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的说她的同事死了。 陈仰看了眼过来的朝简,跟他对视两三秒就打开门出去,他们在年轻女人的带领下去了隔壁的隔壁。 一进去就闻到了血腥味。 死的是那个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他被吃掉了大半个头,脑浆被吸走了。 陈仰吞了口唾沫,他用手电照了照死者的鞋子:“你同事踩到了水,触犯了禁忌。” “踩到了吗,我不知道。”年轻女白领纤细的身子抖似筛糠,“我不知道……”她胡乱的指着,脸上淌满了恐惧的泪水,“我在那里,我跟他不挨着,手机的光照不到的地方都是黑的,我一直在我的位子上查找,我背对着他……” 陈仰一边听年轻女白领语无伦次的话,一边整理逻辑。 “蹬蹬蹬……” 就在这时,外面的走廊上又响起了一串脚步声,比年轻女人的还要凌乱。 陈仰欲要把站在门口的朝简拉进来,他的手伸过去,对方却抓住了他,把他拉到了外面。 走廊上的人竟然是四楼的……潘霖! 潘霖如同被鬼追赶一样,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跑,手机的光因为他的颤抖晃得厉害,他看到了陈仰跟朝简,流着泪的眼瞬间瞪大,几乎是扑了过来。 潘霖被拐杖抵的往地上一坐,他呆了几秒,手脚并用的爬起来:“陈,陈先生……” “陈先生……陈先生……呜……”潘霖哭得一张脸拧在一起,“陈先生……我……呜呜……陈先生……” 陈仰数数的毛病犯了,他数潘霖叫了几个“陈先生”,叫了这么多次,好像他们关系很亲近似的。 实际上都没说过几句话。 陈仰往走廊那头看了看:“你老……郑总呢?” 不知怎么的,潘霖哭得更凶了,一抽一抽的,随时都能晕倒。 陈仰脑子里窜出好几个猜想,性生活不和谐?被抛弃了?那也不该这么慌里慌张的来找他啊。 “咚” 拐杖大力戳了下地面,裹挟着少年的暴躁跟阴鸷。 潘霖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抬起胳膊在脸上擦了擦,把攥在手里的东西给了陈仰。 “这什么?”陈仰接过来,触手皱巴巴的,泛着热热的湿意。 一张纸。 陈仰让朝简举着手电,他把纸铺开,看清上面的内容,霎那间血液逆流。 “郑总知道吗?”陈仰捏紧纸问。 潘霖抽泣着摇头:“这就是在他办公桌上找到的,我不知道他知不知情。” “乔桥呢?为什么不找她商量” “她我也不确定是好的还是坏的。”潘霖嗫嚅着嘴唇说。 陈仰看进男生惊惶不安的眼睛里:“你敢一个人来找我,不怕被发现?” “不是触犯禁忌才会被杀吗,我没有踩水,我有注意,我不敢停不敢回头,我就一直往前跑……”潘霖贴着玻璃墙的背部不断发颤。 陈仰再次把纸摊到手电下,肩膀靠着朝简,跟他一起看了过去。 这是一张员工请假单。 请假时间是今天0时到下周四的8时,共计七天。 原因是过敏住院。 主管签字那里是一排红色的字:准了,后面是注意休息好好调养之类。 经理签字那一行只有龙飞凤舞的三个字:郑之覃。 而请假的人是……李正,也就是乔桥的那个同事小李。 他今天不应该在公司。 第97章 星座书上说,今天不宜上班 从请假单这个线索透露的信息来看, 真正的李正过敏请假了,现在的李正是怪物假扮的。 陈仰把请假单塞口袋里,低声问潘霖:“你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了吗?” 潘霖哭着点头:“他还在办公室, 我没敢看他。” “怪物找到了, 现在要怎么做?”潘霖慌得六神无主, “我们是不是要揭穿他的身份?他才能消失?” “会不会就在我们要揭穿的时候,他把我们全杀了?”潘霖疑神疑鬼的东张西望,拖下来的鼻涕被他吸了进去,他看起来狼狈又无助。 “不会。”陈仰说, “鬼怪有鬼怪的规则,它们只会杀掉违规触犯禁忌的任务者, 不能乱来。” “去你公司。”他刚说完, 就见余哥一行人往这边来,脚步仓皇。 刚才死了同事的年轻女白领也从公司出来,她在队友们关心的询问下哭哭啼啼的说了事情经过。 紧接着陈仰又说了请假单的事, 走廊上尽是压抑的哽咽跟抽气声。 “靠,竟然是他!”王浩紧绷着声线骂,“装得真像!” “当初他,乔桥,我, 还有死了的那个白羊座哥们, 我们四个去四楼的景峰,他中途拉着乔桥去三楼,为的是做出不在场的证据,用我转移视线。”王浩咬牙。 “怎么会是他呢?他长得高高的,身材又好,怎么都不像怪物。”对李正有好感的女孩子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惶恐的抽噎,“他还帮过我,鼓励过我,告诉我说我们一定能回家。” “……” “李正是怪物,那乔桥也是,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很好,她不可能对他请假的事不知情。”余哥看了眼哭得喘不过来气的潘霖,顿了顿,“还有郑总,假是他批的,不会不知道李正没来公司。” “太恐怖了,三个都是怪物……” 充满惊惧的窃窃私语猝然一停,走廊上一片死寂。 到目前为止,有三个人被吃了,一个违规被吸进海里,23个人只剩19个人了,可19个里面有三个怪物……这比例令人崩溃。 难道真的有一半都不是人? 大家都僵着不敢动。 陈仰喊潘霖:“走吧。”他拉了拉朝简,对方拿走他的手电跟背包,往他背上一趴。 “……”敢情让我腾出双手跟后背,是为了让我背你。 