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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陈仰的那个建议被大家采取了,他们占据了咖啡店,没敢去大厅。 只有陈仰,朝简,郑之覃,潘霖四人分成两组在大厅的两张沙发上坐着,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小世界。 一个是自然的温馨宁静,一个是虚假的情意绵绵。 陈仰一口一口的抽烟,朝简阖着眼吃奶片,漂浮的烟雾里是清脆的嘎嘣嘎嘣声。 过了没多久,三具残缺不堪的尸体都消失不见了。 陈仰一晒:“我就说尸体怎么不消失,原来是这么回事……” 它们是怪物工作期间的食物,或者说,工作餐? 怪物下班了,尸体就没存在的必要了。 陈仰把小半根烟给朝简,朝简手都没伸,只是把奶片吃掉,张嘴。 不知怎么的,陈仰想到了把肖环屿当儿子养的张岚,他把烟塞到朝简嘴边的动作一滞。 “你长了手,自己拿。”陈仰像个严厉的兄长。 朝简撩开眼皮瞥他:“发什么火?” “没发。”陈仰岔开话题,“第一轮的禁忌是不能踩到水,第二轮不知道会是什么。” 任务要他们在这里生存四天,这才过完四分之一,后面的四分之三不会让他们好过,很有可能会越来越坑人。 朝简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舌尖掠过潮湿的烟蒂:“那是一定的。”他似是不用看就能触到陈仰内心,“禁忌会越来越复杂,却也越来越容易。” “烟雾弹一多,说明答案很简单,最容易忽略的就是答案。”朝简说。 陈仰叹气,道理都懂,可什么是最容易忽略的呢? “你两口烟怎么还没抽完?”陈仰看了眼含着烟的朝简,“不想抽就给我。” 朝简突起的喉结动了动,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头,陈仰随他去了。 不远处的沙发那里传来暧昧声音。 陈仰的嘴角抽搐了起来:“我们换个地儿吧。” 朝简没有动,他盯着陈仰:“你觉得两个男人的性爱恶心?” 陈仰脑子里轰一声响。 虽然他知道搭档是成年人了,弟弟长得也非常的强壮,但他还是从没想过“性爱”这个词会从对方口中蹦出来,这一天来的又快又突然。 陈仰从朝简深黑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懵逼的样子,他怔住,下意识说:“不恶心。” 几秒后,陈仰如梦初醒一般,生怕朝简误会什么,急忙补充道:“还好……还行吧,我不怎么……” 朝简打断陈仰:“那我们换什么,就在这。” 陈仰扶额:“你确定要看直播?” “确定。”朝简闭上眼睛,往耳朵里塞上耳机,还不让分一只给陈仰。 陈仰:“……” 郑之覃没禽兽到在大厅直播的地步,他把发骚的潘霖丢到一边,胳膊换在身前,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 潘霖蔫蔫的掏出小镜子看脸,怀疑自己不够丑了。 . 夜里半栋A3楼风平浪静。 直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又有人死了。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的身体倒着挂在走廊上面,脚踩着天花板,没有头。 旁边的墙上还有个血色图形。 六边形。 第99章 星座书上说,今天不宜上班 墙上那六边形给陈仰的感觉, 就像是数学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 第一眼看的时候,觉得这题似乎有点思路,于是他迅速写了个“解”字, 想趁着手感不错赶紧写点公式。 然后就没然后了。 “解”字是开始, 也是结束。 陈仰把注意力从六边形移到尸体上面, 头没了,工作证挂不住的掉在了地上。 从尸体脖子部位的伤口来看,头是被一口咬掉的。 怪物吃了她的头,还吸干了她的血。 陈仰扫了扫一楼走廊, 举着女尸的工作证问:“有谁是她同事吗?” 一个中年女人边呕边说:“我……我是……呕……我是小琴的同事,我跟她一个部门。” “九点的时候, 大家都上去了, 现在九点二十多,她不在公司,怎么跑到一楼来了?”陈仰问道。 “她手机丢在一楼了, 叫我陪她下楼找。”中年女人吐着黄水,“我一转身她就那样了。” “真的就是一转身,我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中年女人身前的衣服上黏着呕吐物,她也顾不上清理,神情崩溃的哭着。 “又一个捡手机丢命的。”王浩咽着唾沫, “这里没信号, 手机丢了就丢了,不要回头捡。” “要说就说清楚,不清不楚的会引起更多的恐慌,他们被杀根本不是手机的问题,是禁忌啊,他们都触犯了禁忌!”拐角处传来不同的声音。 除了说话的那个青年, 拐角处还缩着其他几个人,他们不敢靠近,也不敢看。 从昨天到今天,他们见过了好几具恐怖的尸体,看过了怪物,心理上却并没有适应,也不会麻木,反而更加害怕。 “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昨天早上我只是来公司上班的啊,老老实实的上班也不行吗,已经够累够烦了还要进这种世界……” 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人哭花了镜片,她攥着皱巴巴的墨蓝色半身裙,指甲抠了进去,“有些犯了罪却没得到报应的,还有那些贪官,就该让他们进来,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就是普通人啊。” 这话引起了共鸣,愤恨的声音多了起来。 “对啊,全是我们这些苦逼的上班狗,怎么不是有钱人进来,他们为什么就不用经历这些……” “不是有郑总吗。” “他也是给人打工的,算哪门子有钱人。” 走廊上的乔桥听到这话,她回头说:“我是有钱人,如假包换。” “有钱人会在人力资源部上班?”质疑声紧跟其后。 “无聊啊。”乔桥眨巴真诚的大眼睛。 李正说:“我作证。” “六位数。”李正拎了拎他给乔桥拿着的粉色小包。 拐角处一片寂静。 忿忿不平声彻底消失,有钱人也要遭这么罪,这让他们的心里舒服了一点。 “这里的有钱人不止我一个啦。”乔桥见她的小包成了焦点,她摆了摆手,那一点谦虚跟小女生的姿态把握的恰到好处,并不会让人觉得是在炫耀。 哑巴默默的拨了拨腕部的手表,这是她的十九岁生日礼物,价位比乔桥的包还要多一位数。 陈仰把这一幕收进眼底,火车站那时候,他就知道小哑巴很有钱了。 哑巴看向陈仰,黑黝黝的小眼睛里满是机灵跟无害。 陈仰示意她看墙上的六边形。 哑巴举着便利贴本问。 “现在还不确定。”陈仰的目光从中年女人的工作证上经过,“王姐,你同事生前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做什么奇怪的动作吗?” 陈仰问完就知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线索只会藏在稀松平常的话里面,和稀松平常的事有关。 规则就喜欢这么玩,乐此不疲。 中年女人被余哥扶着,精神很不好:“没有,没做什么,我们就和昨天一样搜办公室,偶尔说上一两句话,也都是跟活着出去有关,她说要是出去了就把攒的钱全部花光,去旅行,庆祝新生……” “她是今年毕业的应届生,心肠很好的一个小姑娘,进了这里以后她比我坚强,一直安慰我……”中年女人泣不成声。 余哥把人捞到拐角,让她离尸体远一点。 陈仰数了数人数,算上他在内一共是十七个人,他无法确定无头女尸被害的时候,还有谁不在楼上。 独自行动的没有人证,双人以上的可能会隐瞒,而隐瞒的初衷不一定是爱情或友情,也可能是……恐惧。 知道了不敢说。 陈仰不易察觉的观察每个队友,嘴上说:“六边形很大可能是这一轮的禁忌提示,理科生来解解吧。” 第一个有行动的是乔桥小仙女,她像是从小就学舞蹈,走路很有气质,身上带香气,换个场景会引起一阵口哨声。 “你是学理科的?”陈仰惊讶的说。 乔桥回了个矜持的学霸笑容。 没多久,墙上的六边形前聚集了八个人,理科生的占比不高也不低。 不过这八人里面,有一大半都毕业很多年了,他们跟六边形对望,两眼一抹黑,脑子里全是雪花点。 这不是普通平凡的现实世界,这伙人顶着死亡危险,思绪清晰不起来,他们去大厅的小桌前坐下来,铺着纸笔交头接耳,像极了随堂考现场。 “正六边形求内角和?” “每个内角是多少?” “……” “谁知道六边形的面积公式啊?” “我可能知道,我算算。” “我记得面积公式有好几种,都列出来吧。” “……” “对角线怎么计算?几条来着?” “不知道,不记得了。” “我记得,就在嘴边,卧槽,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 “完了,我学的全还给老师了。” “……” “边长是多少。” “……” 陈仰在一旁听了半天,似乎都懂,又似乎都不懂,他拿出纸笔,想试试,半天都下不去笔。 这时候陈仰不由得想起一句老话,书到用时方恨少。 陈仰气馁的把笔往纸上一按,脑门上刻着“无能为力”四个大字,他一扭头就跟过道另一边的郑之覃对上了视线。 郑之覃支着头看他,不知看多久了,一副落寞痴情汉的狗样。 陈仰觉得左耳那道疤上面起了层鸡皮疙瘩,他欲要把头转回去,就见郑之覃拨了下身前的纸,上面有一行字。 纸上写的是那句话,实际上还少了几个字,郑之覃真正的意思是——你过来让我舔两口,我教你解题。 陈仰视若无睹,他瞥向郑之覃边上的潘霖,对方正在蜷缩着身体睡觉。 无头尸体被发现时出了那么大动静,潘霖都没醒,他的眼下挂着很重的黑眼圈,有点歪的鼻子跟下巴都被咬破了,气色十分憔悴,很明显是昨晚后半夜被狠狠揉搓过了,白天精神萎靡。 大概是陈仰停留在潘霖那里的目光久了点,郑之覃忽地轻笑了一声,他笑得意味不明。 陈仰不明所以,下一刻他的后背莫名一凉,他回头一看,朝简正盯着他。 “你在看什么?”朝简紧扣了一下冰冷的手指关节,有什么要从他的心口翻涌而出。 陈仰不自觉的矮了一截:“我看潘霖。” 朝简笑:“好看吗?哥哥。” 陈仰摇头。 朝简还在笑:“不好看你看什么。” 陈仰:“……” “我去洗手间。”朝简背过身的那一刻,唇边的弧度消失无影,眼底爆发出骇人的阴郁。 陈仰愣愣的坐着,哑巴拿着便利贴过来找他讨论六边形,他的心绪因此被转移。 洗手间里 朝简站在水池前,垂眸捏碎奶片倒进池子里。 外面有脚步声靠近,一股类似茅草烧着了的香水味从门口飘了进来,一路飘到朝简身边。 朝简捏碎第三个奶片,抓了一把一次捏烂,一个个的拆开往池子里倒。 