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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吗” “世界末日了吧!” “疯了……” 大厅里被一股惊慌的寂静塞满,谁都没有动弹,一个个的目瞪口呆。 有个勉强还算镇定的年轻人喊道:“快,快上楼!” 其他人在他的提醒下纷纷反应过来,慌里慌张的向楼梯那里跑去。 “没用的。”余哥面如死灰的指着外面,“你们看见浪墙的高度了吗?” 众人这才注意到,随着海浪的接近,浪墙的高度如遮天蔽日,一座几十层的商贸大厦被瞬间淹没,整栋大楼都被寖泡在无边无际的海平面下。 大厅一片死寂,上班族们在这一刻才无比绝望的意识到,他们的生命只剩下着最后的一两分钟了。 “怎么办啊……我……我还不想死。” 不知道是谁开始崩溃的嚎啕大哭,海啸的浪墙已经席卷而来,高耸入天际的浪墙,像巨手一般向着A3写字楼,狠狠拍了下来! “轰隆隆……” 一阵剧烈的山摇地动,浪花飞溅,所有的玻璃瞬间粉碎,房顶的钢架结构,如玩具一般,全部折断。 哐当,哐当,一根根的砸落在大厅的地面。 外面的海涛声震耳欲聋,向野兽一般冲城市的远方。 一股强大又恐怖的震力从四面八方袭了过来,陈仰的大脑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反应,他整个人抓住朝简,把对方严实的护在身下。 不知过了多久,陈仰预料的灾难没有来临,他只听到了朝简落在他颈侧的温热呼吸声,之后才是他自己急速的心跳声,撞得他胸腔闷疼。 “我还活着?”大厅里被震倒在地的众人恍惚的爬起来,两眼茫然的你看我,我看你,那么大的海啸淹过来,他们居然没有死?! 陈仰粗略得检查朝简的情况,确定他没受伤就把注意力挪向外面。 A3写字楼确实已经被淹没了,其实不只是这座大楼,整个城市都已经被无边无际的海水淹没了。 离奇的是,所有的海水竟然在这座大楼的边缘停住了。 整座大楼就像是在一个巨大的水泡里,里面没有一滴水,而将大楼完全包裹是深邃无尽的大海。 第93章 星座书上说,今天不易上班 灰蓝色的海水堵住门窗, 却不能进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门口站着十几个人,他们试图看清海水里到底有什么, 可浑浊的海水不断翻滚, 什么都看不见。 “你们快来啊!”有人仰着脖子, 大声招呼大家,“看上面!”他颤抖着手臂,艰难的指向楼顶。 众人也都仰起脖子向上一看,他们见了什么, 全都呆在当场。 上面有一片浩浩海水川流而过。 楼顶没了…… 准确来说,是上面的半栋大楼都没了。 “刚才的巨浪竟然直接把五到八层大楼拍断卷走了。”余哥难以置信的喃喃, 至于那些还在里面办公的人……他不由得胸口发凉。 余哥想到什么, 他猛地看向沙发座椅上的两人,灾难来临时,他们的反应异于常人, 现在也是。 陈仰迎上那道充满探究跟惊奇的视线,他快速打量了一番,是那个提醒其他人注意浪墙的白领,三十多岁的样子,穿深蓝色短袖衬衫, 国字脸, 左边的眉毛上面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那人迈着迟疑的脚步走了过来,距离拉近以后陈仰才看清那东西是个小痦子,就长在对方粗黑眉毛里,不太明显。 余哥走到座椅前,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好,我姓陈。”陈仰主动打招呼, 视线扫过男人身前的工作证,佳信有限公司,技术总监,余哥。 余哥谨慎的询问:“陈先生,请问你们是不是知道……” 他的话声被一道崩溃的哭声打断。 “都怪你!”小青年尖酸刻薄的骂着面前的女白领,“成天的念叨不想上班,想死,现在好了!我们都要死了!” “不会死的。”女白领把自己的小鲜肉男友抱住,轻哄着说,“水进不来,我们好好待在这里等营救,会没事的。” 小青年大力推开她:“整个青城都被淹了,谁来救我们啊!” 女白领被别人看着,表情有几分尴尬,她把小男友拉到一边:“其他城市啊,国家有那个生命探测仪,一旦探测到这个方位有生命,他们就会想办法,只要我们撑到那时候……” 陈仰看了过去,女白领是高级工程师,名字叫张岚,精致的妆容遮不住眼角的鱼尾纹,小青年是实习生肖环屿,属于帅哥里的普通级别,两人的年龄差写在脸上。 “不会有搜救队过来。”陈仰站了起来,“这是任务世界。” 余哥傻了。 “任务世界?你是不是还想说我们解下来要做一个什么任务?小说看多了吧!”有人破口大骂,“神经病!” 那人带头,谩骂吐槽的人多了起来。 女白领们都没参与这场争端,她们理性并感性的认为,当你不认识也不熟悉某个人的时候,只能以貌取人。 站在座椅前的年轻男人高高瘦瘦的,长得很帅,眼神沉静,气质温和又不失利落,不太可能是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吧? 而且…… 她们又默契的去看年轻男人身旁的少年,没移开眼。 大概是爱屋及乌的心态,她们都对被骂神经病的年轻人生出了同情的想法,不过他在这时候开玩笑说是任务世界,被骂也不是很冤。 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人都要疯了,哪能开玩笑啊。 陈仰没什么反应,旁边座椅上的朝简起身,手抓住搁在沙发边的拐杖,指骨因为加重力道变得发白。 “冷静点,”陈仰按住朝简的手臂,生怕他拿拐杖抽人。 现在才刚开始,不能再乱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有个男的就跟审犯人似的问陈仰是不是在A3办公?平时怎么没见过?工作证呢?叫什么名字,哪个公司的? 陈仰用余光扫过所有人身前的工作证,看来这个任务的第一轮禁忌跟火车站不一样,工作证是能被别人看到的。 不然除了他跟朝简,其他任务者全都要死在第一轮,规则不会制定成那种开局就接近团灭的模式。 尽管现在已经确定亮出工作证不是禁忌,陈仰依旧没打算透露公司跟职称,他还没找到公司,不清楚在哪一层。 为了避免说多错多,他选择沉默。 陈仰的态度引起了其他人的怀疑,他们不论是同事,还是别的公司的,都开始交头接耳。 “有人跟他一个公司的吗?” “没有,不认识,没见过,新来的吧,楼下大门要刷卡,他没卡进不来,所以肯定是在这上班的。” “不一定,可能是跟着别人混进来的,我看他很有可能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 这是陈仰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做科普工作,刚开始就这么不顺,他没办法跟朝简求助,对方现在指不定多暴躁。 陈仰拍拍朝简发抖的手,他不打算循序渐进的走流程了,直接快刀斩乱麻的扬声道:“你们检查一下自己的口袋。” . 大厅里先是死一般寂静,一两秒后爆发出山崩地裂的尖叫。 陈仰在一阵哭嚎跟骂声里继续后面的科普,他概括的说完该说的就坐回去,全程抓着朝简的手臂。 朝简穿的是黑色运动衣,短袖,露在外面的臂肌绷得又冷又硬,他情绪爆裂得发抖的时候,按着他的陈仰也跟着抖,根本不敢松开他。 直到结束科普工作坐下来,陈仰才吐了一口气,他把朝简的拐杖拿开点,安抚的说:“待会我们去找长象科技。” 朝简捏住轻抖的手指,用力捏了几下,他拿走陈仰喝了一小半的冰绿茶,拧开盖子喝了起来。 陈仰的视线从朝简不停滚动的喉结上面往上移,他后仰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汪洋,大楼被切掉了一半,掉下来的钢架结构是屋顶跟玻璃栏杆,幸好没人被砸到,不然现在的局势会更凌乱。 嘈杂声持续不止,这是新人们挨的第一刀,却不是最狠最痛的一刀。 陈仰观察在场所有人的反应,他们的身前都挂着工作证,省掉了自报家门这一环。 令陈仰感到熟悉的绝望在蔓延,他能理解,对多数人来说,他们宁愿相信现在是世界末日,灾难降临,而不是任务。 因为灾难有终点,有国家给的希望,任务没有,一旦被牵扯进来就只有三种可能,一,死在这个任务里,二,完成这个任务回去等下个任务,死在后面的某个任务中,三,活到最后。 第三种太渺茫,几乎没人有那个信心。 最让他们崩溃的是,任务里会有鬼怪,那是真实的,跟特效无关的恐怖。 “喂!你要干什么!”人群传来骚动,有人在大喊,“赶快放下来!” 陈仰寻声望去,有个女孩子捡起一片碎玻璃,一头抵着手腕,她不想做任务,不想受那样的折磨,想要现在就割腕死掉。 