陈仰轻松又熟练的背起朝简,径自往楼梯口那里走。 潘霖回过神来,踉跄着跟上。 走廊上的剩下十几人犹豫不决,知道怪物是谁了是一回事,亲眼目睹那个人变出真身是另一回事,他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余哥,我们要去吗?” “我不敢去,怪物在景峰,它现在暴露了,我们去的话,会被它杀光的吧。” 余哥沉吟:“应该不会,我觉得我们领着身份号进来做任务,规则不断给我们提示,要我们找出关键破局,这说明任务真正的目的是要任务者升级,不是团灭。” “那我们……也去景峰?” “去。”余哥说。 张岚拉着肖环屿,眼角堆积的鱼尾纹蕴着温柔和耐心:“余哥说的听,我们也去吧。” “他谁啊,凭什么听他的,眉毛上的痦子恶心死了。”肖环屿呸了一口。 张岚拍着小男友的背部哄道:“不是非得听他的,而是他说的有理,现在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我们……” “行了行了,一天到晚的哔哔哔,烦都烦死了,你是我妈还是我姥姥?”肖环屿不耐烦的挥开她的手,大步离开。 张岚也没恼怒,她追上去,继续苦口婆心的教导。 任务很危险,随时都能死亡,她希望小男友能活下去,活着回到现实世界。 他还小,心也不坏,人生才刚起步。 . 景峰办公室里,乔桥扒在李正的办公桌前跟他说话,嘴里的薯片咔嗞咔嗞响。 “潘霖去哪了?” “出去了吧。”李正在翻一摞资料,满不在乎的说,“他老公都不管他,咱有什么好管的。” 乔桥刚要再说点什么,门“叮”地打开。 说曹操曹操到。 潘霖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一堆人,全堵在门口。 十几个人影站在那,不进来也不说话,看着怪瘆人的。 “你们怎么都来了?” 乔桥嘴边叼着一块薯片,似是发觉不对劲,她的唇齿一抖,薯片“咔”地碎裂,一半戳到她的上颚,一半掉在鞋面上。 看出门口那些人的戒备,乔桥疑惑的站了起来,脚步一转,人已经离开了李正的办公桌。 左侧一间办公室里突然响动,大家屏息看去。 郑之覃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他似乎刚从厕所出来,衬衣下摆有一部分挂在外面,还没来得及塞进去。 郑之覃没出来,他懒懒散散的靠着玻璃门,手里是半截正燃着的香烟,橘红的星火明明灭灭。 一拨人在一种怪异的氛围下被划成四部分,分别是陈仰等人,乔桥,郑之覃,以及成为焦点的李正。 有什么一触即发。 “搞什么……”李正放下手里的资料,直起身,他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停在乔桥身上,茫然的说,“跟我有关?我怎么了?” 陈仰说:“你过敏请假了。” 李正还没回应,乔桥就惊愕的用手电照他:“你请假了?过敏?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意识到什么,她后退一步,嘴里默念:“星座书上说,我这周的运势虽有坎坷,却能化险为夷。” 又想到了一个细节,乔桥猛地看向玻璃门那里的郑之覃,吸口气。 郑之覃盯着门口的陈仰。 陈仰有种被爸爸检查作业的古怪错觉,他拿出了请假单:“李正,这是你的,你请了一周的假。” “你们,”李正指着自己,呆呆的说,“怀疑我?” 没人应答。 “我是过敏了。”李正做了几个深呼吸,像是要压下被冤枉的怒气,“我昨天下班递交的请假单,可我昨晚去医院挂水住院,半夜发现好的差不多了,睡了一觉之后,今天早上就出院来公司上班了。” 人群里传来王浩的质疑跟警惕:“谁信啊,假都批了,你不趁机在家玩,这么积极来公司?” 李正脱口而出:“我喜欢上班!” 办公室里外瞬间静得吓人。 职场既残忍又无趣,即便从事的是自己喜欢的领域,也会逐渐变得乏味。 哪怕工作是兴趣爱好的拓展跟延申,依旧会丢掉热爱。 没人敢说出那种话,喜欢上班?屁。 李正似是自知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他下意识往乔桥那看,多个手电的光把他的小举动照得明明白白。 陈仰发觉这个走向和他预料的不太一样,本以为的重口味怪物现身并没有发生,反而捕捉到了一段办公室暗恋? 陈仰拽了拽朝简微凉的手臂,朝简拨开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两下。 像是让他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陈仰调整了一下思路问李正:“你是怎么过敏的?” 李正支支吾吾,半天都答不上来。 大家一步步往门外退,门口只剩下陈仰跟朝简。 气氛绷到了极点。 李正闭眼喊:“我不能吃海苔!”他喊完露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表情,“仙女,你昨天带的寿司里放了那东西,我吃完整个人都不好了,撑到下班就去了医院。” 乔桥狐疑的看他:“你不能吃为什么不跟我说?” 李正没吭声。 陈仰目睹这一幕,基本可以确定是办公室暗恋了,他走进来:“你说你早上出院的,有证据吗?” 李正懵懵的站着。 “我有病历本!”李正眼睛一睁,他手忙脚乱的翻自己的背包,“我早上直接来公司的,病历本就在包里,你们等等……” 年轻男人背对着大家碎碎叨叨,徒然“啊”了一声,大叫:“找到了!” 