,陈仰就指着大海让他看,神情是难掩的激动。 朝简一只手在陈仰紧绷着的背上拍动,一只手掰断可能会被风吹得划到他的树枝,视线漫不经心地掠向他指的方位。 海尽头的迷雾里,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建筑的影子,如海市蜃楼一般。 但陈仰却知道,那些建筑是真实的。 那是另一个世界碎片。 因为他凭着敏锐的感知力认出来了, 那里是无名小镇! 陈仰扭过头看朝简:“是吧?” “嗯。”朝简知道他所想。 现实没那么简单,那中间的迷雾,犹如无形的空间屏障,让两个碎片分割在不同的空间,就算能看得见,那也是永远都到不了的远方。 不过…… 陈仰舔了舔发干的唇,不过,人虽然无法到达,但如果是海岛碎片自己飘过去的话, 或许两个世界碎片就能相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我再写一写现实世界的温馨日常,就会写配角的番,到时候会在前一章通知,也会在内容提要预告一下,不想看的跳过哈,摸摸头,明天见! 第190章 番外2 陈仰晚上躺在床上想,两块碎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连在一起。 那块小镇碎片上如果有通关者,一定也看见朝阳岛了,跟他一样既焦急,又淡定。 毕竟这个真的急不来。 好在他们有两百年左右的人生,可以慢慢等。 陈仰翘起腿,晃了晃脚,没两百年,他通关的时候是二十六岁,这具身体就是二十六岁。现在出来快一年了,他要二十七了。 两百减二十七…… 不算了不算了,反正日子长得很。 陈仰忽然翻到朝简身上,拍拍他的脸:“我们的寿命这么长,年龄段的划分也会不同吧。我还是少年阶段?” 朝简闷声笑:“是,你还是少年。” 陈仰无视朝简的揶揄笑意:“老年期得是一百七八十岁以后了。” 那他们要维持这个模样过很多年。 “老话说的对,阳光总在风雨后。”陈仰抚摸朝简的眉眼,像是感受到了上帝画他时的华丽笔触,每抚摸一笔,都会感叹一声,“坚持下来是对的。” 朝简半晌回应:“嗯。” 那些日子不是一句“坚持”能概括的,没有词可以形容,现在走出了漫长的黑暗,回头看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也就那样,没什么,不过如此。 反而全是伤痛。 不是身体上的,是心理跟灵魂上的。 但一切都值得。 都值得。 朝简勾了勾唇,无声地轻笑一声,他抱着他的哥哥,安心地合上了眼眸。 陈仰摸摸朝简的胳膊腿,刚回来的时候,朝简非常瘦,身上笼着一股子久病缠身的病人终于走出阴暗潮湿的地牢,站在阳光下的气息,慢慢的,他就长好了。 这座岛养人。 不对,是平淡的生活养人。 还是不对,是陈仰养人。朝简从他那里得到了足够多的养分,自然长势良好。 陈仰也长了不少肉,但都是精实的,他不光干农活,还坚持长跑锻炼,肤色很健康,肌肉线条清晰且不夸张。 朝简对他全身上下爱不释手,尤其是蝴蝶骨跟两个腰窝。 前者上面的齿痕就没消失过,后者正在被朝简摩挲,一边又一遍,不知厌倦,留恋不止。 陈仰忽地喊朝简:“问你啊,你喜欢我哪?” 这是经典的爱情问题之一,送分题,也是送命题。 朝简握着陈仰的腰,闭着的眼皮撩开,陈仰凑近看他。 “真要我说?”朝简皱了一下眉头。 陈仰:“说说说!” “我喜欢你的头发,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脸,脖子,喉结……” “……” 陈仰默默从朝简身上滚到一边:“我去拿扫帚进来,把床上的鸡皮疙瘩扫掉。” “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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