女孩两只眼睛紧紧闭在一起,眼妆糊成一团,脸上挂着浅黑色的水印,她想自杀,可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玻璃碎片抓不住的掉了下来。 “呜呜呜……”女孩崩溃的蹲下大哭。 自杀不光需要勇气,还需要有压过本能求生欲的痛苦。 “我们只有敬畏生命,尊重生命,生命才会带给我们希望。”角落里响起一道细脆的娃娃音。 那是个穿白裙子的女孩,乔桥,景峰集团人力资源部的员工,她在多道视线的注视下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像一朵纯洁的小白花。 “仙女,”公司的男同事哭笑不得,“你的星座书呢,它还有没有说什么?” “除了不宜上班,还说……” 乔桥欲言又止的停顿了一下,用纤细漂亮的手挡在唇边,“今天是白羊座的灾难日。” 虽然摆出了说悄悄话的姿态,音量却能让整个大厅的人都能听得见。 有两个白羊座的脸色立马就白了一度。 进了任务世界,无神论者都迷信了起来,丛前绝对不信的星座书此时也能牵动他们的神经末梢。 其中一个白羊座冲到乔桥跟前:“你那本书在哪?快给我看!” “不在我手里,在我的办公桌上。” 乔桥扭头看男同事,“你陪我去公司拿。” “等会吧。” 男同事的眼角往陈仰那瞧,他清楚现在要么按兵不动,要么跟着有经验的队友走。 陈仰在观察乔桥,总觉得她的眉眼跟乔小姐有几分相似,亲戚?他欲要让朝简也看看,乔桥就朝他们这边走来。 “陈先生,你见过我小姑?”乔桥太熟悉陈先生看她的眼神了,回回都来自她小姑的熟人。 猜想是乔家姐妹的陈仰:“……”他试图把女孩口中的小姑跟乔小姐重叠,发现对不上去,“没见过。” 乔桥说:“她烫着波浪大卷,喜欢穿旗袍,配红色高跟鞋,指甲油喜欢涂黑色的……” 陈仰默默改口:“见过。” “你不是她的裙下臣啊。” 乔桥突然看了眼他和少年之间的气场,笃定地嘟囔了一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陈仰:“……” 陈仰没说是在任务世界遇到的乔小姐,他任由女孩发挥想象力:“你是第一次做任务?” “是第一次,”乔桥小声嘀咕,“我是射手座,这周的运势虽然有坎坷,却能化险为夷。”她对陈仰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没等陈仰回握,乔桥就收回了手,她偷瞄了一眼把独占欲实质化的少年,悄咪咪的吐了下舌头,白裙飘飘的回到男同事身边,一举一动都带着仙气,仿佛不吃五谷杂粮,只喝露水。 大厅的空气没那凝固,众人的站位透露出自己的局势。 有的任务者跟同事在一起,有的只剩自己,孤零零的站着,也有的虽然不是一个公司的,却因为性格关系跟为人处世能力很快组成一个小组。 陈仰数了下任务者,算上他和朝简,一共二十个人,他原本想着,老任务者是带着工作证赶过来的,穿的不会是职业装,这样他就能根据衣着分辨出谁是新人,谁是老人。 然而陈仰忽略了一个因素。 由于行业的原因,有的白领并没有在穿着上很讲究,公司也没那个强硬的要求,陈仰一眼扫过去,除他跟朝简以外的十八个人里面,只有不到一半穿着职业装,其他人都非常随意。 陈仰一时无法找出混在新人堆里,打算扮猪吃老虎的老任务者,他感觉这个任务跟火车站一样,随机挑选了一波任务者。 可能第一批上班族开始狂奔的时候,这里就不是现实世界了。 或者更早,只是他不知道。 陈仰习惯性的对着朝简的脸整理思绪,早期有任务地火车站,杂志上的三连桥,休息站,现在加上一个科技园A3楼,这几个信息足够判定任务世界也有一个青城。 陈仰望向门窗外的海水,脑中蹦出一个怪异的猜测,难道任务世界的科技园真的被淹了? 几秒后陈仰就压下了自己的猜想,眼下最主要的是完成这次的任务,他扫视众人:“你们有谁收到了任务提示?” 蹲在沙发边的余哥死灰复燃:“还有提示?” 其他人也恢复了一点神采,他们像是看见了绝望里的一线生机。 “一般情况下都有。”陈仰说。 抱着绿茶的朝简抬了下拐杖,指了指哪里,陈仰立刻看向楼梯口方向。 大家都发现了陈仰的动作,他们的视线齐刷刷的集中过去。 一两分钟后,楼道里传出了脚步声。 有人下来了?! 窃窃私语声瞬间消失,众人紧张的屏住呼吸,胆小的更是往后缩,没有人激动的想要跑到楼梯口那里,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同事。 