郑之覃对着镜子整理衣发:“偏执生多疑,我看你的多疑表现的不太明显,怎么藏起来的?花了很长时间才藏好的吧。” 朝简拧开水龙头,一条细窄的水流冲了下来,砸在一堆碎粉末上面,白色的水一缕缕的往下流淌,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周身阴鸷的气息一点点被压制。 “我的医生告诉我,专注做一件事,有利于克制自己,看来她说的也不全是废话。”郑之覃用水把手打湿,捋了捋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是该克制,多疑招人厌恶,谁都受不了。” 池子里的白色粉末全部被冲掉了,朝简摸口袋,摸了个空,他拧上水龙头转身往外面走。 背后响起一道轻悠悠的声音,充满高高在上的怜悯:“爱生怖,爱生魔,真是可怜。” 朝简走到门口时的身形蓦然滞住,整个背部僵硬得厉害,他退后两步,大力甩上了洗手间的门。 . 陈仰跟哑巴聊了一会,朝简还没回来。 哑巴见陈仰时不时的往一个方向转头,她“啊”了声。 “我弟去洗手间一直没回来,我去看看。”陈仰匆匆丢下一句就穿过大厅,朝着目的地飞奔而去。 “陈先生怎么了?”乔桥停下手里的笔看向哑巴,关心的询问。 哑巴竖便利贴本子。 “不会是出事了吧?”乔桥新月似的眉毛拧了起来。 “陈先生的弟弟有大佬气场,能出什么事。”李正给她捏肩捶背。 “也是哈。”乔桥嘀咕着继续演算,她的笔尖忽然一顿,“我好像瞥到郑总去洗手间了,他跟陈先生的弟弟有过冲突,两人不会又打起来了吧?” “要不我去瞧瞧?”李正说,“不过要是真打起来了,我去了也没用,以他们的身手,我是拉不了架的。” “你啊,文不行,武不行,胆量也不行。”乔桥摇头叹息。 “……” 李正丧气的在旁边坐下来,他从包里拿出一支药,戳开喝了几口,苦得他爆粗口。 乔桥嫌弃的来一句:“而且还怕喝药。” 李正吐血身亡。 . 陈仰离洗手间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朝简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他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你……”陈仰的呼吸倏地一紧,他紧张的问朝简,“左腿怎么了?” 朝简的拐杖在大厅里搁着,没有用,他去洗手间的时候走路是平稳的,现在他的左腿几乎拖在地上。 “没怎么,”朝简前一秒说完,下一秒就停住脚步,他侧低头看陈仰,抿着唇说,“我腿疼。” 陈仰的脸色一冷:“郑之覃也在洗手间?他打你了?” 朝简弯腰卷起左腿的裤腿。 一大块触目惊心的淤青落入陈仰眼中,他的眼皮颤了颤,二话不说就往洗手间冲。 “别管他,管我就行了。”朝简拽住陈仰,湿冷的五指像蛇一样缠着他手腕。 陈仰想到朝简跟郑之覃起冲突的原因,他深呼吸,给自己的心理建设做了一番维护。 “左腿暂时不要用了。”陈仰沉声说。 朝简趴到他背上:“嗯。” 陈仰扭头看了看朝简,怎么感觉他跟郑之覃打过一架,情绪平和了许多? 不知怎么,陈仰的眼前跳出朝简极端暴力的一面,他的喉头有点干,郑之覃不会死了吧? 有凉凉的触感覆到陈仰的脖子上面,他回过神来:“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很好。”朝简搂着他说。 洗手间里,郑之覃趴在水池边洗脸,血水不断从他的鼻腔跟嘴里流出来,过了好一会才停止。 郑之覃抽下领带搭在流血的手上,随意的缠了几圈打个结。 “年纪不大,煞气倒是挺重。”郑之覃嗤笑了声,抬眼看镜子里的自己,他抬手擦掉嘴边的血迹,朝水池里吐了一口混着铁锈味道的唾液。 “眼镜呢?”郑之覃四处找了找,发现眼镜就在皮鞋底下,他平静的拿开脚,捡起眼镜用水冲了冲。 下一刻把镜片破裂的眼镜砸进了垃圾篓里。 “shit。” 郑之覃朝门口走去,他走路的姿势跟平时无异,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膝盖骨承受过暴力袭击,针扎的疼,有条腿的小腿还有点扭曲。 常人不能忍的,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郑之覃拐上楼梯口,他走着走着脚步慢下来,人站在了楼梯上面。 之前没发觉,怎么这次跟那小子正儿八经的交过手了,觉得对方有种熟悉感? 郑之覃揉了揉青紫的鼻根,怪事。 . 大厅里的理科生们还在跟六边形斗争。 陈仰把纸上的六边形瞄了一遍,苦恼的抓了抓头,他用胳膊碰碰朝简:“你要不要试一试?” 朝简语出惊人:“我学文的。” 陈仰惊呆了:“你文科生?小尹岛的时候,你连空间重叠点都算出来了啊。” 朝简说:“那是瞎猫碰死耗子。” 陈仰满脸狐疑。 “我确实是文科生。”朝简折着纸玩。 陈仰的关注点不自觉落到他的手上,看他用一张纸灵活的折出不同造型,觉得他的实力可以跟自己一决高下。 “我不信你计算出空间重叠点是误打误撞。” 朝简的眼眸被睫毛盖住:“有人教过我类似的,举一反三。” “包括任务中告诉你的东西。”他说,“那些都不是课本上能学到的,跟我学文学理无关。” 陈仰很轻易的明白了朝简指的是谁,那个幻境里的哥哥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很复杂的兄弟感情。 