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里带出来的石灰味,挺重。 “先生,这包裹上面的单子被雨淋过,看不太清,只有单号是清晰的。”小襄拧眉,“门牌号是我猜的,不一定是您的快递。” “没事的,咱不着急,我看看哈。”张明把脏手在脏裤子上擦擦,他拿出旧手机找到订单点开物流信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认真比对单号。 “是我的!”张明开朗笑道。 小襄也看了那个物流信息,单号确实是一模一样的,她松口气:“那您签收一下。” “好的。”张明接过她递的笔。 屋里传出工人的疑惑:“小张,你买的什么啊,怎么寄到雇主这来了?” “求婚用的,寄到住处被我女朋友发现就没惊喜了。”张明满脸的幸福。 “求婚?不声不响的干大事啊,到时候记得请我们喝喜酒啊!”工人打趣。 “行啊,没问题!”张明嘴角咧得大大的。 “对了,女方家里彩礼要的多不多?” “还没提。”张明笑得傻气。 小襄的细眉轻动,三个工人之间的气氛很融洽,看得出来都在为了生计好好拼搏。 张明把笔还给小襄,感谢道:“这包裹在代收点那搁着,说是丢了,我这些天忙昏了头,一直没时间处理这个事,没想到包裹还在,没有丢,谢谢你帮我送过来。” “应该的。”小襄刚撕下单子,一只手就猛然把她拖进了屋子里面! 拖小襄的是张明,力道巨大。门在她身后关上,张明和另外两个工人将她围住。 小襄的脑子极速运转,厉鬼在这三人中间的可能性不超过百分之五。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是什么? 小襄轻轻呼气吸气:“你们……”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三个工人死死瞪着她。这让她脸上的沉静裂出了一条缝隙。 一对三,横算数算都不占优势。小襄选择按兵不动。 三个工人只是围着她,没有其它言行举止。 不知过了几分钟,那三人开始一点点变黑,与此同时空气里地多了一股烟味。 那烟越来越浓…… 三人的身上渐渐出现了烧焦的痕迹! 房子里弥漫着大量的浓烟,小襄被一股股的窒息感压倒,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她捂住口鼻打开门跑了出去。 那三个工人没有追出来。 . 小襄没有一股脑地冲下去,她站在楼梯口调整好自己才下楼,脚步放得很轻。 出了居民楼,阳光照在身上,小襄发现后背潮潮的,很冰。 一次次做任务,一次次抵抗恐惧,挑战自己的极限,很累,但她绝不会放弃。 陈仰在听完小襄口述的经过以后,表情有点微妙:“那三个人可能是在帮你。” “帮我?”小襄一怔。 “当时厉鬼来了,就在门外。”陈仰点点头。 住户有好有坏,正常现象。 小襄仰头看四楼的阳台,回想三人烧焦的一幕,她捏了捏手指,脱下运动鞋还给阿缘,穿回自己的高跟鞋。 最后一个包裹被中年快递员丟出三轮车时,活着的任务者全部聚集过来了。 “201的!”凤梨叫道。 “我记得那一户之前杨沛送过,他死在了里面。”武庆替少年担心。 林书蔚的神情有些古怪。 陈仰的反应和其他人不同,他有种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来了的感觉,只是二楼,不是顶楼。朝简可以少爬好几层。 “时间不多了。”阿缘善意地举了举手机。 陈仰飞快对朝简说:“你去吧。” “那你倒是把我的手松开啊,哥哥。”朝简扯唇。 陈仰这才发现自己拉着朝简的手,拉得还很用力,他尴尬得脚趾头想要耙地。 朝简拿着包裹转身。陈仰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什么,心里一突:“等等!” 陈仰冲到林书蔚跟前:“你送202快递的时候,是不是隐瞒了什么,跟201有关?” 林书蔚不耐道:“没有。” 他又蠕动了一下嘴唇,很不好意思地瓮声瓮气道:“……有。” “啊啦啦,我们书蔚还是这么善良。”林书蔚笑的没皮没脸,“其实也不算故意隐瞒啦,说出来跟不说出来区别不大,简短点说就是有个床头柜鬼被我们放出来了,也许大概是201的住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也是形势所迫,木得办法。” 陈仰让林书蔚说详细点,他听得太阳穴爆跳。 不知道那个被关在床头柜里的鬼是不是201的史一升,如果是他,按照时间线推算,那杨沛送快递的时候,住户就有可能是杀害史一升的凶手。 不过杨沛死了,楼里的时空又很乱,这点无从考证。 “你一定要小心点。”陈仰叮嘱朝简,时间紧迫,他不能多说。 心里这么想,陈仰又忍不住道:“进楼的时候记得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千万别超时了。” 朝简指了指老槐树。 陈仰蹙着眉心往那边走,朝简去的是居民楼方向,两人背对着背,渐行渐远。 朝简停在入口处往后看,陈仰有感应似的回头。 那一霎那间,陈仰的脑中闪过什么画面,他没有来得及捕捉,只是对朝简挥了挥手。 “记得看时间!” 向东躺在槐树下面呵呵,这算什么,不就是虐狗吗,有种他妈虐死老子。 . 