他们害怕下来的不是人,是鬼怪。 轻而平稳的脚步声渐近,一道瘦小的人影出现在楼梯口。 陈仰的双眼一睁,竟然是熟人。 “她是我曾经的队友。”陈仰这么介绍。 大家这才放下警惕跟恐慌。 从楼上下来的是哑巴,她还是跟火车站那次一样,扎着两个小辫,身前斜挎着一个卡其色帆布包,小雀斑没有被她用化妆品盖掉,却也不会很丑陋。 陈仰没见过哪个女孩子的五官比哑巴的还要小,她的整张脸都像是被缩小了一倍,看过来时,黑黝黝的小眼睛里带着开心的笑意。 哑巴从斜挎的帆布包里拿出便利贴本子跟笔,快速写了什么撕下来给陈仰。 陈仰第二次看到末尾的小表情,同一个人写的,他没有问火车站相关的事,只问她怎么在楼上。 哑巴说她早上练钢琴的时候,琴谱边多了个工作证,她就知道任务来了,然后她上网搜了资料找到这里。 当时才刚过八点,哑巴按照工作证上的信息探问大厅的服务台,得知自己要找的公司在四楼。 哑巴又把一张纸递给陈仰,接着她把便利贴跟笔放进牛仔连衣裙的口袋里,“啊啊”了几声。 陈仰把纸上的内容看完,眉心蹙了蹙:“没了吗?” 哑巴摇头。 陈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是他做的第二个没有故事背景的任务,第一个是火车站的死亡循环陷阱,让他记忆深刻。 A3楼里又会有什么呢…… 陈仰心想,这栋楼泡在海里,那是不是有水鬼?触手怪物?他想到这,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既然任务没有背景线,那就是单纯的规则游戏,他们只能想办法找到禁忌,尽可能的避开。 陈仰把哑巴带来的信息告诉了大家,嘈杂声再次响起,裹满了崩溃。 “这是什么鬼提示,还不如没有!” “就是啊,待四天?怎么个待法都没说?我们全部坐在大厅,撑过那个时间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天真,这是任务,大楼里肯定藏着怪物或者厉鬼。” “……” “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现在是八月份,四天不洗澡不换衣服,那还不臭了啊。” 余哥看了眼那个女白领的工作证:“黄女士,你想太多了,很大可能我们活不到最后一天。” 女白领跟其他人都沉默了。 楼外面是海水,楼里断电断信号,光线暗沉,只有一楼有备用灯源,二楼往上都很黑。 当时浪墙压上来的时候,只有一点钢管结构跟碎玻璃掉了进来,大多都被海水卷走了,速度快得人眼难以捕捉。 这会儿没谁说话,大家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突然乱吼着争抢起了几根钢管,更是拳脚相加,女孩子会捡玻璃碎片偷偷藏起来,他们需要防身武器。 陈仰用朝简的拐杖拨出沙发底下的半截钢管,送到哑巴脚边:“拿去吧。” 哑巴的手指往里面指了指,摆手,又指陈仰,意思是让他自己留着防身。 陈仰说:“我不用。”他举起拐杖笑了笑,“我有这个。” 哑巴小心翼翼瞄了眼陈仰边上那位,她的眼睛一弯,他们的感情比火车站那时候更好了呢。 “你知道长象科技在哪一层吗?”陈仰问哑巴。 哑巴在便利贴上写。 陈仰跟朝简说:“我们只能一层一层找了。”他把沙发上的大背包拎起来,抬头看哑巴,“你是跟我们一起上去,还是?” 哑巴给陈仰看便利贴上的字:我熟悉一下大楼里的情况。 “行,注意安全。”陈仰说,“要是看到应急用的手电筒,记得拿走。” 哑巴认真的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陈仰笑了声,这个小姑娘在火车站就不跟着大队伍走,总是单独待着,这次也没变,只不过她明显要比那次更加坚强,也更沉着。 哑巴突然在她写的那行字下面又写了一句,她的嘴角耷拉下去,表情悲哀又难过。 陈仰的身形顿了顿,这条路上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少,不知道有没有终点,有没有光明,他想走走看看。 . 二楼一片昏暗,只有陈仰跟朝简上来了,其他人都在大厅。 “工作证,办公楼,这两点都跟上班有关,禁忌会不会牵扯到办公用品?”