周遭流动的气流乍然冻结,大家全都盯着李正的后脑勺,很怕他突然转过头就是怪物的嘴脸。 胆小的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昏过去。 然而他们以为的场景并没有发生,李正转过来的时候,脸还是原来的样子,手里也真的拿了一个病历本。 普普通通的病历本。 病历本上全是鬼画符,陈仰只认得日期,其他的都认不出来。 朝简拿过病历本看看,丢到一个桌上。 陈仰从朝简的神情里判断出信息,李正确实是昨天下班就去医院了,也的确是早上出院的,他没撒谎。 李正默默从背包里拎出医生开的药,解开袖扣往上一卷,露出手臂上的针眼,他偷瞄了乔桥一眼,羞涩的捞起衬衣,咬着下摆,用手电往前胸后背上照。 那上面隐约还有一点点未退的小红痘印。 众人:“……” 局势大反转?!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会看出来了,李正请了假还屁颠屁颠的来公司,不是喜欢上班,他是因为爱情。 这是爱情的力量。 . “所以说,弄错了啊。” 那个对李正有好感的女孩看潘霖,眼里是歧视跟怪罪。 潘霖垂着头,一副窘迫的样子:“陈先生,我……” “我不用解释了吧?”郑之覃的声音响起,“公司员工太多了,我记不太住,没想到引起了这么大的误会,幸好小李能把事情讲明白,不然我,小李,乔桥,我们三就要被打包处决了。” 半开玩笑的说完,郑之覃对潘霖招招手:“不是让你待在自己的位子上吗,你怎么往我那跑,还翻我办公桌?” 男人的眼底映着烟火,语气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潘霖却打了个寒战,他攥着手指,声如蚊蚋:“我……我害怕。” “我跑去找你的时候,你不在,我没想乱翻你的东西,我只是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文件,捡的时候无意间看见……”潘霖说着就哭起来,不对称的脸在手电簇成的光晕里显得狰狞,他可怜兮兮的望着郑之覃,犹如一条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土狗。 陈仰看向郑之覃。 “当时我在里间。”郑之覃给了陈仰一个答案,看都没看潘霖就回办公室。 潘霖慌忙奔向郑之覃,他的腰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痛得他扭曲着嘶了几声,捂着腰摇摇晃晃的追着消失在黑暗中的那道身影。 “喂,畸形怪,不会是你想用请假单混淆视听吧?” 后面传来一个恶劣的声音,潘霖的脚步滞住,他瘦弱的肩膀轻微颤动:“我没有……我没有……” “不是我!”潘霖通红着眼回头嘶吼了声,声音刺耳尖锐,他不再多说,别人无所谓,最主要的是郑之覃,不能让郑之覃把自己丢开。 潘霖连手机都拿不好,他的眼泪止不住,眼里的慌意却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清醒。 最开始的时候,潘霖听到队伍里有人死了,他的心态没怎么崩,那会他想的是,就算是下地狱,只要有郑之覃在,那也没关系。 可当他见到李正的请假单,怀疑郑之覃,乔桥,李正三人都是怪物,死亡真的要摊到他头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是怕的,所以他第一时间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跑去找了陈仰。 好死不如赖活着。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了。 而且潘霖最怕的是,郑之覃不会跟他一起去地狱,他很有可能会一个人去,那不行,绝对不行!他得抓紧郑之覃,这样活着出去的几率才会大一些。 陈仰把视线从潘霖的背影上收回,他扫视其他人,思虑畸形怪是谁喊的? 张岚看出陈仰的想法,她主动出声,态度和善道:“抱歉,我家小屿没有恶意。” 陈仰:“不用跟我道歉。” 肖环屿:“你跟他道什么歉!” 他们两人同时说话,场面十分尴尬。 张岚被肖环屿拽走,她的安抚跟哄声渐渐模糊。 李正也在哄被他连累的乔桥。 “原谅你。”乔桥大度的说,“下次我再给你吃的,要是你哪个吃不了就直说,我不是玻璃心,被拒绝不会胡思乱想伤春悲秋,你还是我的好哥们。” 李正噎了噎:“不一定就有下次。” “好了啦,不要这么悲观,我们尽人事。”乔桥摸摸他的狗头,“小李子,你本周的星座运势虽然比我差点,但也不是死局。” 她转而又去看门口的一群人,注意力集中在一个身上,轻抿唇:“陈先生,现在误会解除了,怪物另有其人。” 这话如同往冰水里砸进来一块巨石,寒凉的水飞溅在大家心头,他们迅速打着抖拉开距离,防备的暗流在那一瞬间达到实质化。 还站在一起的陈仰跟朝简显得格格不入。 陈仰琢磨着“23除23”的提示,23除23等于1,22除22也是1……19除19还是1,都是1。 人数不论怎么变,除出来的都是1。 “1”究竟指的是什么…… 陈仰觉得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被固定思维套牢缠住了,挣脱不开,他心不在焉的问朝简:“回公司还是?” “去吃东西。”朝简说,“午饭时间早就过了,我饿了。” 