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怕对方生气。 . 朝简的性情是一阵一阵的,时好时坏,他洗完脸,吃了一把奶片,快要爆炸的情绪又沉了下去。 陈仰怕搭档烦,捡重点跟他说,全程只字不提香子慕,只讲了大眼妹的情况。 大眼妹的伤得太重,昨晚陈仰看到的时候就发现她奄奄一息,她以那样的伤势撑过了黑夜,撑到了天亮,直到上午八点多才走。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大眼妹有强大的求生欲,她拼命的吊着那口气,她想活着。 最后还是断了。 陈仰两眼放空的望着朝简,谁都不想死。为了活着,能做出在现实世界做不出来,甚至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这就是任务世界的生存环境。 陈仰抹了把脸,眼角瞥到珠珠的手机,他拿起来又放回去:“朝简,我们去二楼吧。” 朝简让他把珠珠的手机放背包里。 “石像碎块能拿出来吗?”陈仰说,“太沉了。” 朝简看了陈仰一眼,一言不发的拿走他的大包,背上。 陈仰问他行不行。 “不要总是问我这三个字。”朝简烦躁的瞪他。 陈仰从朝简孩子气的反应里想到一句话,男人不能不行,他抽了抽嘴角,顺毛道:“好,不问了,你很行。” 朝简身形一顿,他重重的嗤一声:“你又知道了?” 陈仰:“……” 横也不是,竖也不是,难哄。 . 陈仰跟朝简去二楼的时候,后面跟着珠珠,钱汉,葛飞三个小尾巴。 珠珠神情恍惚,走在她后面的是钱汉,他和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没有并排。 而葛飞是最后一个,他的脚步有点漫不经心。 陈仰装作不经意的回头,将三人的状态收进眼底,他踩上楼梯,手扶着朝简。 拐杖敲地的清响在楼道里被放大,盖住了几人不在一个频率上面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上了二楼,陈仰停在墙边的两个眼珠前,亲眼所见,他才发现确实就是向东说的那样,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的眼珠。 陈仰问大家的第一反应。 钱汉说着肩膀,卷毛软趴趴的搭在脑门上面:“我……我觉得它在笑。” 他的牙齿打颤:“笑的时候,眼睛是能看出来的。” “这不是眼睛,是眼珠。”葛飞用听到笑话的语气说,“眼珠能看出来什么,神经兮兮的。” 钱汉恼羞成怒,平时柔润的声音变得尖锐:“我就是觉得它在笑!” “它说不定一直在嘲笑每个打量它的人。”钱汉说着就有些神经质,总是傻愣愣的模样也被讥讽取代,“没有比人更可怕的了,有些人,他们披着友好的皮,心肠是黑的……” 陈仰的视线在朝简以外的三人身上穿梭,不着痕迹的停留了几秒,他安抚完钱汉,问道:“珠珠,你看呢?” 珠珠习惯性的攥手机,攥了个空,她的十根手指紧紧扣在一起:“……像婴儿的眼睛。” 陈仰一惊:“婴儿?” “我有个小侄子,他上个月才满月,我给他拍了很多照片,都是特写,我喜欢拍他的眼睛,有机会就会观察。”珠珠盯着墙上的两个眼珠,表情有点迷茫,“不知道为什么,按理说这只是眼珠,我不应该这么想的,可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婴儿,而且还是满月的那种。” 陈仰吸气,钱汉的话跟珠珠的话在他脑皮层扩散,他再去看那俩眼珠,就成了一副“婴儿在对着他们笑”的画面,仿佛还有“咯咯咯”的笑声。 陈仰拉了拉朝简的衣服,朝简说了两个字,直接让他僵在原地。 鬼婴,朝简说。 陈仰没再跟眼珠对视,生灵被活祭,婴儿被挖眼,人皮跟骨头制成的伞,这个镇上的人都迷信些什么…… 二楼的所有房间都是空的,没有一丝血腥味,也没什么东西。 陈仰记得向东说,二楼有六个房间的房号跟后院一样,可他并没有看见,他视野里的所有房间都没房号。 而向东透露的,走商们住的房间里有蜘蛛网,霉味,瞧不出昨晚还住过人的痕迹。 陈仰感觉他跟向东进的是两个不同时间点的二楼。 唯一没变的是楼梯口的两个眼珠。 陈仰下楼的时候没让朝简自己走,他把人背了起来,很自然的用哥哥的口吻哄道:“别动,我背你下去。” 三道目光齐刷刷的集中过来,都是清晰的羡慕。 陈仰对这样的目光不陌生,浴场那时候,冯初就是这么看他跟朝简的。 钱汉,葛飞,珠珠三人也在羡慕他们在生死存亡背景下的搭档关系。 搭档需要培养默契,更多的是缘分。 可遇不可求。随着任务世界跟现实世界的交叠相处,陈仰越发坚信这一点。 陈仰背着朝简下楼,珠珠走在他前面,他发现她把白色防晒衫穿在外面,帽子拉起来罩住头,像是在哀悼大眼妹。 . 上午,脚崴了的画家留在客栈,其他人分头找高德贵。 除了陈仰跟朝简,另外几人都是单独行动。 陈仰所过之处都挂着白灯笼,纸钱满街飘,青天白日的,阴风阵阵,他边走边说:“我们第一天来的时候,觉得这座小镇是空镇,现在真成了那样。” 身旁的人没有回应。 陈仰说:“让你待在客栈休息,你不听我的。” 拄拐声停了。 陈仰条件反射的顺毛:“我知道你也是担心我。” 