朝简到达二楼的时候,楼道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杂物。 201的门是关着的。朝简抬手敲门,屋子里有人问道:“谁啊?” 朝简:“快递。”。 “好的,请你等一下!” 咔嚓一声响后,一个白净青年将门打开了,屋里的摆设干净整洁,地面很光滑,一副经常被打扫的样子。 朝简的目光略微一扫:“史一升?” “对,我是。”青年笑的很温和。 “这里签字。”朝简拿出中性笔,指了一下单子上的一处区域。 “哦,谢谢!”史一升签好单子,接过快递之后,连忙道谢。 朝简拿着单子离开,他刚走了两步,原本想要关门的史一升看出他左腿的异常,下意识的关心道: “你的腿还好吧?” 朝简的身形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你……”史一升意识到说错话,连忙尴尬地叠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朝简的眉头猝然一皱,他看向史一升身后的天花板,面色变得阴沉。 史一升被眼前人的变化吓了一大跳,他稀里糊涂地扭头看天花板,上面除了吊灯以外,什么都没有。 “你别吓我啊兄弟,我……”史一升开始面露不安。 “知道这个屋子不对劲?”朝简盯着天花板。 “哦,是有点,不过还好,就是整理好的房间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被人弄乱。”史一升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快递员很神秘,竟然会知道这个房子的怪事。他是图租金便宜才住的,第一次发生怪事后他想搬家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就这么凑合着住下来了。 “你怎么会知……”史一升好奇的想要问,他话没说完就被朝简不耐烦地打断了。 “出来说。”朝简抓住史一升的衣领,猛地一用力,他想要把对方从屋子里拉出来。 没想到的是,朝简眼前一花,视觉扭曲了一下,然后就和史一升一起并排站在了屋子里面。 朝简再次抓着史一升的衣领,在他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将他提起来,阔步向门外跨去。 一阵视觉扭曲之后,他们又站在了屋子里面,仿佛从未离开过原地。 “兄弟,你,你是玩魔术的吧?”史一升结巴着,两条腿直打摆子,眼前的一切让他恐慌又茫然。 朝简道:“看不见天花板上的东西?” “什么东西?”史一升不明所以,“你别吓我啊兄弟!” 朝简捞起离他最近的一把椅子,大力砸向天花板。 “砰!”碎片飞溅,吊灯被砸的粉碎。 朝简把所有桌椅一个接一个的甩飞出去。 看着屋里的狼藉,史一升的脸色铁青,他想要制止,却被朝简推飞出去。 就在史一升爬起来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站不住地跌坐回去,目露惊恐,满脸的的不可思议。 史一升看到了一个赤膊男人,他埋着头,倒着蹲坐在屋子的天花板上! “看到了?”朝简把散掉的小揪揪扯开,气息不稳地抓了抓额发。 “他是……”史一升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杀你的东西。”朝简道。 听朝简这么一说,史一升的眼神忽然一呆,整张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就恍恍惚惚地在屋子里走了起来,最后喃喃的说道: “到点了……到点了……” 朝简走在史一升的身后,看着他走进卧室,躺到床上,盖好被子。 卧室里一片寂静。朝简半阖着眼眸立在原地,他想起陈仰的叮嘱,拿出手机看时间,史一升突然直直坐了起来! 然后躺下,又直直起身,再躺下……整个人如同上了发条的木偶一般,一坐一躺的无限循环着。 朝简没在意,过了一会,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差不多了,时空该重叠了。 就在这时,天花板上凭空出现一个灰色手印,紧接着就一个个陆续出现,向着史一升的位置蔓延而去。 当第一个手印出现的时候,史一升就不在动了,只是僵直的坐着,双目紧闭,如同睡着一般。 朝简眉头皱了起来。手印快要到达史一升头顶时,朝简猛地跃起,右腿对着空气暴力一踹。 “轰” 虚无的空气里传出一阵莫名又惊悚的爆响,一个赤膊男人的身形在空中显现,他倒飞着砸在前方的墙上。 诡异的是,这一砸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赤膊男忽然转头,双目无神的看了朝简一眼,然后整个身形就没入墙内,不见了。 朝简扫视卧室,没有发现赤膊男的踪迹,他上前两步观察坐着的史一升,对方还是两眼紧闭着,一动不动。 “噶!” 后面的衣柜突地一颤,柜门打开,赤膊男嘴边大张,两眼发白地从柜子里伸了出来。 朝简感觉到了背后的阴气,他转身时,赤膊男青灰的脸已经贴了上来。 腥臭味令人作呕,朝简厌恶地挥动拳头,“砰”地一声砸在赤膊男的脸上。 那一瞬间,朝简右手的皮肤破裂开来,鲜血直流,他只觉自己的拳头打在了石头上面,冰冷而坚硬。 