陈仰一看手机,快到下午三点半了,他寻找到哑巴的身影,叫上她一起下楼。 . 一到大厅,陈仰就感觉哪里不对,他谨慎的扫动四周,忽地停在一处。 遮着两具尸体的披肩塌下去了一大块! 陈仰呼吸急促的走了过去,他用朝简的拐杖撩开披肩,又把披肩放了回去。 两具尸体几乎没剩多少了。 藏匿的怪物要吃肉,这就是尸体不消失的原因。 陈仰若无其事的回到朝简身边,就在他把拐杖还给对方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嘭” 一具肥胖的尸体从三楼丢了下来,是那个被吃掉大半个头的中年人。 郑之覃扔完尸体,弹了一撮烟灰下来,他站在护栏那里看了看深海,夹着烟的手对陈仰摆摆,走了。 陈仰没把那具尸体拖到角落里的另外两具那里,而是把它放在大厅最中央……楼上三层只要站在护栏就能看见的方位。 他们人这么多,说不定就有哪个撞见怪物吃尸体。 片刻后,陈仰坐在咖啡店里,吃着热腾腾的老坛酸菜面,旁边是吃着红烧牛肉的朝简。 哑巴坐在他们对面,她吃的是陈仰给的蛋糕。 幸亏这是陈仰从公司冰箱拿的,不是他自己的东西,不然她都不敢吃。陈仰家的那位领地意识太强了。 陈仰在泡面桶里找酸菜吃,他随意的问哑巴:“你住哪?” 哑巴把塑料叉子戳进蛋糕里,速度从牛仔裙的口袋里掏出便利贴本跟笔,写下几个字转给陈仰看。 “北郊的啊。”陈仰有点意外,“我住在三连桥。” 哑巴呆住了。 陈仰看着她说:“你也是?” 哑巴很用力的点头。 陈仰更意外了,这还是他遇到的,除了朝简以外的第二个三连桥人,他看着哑巴的眼神都柔和了起来:“我怎么没见过你?” 哑巴激动的在纸上写着,脸上写满了惊喜。 陈仰抵着朝简腿部的脚动了动,那难怪没见过。 陈仰看到小哑巴写的字,默了默,他拿出笔记本说:“你把你的联系方式写在这上面。” 哑巴不仅写了联系方式,她还忍不住写了自己的任务经验。 前面的那些人都写了,她也要写。 这是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也有纪念意义。她希望自己经历的一切能够被人看见。 陈仰发现小姑娘写的非常认真,小学生记笔记一样,她写完检查了几遍,确定没有问题才把笔记本推还给他。 那份笔记的末尾是——哑巴。 . 陈仰喝了口泡面汤,叹口气,请假单的乌龙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怪物想要利用李正干扰大家,他拿出手机点开服务台录的视频,一眼不眨的看了一会,头疼的关掉,继续叹气。 “你还吃不吃?”朝简用膝盖碰他。 “不吃了。”陈仰刚说完,泡面桶就被朝简拿走了,他说,“只剩一点了,别吃了,食物够用,你没吃饱可以再泡一桶。” 朝简不理他。 陈仰冷不丁的瞧见哑巴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一言难尽的样子,很纠结,他疑惑道:“怎么?” 哑巴刷刷写了什么,竖起便利贴本。 陈仰被打击到了,他小声告诉朝简:“小哑巴说我笨。” 朝简捞着泡面吃:“你不笨。” 陈仰的眉眼鲜活过来,就听他道:“你是蠢。” “……”有区别吗? 陈仰试图辩解:“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年纪轻轻的,脑子跟记忆却时好时坏,有时候会比较糊涂。” 朝简:“嗯。” 陈仰一肚子的话被这个字堵住了,他哑然片刻,没什么意义的撇了撇嘴角。 “蠢没事,只要你老实。”朝简说。 “老实这个词你说很多回了,我每次听都觉得莫名其妙,我在任务世界还不够老实吗。”陈仰往桌上一趴,脑袋压在胳膊上面,闭起眼假寐。 朝简维持着捞面条的姿势一动不动,半晌才低下眉眼。 哑巴从少年身上感受到了冰冷的孤寂。 明明他形影不离的跟着喜欢的人,时时刻刻的看着守着,他却是孤独的,灵魂居无定所,没有倚靠。 哑巴吃掉蛋糕上面的小草莓,她还是羡慕陈仰的,有个人能在凶险的任务世界那么陪着自己,多好啊。 不过她不嫉妒。 陈仰能有生死与共的搭档,一定是他该得的。 哑巴没有打扰对面的两人,她静静的解决掉自己的食物,在便利贴本子上写写画画。 周围人也没搞出多大的噪音,都累了。 陈仰迷糊着睡了一会,他睁开眼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少年也趴在桌上睡着了,面对着他睡的。 “啊啊。”对面的哑巴叫着陈仰,递过去一部手机,“啊。” “你没休息啊,这是你的手机?”陈仰说。 哑巴翻一页写。 陈仰按开手机:“设置的图案锁,解不开啊。” 哑巴期待的看着他。 “我没有这个技术。”陈仰哎了声,“随便试试吧,没准运气好就中了呢。” “一般是7,L,Z……”陈仰说一个试一个,全是密码错误,请重新绘制,他默默的抬起头跟哑巴你看我,我看你。 陈仰叫醒自己深不可测的搭档:“你能解锁吗?” 朝简爬起来,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他的脸上有压出的红印,看起来有点孩子气:“你觉得呢?” 陈仰说:“……我觉得不能。” “个人信息。”朝简接着他的尾音说。 陈仰立即给哑巴使眼色。 哑巴比了个“ok”的手势,一会就回公司搜。 陈仰说:“我的直觉告诉我,手机里有关键的线索。” 哑巴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先想办法解锁。”