朝简冷笑:“你知道个屁。” 陈仰没生气,只是古怪的说:“这是我第二次听你说这句话,你不会说脏话啊,词穷?” 朝简:“……” “向东脏话不离口,你跟他待的时间不短,词汇量不至于……嘶。”陈仰咬到了下嘴唇里面的软肉,疼得他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朝简的面部一抽:“你三岁吗,说话都能咬到自己。” 陈仰不理他的往前走。 腿被拐杖拦住,陈仰舔着软肉上的伤口回头,头顶响着朝简的声音:“任务时限是七天,这个时间段会来几次鱼潮?” 这问题十分突兀又低能,搭档不会无缘无故这么提问,陈仰的心跳加快:“两次,最后一次鱼潮是在后天下午三点。” 朝简没出声,他用拐杖一下一下的戳着陈仰的小腿。 陈仰的眼睛一亮:“高德贵会在那天出来?” “大概。”朝简说。 陈仰自动把朝简的这个词翻译成“嗯”,他无语道:“那你现在跟我出来找什么?” 朝简反问:“不是你要找?” 陈仰哑然:“……那我们回去?” 他心想,回去不知道干什么,睡也睡不安稳,就算高德贵不出来,不是还有女疯子跟周寡妇吗,多走走,说不定会有发现。 陈仰这么想着,就听朝简说:“再走走。” . 中午的时候,大家在客栈汇合,分享出来的进展很不合常理。 别说高德贵了,他们就没见到一个活物,不知道都去哪了。 乔小姐也没回来。 陈仰见珠珠不停的抓肩膀,抓完左右抓右边,像是很不舒服,他问道:“怎么了?” 珠珠摇了摇头:“没什么。” 嘴上这样说,她没过两分钟就继续抓,那个举动透着几分不正常。 不但抓肩膀,珠珠还会看自己的手臂,手指做出抚什么的动作,实际她的手臂光溜溜的,没汗毛。 陈仰看着珠珠疑神疑鬼,一声踹门响分走了他的注意力。 “妈得,人都他妈死哪去了!”向东跟一头困兽似的,又踹了几下门。 焦虑的气氛蔓延了片刻,被一个声音打破。 “我发现了一个漏洞。”钱汉用没受伤的手抓着杯子,激动的说。 想到什么,他的脑袋又耷拉了下去:“可惜发现的晚了,现在镇上的人都找不到了,要是我早点发现,那我们肯定早就已经回去了。” 向东眯眼:“什么漏洞?” “我们可以根据规则提示,抓一个家里人口多的人。”钱汉喃喃,“再抢很多名字鱼,全部让对方吃下去,那对方不就是夺取寿命做多的人了吗。” 男孩说着,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陈仰抓抓眼角的蚊子包,钱秦钱汉这对兄弟俩,一个学霸脸,一个学渣脸,性格大不一样,却还是有雷同的地方。 “扯几把呢。”向东的面色铁青,“那他妈是名字鱼,不是普通的鱼,混在密密麻麻的鱼潮里,全凭运气,你以为想抓多少就有多少?” 钱汉弱弱的说:“可以拉网啊,河道不宽。” 向东挑唇:“就你能想得到,镇上的人都想不到。” 钱汉一张脸涨红。 鱼潮总共就来五分钟,在那个时间里,所有人都戒备警惕,不会让谁拉网。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任务目标是镇民,可后天就是我们要经历的最后一次鱼潮,镇上都见不到人了。”钱汉说,“要是我们来的当天就利用那个漏洞,抢鱼……” “来的当天也不知道规则跟禁忌啊。”珠珠不认同的说,“我们是后面才知道家里没亲人,吃了鱼夺走寿命还是会死。” “再说了,要是我们好不容易抢到了很多鱼,也抓了一个符合规则的镇民,我们监督对方吃鱼,对方吃的时候,自己的鱼也被人抓回去吃掉了,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钱汉放下了手里的杯子,退到了墙边。 “抓鱼给一个人吃太残忍,朱老爷吃了十条都不是目标,显然目标吃得更多。”葛飞说,“我们真那么做,跟屠杀没区别。” 他停顿了一下,嘴里蹦出一句:“正常人想不到这点。” 这话很有深意。 钱汉有种被打脸的羞辱感,他咬着牙反驳道:“漏洞就是给人用的!” 陈仰啃拇指指甲的动作一停,当哥哥的也说过类似的话,不愧是兄弟俩,他要重新认识这个长得傻愣愣的男孩子了。 房里弥漫着让人喘不过来气的沉重感。 陈仰闻着三个烫伤的任务者身上的药味,头脑发胀,这任务很明显的告诉他们,前方有坑。 就像他玩密室逃脱,每次都知道有烟雾弹,却很难找出来。 陈仰说:“这个任务没有人获得任务提示,从一开始就不合理,我们试试换个思路去想。” 没人应声,“换个思路”这四个字他们都认识,组到一块就懂不起了。 “思路是想换就能换的吗?那得靠机缘,灵光一闪。”向东往椅子里一瘫,翘起二郎腿说,“老子下午不出去了。” 完了还高深莫测的补充:“山不来找我,我就等。” 陈仰隐隐觉得,朱老爷吃十条鱼只有眼睛变成鱼那样,没其他记号,也不是任务目标,这应该是个提示。 可究竟提示什么呢? 沉思了会,陈仰的后脑勺猝然窜下来一股凉意,目前来看,固定思维是任务目标吃了十条以上。 假如丢掉固定思维…… 任务目标吃的鱼,一定比朱老爷吃的还要多的这个方向,有没有是错的? 朱老爷吃十条鱼,却不是目标的这条线会不会是个误导? 那不对啊,还是有捋不通的地方。陈仰仿佛听到脑细胞在惨叫,尸横遍野,他压低声音问朝简:“钱汉说的是这个任务的漏洞吗?” “不是。”朝简说。 