这么私人的部分,朝简不太可能会跟他分享。 但陈仰通过幻境里的经历揣测了朝简的内心。朝简崇拜那个人,也怨恨那个人,又渴望对方能够重视自己,爱护自己。 朝简对那个人的依赖感强到超过正常数值,像奄奄一息的病人手里的最后一粒药。 陈仰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快跟郁闷,转瞬即逝,他摸鼻子,话题走到了这一步,明摆着就是“前方是禁区,请勿靠近”,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你看起来不像是学文的,也不像是喜欢文科的样子。”陈仰一时半会消化不了搭档是文科生的信息。 朝简扯唇:“我是不喜欢文科,” 还有后半句,陈仰等着。 朝简却没把那后半句补上,他只是看了陈仰一眼,而后把一只纸折的小鸟放到了他面前。 陈仰下意识拿过来,用黑色的笔给小鸟涂了两只眼睛,涂完最后一笔,他有点愣怔。 一只手伸过来,抢走了小鸟。 陈仰脸一抽,什么情况?他用笔指了指小鸟:“不是给我折的吗?” 朝简不回应,他宝贝的捧着纸小鸟玩,不给陈仰了。 陈仰无语。 “陈先生,我们不行了!” 一声哀嚎传入陈仰耳中,他跟理科生们眼神交流:你们是队里的希望,你们不能不行啊。 他们集体回了个“我们真的不行了,我们尽力了”的眼神。 时隔多年,重新体会被数学暴打的恐惧,还是一如当初的爱恨交织死去活来。 陈仰过去看桌上的一堆稿纸,乱七八糟的演算公式试图往他脑子里钻,都被他的防御墙给挡开了,以防它们堵塞他的大脑。 “有没有可能就像脑筋急转弯那样,答案会很简单,简单到我们都认为绝对不可能的程度。”陈仰放下一摞稿纸,换一摞翻,叹了口气,“文科生也想想,六边形的提示也许不是寻常的套路。” “我学文的,看到六边形的第一反应就是蜂巢。”王浩思索着说。 “蜂巢?对啊!蜂巢就是这样的。”李正咔嚓掰断半根长饼干,“提示和蜜蜂有关?” 王浩翻白眼:“这里哪有什么蜜蜂,蜂蜜还差不多。” “那是不是说,我们不能吃蜂蜜,吃了就会死?”有人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 角落里的王姐抬起头,披头散发的说:“小琴没有吃过蜂蜜。” 余哥问道:“你的位子跟她挨着?” 王姐摇头:“没有。” 余哥沉默下来,其他人说出他的想法:“你们不挨着,办公室光线又暗,她吃没吃你也不知道。” 王姐想反驳又想不出说辞。 陈仰把一些稿纸分给朝简,两个文科生你一张我一张的翻看,谁也没发表意见。 前者留了一部分精力关注队友们的谈话内容,后者只想把前者递过来的东西看完。 “蜂巢蜜蜂之类的不确定,但六边形关联到数学公式十有八九是误导。”余哥挠着红肿的小痦子,“规则不是要我们计算出各种答案,再通过答案推断出什么,而是有别的含义。” “什么含义?“王浩脸色一变,“难道是说,我们这些人里还有六个怪物?” 气氛顿时一僵。 乔桥不认同的说:“我觉得陈先生说得对,六边形应该是跟今天的禁忌相关,不是整个任务的提示。” 沙发前的众人又不说话了,他们把六边形玩了个遍,还是一筹莫展。 李正问了个弱智的问题:“六边形是由几个三角形组成的来着?” 乔桥说:“六个等边三角形。” “六个吗?”李正拿起笔,像模像样的在乔桥的一张稿纸上写画,“你们看,六边形,六个边,六个角,全是六。” 他说到这,脱口而出道:“666?” “……”傻了一个。 一个理科毕业多年的中年人被逼疯了,他自言自语:“6636,6加6等于12,6减6等于0,6……6……” “不能说6?”中年人喃喃,“看似不可能,实际才是正确答案……”他激动的眼眶都在颤,“禁忌就是这个!” 李正看不下去的出声:“大叔,你一直在说。” 中年人面容呆滞:“对哦。” “……” 又傻了一个。 . 第一轮的时候,死者鞋底的水透露了禁忌,第二轮是死者旁边的墙上有个六边形。 如果难度系数跟第一轮差不多,那六边形真的不能想得太深入,得浅一点。 乔桥转着笔,五分钟后那支笔还在转,笔身划出的线条流畅又完美。 笔精致,手指也精致,赏心悦目。 直到醒来的潘霖没看见郑之覃,像个想要喝奶的婴儿找妈妈一样发出哭喊,乔桥指间的笔才掉了下来。 陈仰往楼上指指。 潘霖想上去找郑之覃,又不敢一个人爬到四楼,他没有多挣扎就选择留在大厅,等乔桥跟李正。 陈仰捕捉到了潘霖的表情变化,心想,他的应变能力很不错。 于是陈仰就这么说了出来。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潘霖身上,潘霖被看的脸一红,有点斜的左眼珠因为害羞乱动个不停,他见几人露出嫌恶的表情,立马难为情的捂住左眼,脸上的红晕也褪得一干二净。 “陈,陈先生,我不行的,我是最差的一个,大家都比我厉害。”潘霖瓮声瓮气。 陈仰本想再跟潘霖说两句,就听余哥问道:“陈先生,怪物还是肖环屿吗?” “肯定的啊。”有人秒答,“有下班就有上班,我们在这待四天,肖环屿要上四天班,它就躲在大楼里,谁触犯了禁忌就把谁吃掉。” 他说着就前后左右的一通乱看,视线不安的扫动着。 “我感觉换了。”乔桥说。 这话引起了巨大的反应,有几个人不明所以。 “换了是什么意思?” “还能换吗?” “就是啊,怎么个换法?” 