陈仰说着就打量咖啡店里的人,有五个不在这里,他们分别是郑之覃跟潘霖,肖环屿跟张岚,以及那个说队伍有一半是怪物的女白领。 在店里的一行人精神萎靡,要是平时别人问他们,是上学累,还是上班累?他们会说都累。 可如果现在问他们是上学累,还是上班累?答案却是都不累。 因为现在是人间地狱模式,累到爆炸,脑细胞再多都不够用,很痛苦。 陈仰喊了白领们一声,问他们每天都是几点上班,几点下班? 一番调查下来,得出的结果是平均九点上班,六点下班。 “陈先生,上下班时间跟任务有关系?”余哥问。 “不知道。”陈仰看手机,这会是四点多,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 陈仰隐隐觉得很重要,具体又不知道为什么。 二楼的一家公司里 张岚撕开泡面的包装,拎起长桌上的保温壶往里面倒水。 一股热气扑到了她的脸上,她揉了下眼睛,精致的眼妆早就在冷汗的浸湿下全花了,这一揉更让她露出疲惫和憔悴。 年龄的痕迹也遮不住的暴露了出来。 奔四了啊,半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张岚走着神,泡面桶里的开水漫了出来,几滴溅她手上,她下意识找纸巾擦。 “小屿?”张岚朝会议室喊了声,没得到回应,她用叉子把泡面压上,端着走了进去。 肖环屿躺在皮沙发上,手脚张不开的窝着。 “小屿。”张枫把烫手的泡面放到桌上,“泡面泡好了,起来吃吧。” “我不吃,拿走!”肖环屿恶声恶气。 “不吃怎么行啊,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总是念叨说不想上班,想死,觉得就是我念着念着,我们才进的这里,可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张岚很懊悔,她其实不是随口一说,是故意说的。那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年轻些。 她上网搜了,年轻人喜欢那么嘲弄工作。 “呵呵。”肖环屿冷笑,“姐姐,你除了讲道理还会什么。” “我……”张岚语塞,“那我道歉。” “算了吧。”肖环屿不为所动,“你的道歉一文不值。” 张岚在椅子上坐下来,轻声细语:“都是我的错,是我嘴碎,我不该那么念叨。”她捂着头,迫切的想要跟小男友化解矛盾,“我补偿你好不好?” “补偿我?”肖环屿窝在沙发里。 “嗯。”张岚柔情万分的说。 “好啊。”肖环屿忽然笑了起来,“那你要怎么补偿我呢?” 他猛地转过身,露出一张惊悚至极的脸,或者说已经不能算是一张脸。 所有的五官都扭曲移位,并且不断有黏液渗出。 仿佛某种软体动物。 . 余哥离开咖啡店上二楼,他经过一家公司门口的时候,想起来张岚在这上班,她跟她那个小男友处得怪不容易的。 犹豫了一会,余哥敲敲门。 那两人没下楼,不会是吵架了吧?余哥这么想的时候,门就开了。 余哥看见有个人背对他远远的站在窗口,隐隐约约是肖环屿,他打着手电往里瞧,没看见张岚的人影。 张岚在哪睡着了?那刚才是谁开的门?肖环屿开完门又回到窗户那里去了?能那么快吗? 不知怎么的,余哥心里有点发毛,他没贸然进去,只是扶着门框站着。 “肖环屿?”余哥喊道。 那个人没有转身,似乎没听见。 “肖环屿?”余哥提高音量,“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张岚呢?” 肖环屿似是听见了,他晃了晃了身子,想要转身。 “哗!” 肖环屿的脸贴在了余哥的脸上,面带微笑,但他的身体依然站在窗口,脖子像章鱼一样拉的很长。 肖环屿的眼睛瞪的很大,直直的盯着余哥。 “肖……肖……”余哥吓得大脑空白,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语气轻柔。 肖环屿的嘴咧得很长,不断流出的黏液滴了地板上面,很快就凝聚成了一大滩。 而他的声音,才是让余哥感觉最毛骨悚然的。 这明明是张岚的声音。 “你找张岚啊?她不在,她被我吃了。”肖环屿笑着,用张岚的声音说。 第98章 星座书上说,今天不宜上班 五点出头, 陈仰在一楼的展厅转动。 展厅里是科技公司的成果展览,只有能源汽车跟一些电子产品,几乎一览无遗, 没什么异样。 陈仰举着手机拍视频, 朝简乱入进来, 他微低头凑近,隔着镜头跟陈仰对视,气息里带着酸甜的话梅味道。 “牙酸。”朝简皱紧眉头说。 “话梅又不是奶片,你一次吃一袋, 能不酸?”陈仰无奈的停录,放下手机说。 朝简冷着脸看他:“不是你买的?” “是我买的没错, 但我没让你一口气全部吃掉, 真的是,一不留神你就吃完了,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吃那么快,又没人跟你抢。”陈仰有种孩子不能太惯着,偶尔也需要给点教训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感觉,他严肃的说,“吃话梅吃到牙酸这件事完全是你自己的问题, 你别想往我身上赖。” 朝简瞪向陈仰, 他的眼神跟面色布满戾气,像是随时都会打人,耳根却是红的。 光线是暗的,陈仰看不见朝简红红的耳朵,不然他能笑出声。 出了展厅,陈仰拧开款泉水递过去:“喝点水缓一缓。” 朝简仰头喝水, 眼忽地一眯:“有人。” 陈仰不明所以:“啊?”他顺着朝简的视线往楼上看,又去其他地方调整角度仰望,模模糊糊的好像是有个头横在地上。 