陈仰以为朝简不会回答,他按住惊喜:“那这个任务有没有漏洞?” 朝简:“有也没有。” 陈仰很自觉地就此打住,没有往下问。 都是一个脑子,容量不同。 . 陈仰整理背包的时候,拿起珠珠的手机按开,屏保还是两张脸重合,他回忆珠珠这几天手机不离手的画面,找了个借口把人叫过来,说想看看对方拍的镇子里的照片。 珠珠不想再碰自己的手机了,她也没凑近,只是告诉陈仰怎么解锁。 陈仰划开屏幕,按照珠珠的指示翻图库,全是小镇,密密麻麻的,他挨个戳:“你怎么拍了这么多?” 珠珠欲言又止。 陈仰把椅子拎到她跟前:“坐着说。” “我是想拍了回去看。”珠珠没坐椅子,她靠墙站,指甲抠着光滑的手臂。 陈仰边翻照片边等下文。 房里很静,朝简坐在床头捏奶片玩,没有任何要插话的迹象。 “陈先生,我真的觉得自己来过这个镇子!”珠珠的情绪徒然失控,“我实话跟你说,客栈对面的小阁楼,我记忆里不是空的,它是个吃饭的地方,一楼是个大厅,二楼有包间,我……我……” 她看着陈仰震惊的样子,嘴里的话堵住了。 陈仰说:“那你记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珠珠的眼神有些涣散:“小时候。” 陈仰盯着珠珠看了一会才垂头翻照片,她拍得很细,边边角角都拍了。 “我刚进镇的时候就说了的,你们不信,后来我不敢再说了,就拍下有印象的地方,想着回去研究研究。”珠珠自说自话,“拍着拍着,我就想把整个镇子都装进手机里。” 陈仰问道:“你家是哪的?” 珠珠说:“青城。” 陈仰抬头对珠珠微笑:“我也是青城人。”不等她有反应,他就又说,“我北郊的。” “我是南郊。”珠珠似乎有种见到老乡的情怀,明显的放松了很多。 陈仰跟她聊了半个多小时,主要围绕着她记忆里的小镇,细节上面能问的都问了。 等珠珠走后,陈仰的表情就脱离控制,他坐到朝简对面,带着满头的问号。 朝简把一大把捏成粉末的奶片丢到陈仰怀里。 “哥哥,成年人要学会自我整理,自我屏蔽,自我消化,不要一有疑惑就想知道答案,没那么回事。” 陈仰:“……” “我懂,这个世界多的是科学无法解释的迷题,可这跟我要问你的没关系。” 朝简直白的说:“我不知道。” “告诉你很多遍了,我不关注别人的事。”他又不耐烦的说。 陈仰只好把珠珠相关的疑问塞到角落里,尽量单独放,不跟其他的混在一起,免得打结。 当夜又下起了开水雨。 二楼有人。 陈仰焦躁不安的时候,朝简把他背包里的红伞拿出来,丢给他。 陈仰很快明白过来,这把伞能防外面的雨。 他强迫自己忘掉伞是女鬼的事,在房里把伞撑开,比了比说:“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看来这趟要他自己跑。 陈仰没多耽误就要出去,朝简喊住他,扔过来一根拐杖。 “带着。”朝简说。 陈仰接住掂了掂,拿着防身,他打着伞开门的时候,背后再次响起声音。 “算了。”朝简的口气冷硬暴躁,“你快点走。” 陈仰无意识的说:“我一会就回……” 没说完就被丢过来的拐杖打断,朝简赤着脚站在床上,深谙不明的眼盯着他:“还不走?” 陈仰回了个无奈的眼神,要不是你喊我,我现在已经快上楼了。 “我走了。”陈仰打开门出去。 房里变得寂静,又转为死寂,朝简跳下床,左腿抖了抖,他走到门边,跟门较劲似的瞪过去。 过了半响,朝简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他抿紧唇蹲了下来。 陈仰脚步飞快的打着伞去客栈大堂,二楼传来哼声,没有调子。 这声音听起来既难听,又让人发毛。 陈仰的脑子里冒出一个猜测,他收起伞拎在右手里,左手捏着金属拐杖上楼。 拐过楼道,陈仰看见楼梯口站着一个女人,她一只手垂在身侧,一只手捂着墙,嘴里还在模糊不清的哼着。 就在这时,女人歪着细长的脖子,往下看。 她的衣服破烂,蓬头垢面,整张脸都是烧伤,看起来狰狞可怖。 陈仰停在楼梯上面,眉心一拧,是土地庙的女疯子? 女人的嗓子好像也被烧伤了,说不了话,她张大嘴巴,半天只发出一个类似“荷”的音节。 听着像没什么意义,又像是在笑。 陈仰冷不丁的想起了周寡妇的叮嘱,她说女疯子一见到年轻男性就会扑上去撕咬。 他刚想到这一点,楼梯口的女人就朝他扑了过来。 身形跟速度都不像人,像怪物。 第86章 你有没有吃鱼啊 陈仰猛挥拐杖, 女人被砸到楼梯旁的墙上,她在震耳欲聋的“嘭”一声响后爬起来,再次扑向他。 没有痛觉一般。 陈仰的手机在交锋中掉落到一楼大堂, 手电筒的那束光直直朝上, 将整个楼道都拖进了微弱的光晕里面。 陈仰站在楼梯上面, 空间既逼仄又危险,没办法展开手脚,他不得不往楼下跑。 与此同时,拐杖夹着冽风向后一甩。 没打中。 陈仰预感不妙, 不等他做出反应,后背就传来一阵剧痛, 皮肉撕裂, 鲜血淋漓。 他转身的瞬间就被扑倒在地,压在他上方的女人力量恐怖,犹如四五个身手强劲的成年男性。 操。 后背湿乎乎的, 出了很多血,伤口在崩裂,陈仰绷紧腮帮子,死命用拐杖抵住女人的喉管。 他的手背上鼓起一根根青筋,指关节高高凸起, 像要刺破那层皮。 女人似乎没有人类的思考方式, 不知道痛不知道躲,也不会战术,哪怕喉管被抵得快要断裂,她还是瞪着血红的眼,骨瘦如柴的身子使劲往下压,两只同样烧伤的手跟僵尸似的伸过来。 