那几人突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什么,全部噤声。 潘霖看大家的脸色都很不好,而且他们的站位也发生了变化,他绞着手,欲哭无泪道:“不……不会真的换了吧?” 没人回他。 “乔桥,李正……”潘霖把希望寄托在两个同事身上。 李正自己都蒙着呢,他哪能帮潘霖解惑。 乔桥对潘霖点了点头,潘霖腿软的往沙发上一瘫。 陈仰的想法跟乔桥一样,他们这群人里有一个成了今天上班的怪物,可他没有证据,也还没怀疑的对象,仅仅只是直觉。 其实比起辨认怪物的身份,规则的禁忌更重要。 只要他们成功找出禁忌不去触犯,怪物就奈何不了,它最后只能完不成指标下班。 陈仰想到这里,就看向朝简。 朝简:“嗯。” 陈仰笑得无奈:“我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我的想法?” 朝简不语。 “你不是我搭档,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陈仰模糊不清的说了一句,余光无意间捕捉到什么,他的眼神一凝,“乔桥你的鞋怎么湿了?” 乔桥一愣,她垂头看看,凉鞋的浅棕色鞋跟确实是湿的。 “不知道在哪踩的水……”乔桥没说完就被李正的吼声打断,“快脱下来,我跟你换!” 乔桥被吼得有一点懵:“踩水是上一轮的禁忌。” “以防万一。”李正不由分说的强行扒掉她的凉鞋,把自己的球鞋脱下来给她,“大是大了些,你系上鞋带可以穿。” 乔桥哭笑不得:“没必要……”她看李正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就抿了下嘴,“好吧。” 李正把乔桥的凉鞋摆在自己面前,他挤不进去,干脆把那两根细带子往前面一拨,当拖鞋穿,脚后跟全在外面。 王浩说:“她不是已经换掉鞋了吗,你干嘛还穿她的,不穿不就行了。” “不穿不行,穿了她踩过水的鞋,才能起到顶替她的作用。”李正把脚往凉鞋里挤挤,脚皮有种火辣辣的疼痛感。 “你为了你的仙女,死都愿意。”王浩咂嘴,“那你一定很理解张岚。” 李正顿了顿,不承认也不否认。 离了点距离,陈仰小声跟朝简说:“李正做到了这个份上,乔桥竟然都看不出他的心思跟心意。” 朝简道:“正常。” “正常吗?”陈仰说,“李正都那么明显了,乔桥是不是有点木?” 朝简:“呵。” 陈仰抽着眼角瞥他,笑什么?瘆得慌。 “我感觉乔桥是习惯了李正的照顾,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导致她对他不再有防备,不知不觉的就让他打进了自己的世界。”陈仰分析的头头是道,“其实我觉得李正有些鸡贼,他这招叫我给你开直通车,给你各种别人都不会有的特例,让你习惯到离不开,高明。” 朝简:“……” 朝简默默的偏开了头。 第100章 星座书上说,今天不宜上班 大家一时破解不出血色六边形, 又不能在大厅里瘫着发呆,他们只好各自回公司。 不管怎么说,脑子一定要动起来, 无论如何都比躺尸等死强。 陈仰上楼前露过展厅外的走廊, 发现女尸依旧倒着掉在天花板上, 定在了那里,没有半分摇晃。 哑巴站在陈仰身边,圆珠笔快速写字。 “要么是怪物这一轮不吃工作餐了, 要么是对方还没机会下手。”陈仰往楼梯口走,“你的公司跟乔桥他们的景峰离得远不远?” 陈仰问道:“还有其他人的公司在你那边吗?” 哑巴摇头。 “那你注意安全, 查手机主人信息的时候谨慎些。”陈仰叮嘱道,“我在304的长象科技,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小哑巴仰视陈仰的样子很乖, 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也会是这样,身高差不多到他肩膀,或者高一点?不胖, 胳膊腿纤细, 他能背起来绕着三连桥跑好几圈,回去的时候给她买喜欢吃的奶片。 或许十八九岁害羞了,青春期闹别扭了,不愿意趴在他背上让他背了,但还是会为了让他对鬼怪提高免疫力,强行拉着他看恐怖片, 偷偷摸摸的往他枕头底下塞鬼故事书,在他生气的时候耷拉着脑袋自己站在墙边罚站,委屈巴巴的喊“哥哥,我错了”,下次还来。 总之一定是全世界最可爱的。 陈仰忍不住摸了摸她小哑巴细软的头发。 哑巴反应过来跑得飞快,两个小辫子在半空划出俏皮的弧度,她一路跑上楼梯,根本不敢看朝简是什么脸色。 “年轻真……” 陈仰的“好”字卡在了嗓子眼,他发觉朝简没有表情的看着他,眼底泛着不正常的血丝。 “哪里难受?”陈仰蹙眉问。 朝简不答反问:“怎么,你要给我揉揉?” “是不是左腿疼?”陈仰蹲下来,“我看看。”他握住朝简的脚踝,触手的皮肉又僵又硬,“我轻点,你别紧张。” 朝简仰头看天花板,左小腿的裤子被小心翼翼往上卷,他的眼垂了一秒就又抬上去。 “偏执的人会多疑。” 头顶传来平铺直叙的声音,陈仰一顿。 “别人我无所谓,你是我搭档,我会怀疑你对我的真诚,信任,”朝简沙哑的话声停了片刻,含糊的说,“很多方面。” “你是不是……”陈仰福至心灵,“不想我摸小哑巴的头发?”占有欲这个词在他心底冒了个泡,掀起惊涛骇浪。 朝简的气息一窒。 陈仰不自觉的叹了口气,眉眼间全是自责跟懊恼,多重人格障碍不会有正常人的思维模式,是他没有顾虑周全。 看穿陈仰心思的朝简:“……” 果然不该指望这个人能有什么进步。 