陈仰的第一反应是,又有一个人触犯了禁忌,他顾不上通知其他人,快速拉着朝简直奔二楼,发现那人是余哥。 “没死,只是晕了。”朝简说。 陈仰松口气,他打着手电照照,余哥倒在203门口。 203是张岚跟肖环屿的公司。 陈仰蹲下来,手要往余哥脸上拍,拐杖先他一步打了上来。 余哥一下就痛醒了,他捂着被抽到的肩膀睁开眼,头顶是温和的声音:“还好吗?” “陈先生……”余哥迟钝的喊。 “是我。”陈仰伸手拽他,还没碰到就听他惊慌的乱叫,“肖环屿是怪物,他吃了张岚,他的头会伸长……怪物……怪……” 余哥嘴瓢了舌头还打结,他扇了自己几下,冷静点以后才重新说了一遍。 陈仰听完,压下心头的震惊问道:“那肖环屿呢?还在公司?” “不知道。”余哥瘫在走廊的地上,四肢虚软发冷,“我吓晕过去了,太恐怖了,我最怕长脖子的东西,他还跟我脸贴脸,当时我魂都没了。” 余哥的状态极差,这是他做任务到现在,精气神最接近崩溃的一次。 陈仰给余哥时间平复,他起身对朝简道:“给我一根拐杖,我把203的门砸开。” 话音刚落,门就被朝简推开了,基本没用什么力道。 陈仰:“……没锁上?” 朝简把他往门里一推,自己也跟了进去。 陈仰打着手电边走边想,难道一个公司里的任务者都死光了,门就不会再锁上?他正想着,耳边传来一声低语。 “专心点。”朝简用拐杖戳戳陈仰的腰,“跟着泡面味走。” “我没闻到。”陈仰的嗅觉比不上朝简,只能凭着直觉移动,他走了一会,才有一股泡面味钻进他的鼻息里。 泡面味的来源是一个会议室。 陈仰小心谨慎的靠近,里面没有人,只有一桶老坛酸菜孤零零的放在桌上,叉子还插在盖子上面。 沙发有一块凹陷下去的痕迹,先前趟过人,陈仰打量着不大的会议室里,手碰上方便面桶,凉掉了。 “看来张岚泡完泡面就出事了。”陈仰说着就离开会议室,紧绷着脑神经在公司里搜查,他没见到变成怪物的肖环屿,只找到了一块水迹。 那水迹在公司的休息区,不止地上有,长桌上也有一点。 陈仰通过只剩一点水的保温壶跟那桶泡面做出推断,张岚泡泡面的时候把水洒了。 前面已经死了几个人了,“不能踩水”是明着的禁忌。 张岚的性子挺成熟的,不会嫌命长的明知禁忌是什么还乱来,她应该是走神了,再加上一颗心全系在小男友身上,生怕他饿了,急急忙忙的把泡面端给他,就没注意地上的水。 “有个那么任性的小男友,进了任务世界都不安生,精神状态不会好到哪去。”陈仰自言自语,“找年纪小的,找罪受。” 朝简正在咬奶片,闻言把舌头咬到了,口腔里泛起血腥,他深呼吸克制着情绪,腮帮绷紧:“跟年纪无关,分人。” “也许吧。”陈仰冷不防的察觉到搭档的异常,他奇怪的看过去,“你怎么犯病了?” “犯什么病,我好得很。”朝简把混着血的唾液跟奶片一起咽了下去。 陈仰这头还在办公室里调查,门外的余哥被赶来的队友们围住,一伙人打听完情况,哭的哭,叫的叫。 大家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怪物的目标从王浩换到李正,又换到潘霖,最后竟然是肖环屿。 他们对肖环屿最深的印象就是,他跟张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王浩给余哥一根烟:“老哥,肖环屿怎么放过你了?” “我没触犯禁忌。”余哥接过烟,捏着烟蒂,“他不能吃我。” 众人既替余哥庆幸又为自己担忧,一定要牢牢记住禁忌,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有分毫的大意。 “前几个触犯禁忌的不是只被吃了一点吗?”有人提出想不通的地方,“这个怎么……” “我猜是张岚自愿的。”乔桥靠着玻璃墙,长发拢在脖颈一侧,一双眼浸了水似的透亮,“只要任务者自愿,怪物就能把对方一口吃掉。” 她一说完,立刻就有反驳的声音,是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傻子:“这怎么可能啊,张岚再爱肖环屿,也不会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乔桥没急着回击,她没谈过恋爱,没喜欢过谁,所以她陷入了困境,想不出答案。 “很显然,”站在乔桥身边的李正开了口,“张岚并不知道肖环屿是怪物才给他承诺,只想哄他高兴,只要他高兴。” 这答案让走廊上的众人陷入沉默。 大家平时在一栋楼里上班,没怎么注意到那对姐弟恋的主人公,毕竟他们的颜值既不丑到地心,也不美到云上,差不多就是普通水平。 “普通”这个词自带屏蔽功能,很容易被人群淹没。 进了任务世界,一个白天的时间下来,他们看到了张岚对肖环屿的溺爱,无限的纵容。 张岚找的不是小男友,是小祖宗,她绝对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才被屎黏上,还不嫌臭。 “肖环屿说话的时候,怎么会发出张岚的声音?”王浩纳闷,“他之前吃的那几个,没有沾上对方的特征吧,还是说,我没注意到?” “之前的几个没全吃啊,这个是全吃了的,不一样。”李正说,“而且余哥过来的时候,他刚吃完,还没来得及消化掉。” 王浩:“就跟我们吃东西一样,吃完嘴里会有味道?” 其他人:“……” 槽多五口,似乎又觉得是那个理。 走廊上静了下来,怪物跟鬼到底还是有区别的,大家不觉得大楼里阴风阵阵,只觉得疲劳无力。 