就像是小孩子打架一样。 女人想要抓住眼前的年轻男性送到嘴边, 把他咬死。 思维单一又可怕。 陈仰抓紧拐杖的手心里都是汗,指间滑溜溜的,随时都会拿不稳固。 因为用力过度,他的整张脸跟脖子都有些充血。 陈仰记得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钱汉的手背就被这女人抓伤了,那几条伤口并不严重,跟他后背上的根本不是一个程度。 现在怎么…… 不行了,陈仰的手指在拐杖上打滑,女人压过来,腥臭至极的口气扑进他鼻息里,十根脏黑扭曲的手指距离他只有半寸距离。 不能这么下去,必须想办法改变局势,后背的伤让陈仰有点昏沉,他用力咬舌尖让自己清醒。 下半身被压得死死的,抬不起腿,只能动上半身。 陈仰没有犹豫,他把抓着拐杖的右手松开,抵着女人喉管的那股力道顿时减少一半。 女人露出小孩子打赢架的亢奋,她那两只手掐上来的那一刻,陈仰的右手手肘重重击打在她太阳穴部位。 那一下极其暴力。 掐着陈仰脖子的双手有一秒的停滞,他趁机蹿开,血淋淋的背部靠墙壁,箍住拐杖的左手很麻,还有些抖。 女人没立即攻上来,她直勾勾的盯着陈仰躺过的地方,那里有一滩血迹。 陈仰以为她会趴过去舔舐,没料到她像是看见了什么肮脏的东西,疯狂的用脚踩,碾,神情发癫。 这个女人被年轻男性伤害过,痛恶到了极点,陈仰擦掉手上的汗握紧拐杖,她是个疯子,还是怪物,他不能跟她硬碰硬。 陈仰做了几个深呼吸,大脑飞快运转,他乱瞥的余光忽地凝在一处,语气友善的问道:“楼梯口是你的孩子吗?” 女人碾血迹的动作乍然轻顿。 陈仰按耐住想要加快的心跳声,夸赞的说:“眼睛很大很漂亮。” 女人缓缓的抬起了头,布满血色的双眼死死瞪着陈仰。 “笑起来一定很可爱。”陈仰没有躲避,也没攻击,他露出了真诚又温和的表情。 女人瞪了陈仰十几秒左右,她垂下眼一步步上楼,停在楼梯口,两条畸形的手臂垂在身侧,丑陋不堪的脸凑近,轻轻的吻了吻那两个眼珠,用手捂住。 “呜……” 客栈外大雨滂沱,客栈里是女人悲怆的哭声。 陈仰拿起红伞去下楼捡手机,他忍着背上的伤,准备再去二楼的时候,客栈通向后门的布帘被撩开,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来人是白天不见踪影的乔小姐,她跟陈仰打了个照面,两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仿佛两个刚从战场下来的士兵。 乔小姐肩头的布料破了一块,露着触目惊心的血抓痕,脖子上还有几个止住血的伤口,像是硬生生被指甲抠出来的。 她的左眼上还有一条狰狞的血痕,妩媚动人的脸破相了。 陈仰把乔小姐打量一番:“怎么弄的?” 乔小姐手里的红伞一歪,伞顶往二楼方向戳了戳。 陈仰倒抽一口气,之前他从朝简口中得知,乔小姐的身手比他好,可她却被女疯子伤成这样。他利用楼梯口的两个眼珠转移女疯子的注意力,真是明智的决定。 “她不是只扑年轻男性吗?”陈仰发觉出不对的地方,“怎么也对女性有这么大的攻击性?” 乔小姐把伞一收:“我抢了她的东西。” 陈仰感觉有一条血迹从他的背沟往股沟上滴,有点痒,他用手背蹭了蹭,不小心牵动到伤口部位的肌肉,疼得他“嘶”了声。 乔小姐绕到陈仰身后看了看:“你的背部线条真漂亮。”她又说,“腰也是好腰。” “可惜。”乔小姐叹息。 陈仰的脸部直抽,这个女人不提他的伤势怎样,也不问他手上的小红伞是哪来的,关注点偏得离奇。 . 楼梯口的哭声持续不止,鱼也下个不停。 乔小姐在大堂坐了下来,她没等陈仰组织好语言提问,就懒懒散散的透露了自己的行踪。 乔小姐说话有自己的腔调,正经事也跟调情一样,每个字的尾音都像是挂着一把小勾子,她讲得详细,从昨晚下开水雨,到刚才回客栈,这中间发生的种种都摊在了陈仰面前。 陈仰听完以后,脑子里塞满了疑问,乱七八糟的蹦跳着,哪个疑问蹦得最高,他就抛出那个。 “上午我跟大家去过二楼,那些房间都是空的,没见哪个床上有大量血迹,也没什么生辰八字,只看到了蜘蛛网跟灰尘。” “也许白天的二楼跟夜里的二楼,是两个空间。” 乔小姐单手托腮,“说不定你现在上去,还能碰到啃尸体的周寡妇。” 陈仰二话不说就往楼上走。 乔小姐扫了眼年轻人背部的伤口,十二三厘米左右,皮肉翻滚,血流不止,他一路走,血水从他的衣摆往下滴落。 意志力真坚强,乔小姐目送年轻人上楼,又目送他下楼。 乔小姐从年轻人的脸上看出了答案,她因为疲惫而发红的眼尾上挑了几分:“二楼的情况还是跟你上午见的一样?” 陈仰点点头。 楼梯口的女疯子不哭也不动弹,像是进入待机状态,他畅通无阻的把所有房间打探了一遍,没有看见乔小姐描述的场景。 时间点的异常在提醒他,这个镇子正在走向一个不可逆转的局面。 也有可能是正在归位,它在回到原点。 乔小姐啪嗒敲着桌面,指甲上的红色油彩完好无损。 陈仰把昨夜跟白天的进展告诉乔小姐,他给了对方梳理的时间,之后才问道:“你抢了女疯子的什么东西?” 乔小姐敲桌面的动作停下来:“好东西。” 陈仰再次问是什么。 乔小姐凑到他耳边吹口气:“你亲我一下,我给你看。” 