看着自己右手不断流出的鲜红液体,朝简笑了起来,他的右拳又一次挥出,一拳一拳砸在赤膊男的脸上,就算是他的右手已经血肉模糊,出拳的速度跟力道依旧不减半分。 朝简气不喘地打了几十拳之后,坐着的史一升紧闭的双眼霎时一睁,他仰着脖子,嗓子里传出一声悠长的怪叫。 “啊……” 叫声断断续续,像水底不断爆开的气泡,怪异得让人浑身发痒。 而赤膊男的身子却像弹簧一样,猛地向后一缩,衣柜门砰地关上了。 朝简没看衣柜,他看的是史一升。 几秒后,史一升的衣领诡异爆开,他背后的衣服拱起,一个人头就这样从他的衣领后面伸了出来。 正是赤膊男的人脸! 这才是赤膊男的本体,他一直就附在史一升的体内。 赤膊男先是伸出头,然后是脖子,最后是整个身子想要爬出来,像是非常吃力的样子。 朝简的耳边又响起陈仰的叮嘱,他用没受伤的手摸出手机看时间,眉头皱紧,看向赤膊男的表情变得狰狞:“慢慢吞吞。” “我帮你。”朝简冷笑着掐住赤膊男的脖子,将他从史一升的后面给活生生地撕拽了出来。 赤膊男开始惨叫,可不管他怎么挣扎,朝简的手就像铁钳一样,死死箍着他的脖子。 “啊!!!” 赤膊男疯狂惨叫,朝简却抓起他的脖子往墙上砸去。 “轰”“轰” “遮遮掩掩半天,浪费时间。” 朝简一连狂暴地砸了好几下,赤膊男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起来。朝简每砸一下,他就会变得更加透明。 而史一升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只不过他已经恢复了意识,面带感激地看着朝简。 “谢谢你了,兄弟。”史一升按着旁边的枕头,下一秒就在朝简的最后一砸之下跟着赤膊男一起消散了。 朝简走到床前翻开枕头,一个日记本暴露了出来,他拿起就走。 . 一小时进入倒计时,最后十秒。 锋利在台阶上张望,旁边是很关注时间的阿缘,她在报时:“十,九,八……” 老槐树下,陈仰停止走动,他咬住了食指关节。 “五,四……” 阿缘正报着,凤梨欢呼大喊:“出来了!出来了出来了!” 陈仰松开牙关,满嘴铁锈的味道,他朝着从居民楼里出来的人飞奔过去。 第127章 你的快递到了 朝简看到向着自己奔来的人, 愣在了原地。 陈仰带着树叶香跟烟味跑向朝简,张开双手想要抱住他,动作却徒然滞住。 “你的手……”陈仰看着朝简血淋淋的右手, 脑子里轰隆响, 他的脸色发白, “这是怎么弄的?” 朝简把日记本给他。 陈仰看都没看一眼,注意力一直停留在朝简受伤的那只手上面,分不开丝毫。 朝简将日记本往他身前递了递。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我在问你手上的伤!”陈仰压抑着低吼了声。 “我在给你线索啊, 哥哥。”朝简的眼里露出几分无辜,“对你而言, 不是任务至上吗?” 陈仰猛地抬起头瞪过去, 唇抿起来,眼眶一点点发热,他飞快垂下了眼睛。 朝简心口一窒, 他的喉头动了动,欲要开口,后面就传来向东的声音:“明显是砸墙砸烂的。” 陈仰蹙紧眉心看朝简。 朝简没否认。那鬼的脸跟墙没区别。 陈仰盯着朝简看了片刻,发觉他的状态比进去前要放松,再结合他血肉模糊的手, 似乎是情绪释放出来了? 真的是这样吗?想要发泄哪儿不行, 偏偏在生死时速的任务期间?陈仰不太信,朝简手上的伤应该跟任务有关。 血腥味干扰了陈仰的思绪,他拿走递到身前的日记本,一眼没看就丢给凤梨,哑声对朝简说:“我看看你的手。” 朝简的手在滴血:“不管线索了?” “我现在就去管。”陈仰还没走,衣角就被两根手指牵住了, 他顿了顿,无声地叹了口气。 . 朝简的右手伤得很重,陈仰看着都疼,他没办法处理,只能干着急。 “你和鬼正面交锋了是吗,物理攻击有用?” 陈仰用矿泉水冲洗朝简的伤口,如果他能催眠自己把鬼当成鬼屋工作人员,尸虫腐肉全是道具,那他说不定能战胜恐惧,采取武力。 “下回我也试试。”陈仰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了朝简的冷硬反对,“不行!” 陈仰呆住:“只有你行?” 朝简没有言语。 陈仰看着血水不断从朝简的指缝里往下淌,又没有得到答案,就像最初小尹岛的矣族,祭坛仪式的一滴血。 许多事陈仰不想不代表就过去了,它们还搁在那里,等着将来的某一天被解决清理。 然而能帮他清理的人却一再告诉他说,要顺其自然。 陈仰拿起阿缘提供的干净纱布,用牙咬开一个角,沿着缝隙往下撕扯,耳边忽地响起一个音节:“嗯。” 那一瞬间陈仰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朝简真的回应他了?他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你说什么?” 朝简看着他,口吻平淡道:“只有我可以。” 陈仰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里是朝简波澜不起的模样,手都烂了,他却连呼吸都没变。 要是换个人说那句话,陈仰会觉得装逼吹牛,打嘴炮,可从朝简口中吐出来的,他很轻易就接受并相信了。 无论朝简做出怎样不合理的行为,告诉他哪些不合理的事情,陈仰都觉得合理。 对陈仰来说,朝简自身就是一个谜,可以解算出无数个可能。 “那为什么只有你能对鬼魂造成伤害,”陈仰问出来就想到了一个猜测,“因为你是黑户?”