有几个人在现实世界为了解压,会跟朋友玩真人版密室逃脱,觉得自己挺废的,进来以后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能更废。 乔桥拿出身份号打量了一会,夹进星座书里,她凑到小哑巴身旁,纤细的手臂轻碰:“怕吗?”哑巴点头。 “我也怕。”乔桥手指指头顶的海水,“我总担心它塌下来,把我们淹掉。”她嘟囔,“我怕水,我不会游泳。” 哑巴“啊啊”了几声,犹豫着拍拍乔桥的手背,动作有点生疏,也有点害羞。 希望我们都能回家,她无声的说。 . 走廊上的烟味有些重。 王浩跟李正肩靠着肩吞云吐雾,上午李正怀疑王浩是怪物,下午王浩认为是李正用他转移视线,现在才惊觉他们都被肖环屿利用了,同是天涯沦落人。 “肖环屿那家伙竟然是怪物,他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啊。”王浩呐呐的说。 “你确定?”乔桥说,“他的存在感很强,只是你忽略了而已。” 任务是从肖环屿尖酸刻薄的骂声里开始的,他当着众人的面骂张岚,无理取闹。 服务台出现视频的时候,肖环屿阴阳怪气的质问王浩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后脑勺的,还说一般人认不出来,潜台词十分显明。 而李正请假单一事出来的那会儿,肖环屿把潘霖往众人的视线里推,嘲讽他是不是想用请假单混淆视听。 其实肖环屿一直在带节奏。 大家听完乔桥说的,都有种悚然的呕血感,他们为什么没发现这几个细节呢? 所有人对视一眼,他们之所以没怀疑到肖环屿头上,是因为张岚在这里面发挥的作用。 张岚是肖环屿最大的屏障,她的存在能帮他干扰并模糊视线。 每次只要张岚一哄肖环屿,大家的注意力就转到了姐弟恋真不容易的事上面。 肖环屿能藏到现在,完全是张岚的助攻。 有个女白领发现了什么,不禁细思恐极:“我记得第一个人死的时候,陈先生分析着问那个时间段有没有谁离开过大厅……” 李正一愣:“我当场就指了肖环屿。” 其他人的记忆纷纷被唤醒,一个个的把那个片段拎了出来,摊开,他们的心头刮过寒风冰雪,浑身打冷战。 那时候肖环屿说自己去了咖啡店,是张岚帮他说的话。 后来余哥又提出质疑,说是他们讲话的时候,口气里没有咖啡的味道。 依旧是张岚出面解释。 张岚从业多年,脾性也稳,待人处事都很柔和,她的说辞不会让人反感,因此当时的事情就那么翻篇了,谁也没有再提。 众人对视一眼,他们都感觉这件事捋了半天,捋得越清晰,越觉得讽刺。 那两人是二人队,公司就他们俩,只有张岚知道肖环屿白天离开过几次,但张岚不会告诉其他人。 对张岚来说,小男友去干嘛不和她说只是任性,跟她耍脾气,她不想他被队友们误会,不想他们的关系更不好,就尽量不说。 “自作自受。”人群里冒出嘲弄的声音,有人附和,气氛沉沉的,像暴风雨前的黑夜。 “当初她要是不帮他作证,他的嫌疑不就出来了吗,怪得了谁。” “发现身边的人可疑,不但不通知队友们,反而帮忙隐瞒掩护,这是害人害己。” “爱情蒙蔽了双眼。” “在这种任务世界就不能谈恋爱,死得快。” “……” 短暂的发完牢骚,大家就闷不作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悲之处。 张岚如果能够早点摆正自己的立场,不要死在小男友的坑里,他们就能早点把肖环屿放在可疑人的名单首位。 前面的那几个人会不会死不知道,她多半是能逃过这一劫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走廊另一头过来两个人影,由远及近,两串脚步声的节奏不一样,一个沉稳,一个软棉。 大家瞬间紧张起来。 “是郑总跟小潘。”乔桥说。 郑之覃衣冠楚楚的走近,他推了下金丝边眼镜,语调沙哑散漫的询问情况。 余哥概括的讲了一遍。 潘霖抓紧郑之覃的手臂,煞白着脸小声嘀咕:“他骂我是畸形怪,其实他才是……” “待在这,别捣乱。”郑之覃推开门走进了办公室。 王浩扭头问余哥,音量不大:“他怎么知道门的自动锁不管用了?” 余哥说:“有经验吧,跟新人不同。” 王浩震惊的瞪大眼:“他不也是新人吗?” 余哥没说什么。 潘霖听到了王浩跟余哥的对话,他怔怔的看着搭上来的门,下一刻就一把撞开,直勾勾的盯着办公室里的模糊身影。 郑之覃是老任务者?他竟然是老任务者! 那郑之覃肯定懂很多东西,跟着他会很安全,能活着回去了,太好了,潘霖哆嗦着咬住嘴唇,喜极而泣。 . 陈仰在郑之覃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 这一刻陈仰察觉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郑之覃的夜视能力很强,他不需要开手电就能畅通无阻。 陈仰对朝简使眼色,让他注意郑之覃的状况。 朝简看着他,眼角都没挪一下。 “陈先生。”郑之覃迈着领导视察的步伐走到了陈仰面前,“查的如何?” 陈仰不动声色:“怪物不在这里。” “那他会在哪?”郑之覃勾出一张椅子坐下来。 “在大楼某个地方。”陈仰按着手机,五点过半了,还有不到半小时就是上班族们下班的时间……怪物不见踪影…… 有什么隐隐要从陈仰的脑海里涌出来。 郑之覃只是想要动一下椅子,就被不知何时逼近的朝简扼住脖子动脉,他一点也不怀疑,一旦他真的制造出响动,对方就会扭断他的脖子。 郑之覃在黑暗中跟朝简眼神交流:不想让我打断他的思路? 朝简面无表情。 郑之覃:确实,有时候思路是很微妙的东西,触到那个点的时候,一被打断就很难再连上。 