陈仰:“……” 这个女人没带小皮包,身上就两个口袋,抢的东西应该不大。 乔小姐任由陈仰把她全身扫了个遍,她用手指蘸到他背部的血,在他脸上划了一下,分明是轻佻到唐突的动作,却给人一种亲密温馨的错觉。 “这里只有我跟你,你亲了我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陈仰无语:“调戏也要分场合。” 乔小姐看着他的目光饱含趣味:“那什么时候能调戏你?” 陈仰甩出杀手锏:“什么时候都不能,我是gay。” “哦?”乔小姐笑,“你也搞不了女人?” 陈仰为了一劳永逸,脸不红心不跳的点点头。 “那真遗憾。”乔小姐暧昧的笑意一敛,她慵懒的说,“走吧,我们去二楼。” 陈仰眯了眯眼,这个女人看似随性所欲,随心所欲,实际有自己的节奏,擅于并且喜欢调动他人的情绪。 乔小姐往二楼走,陈仰跟在后面,他背上的伤需要处理,但位置不太好包扎,得从咯吱窝底下穿过去,待会回房间让朝简帮忙弄弄。 “你有为情所困吗?”走在前面的女人突然问了一句。 陈仰一愣:“没有。” 乔小姐轻笑了声,没回头的说:“那就怪了,小阁楼里的女鬼被情所伤,能进幻境的,都是心有挚情挚爱,执念深重的人。” 陈仰没怎么听清:“乔小姐,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乔小姐按着肩头的伤,活动了几下胳膊关节,语气有一点躁,“烟瘾犯了。” . 楼梯口,女疯子捂着眼珠哼着什么。 乔小姐一上来,女疯子的状态就不行了,她像炸毛的野猫,整个背脊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眼看女疯子要发狂,乔小姐快速丢过去一物:“还给你。” 陈仰定睛一看,是一个碎石块。 有点眼熟。 陈仰压低声音问乔小姐:“你抢走的就是那个?” 乔小姐说:“昨晚我一路跟着她去土地庙,看她很宝贝一堆石像碎片,就抢了一块,她疯了,变了个人似的,追着我打。” 陈仰问:“后来呢?” “后来她的智商不知怎么上升了一截,不追着我打了,而是返回土地庙,结果发现其他的都不见了,更疯了,直接不是人了,成了怪物。”乔小姐提着伞在地上画圈,“再后来,我一看下雨了,就知道她在客栈捂眼珠。” 乔小姐轻啧:“也不知道剩下的碎石块是被哪个作死的拿去了。” 陈仰低低的咳了两声:“在我包里。” 乔小姐:“……” 她扫了眼陈仰手里的那根拐杖,脸上一闪而过古怪,之后就偏开了视线。 陈仰的注意力都在女疯子身上,他发现她在抚摸碎石块,举止柔和的不像话,生怕力道大一点,石块会疼到。 今早在土地庙看见碎石块的时候,陈仰还在想,是什么石像被弄碎了。 现在他看着摸石块的女疯子,余光瞥到墙上的两个大眼珠,再想到婴儿,基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仰生出了一计。 . 一个多小时后,任务者们坐在院子里,面前是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块。 像是有个框框浮在半空—— 这活几乎是香子慕一人扛了,她不论是静止还是运动,都有种静态的平面感,单薄得犹如一个假人。 谁能想到她还有这技术。 陈仰没在院里,他坐在床上,背对着朝简,赤着上半身。 “幸亏带了拐杖,不然就……唔,轻点。”陈仰短促的轻喘了声。 背后的少年一言不发。 陈仰擦掉额头的虚汗,从他回来到现在,对方一直这样。 “我没能从女疯子里手里全身而退,让你失望了?”陈仰试探的问。 回答他的是药箱被大力盖上的声响。 陈仰嗅着少年身上不断散发出的阴鸷,他的后背僵了僵,安静的坐着,不再开口。 房里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压抑。 朝简给陈仰缠纱布的时候,他会抬起双臂,方便对方帮他包扎。 陈仰并不知道,他做出那个动作的时候,身后的人用猩红的眼看着他的蝴蝶骨,发了好一会的愣。 在陈仰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脱掉上衣,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背,所以他不清楚蝴蝶骨上有印子。 确切来说,是道疤,像是用牙咬出来的,而且还是多此啃咬后留下的印记。 旧旧的,带着一些被时光抚过的痕迹。 陈仰只知道他有两个腰窝,向东无意间看到了跟他说的,调戏不成被他揍了一顿。 这会那对腰窝就在朝简眼皮底下。 不知怎么的,陈仰突然不自在起来,他往后扭头:“好了没?” “没有。”朝简头也不抬。 陈仰的上半身往前倾,一只手扣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后一扯:“你躲什么?” “痒啊。”陈仰说,“你给我包扎的时候,呼吸喷上来了,我后背比较敏感。” 他绷住身子,肩到腰的线条越发清晰。 “嘎嘣” 朝简垂着眼咬碎奶片,喉头剧烈的上下一滑,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纱布绕到陈仰胸口的时候,他眼观鼻鼻观心,当朝简修长的手指蹭到他的时候,他的反应有些大了。 