绑定身份号的公民要受规则约束,黑户不会。 朝简:“嗯。” 陈仰心底的那片海犹如被一块巨石击中,海浪滔天,他竟然再次从朝简那得到了明确的回答。 朝简对他的态度变了,是要开始对他敞开心扉了吗?他仿佛看见朝简心里的那扇门正在向他打开,激动之余又有些不知所措。 那种感觉就像是对一样东西期盼许久,现在终于要得到了,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状态去迎接它。 除了这样的感受,陈仰还有些奇怪,以前朝简把心门关得那么严实,这回怎么突然让他进去了?是什么导致的?他莫名不安,隐隐觉得有什么要发生。 “朝简,你是任务世界的人吗?”陈仰听到自己问了一个曾经问过的问题,既然死物能出现在现实世界,活物也可以的吧,眼前的人刚好没有身份号,又无比适应任务世界的生存模式。 朝简阖着眼,没什么血色的唇拉成了一条支线,他没有暴躁不耐烦,半响出声道:“你第一次问我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生在三连桥。” “我生在三连桥。”朝简重复最后一句,一字一顿。 这回答对陈仰来说等于没回答,可他发现自己没失落,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陈仰意识到这一点,眼底被怪异的情绪覆盖住了。那抹怪异渐渐变成复杂。 不知是武玉早前在健身器材那边说过的那番话,还是朝简总是强调的“顺其自然”四字对他产生了心理上的影响,他这一刻才惊觉自己害怕突然知道真相。 还有……陈仰搓着指尖沾到的血迹,他必须承认一个事实,朝简身上的秘密对他的吸引力已经不大了,他关注的更多的是朝简这个人。秘密是附属品。 “之前做任务,没见你动手。”陈仰用手背蹭蹭发烫的耳朵,小心把撕下来的纱布缠到朝简手上。 “不需要。”朝简望着虚空,隐隐陷入某一段回忆中,“不是每个鬼都能直接用武力处理掉。” “那厉鬼怎么样了?”陈仰好奇朝简做任务的风格,也庆幸他能出来,手伤成这样了,能想象当时有多棘手。 “我处理的是201的问题。”朝简似是猜到陈仰的想法,面部一抽。 陈仰惊愕,所以手受伤跟厉鬼无关?他吸气:“你把201的史一升打死了?” “不是他。”朝简摇头。 陈仰还想问,向东那头给他把答案甩了过来。 史一升的日记本里透露出不少信息,201以前的住户是一个生活很邋遢的男人,猝死在了屋里。史一升住进来以后,家里有时候会离奇地变乱。 可是201的租金非常便宜,离公司又近,他找不到更合适的就没搬走。 日记本里除了讲述201是凶屋,以及史一升的死亡原因,还提供了一条线索。 “不准快递送货上门……”陈仰自言自语,“那是谁负责的工作范围跟权限?” 保安?物业? 陈仰的心跳有点快,楼里的厉鬼身份极大可能就在这两者之间。 指间的纱布被扯了一下,陈仰回过神来,继续给朝简包扎伤口,没有药物,血根本止不住,纱布缠几层都会被浸红。 陈仰深呼吸,沙哑道:“疼吗?” “疼。”朝简没有表情地凝视着他,拽着他衣角的手指浮起青筋,哥哥,我快疼死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救我…… . 向东瞪着不远处的二人小世界,把日记本翻得哗哗响。 凤梨看得提心吊胆,这可是鬼的遗物,万一弄坏了开启支线任务那就不好了。 “老大,你从来都不在仰哥的选择的范围内,备选都不……啊!”凤梨捂住被敲打的脑门,眼泪汪汪,“你打我我也得说完啊,他不对你设防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凉凉了。” 向东都要气吐血了还不能反驳。虽然他死要面子的一直不想面对,可梨子说的是对的,康复院那时候陈仰会提防警告,恼怒气愤,甚至大打出手。 自从有了朝简,陈仰对他的警告就全他妈是为了朝简,不是为了自己。 在陈仰心里,从前向东是想睡他的同性之一,后来向东就成了欺负他心肝宝贝的长辈,以大欺小找抽欠揍。 这说明陈仰单方面给他换了个位置,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东哥,你没发现吗,仰哥不是那种很愿意表达情感的人,但他心里门儿清,他很清楚你对他的心思大多只是口头上耍耍,没怎么走心,那顶多是我想和你做一夜炮友的喜欢,不是我想做你男朋友的喜欢,所以他才会因为任务世界的经历,尝试着给你另一种身份关系。”凤梨认真道,“仰哥也知道你现在只把他当战友,真的求求你别装逼了,战友就是战友吧,不然你这么装下去,战友都没得……” “毛都没长齐就敢在老子面前开课,一边去!”向东打断凤梨,他怎么可能没发现陈仰的思虑,他又不是傻逼。 向东把201住户的日记本丢一边,朝简温水煮青蛙是成功的,陈仰昨天开窍今天就知道了他的心思,快得像一部电影很自然地迎来了高潮,前面全是铺垫,一切都水到渠成。 而且陈仰已经无师自通地跳过了排斥的那部分,只有被一颗赤诚之心包裹着的犹豫和挣扎。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对陈仰是,对他向东也是。 凤梨看老大的便秘脸:“其实仰哥让你照看朝简,就等于把他自己跟朝简的命交到了你手上,这信任的分量得多重啊!” 向东皮笑肉不笑:“除了我,还有谁能接下那个活?” “不管怎么说,仰哥欠了你一个人情。”