朝简的心口有太多的东西横冲直撞,他还不能放它们出来,只能禁锢在角落里,等一个时机让它们重见天日。 “别蹲着了,像小狗。”朝简嫌弃的说。 陈仰:“……” “我刚才是在检查你的伤势。”陈仰站起来,抬着头瞪他。 朝简说:“那也不能否认你像小狗。” 陈仰简直无言以对。 楼道里有一束光在移动,夹杂着拐杖一下一下敲击的清冷声响。 “现在你知道我多疑了,你打算怎么做?”朝简漫不经心的开口。 陈仰被问的一愣,他这个搭档不是合作中途才有心理疾病的,而是一开始就有,既然他认定了就不会半途而废。 偏执,暴力,狂戾,多疑,神经质……这些都是药物不起效以后隆重登场的东西,它们可以被打包起来放进一个名叫“朝简”的罐子里。 哪个都是他的一部分。 其实陈仰有一件事没跟朝简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性情不定,但他还是希望对方的病情能够重新得到治疗。 陈仰坚信一点,一个人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怎么都不可能活得开心明朗。 “你想我怎么做?” 陈仰把皮球踢给朝简。 朝简不在意的蹦出两个字:“随便。” “行吧,那我就随便了。”陈仰用的是比他更不在意的语气。 拐杖敲地声乍然停住。 陈仰不用手电照,光是听朝简的呼吸声,就知道他现在的面色一定是吃东西被噎到了的样子。 “现在知道‘随便’这个词多让人不爽了吧。”陈仰在朝简发火前哄道,“你多疑你的,我会自己调节。” 朝简心里的那股火瞬间熄灭,他愣住了。 “不论我对你做什么,你都能容忍?”朝简在黑暗中问。 陈仰沉吟:“不好说。”他试探的问,“你还有什么类型的人格障碍没有出来吗?” 朝简把他的回答原封不动的还给他:“不好说。” “……”陈仰继续上楼,手不忘拉着他的搭档,“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不要担心,总会有解决的办法,顺其自然。” 他这个态度,与其说是心大,不如说是相信朝简不会伤害他。 . 潘霖跟着乔桥李正回了公司,他的屁股很疼,腰也很酸,可他没有找个地方躺着,而是去了郑之覃的办公室前。 “扣扣”潘霖敲了敲玻璃门,“老公,我能进去吗?” 没回应。 潘霖用破锣嗓子喊了会,站不住的趴着玻璃门坐到了地上,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他清理的不干净,有点发烧了。 乔桥推了一张椅子过去:“坐这上面吧。” 潘霖怔了怔,眼睛瞬间红了起来,他颤着声音用厌恶的口气说:“我不喜欢你!” “知道。”乔桥微笑,“坐吧。” 潘霖撑着椅面爬起来,鼻子抽动:“就算你在公司里没有瞧不起我,也没骂过我是畸形,我还是不喜欢你。” “没事啊,”乔桥眨眼,“我有很多人喜欢的。” 潘霖:“……”他撇了撇嘴,这就是他不喜欢乔桥的原因。 可他有撒谎,他其实不喜欢乔桥,也不讨厌她。 没有人会讨厌小仙女。 “郑总估计在休息,你先坐着等会。”乔桥话音刚落,李正就大步过来,一把将她拉到了一边。 “你管他干什么?”李正压低声音,眼有点凶。 “上楼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到,他走路的那个姿势……”乔桥咳了声,“我看他挺可怜的,在任务世界还要比别人多遭一个罪。” 李正白了她一眼:“可怜什么可怜,他有老公,你有吗?” “我有你啊。”乔桥脱口而出。 脑子里嗡一声响,李正后退点,抖着手举起手机,他在投过去的那束光里打量女孩,发现她从头到脚都是自然的,没有半分尴尬。 这完全就是一种好哥们,好兄弟的架势。 李正发烫的心脏霎时浸了层冰水,五脏六腑都被冻到了,他放下手机,不让乔桥听出自己的沮丧:“不说了,快点找线索吧。” . 潘霖在办公室门外磨屁股,磨了有半个多小时,郑之覃才让他进去。 “唔”潘霖不小心撞到了玻璃门,眉毛上鼓起来了一个包,他疼得眼里飙泪,“好疼啊。” 柔柔弱弱的撒着娇,刻意发出奶猫似的呜咽。 一般时候,他只要这么来一下,男人都会捏着他的脖子把他捞到腿上,摩挲他的后颈,这次却没有。 潘霖装不下去了,他揉着眉毛灰溜溜的走进来。 郑之覃在看手机,暗色屏幕上是一道疤的特写,他费了番功夫偷拍下来的。 这疤简直就是在他的心脏上跳舞,跳的还是芭蕾,优雅而又浪漫,跟粗俗不堪的色欲无关。 郑之覃隔着屏幕抚摸。 “在看什么呀?”潘霖把头凑了过去。 郑之覃慢悠悠的抬了下眼皮,潘霖前倾的动作顿时卡住,他缩了回去,不敢再看。 “老公,你的脸上怎么多了好几处伤?”潘霖焦急又害怕的说,“是不是碰到怪物了?” 郑之覃说:“是啊,你要替我报仇?” 潘霖的脸一僵,他攥着手,磕磕巴巴:“我……我打不过。” “我看你本事不小,运气也不错。”郑之覃躺在真皮办公椅里,被西裤包裹着的两条腿架在桌上,“你说你,又是恰好发现请假单,又是勇敢的独自跑下楼找人,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潘霖的嘴唇轻动,想说什么却不敢说。 昨天他进办公室道歉,男人只压着他做,他以为已经翻篇了,没料到对方会在这时候给他来个回马枪。 潘霖为了抱紧金主做过很多功课,深知这时候该做些什么,他跪了下来,脸蹭到男人的腰部衬衣,每根头发丝都是虔诚的。 