完了。 我太久没给自己打了。 这手举得不是时候,被小朋友看到就是耍流氓。 陈仰尴尬的捞起自己的上衣,欲盖弥彰的搭在自己腰部。 朝简似是没有发觉,他继续不快不慢的给陈仰包扎,微凉的手指总能蹭到对方。 肩,腰腹,胸前,后背,各个地方。 . 朝简给陈仰包扎好伤口就出了房间,他问向东要一根烟。 向东啐了一口:“咱是情敌,你问老子借烟,是不是太不把老子当回事了?” 话这么说,烟还是扔了过去。 这家伙不是不抽烟吗,不是不喜欢陈仰抽烟吗?现在竟然自己要抽。 向东在心里冷笑,他必须助人为乐啊。 最好是一抽就上瘾,成了烟鬼,做不成陈仰的乖宝宝。 向东恶意的想着,他把打火机也扔给了朝简,故作关心道:“会点火吗?要不要东哥教你?” “叮”一声响从朝简指间溢出,他在昏暗的墙边点燃烟,动作娴熟的微仰头,含着烟蒂吸了一口。 向东怒气冲天,一把揪住朝简的衣服:“你他妈的,自己就是个老烟枪,凭什么管着陈仰,不让他抽烟?装个几把啊!” 朝简满眼戾气的扫向衣领处的那只手。 向东正要动手,他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猛地回头看一眼从房里出来的陈仰,骂骂咧咧的收回手。 “老子不会再给你这个绿茶铺路!”向东冷哼了声就走。 陈仰没管向东,他被倚着墙抽烟的身影给弄懵了,说着抽烟有害健康的人,现在却在吸烟。 而且吸得很凶。 吸一口,烟就燃掉一截。 陈仰走过去,眼神复杂的说:“我以为你没抽过烟。” “你以为?”朝简半阖的眼底有明灭的火光,他闭起眼,像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以为的很多事,往往都是错的,哥哥。” 陈仰无言以对。 “我很久没抽过烟了,就一根。”朝简用着不咸不淡的口吻,嗓音暗哑。 陈仰在朝简这个年纪,烟抽得蛮凶,所以即便他冷不防的发现搭档口口声声不让他抽烟,自己却抽得这么熟练,也没想去责怪。 十九岁,成年人了,抽就抽吧。 他也想抽两口。 陈仰舔了舔唇,他正要去找向东要烟,半根烟就递了过来。 等陈仰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半根烟已经被他衔在唇边,烟蒂上面湿湿的,是另一人的唾液。 陈仰抽着烟看夜空,听旁边人说:“我去大堂坐会,别跟着我。” 他错愕的望着朝简拄拐走出墙边,脑子一白,不假思索道:“注意安全。” 那道挺阔的背影没有回应。 陈仰的感受有些奇怪,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是他跟朝简做搭档以来,对方第一次提出不要他跟着。 心情很不好吗? 陈仰心不在焉的抽完烟走到队伍那里。 几个手机的灯光跟灯笼围成一个圈,香子慕在圈里修石像,她的效率很高,现在已经修好三分之一了,看轮廓是个婴儿,陈仰的猜测是对的。 女疯子变得很安静,她就站在香子慕身旁,一眼不眨的盯着对方手里的石像。 氛围有种薄弱的和谐感,一戳就破。 钱汉跟葛飞都有伤,帮不上什么忙,珠珠在给香子慕打下手。 陈仰看了会就转身回房间,他走到门口时脚步一停,接着又提速进去:“画家,你在干什么?” 画家弯着腰,面对着陈仰床边的袋子,几乎把整个头都都埋了进去。 陈仰走近的时候,发现画家的状态很不对,呼吸既重又乱,攥着袋子边沿的手还在抖,这一幕跟休息站那个老任务者很相似。 陈仰在电光石火间明白了什么。 是熏香。 画家没有直起身,他维持着那个姿势,脖子往袋子里伸,像是要把整个袋子都吃掉。 “我可以拿走这个袋子里的衣服吗?”画家提出无礼又怪异的请求。 陈仰看着他瘦削的不像个活人的侧脸:“只能给你一件。” 我的搭档也很需要。 后半句陈仰没说出口,他知道画家能懂。 画家压制着想要把袋子抢走的想法,费力让自己恢复理智,他清醒了点就听懂了,没有得寸进尺,更不会胡搅蛮缠。 “谢谢。”画家用看着救命恩人的眼神看陈仰,眼角发红,嗓音里有浓重的鼻音。 陈仰把自己的上衣给了画家。 画家拿着衣服离开,他很快回来,把一把亮晶晶的钻石给了陈仰。 陈仰:“……” 一不留神就成了富豪。 如果能解绑身份号,这辈子衣食无忧,陈仰一言难尽的想。 画家没有走。 陈仰看出画家的心思,没有直接给回答,熏香是朝简从小诊所那女人手里拿的,他做不了主,况且…… 回了现实世界,他们跟画家碰上的几率不大,全靠运气。 陈仰觉得,画家是一个身份号五位数的老任务者,不会不知道任务世界交换不了联系方式。 “我还是想试试。”画家跟朝简差不多高,他看陈仰的时候,是俯视的,只不过现在的他全身上下都没了矜贵,只有恳求。 “行吧。”陈仰没跟一个饱受精神创伤折磨的人讲道理,他把桌上的小本子拿给对方,“你把你的电话写在这上面。” “好,我写。”画家是个洁癖重症患者,他却没发现自己碰到了桌沿。 陈仰看了眼小本子上的内容,有一大串。 分别是私人手机,工作手机,座机,司机的,管家的,老家的,帝王苑的。 画家写完还翻手机上的通讯录,他试图把所有亲朋好友的号码都写上去,广撒网,说不定他多写一些,其中的某个号码就有可能被规则漏掉,不会进行屏蔽篡改。 