凤梨说,“以前他是不会让自己欠你人情的吧。” 向东哼了声,那倒是。 凤梨安慰他家东哥:“而且我个人认为,对于我们这群任务者来说,战友比男朋友靠谱多了。” 虽然朝简先是陈仰的战友和搭档,后才是他的男朋友选择。两手都抓了,两手都很硬。 向东头受伤反应慢,没想到那一层,不然他铁定又要哼两声,他想的是,这是他跟陈白菜第三次一起做任务,经历危境。 生命无常,生死无常,儿女情长不算什么了。 以上全是扯屁。 向东抓了几个被太阳晒得发烫的土块,一个个抛出去,好吧,也不全是扯屁,他起初对陈仰的性长过情一大截,之后是不爽超过性领先,现在嘛…… “那么个偏执暴力狂精神病,能过好日子?病是那么好治疗的?治疗期又有多长他想过吗?任务还要做,各种糟心,等着吧,有他崩溃到哭的时候。” 凤梨满脸的卧槽跟怅然,东哥实惨,这都成害怕孩子嫁得不好的老父亲了。他瞥到什么,惊惶大叫:“不见了!” “什,什么……”晒得发头昏的武庆迷糊道,“什么不见……”他顺着凤梨的视线望去,吓的连忙站了起来,“那快递员骑着三轮车离开了,什么时候的事?” 没人给出答案。 陈仰给朝简包扎伤口的时候用余光瞥到了,中年快递员和三轮车是从原地消失的。 至于时间……估摸着就是一分钟前。 . “快递都送完了啊,然后呢?接下来要做什么?为什么还不能离开?”武庆焦灼崩溃。 “吵死了。”林书蔚发出烦躁的冷声。 武庆梗着脖子涨红了脸,他讷讷道:“我想回家啊。” “都想回家。”林书蔚微笑,“大叔,我们耐心等等吧。” “诶!”武庆搔搔晒烫的头皮,茫然看着日光里的居民楼。 蝉鸣声响个不停。 “该不会还要送快递吧?”凤梨胃里冒酸水,又饿又难受,他全无刚才的叽里呱啦劲头,“再来一回我真的不行了。” 向东一巴掌扇过去。 凤梨后背火辣辣的疼:“我行我行!” 他大力拍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振作!振作!振作!” 向东看凤梨这惨样,眉头皱了皱,他有一瞬的动摇,自己是不是错了?比起艰难承受痛苦折磨,不如早死早超生? 很快向东就否定了。 任务者早死不一定就能早超生,谁知道做了鬼的任务者会去哪里,又要面临什么。 “梨子,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向东说。 凤梨扬起笑脸:“嗯!” . 不多时,中年快递员又回来了,而且拉了一车快递。 全部都是大件。 “两人一组。”中年快递员用手里的一摞单子扫了扫三轮车最外面的大纸箱。 大家神色各异。两个人一起送快递有好有坏。 好的是,上下楼有队友在身边。 坏也就坏在那里,队友不是搭档,多数人认识的时间是以小时计算的,信任度很一般。 “301的。”阿缘看了看纸箱上的单子。 陈仰快速翻找出相关的记忆片段,301的门前有一个掉漆的铁鞋架,上面放着一双黑色的细高跟鞋,户主是个女人。 想到这,他就听见阿缘说,“收件人是曹贵芳。” “这车快件你们要在二十分钟内送完。”中年快递员说。 气氛立即就变了。 四个大件的总时长只给二十分钟,一个件五分钟,比第一批还要短! 凤梨躺倒在了地上,向东坐旁边抽烟。武庆扣着头皮干嚎,林书蔚在开会。 阿缘和小襄各自沉默。 陈仰透过队友们的反应判断他们的精神状态:“时间太少了,得赶紧。” 几道视线投来,陈仰说:“都尽全力吧,尽人事。” 背上一沉,朝简趴了上来,嗓音低哑道:“别丧气。” 陈仰被压得往前倾了倾:“你小心手上的伤。” 朝简受伤的手挂在他身前,还在往下滴血,他看得既心疼又发慌。不快点完成任务出去,朝简会失血过多休克至死。 向东的头遭过暴力,状况越来越差,也不能在这里多待。 . 大件也得抓阄,随机分组。八个纸团,有两个写着单号。 武庆和小襄抓到了,301的他们送。 武庆对于自己的搭档很满意。小襄是老任务者,有经验有能力,性子沉稳冷静,跟她合作对他有利。 小襄在得知武庆要和自己一组后没什么反应,哪个都无所谓。 不对,除了朝简。 小襄若有似无地往朝简的方向瞥了一眼,不知道谁会跟他一组,是陈仰的几率不大。 时间紧张,武庆和小襄没耽搁,他们抬着大纸箱进居民楼,很顺利地爬上了三楼,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楼梯口的旧铁鞋架。 那上面只放着一双黑色高跟鞋。 换作平常生活中不觉得有什么,这个背景下就会令人发毛。 武庆和小襄把大纸箱慢慢放在地上,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咚、咚。” 小襄动作很轻地敲门,里面没动静,他又敲了两下,依然没反应,但门却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一点点自动打开了。 “门没锁?”武庆往小襄身边挪了挪,很小声地询问。 小襄摇头,在敲门之前她特意查看了一番,门确实是锁了的,现在却不知怎的,门自己打开了。 屋内的样子很平常,一张小茶几上放着一盆绿植,后面是一个淡蓝色沙发,刷白的墙体上面贴着两张明星海报。 小襄跟武庆对望一眼,他们都不敢随意进去,只能在门上空敲了几下,试探着问道:“有人在家吗?您的快递到了。” 声音在空旷的屋内回荡着,没人应答。屋子里像是没人的样子,武庆欲要和小襄说话,他们的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语气充满警惕。 “你们找谁啊?” 两人赶忙转身,只见一个浓妆的中年女人正在看着他们。 “请问是曹贵芳女士吗?”武庆连忙解释,他指了指身边的大纸箱,“您的这个大件快递到了。” “快递?”中年女人眉头一皱,她看了箱子两眼,想了一会,然后奇怪地说道:“我没买东西啊!” 武庆一愣,他慌忙扭头看小襄,眼里尽是信任和求助。 小襄沉吟几秒,不快不慢地朝中年女人问道:“您是曹贵芳女士吗?” “我是啊。” “那也许是您的朋友或者家人给你买的,没有事先通知你。”小襄说。 “我没朋友,也没家人。”中年女人的这个回答出乎小襄和武庆意料,两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小襄静默片刻,说道:“那这样,您先签收吧,后面您自己打开看一下,可能就知道是谁给您买的。” 一旁的武庆忙拿出单子跟笔递了过去,想让她签字。 而中年女人看见递来的快递单,表情瞬间就变了,她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大叫:“拿开!拿开!不是我的快递,我为什么要签!” 三个人就这样僵持了起来。时间分秒流逝,小襄跟武庆一直尝试着说服中年女人。 就在这时,武庆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脸上的皱纹颤了颤,他发现茶几上是空的…… 那盆绿植没有了! “曹女士,您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武庆下意识地问道。 这让中年女人不由一惊,神色再次戒备起来,她瞪了两人一眼后,一把抢过快递单,快速签了名字,然后她就若无其事地脱下脚上的黑色高跟鞋,放在空无一物的鞋架上面。 这双高跟鞋成了鞋架上唯一的物品。 武庆差点惊叫出声。鞋架上本来就有一双黑色高跟鞋,现在中年女人又脱了一双上去,可鞋架上怎么还是一双鞋? 他惊恐不安地看向小襄,发现她的脸色很难看。 “时空开始变动了。”小襄呢喃,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鞋子放上去之前的时空里。 “砰!” 中年女人把纸箱拖进去,一把关上了门。 武庆跟小襄收好快递单就要准备离开,但没走两步就听到“吱嘎”一声响,他们背后的门自己打开了。 屋子里面没有人,两人转身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茶几、绿植、沙发、海报,就跟他们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武庆发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大变:“快走!”他抖动着惨白的嘴唇说了句,恐惧不已地拉住小襄迅速离开。 “怎么回事?”在下楼的时候,小襄压低声音问。 “那个曹贵芳自杀了。”武庆的身体在抖,“尸体就挂在茶几旁边。” 生平第一次看见上吊的尸体,他没当场晕过去已经是奇迹。 小襄闻言就没再说话,她跟武庆并肩下楼,脚步声都放得很轻,尽量不发出什么响动。 “嗒……嗒……嗒……” 突有一阵高跟鞋踩楼梯的清脆声响在他们身后响起。 那声音在安静的楼道中听起来刺耳又惊悚。 武庆和小襄白着脸转身看去。 是那个曹贵芳,她背对着他们上楼,脚上穿的是那双放在鞋架上面的黑色高跟鞋。 她正在回家。 像是感应到什么,曹贵芳停下了脚步,她扭动着脖子,缓缓往后转。 武庆和小襄毫不犹豫地加快下楼的步伐。 小襄穿的是阿缘的运动鞋,不太适应,她走得太快了,又要控制脚步声,没留神脚一崴,身体就要向下跌去。 “小心!” 武庆忘了不能制造大动静,他大喊着提醒小襄,手臂下意识伸过去扶她。 小襄反手抓住武庆的手腕,猛地把他往楼下一甩。 武庆猝不及防,他整个人被那股力道甩得跌下了楼,煞白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不明白小襄为什么要害自己。 “嘭!” 武庆重重跌落到地面上,他头晕目眩爬不起来,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半个人影。 那人影全身黢黑,正在从墙里缓缓探出身来。 武庆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他想爬起来却瘫软无力,四肢冰冷。 “救……救命……救救我……”武庆流着泪祈求队友。 楼梯上的小襄捏紧了手指,抱歉,与其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不如活一个人出去。 就在武庆被黑影缠住,嘴里发出“呃呃”怪声的时候,小襄闭眼踮着脚从他身旁冲了过去,迅速下了楼。 贴过来的黑影倒着站在墙上,跟武庆头顶对着头顶,眼珠往下翻,死死瞪着他的脸,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武庆的身体在逐渐变扁,最后就像一张纸一样,被紧紧贴在墙上。 第128章 你的快递到了 蝉不叫了。 陈仰给朝简剥奶片的动作一停。 “两人都死在了里面?”