郑之覃刷着手机,架在办公桌上的一条腿放了下来,潘霖立即蹭上他的皮鞋,做出迷恋的样子。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子金钱味的温馨。 潘霖知道自己哪个角度最丑,他很熟练的摆了出来,嘴歪眼斜的说:“老公,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郑之覃:“问。” “你为什么恋丑?”潘霖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头皮一紧,慌里慌张的说,“我不是说不好,这也不是病,我只是好奇,我无意间听到几个人议论你,真的,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她们,她们说你以前不那样,是四年前突然就……” 潘霖语无伦次的说完,发现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他一动不敢动,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 可他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惩罚,他偷偷的抬了抬头,看到了什么,满脸愕然。 男人似乎已经掉进了记忆长河里的某一段区域,甘愿深陷其中,任由河水淹没自己的意识,压根就没管他。 潘霖的愕然变成疑惑,之后是危机感,他的金主想起了谁?白月光?初恋? 难道是被甩了导致精神错乱,开始把美的当成丑的,丑的当成美的? 潘霖咬唇,要真是这样,那郑之覃的白月光就是他的贵人。 郑之覃如果不疯批,他连对方的皮鞋都靠近不了。 下巴被皮鞋挑起来,潘霖乖顺的仰头。 郑之覃语调温柔的问:“宝宝,想没想过活着出去要做些什么?” 潘霖想了,可他却是摇头。 郑之覃笑:“也跟一楼走廊没了头的小姑娘一样,打算出去了就庆祝新生,到处旅行?” 潘霖的心思被当场戳穿,他讪讪的垂下了眼睛。 “旅行倒是可以有,庆祝新生就不行了,这次出去了可不代表新生,只能说是喘口气。” 郑之覃拍了拍潘霖痴傻的脸,“出去了以后,过段时间就会有第二个任务,第三个任务,第四个,第五个……” “懂了吗?没有新生。”郑之覃亲了一下他流着泪的斜眼。 “老……覃哥,你帮帮我,”潘霖抓住男人的手,哭着哀求,“帮帮我……” “我怎么帮你?”郑之覃轻叹。 潘霖扁着嘴,泪流不止:“我听说你是老任务者,你还做过别的任务,你有经验,知道的肯定比我多,这一轮的禁忌你是不是参透了?覃哥,我求求你了,跟我说一点提示吧求求你……” 郑之覃看着这么一张丑陋的脸,心里头舒坦了一些。 潘霖一直在暗中留意男人的情绪变化,对方一起反应,他就立马哭得更凶,让自己更丑。 当潘霖整张脸丑到极致的时候,他听到头顶响起声音:“记住,回答别人问题的时候,简洁一点。” 潘霖一头雾水:“为什么?” 郑之覃:“乖。” 潘霖可怜兮兮:“你还没告诉我……” 郑之覃按太阳穴,潘霖赶紧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他小声抽噎,像一只被捋了毛的鸡崽子。 大概是郑之覃嫌他抽抽嗒嗒的烦人,施舍的开了口:“你觉得陈仰跟朝简是什么关系?” 潘霖想了想:“稀世珍宝跟看守珍宝的凶兽。” 郑之覃:“……”行吧,也没错。 “学着点,乖孩子不该直接找大人要答案。”郑之覃说完就挥了挥手。 潘霖的脑子乱糟糟的,他不知道郑之覃让他学什么,只知道对方查到了线索,却不会直接告诉他。 郑之覃叫他自己想。 这是要他的命,他有限的脑容量早就塞满了讨好金主的各种策略,根本没有容纳其他知识。 潘霖浑浑噩噩的往办公室外走,就算这个任务做成功了,还会有下个任务,下次他可能是一个人,不会有郑之覃跟他一起。 余光瞥到窗户那里的深海,潘霖停了下来,昨天那个想要带大家一起死,结果自己反而被吸进海里的女人解脱了,彻彻底底的解脱了,再也不用承受这种折磨。 潘霖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他失了魂一样往窗边走了几步就骤然清醒,不行!不能自杀!下个任务是下个任务的事,这个任务他要争取活着出去。 办公室里,郑之覃的指腹蹭了几下手机屏,另一只手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张白卡,正面是他的头像,反面是他的身份号。 ——0112。 郑之覃逐一扫过那串四位数的数字,他将白卡捏在指间把玩,做了很多任务,迄今都没遇到身份号小于他的任务者。 也许这个任务里就有。 郑之覃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人影,他把白卡往桌上一丢,陈仰那家伙分明还在成长期,却给他一种身份号很靠前的感觉。 还有陈仰的影子,朝简。 郑之覃在办公室里想了许久,确定这是他第一次见朝简,那种古怪的熟悉感引起了他的好奇。但愿他们的故事不要让他失望。 郑之覃举起手机,凑近看照片里的疤,他挑起唇呢喃:“真美。” . 陈仰打了个喷嚏。 朝简看了眼文件夹上的口水,陈仰也看过去。 “不要在意这点细节。”