陈仰沉默着看画家写满一整页,他思虑片刻,从背包里拿出王宽友的那个日记本,挑选着透露了跟日记本相关的信息。 画家没犹豫就翻到向东的那页后面,从第一行开始写,他做了很多任务,没有全部写进去,只写了让他记忆深刻的三个。 最后的签名是——钻石王老五。 陈仰不知道怎么想的,他让画家把自己的电话号码也写了上去。 . 向东上完厕所进房间,入眼就是画家抱着陈仰的衣服发呆,手上没戴一次性手套,身上的消毒液味道也不浓。 画家冷着眉眼抬头:“你为什么不直接说,陈仰跟朝简的衣服上有……” “进这个任务的第一天,我就给提醒你了,这他妈已经够义气了吧。”向东好笑的打断他,“谁叫你不当回事,今晚才做试验。” 画家色泽灰暗的唇一抿,其实他今晚没想做试验,他只是忘了带喷雾,这才让他发现了陈仰床边袋子里的秘密。 “朝简的情况比你严重,但他像个人,你像鬼。”向东斜眼,“知道为什么吗?” 画家有的是钻石,家里的财产多到他记不清,他同样也记不清睡一个好觉是什么滋味。 太久没好好睡过了。 画家派人国内外的跑,他也会亲自去,什么法子都试过,还是不见好转,只能一天一天的消耗生命。 现在终于出现了转机,有了希望。 “朝简有熏香治疗。”画家说。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向东冷哼,“这是错误答案,正确答案是,他有陈白菜。” 画家不置可否。 向东搓下巴:“你还是处男吧。” 画家面不改色:“这跟我是不是处男有关系?” “关系大了。”向东大咧咧的把腿架在桌上,“爱能让人死,让人生不如死,也能让人活。” 画家没经历过向东的后半句,但能理解:“陈仰看不到他的爱。” 向东的唇邪恶的一勾:“是啊。” “我话没说完。”画家说,“不过早晚有一天,陈仰能看到。” 向东踹他崴了的那只脚:“找死吧你。” 妈得,没看出来老子在等一个三儿插进他俩中间吗? 当然,他不介意自己上。 可惜现在没缝。 .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香子慕修好了石像,几分钟后,石像跟女疯子都不知所踪。 陈仰几人顶着青黑的眼你看我,我看你。 “一般这种支线任务完成了,都会有奖励,或者掉落线索。”钱汉作为骨灰级网游玩家,说的话都带着专业味,“不会让我们白忙活一场。” 珠珠隔着防晒衫抓手臂:“那奖励呢,线索呢?” 钱汉没接她的话。 陈仰去敲乔小姐的房门,站在门口说:“乔小姐,你跟了那个女人一天,还有别的收获吧。” 房里传出乔小姐没有睡意的声音:“进来说。” 陈仰刚抓住门把手,身后就有熟悉的气息笼上来,他回头看朝简,莫名心虚:“她让我进去。” 朝简一声不吭的跟陈仰对视。 瞬息后,陈仰对房里的乔小姐扬声道:“我就不进去了,大家都在院里,你方便的话就出来一下吧。” . 乔小姐没出来,她只往院里丢了个纸团。 “上面的都是女疯子的神神叨叨。”乔小姐说完就把房门一关,躺着养伤去了。 陈仰捡起纸团打开,正反面都有字,一段一段的,比较分散。 乔小姐的字迹跟她的性格很不像,潇洒又锋利,像笑傲江湖的侠客。 陈仰看纸团上的内容,越看越心惊,表情变了又变,其他人也是一样。 他们把反面的最后一段看完以后,全体静默。 这张纸上面有女疯子讨厌年轻男性的原因,以及她,她全家的遭遇。 乔小姐在记录的时候加了自己的归纳跟理解,陈仰他们接收起来比较容易,却有些难以消化。 三年前,镇上就有名字鱼了。 那天女疯子的孩子刚满月,她父亲想家里的伙食能够好一些,就起大早去在河里捕鱼,天黑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有两条鱼的背上有名字。 刚好是进小镇做买卖的两个走商。 女疯子一家不敢对外说,当天夜里他们家着火了,她的孩子不见了,跟孩子一起不见的还有她丈夫跟那两条名字鱼。 而她的父母,弟弟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她也因此疯了。 陈仰抿嘴,他跟朝简打听不到周寡妇的事,也无法打听女疯子,镇民们都闭口不谈,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当年的那把火究竟是不是女疯子丈夫放的,他带着名字鱼跟孩子去找了谁,孩子的眼珠又是被谁活生生挖下来,按在楼梯口的。 还有那两个走商,他们的名字鱼是不是在三年前就被吃了,之后来镇上的都是鬼。 这些迷题要高德贵来解。 “三年前就有名字鱼了……”珠珠神经质的弯着背垂着头,像是有人在后面扒着她,“镇长瞒了我们很多。” 陈仰有种预感,三年前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名字鱼。 “一甲子”既然不是代表抢夺六十年的寿命就会有个记号,那它就一定牵扯到别的事情,不会是无用的信息。 “妈得,头疼死了,睡了,明天再说。”向东哈欠连天的回房。 珠珠想跟钱汉说话,对方从她面前经过,没有停步。 “我也去睡了。”葛飞摸了摸脸跟头上的纱布。 没一会,院子里就剩下陈仰跟朝简,两人一个在想事情,一个敲拐杖,他们有自己的空间,却又没有断裂。 