旁边的凤梨惊喘, “第二波比第一波还要凶险吗?” 向东咳着说:“死了一个,活了一个。” 凤梨望了望老大看的方向,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居民楼里走了出来, 碎花连衣裙的荷叶边领子扫过她苍白的下巴跟脸颊, 她脚步平稳, 长相普通眼神清冽,整个人就像冬天破缸里的一捧雪,容易被人忽略,凉得静谧。 小襄出来的那一刻, 蝉开始叫。 第二轮的第一个快件让队伍损失了一名队员,武庆死了。 . 小襄简短地讲述了301住户的信息, 脱下运动鞋还给阿缘:“谢谢。” 阿缘没有立即穿上, 她问道:“大叔是怎么死的?” 小襄把脚塞进自己的鞋子里面:“他在楼里叫喊,引来了厉鬼,没能逃出去。” 阿缘疑惑道:“可大叔是第二次进去送快递了, 他也知道上下楼要轻点,不能制造大动静,怎么还叫喊……” “人不是机器。”小襄打断道,“有时候越不想怎样,就越容易怎样, 尤其是在精神高度紧张的任务世界, 那样的情况很常见。” “也是。”阿缘利落的短发被燥热的风吹得凌乱,一双眼黑亮而锐利,她静静看了小襄一会,“你们是一个组的,一起上楼送快递,再一起下楼, 一直在一起,大叔死的时候,你在旁边吧。” 小襄的表情平淡无波:“我闭眼踮起脚离开了,没看。” 阿缘从网球包侧面的袋子里拿出水杯,把剩下一点水全部喝掉,她依旧觉得口干舌燥,嗓子干涩。小襄的理智让她佩服,也让她忌惮。 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形,只有死去的大叔和活着的小襄清楚,阿缘不是胡乱揣测别人心思的性格,但她的直觉在不断尖叫着拉扯她的思绪。 ——小心这个女人,小心她! 阿缘站了起来,线条充满运动感的小麦色手臂一扬,空矿泉水瓶被她抛进了远处的垃圾桶里,她随意一抹嘴巴:“那厉鬼的样子你也没看到?” “黑影,从墙里出来的。”小襄说。 阿缘跟看过来的陈仰对视了一眼,听他说:“是男是女,体型怎样?” “男的,体型偏高瘦。”小襄穿好了鞋,理了理今天才做好的头发和妈妈给她买的裙子,“别的就看不出来了。” 陈仰又问:“几楼的墙?” “一楼跟二楼之间。”小襄说出自己的猜测,“说不定他的尸体就砌在那一面墙里,被水泥封住了。” 凤梨脖子后面起了一层小颗粒,整个后背凉飕飕的:“那我们经过那的时候一定要更小心!别惊动了墙里的鬼!” 陈仰若有所思。 “这是最后一波,小襄在这个任务里已经安全了。”凤梨吓得发白的脸上写满了羡慕,“没离开是要等到剩下三个快递全部送完。” “最后一波?谁跟你说的?”向东捏他的脸。 凤梨傻了:“难道还有第三波?”他哭丧道,“不是吧?不要啊!” “瞎嚎什么!”向东踢了他一脚,“省点劲,自己整理一下线索,试试看能不能捋出思路。” “整理线索捋思路?不就是送快递吗?”凤梨茫然脸。 向东牙疼似的捂住半边脸,要不是他头伤到了,不宜有大动作不易情绪过猛,他这会已经恨铁不成钢地跳了起来。 老师真他妈不好当,朝疯批的耐心比他强。当然陈仰也是个聪明的学生,稍微提个醒给了暗示就行了,不需要嚼得稀巴烂了嘴对嘴喂。 而他面前的梨子…… 凤梨从老大甩过来的白眼里看到了嫌弃跟无力,他撇撇嘴,尽管他是在东街干架干到大的,但他面临的几乎都是受伤流血,而不是死亡跟尸体。 进来这里才一个小时出头就死了三人,太不真实,就跟游戏玩家突然下线一样。这让脑子不笨,却也不精明的凤梨两眼一抹黑,哪还能静下心来思考,他能做的就是死命攥住自己的求生意识,不要放弃。 “仰哥,任务不是送快递吗?”凤梨问陈仰。 “根据目前的线索来看,不全是。”陈仰前言不搭后语,“两人一组的话,能不能先分组?” “可以这样?”林书蔚一只手放在嘴边啃,一只手的手指向阿缘,腮帮子鼓起来,消瘦的脸给人一种胖乎乎的怪异感,“那我要和酷姐姐一组!” “不着急,我先分析分析,除了我们,还剩四男一女,四个男的里面有两个伤员,排除掉,剩下的一个是小白,另一个是伤员家属……” 林书蔚的女声音量不低,家属二字被炎热的空气送到了陈仰耳中,他被烫得心跳加速,余光偷瞄身旁的人。 朝简在浓重的血腥味里吃着奶片,老槐树的树影在他没什么血色的面上轻晃,有种格格不入却又奇妙的安宁感。 陈仰的视线移到他渗血的纱布上面,“刷”地起身道:“你在这坐着,我去试探试探。” 裤腿处多了一股力道,陈仰没有手忙脚乱,他早已习惯了自己往前走的时候,后面有只手拉着他。就像习惯其他的习惯,都是不知不觉间产生的,润物细无声一般。 “一起去。”朝简对陈仰伸手,“拉我。” . 当陈仰试探中年快递员,能否提前找好同伴的时候,中年快递员回应他的是“啪啪”声。 单子打在大纸箱上面,笔墨的味道往外飘散。 陈仰闻到了那味道,脑中一闪而过什么,没有下痕迹,他盯着中年快递员:“不能提前确定同伴?” 中年快递员直挺挺地站着,青白的唇轻动,却没发出音节。 陈仰没查探出名堂,面色不太好看。 “原来的法子没问题,我建议保持。”小襄的声音不徐不疾响起,“临时更改有可能会引发变故。” 凤梨小声嘀咕:“她说的有道理,要不我们还是按照老法子吧,别更改选择组员的途径了。” 陈仰没出声,他私心希望能跟朝简一组。朝简的右手烂得厉害,一直在流血,搬送大快件会很不方便,而且朝简的情绪跟心理疾病也是个不定时炸弹,只有他能不让对方爆炸。 “你们呢?”陈仰询问其他几人的意见。 