陈仰默默的擦掉,他突然看向对面的海水,迟疑的说,“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游过去了,你看到了没?” “是章鱼。”朝简说。 陈仰的脑中立即有了画面,他声音干涩的说:“其实我还挺喜欢吃章鱼的。” “这里的章鱼游得比现实世界的快,抓不到。”朝简皱眉,“忍忍。” 陈仰:“……” “我没说现在就要吃。”陈仰哭笑不得,“我只是有感而发。” “进来这里有一天多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海里有活物。”陈仰把音量压缩到一个近似悄悄话的范围,“那章鱼是不是肖环屿?” 朝简把文件夹里的资料抽出来:“游太快,没看清。” 陈仰多看了两眼海水,一点光都没有…… 这半栋大楼是在深海里。 陈仰吐了口气,继续检查任务者们推算的各种公式,他不时用笔画出一组数字,试图往所有任务者身上套,看有没有哪个能套得上去。 思路堵塞了,陈仰咬着笔头想,六边形透露的重要线索不一定在任务者身上,可能是跟尸体关联着的? 陈仰咬笔头的动作停住,尸体的信息只有两个,一没有头,二,倒着。 “没有头……没有头……”陈仰抓着稿纸来回走动,嘴里自言自语,“没有头……” 他没注意,膝盖往桌角上磕。 一只手快速伸过来,挡在他的腿跟桌角中间。 陈仰被一片迷雾困住了,没有发觉这一幕,他不停的踱步,神神叨叨着“没有头”三个字。 片刻后,陈仰唠叨的口干舌燥,头晕目眩,还是没能在迷雾里找到答案,他往椅子上一坐,看着朝简发愣。 无意识的行为,也没什么特殊意义。 朝简忽然说:“这个位子坐的是长象科技的人事主管。” “哦。”陈仰继续发愣,几秒后他“猛”地站起来,“人事?”他的呼吸有点快,人整个清醒了,“那有没有公司的员工入职搭档?” 朝简反问:“找搭档做什么?” “看看我俩的。”陈仰说,“还有就是……我觉得可能有用,我想看这家公司所有员工的档案。” 朝简“嗯”了声:“那就找。” . 201 扎马尾的眼镜女待在前台那里,手里是被虚汗打湿的登记表。 昨天浪潮来的时候,公司的同事们跟老板都往外跑,就她留了下来,她很后悔,当初应该跟他们一起跑的。 跑了就不会进任务世界了。 眼镜女把手伸到镜片底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每次看鬼片的时候,身边的人一惊一乍,她全程都没多大反应,还会在网上找评分高的片子,只求能吓到自己。 这种现象给了她一种无坚不摧,自以为了不起的错觉。 眼镜女蜷着手脚往椅子里缩,进了这里她才知道,自己的胆子根本就不大,她只是不怕电影里的鬼怪而已。 可电影跟真实发生的,是两个概念。 昨天死的几个人都被吃得坑坑洼洼,今天死的头没了,眼镜女的心理防线距离崩溃只差两三寸,她早上崩溃了一回,现在情绪也没恢复。 “咳!” 外面突然传来低咳声。 眼镜女吓得浑身的汗毛蹭一下竖起,她缩着不敢呼吸,手脚控制不住的发抖。 接着又是一声咳嗽,外面的人似乎嗓子不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眼镜女闻到了一缕淡淡的烟味,这味道很普通也很常见,无声无息的压下了她的恐惧跟紧张,她放松了一点。 要是怪物,直接就穿过门墙进来了不是吗? 眼镜女想到这里,冲到嗓子眼的心跳渐渐将了下去,她看着护栏那里吞云吐雾的队友,犹豫着要不要出去。 那个队友跟她的关系不是很熟,她很怕会冷场。 可她不想一个人待着,办公室里像是有洪水猛兽,外面才是安全地带。 “咔吧”眼镜女打开了门。 “哎!吓我一跳!”抽烟的人拍拍胸口,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眼镜女的戒备因为对方接地气的举动烟消云散,她站在门口说:“你怎么上这儿抽烟来了?” “随便走走,闷得慌。” 眼镜女理了理发皱的半身裙,又把脖子上的碎发跟马尾一起梳理几下:“你胆子真大,我也闷,但我不敢一个人出来。” “不触犯禁忌就没事。”那人丢了烟头说。 眼镜女知道,可她还是怕,除非有其他人在走廊上面活动,不然她死都不出来喘气,她没那个胆量。 “上班累啊。” 眼镜女听到队友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这么一句,她扶了扶厚厚的镜框:“原先我也这么想,现在不了,只要能活着出去,即便天天没钱加班我都愿意。” “上班累啊。”队友重复了一遍。 眼镜女心里有点怪怪的,她正要另起话题,就见对方走到玻璃墙那里,用手指划着什么。 “你在干嘛?”眼镜女下意识走了过去。 “我在画六边形。”那人的指尖刮着玻璃。 眼镜女的眼睛一亮:“你有思路了?” “有了。”那人嘀嘀咕咕,“放这里还可以的吧,嗯,还可以,就放这。” “你用手在玻璃上画的也看不清啊。”眼镜女把头凑得更近。 “还差最后一步。”那人勾着六边形。 下一秒,那人忽地“啊”了声:“临时来工作了,我要赶时间,不能在这多待了。”他舔了舔唇,“你闭上眼睛,我会轻点的。” 眼镜女害羞的往后仰:“你说什……” “噗——” 一大滩鲜红的血溅到了玻璃墙上,映出一个血色的正六边形。 “吸溜”“吸溜” 多余的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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