陈仰忽地抓住朝简的胳膊:“我想去土地庙看看。” 朝简什么也没说就拄拐去院墙那里,陈仰小跑着跟上,他们的第二次翻墙比上一次顺利。 到了土地庙,陈仰举着手机一通搜查,女疯子没有回来过,那她带着孩子的石像去了哪里? 陈仰又一次陷入沉思,朝简接着他的敲拐杖工作。 天光照进土地庙里,沾在两个一夜没睡的人身上,把他们缠了一圈。 陈仰无意识的往墙上靠,肩膀被拐杖戳开,这才没让他背上的伤碰到墙壁,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疲惫的神态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很激动。 朝简看着他眼里的光亮:“这次要去哪里?” 陈仰说:“河边。” 朝简依然什么也没说,只是陪同。 陈仰和朝简去河边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们看见女疯子抱着婴儿石像站在河里,她的手臂跟身子小幅度的摇摆着。 没等他们靠近,女疯子就带着石像躺进了水里。 像是睡觉一样。 第87章 你有没有吃鱼啊 河水盖住女疯子跟石像, 他们浮在水下,被水流推着慢慢往下游飘。 这一幕有种诡异的安宁感。 陈仰要下河,朝简拦住他说:“死了。” “没有沉下去。”陈仰喃喃。 朝简不语。 陈仰的视线追随着水里的尸体和石像, 他眨了下干涩的眼睛, 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水底下有什么东西。 层层叠叠。 就在陈仰想往河里凑的时候, 眼前一片模糊,眼睛也张不开的闭了起来。 朝简打掉他揉眼睛的手:“抬头。” “是灰吧。”陈仰把脸扬起来,由着朝简扒他眼皮。 有凉意拂进他眼里,接着又有, 裹着淡淡的烟味,奶味, 药味, 都是他熟悉的味道。 陈仰的大脑一空,平时他眼里进了东西,都是自己上手揉, 随便揉揉就算了,没人给他吹过。 这感觉形容不出来,好像自己成了小朋友。 陈仰有一点耳鸣,这不对,他都二十五了, 这个年纪跟小朋友不搭边, 光是想想都牙酸。 没等陈仰别扭的想要说点什么,朝简就已经退开,一副很烦的样子皱紧眉头:“眼睛进东西不能随便乱揉,容易发炎,也对角膜有伤害,这是常识, 不懂?” “……我活得比较糙。”陈仰往河里看,没有任何异样,先前在他视线里出现的层层叠叠黑影像是幻觉。 眼睛的不适感卷土重来,陈仰下意识的想用手揉,后脑勺被扣住,他在那股力道下被迫后仰头。 朝简从陈仰的背包里拿出水,拧盖盖子,将瓶口对着他发红的左眼,另一只手按着他的眼皮不让他闭合眼帘。 一股微凉的水流冲进眼瞳,陈仰的眼皮痉挛了起来,他抓着朝简的手臂说:“可以了。” 朝简用水冲洗他的右眼。 陈仰的外眼角宽而钝圆,内双,他是很标准的杏眼,年少时精神鲜活,眼里有光,后来出了事,眼里灰暗一片,直到进任务世界…… 现在他的眼里又有光了,只是不再炽烈闪耀,他总是收着压着,偶尔的一次放开,也是在无意识的时候,自己毫无知觉。 “好了。”陈仰抹了把头跟脸,擦掉水迹:“哪来那么多的灰……” 他话没说完,嗓子就被东西黏糊住了,灰进了他嘴里。 陈仰没吐槽,他拉着朝简,逆风沿着河边往上游走,一路走到瀑布下面,那里有一大堆灰烬。 有人在这里祭奠过。 灰烬里还有没烧干净的碎纸钱。 陈仰湿润的眼眯了起来,前天下午鱼潮来的时候,河边还没灰烬。 这是在那之后烧的。 会是谁呢?陈仰的脑中蹦出女疯子的身影。 女疯子带着孩子的石像躺进了河里,举止安详,很有可能当年她把家人的骨灰或者尸骸放了进去,刚才是在跟家人团聚。 那她在自杀前,祭奠家人的动机是成立的。 可是…… 陈仰看着灰烬的面积,那不像是给几个人烧的,像是给一大群人烧,烧了几麻袋纸钱的样子,他被心头的想法惊到了,继而又平复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条河跟刑场没区别。 朝简拄着拐走到灰烬前,他用一根拐杖伸进灰烬里拨了拨,再把拐杖那头伸到陈仰面前。 陈仰福至心灵的伸手去摸。 热的! 烧纸的人前不久才走。 陈仰的呼吸快了几分:“不是女疯子,不是她烧的,我觉得不是她。” 朝简放下拐杖:“那你认为是谁?” 陈仰两只手按住头皮,胡乱的抠了抠,他蹲下来,面对着灰烬,眼前闪过一张张人脸。 “是高德贵!” 陈仰蹭地站起来:“他是镇长,烧这么多纸钱,祭奠在这场鱼潮里死去的乡亲们合情合理。” 说着就抓了把灰烬,指尖的温度让他头皮一紧,他环顾四周,波光粼粼的河水晃得他眼晕,高德贵躲哪去了? . 陈仰跟朝简回去的时候,依旧没见到一个镇民,他们穿过纸钱乱飘的街道,沾上死气沉沉的气
相关推荐:
从全员BE走向合家欢(NP、黑帮)
小裤衩和大淫蛋情史(H)
穿成炮灰后和灰姑娘he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祸国妖姬
小怂包重生记(1v2)
五个男主非要当我好兄弟
虫族之先婚后爱
一幡在手天下我有
阴影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