向东躺在地上抽烟,他的头有伤,身体状态不行,最好能跟信得过的人一组。否则会对他不利。 然而信得过的就两个。 向东还没表态,凤梨就先他一步说:“我同意先组队!” “刚才不是还说按照老法子?”向东撑着地起身,大咧咧地叉开腿坐着,面向凤梨,烟雾在他眼前萦绕。 凤梨嘿嘿笑:“我又改变主意了。” 向东看了小屁孩几秒,大掌粗鲁低薅了把他的头发:“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天真。” “老大,你说归说,别薅我头发啊,我每根头发丝都很珍贵的。”凤梨抱住头躲开,笑得没心没肺。老大的状态不好,他需要不会在他背后放冷箭的人做队友,人选只有两个。而仰哥有未来的男朋友要照料,剩下的就是他了,他愿意为了老大的安全冒险。 林书蔚在展开激烈的讨论,分析出的结果是,从各方面的因素综合考虑,阿缘成了他们的选择对象。 只有阿缘没说话,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傻子都知道最佳队友是陈仰。 可提前指定的话,陈仰是不会选她的,要是按照老法子抓阄,他们一起的可能性只有几分之一不说,她还有几率和非典型的精神分裂患者林书蔚,傻乎乎的小新人凤梨,以及那两个很不稳定的伤员组队。 相对来说,林书蔚比向东跟朝简,凤梨三人要适合她一些。 阿缘思虑再三,抬起英气飞扬的眉眼:“好,我同意。” 陈仰的心里头放松了很多:“既然是集体同意的,那风险就要一起承担,没问题的吧?” 几人都没意见。 于是六人分成三组,陈仰朝简一组,向东凤梨一组,林书蔚阿缘一组。 这只是针对的第二波快递,后面还有没有快递另说。 . 第二个件非常大,纸箱外面用一根根木条交错着打了个框,固定得很紧。 陈仰和凤梨将快件从三轮车上面搬了下来。凤梨差点扭到手,他气喘吁吁道:“这是什么啊?” “看着像冰箱。”陈仰抓着木条感受重量,面部线条微绷。 一般情况下,这么大的件都是放在推拉的小车上面,慢慢推进电梯送到客户手里,或者几个人搬着爬楼梯。 现在是在任务世界,楼里有厉鬼,快递员的动作要轻,人手只有两个,快件又沉,这对他们很不利。 陈仰翻快件找到单子,看清客户的住址后露出松口气的表情,202的。很好,只要爬一层楼就可以了。 接下来是抓阄,送完快递的小襄准备了纸条,只有三个。三组派出一人来抓。 陈仰抓到了那串单号,他把纸条揉在指间:“之前202是谁送过来着?”陈仰看向林书蔚,“是不是你?” 林书蔚昂首,他冷峻着脸重述了一遍202的情况,用词充满概括性,能用一个字绝不会两个。 陈仰做了会阅读理解就看时间,蹙眉道:“朝简,我们必须出发了。” 朝简咬碎了口中的奶片:“嗯。” 陈仰阻止朝简碰快件:“我搬,你跟着我。” “两个人一起送,就要两个人一起搬。”朝简说。 “那好吧。”陈仰说,“我前你后。”他扣住木条,等朝简单手放上去后就一用力,将快件抬了起来,倒着往居民楼走,“你不要使劲,有我呢。” 朝简停住脚步看他,眼里像是有一片夏夜的湖泊,湖水清澈,星光闪烁。 陈仰有种深陷那片湖泊的感觉,他感到晕眩:“怎么了?” “没怎么。”朝简垂下眼眸,唇勾起,“走吧。” . 小襄把粘在脖颈上的发丝撩开,脸上掠过一丝晦暗不明,她以为其他人不会同意提前分组,也以为陈仰跟朝简一组的几率很低。没想到他们达成了协议。 不过是临时队友而已,竟然也能做到这样。 小襄又摇了摇头,说白了还是为了自己或者比自己重要的人考虑。 凤梨把手放在嘴边大喊:“仰哥,注意安全啊!” “昂。”陈仰一边倒着走,一边往后看台阶,听到向东吼,“你爬楼的时候要时刻出全力抓紧快递,一秒都不能放松,别他妈指望你的搭档能在你放松的时候顶住,他废了一只手不行了,你得自己扛!不然那么大的快递摔地上,声音能响得整栋楼都有回音,到时候你就等死……咳!” 向东吼得大脑缺氧,鼻腔出血,喉咙里也咳出了一点,他猛吸一口烟,咳嗽着吐出一团带着腥甜味道的白雾。 “东哥,剩下两个件的体积还可以,到我们的时候,我也那么干,我来扛,你只要负责把手放上去做做样子。”凤梨正经道。 向东左边太阳穴那里伤得很重,看着极为骇人,他却随意揉了揉,疼得一张脸扭曲:“看把你给能的。” “你揉伤干嘛啊!”凤梨把手伸过去又缩回来,不敢乱碰,“老大,你不会是想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吧?这不行,真不行,你小弟还要等着你罩呢。”说着就眼圈一红,眼里包了一小泡泪。 干架的时候残个胳膊腿是家常便饭,可这是在做任务,老大伤的还是头,又呕吐又咳血的,随时都能昏过去。 凤梨在心里叹气,老大没爸没妈没老婆没孩子,唯一的初恋也黄了有八百年了,他很担心对方没什么牵挂没斗志,懒得往下撑。 向东目睹陈仰跟朝简搬着快件进楼,手往凤梨背上拍:“哭个几把,几秒前谁他妈放狗屁说,我来扛?” “我扛的是体力,不是脑力啊。”凤梨瞅着老大的神色,“东哥,你才二十八,还年轻。” 向东阴阳怪气:“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我奔三了,老了?” “我那是无知。”凤梨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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