脖子上的力道倏然加重,饱含阴森的警告,郑之覃面不改色的坐着,除了气息因为受阻变得紊乱,其他并无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陈仰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轻动了两下。 只是这么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朝简就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他撤开对郑之覃的威胁,退回在原来的位置上,迎接陈仰激动不已的目光。 火一样炽烈明亮。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陈仰一把抓住朝简。 朝简避开他说:“抓我的手臂就行,别抓我的手。” 陈仰愣了愣:“你的手怎么了?” 朝简轻嗤:“碰到屎了。” 郑之覃:“……” 陈仰的视线在朝简跟郑之覃之间走了个来回,不知道这两人在他沉思期间过了几招,总归影响不大。 一个觊觎另一个的私有物,做定了仇敌。 . 不多时,陈仰一伙人全都站在二楼,一双双眼俯视楼下大厅。 余哥被几个人推搡着走到陈仰跟前,问出大家的疑惑:“陈先生,我们要等什么?” “等一个结果。”陈仰说,“还有十三分钟。” 时间在缓慢流动的空气里分秒流逝着,十三,十二……十,九……五…… 五点五十五的那一刻,众人的视野里多了一道身影。 是肖环屿! 他是人的形态,脖子没有伸长,嘴也没咧。 “还好,没有受到视觉冲……”李正说到这里,就见肖环屿停在大厅中央少了大半个头的尸体前,人没动,脖子往下伸。 “啪嗒” 有一包粘液砸到了地上。 隔着一层楼的距离,大家似乎都听到了吸溜的口水声,以及来不及咀嚼食物,直接吞咽的囫囵声音。 余哥两眼一闭再次晕了过去,王浩跟李正把他扶住,大气都不敢出。 其他人全傻了,忘了尖叫忘了逃跑。 陈仰紧盯着手机上的时间,手心里渗出了一层薄汗。 五点五十九的时候,肖环屿突然停下了啃食的动作,原本还是人形的他像是没有了骨头,全身塌缩成了一团,分不清头尾,身体伸出无数根触爪。 他整个人像只大章鱼,靠着触爪在地上匍匐挪动。 二楼的画面犹如静止,这一幕超出了正常人的认知范围,他们的大脑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一片空白。 大厅里的那只怪物一路匍匐着挪到大门口,猛一下飞蹿进了海水里。 陈仰看着手机,六点整。 “进……进海里了……”潘霖躲在郑之覃怀里,颤巍巍的说,“怎么就这么走了?吃也没吃完,就跟赶时间似的。” 郑之覃抚上他纤细的背脊。 潘霖扮成宠物不敢动,他无法判断郑之覃是嫌他话多,还是在表扬他肯动脑。 “你们觉不觉得它那样有点熟悉?”陈仰望着大门口方向。 大家不明所以。 “像不像是下班了?”陈仰说。 余哥他们“刷”地看向陈仰,惊骇得眼珠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之后是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爬满一身。 . 陈仰的验证结果出来了,果真是他猜想的那样。怪物快到下班时间了,不需要藏了,自爆了,这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出。 要是规则给它安排了指标,那它工作期间杀掉四个触犯禁忌的人,一定是达标了的。 陈仰拿下背包,从里面找出烟跟打火机,他抠着烟盒外的金线撕下来,拨开烟盒对着朝简:“要吗?” 说好的不当着他的面抽烟的,忍了很久一直没破戒,这次忍不住了。 “不要。”朝简一顿,“给我留两口。” “好。”陈仰爽快答应,只要搭档不怪他出尔反尔。 陈仰拔一根烟咬在齿间,擦着新打火机点烟,轻轻的抽了一口。 “有下班就有上班,”余哥看着安静抽烟的陈仰,“那他明天早上九点还会再来?” 队伍里有人抢在陈仰面前说:“身份被我们识破了,不会再来了吧。” “那我们接下来三天是不是就安全了……” “有一半是怪物——”对面走廊突然传来尖锐的叫声,“一半!” 本来就受惊过度的一拨人被吓得濒临瘫痪。 好几道手电的光照了过去,对面走廊上是那个坚持队伍里有一半是怪物的女白领。 大家脸色难看的谩骂了起来。 “疯子。” “干什么啊,神经病!” “他妈的,谁跟我一起把她打晕绑起来?不然我们迟早要被她吓死。” “……” 骂声没持续多久就停了,因为那女的离开了对面的走廊。 “明天再看。”陈仰回余哥的问题。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建议别去办公室了,就在一楼待着吧,明天早上九点以后再去公司查线索。” 陈仰说完,不等大家问就又说:“这不是我又发现了什么隐秘的信息推断出禁忌,只是为了稳妥起见,你们自己拿主意。” 他的人生格言就是那两个字,稳妥。 所以陈仰才对朝简总是说他不老实感到奇怪。他的稳妥几乎成了本能,朝简一路跟着他,不应该不清楚。 . 大楼里的日夜没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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