陈仰举着手机,一路走一路照过一个个公司招牌。 朝简双腿着地,身体重心在右腿上面,左腿没怎么使劲,他只拄着一根拐杖,另一根在地上拖着。 清冷刺耳的摩擦声听起来有几人电锯杀人狂的阴森感。 陈仰瞥朝简,发现他的手不抖了,气息也不乱了,似乎这个声音能让他分散注意力,从而克制住情绪。 “二楼没有,我们去三楼。”陈仰走到尽头说。 朝简这回总算是开了口,他看着陈仰问:“记下所有公司了?” 陈仰晃了晃手机:“我拍视频了。” “我问你有没有记。”朝简的面色冰寒,语气严厉。 陈仰说:“差不多。” “差不多是差多少?”朝简皱眉,“回头,什么时候记住了,什么时候去三楼。” 陈仰明白朝简是不想他太依赖手机,他抿嘴,手机可能会丢了坏了没电了,记在脑子里确实最保险。 因此陈仰没反驳的照做,他来回走了几遍,把二楼的所有公司跟顺序都记了下来。 三楼的布局跟二楼一样,只是公司不同。 陈仰在二楼待了那么长时间,到了三楼不但没放松,反而更紧绷,他每经过一家公司都会站在玻璃墙外面,用手机往里照。 每次那么做的时候,陈仰总有种会看见一个鬼影坐在办公桌前打电脑,然后转过头跟他对视的画面。 “在这!”陈仰找到了长象科技,它的位置在三楼的楼梯口上来,从左边往走廊深处数的第四个。 朝简用拐杖打两下木门:“刷卡。” 陈仰拿出工作证刷了一下,门开了,他拉着朝简走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手电筒的光四处扫动,视野里是网吧似的场景,陈仰发现了什么,他快步走到一个办公桌前,眼睛瞪着一处,确认过后倒抽一口气。 办公桌的挡板上挂着一个牌子——陈仰。 这是他的位子。 陈仰打量眼前的一切,有种无法形容的瘆人感,好像他真的是A3三楼长象科技研发部的一员,真的坐在这里上班。 “你有看到你的座位在哪吗?”陈仰抓着朝简,“等我会,我帮你找找。” 朝简说:“你对面。” 陈仰按照朝简的指示照了照,看见了他的名字牌:“这个座位好,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你。” 朝简看了他片刻才偏开头。 . 找到长象科技等于解决了一件事,陈仰跟朝简没下楼,他们继续看其他的公司。 到第四层的时候,陈仰发现了两个人,一高一矮。 对面的手电筒照过来,陈仰用手电筒的光迎上去,双方都被晃得眼睛睁不开。 “谁啊?”男生的声音因为某种原因沙哑得厉害,“照什么啊,别照了啦,好烦。” 接着他又说话,语气跟上一句截然不同,嘴里就跟塞着什么东西似的张不开:“老公,你去帮宝宝说说嘛,宝宝眼睛被照的好难受。” 陈仰一听到“宝宝”这个称呼,一个记忆片段就炸了出来,他很快确认两人的身份,果然又是熟人。 这次却不是合作过的队友,是那晚在休闲会所的厕所里直播的两位当事人。 陈仰通过工作证得知那两人都跟乔桥一个公司,男人任职的是市场销售部总经理,名字叫郑之覃,而他的宝宝是他部门的实习生,姓潘,潘霖,满身纵欲过度的痕迹。 郑之覃穿的是条纹的长袖衬衣配西裤,领带松松的挂在脖子上面,衬衣领口的扣子散着两颗,周身散发着社会精英跟色欲场老手的混合气场,他把手机朝下,金丝边镜片后的眼睛看着陈仰。 “请问大楼里目前是什么状况?”一副初次见面的架势,似乎忘了两三个月前塞名片的事。 陈仰三言两语的做了科普工作,潘霖吓瘫在了郑之覃怀里,抱住他的腰哭哭啼啼,本就不对称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郑之覃拍了拍潘霖屁股:“没听到陈先生说吗,外面之所以变成海洋,屋顶也没了,是因为这里是另一个空间的A3楼,别撒娇了,站好。” 他抱歉的对陈仰笑笑,非常详细的主动交代了自己的情况。 据郑之覃说,他跟他的小男友昨晚加班忙到深夜,两人就没回去,随便在办公室的里间休息。 由于睡前喝了不少酒,他们睡到现在才清醒,对于大楼的变化一概不知。 陈仰觉得潘霖像是一块破干布条,被拧得稀烂,他闻到郑之覃身上的气味,怀疑对方不像是只喝多了,还像是磕过药,玩得比较疯。 两方人马没有过多交流就擦肩而过,一方下楼,一方接着走动。 陈仰没走一会,耳边就响起声音,“认识?” “做完小镇任务回来的那晚,我在洗手间碰到过。”陈仰回了一句,删掉了塞名片那部分。 朝简没再问什么。 . 陈仰跟朝简回到大厅的时候,发现那对同性情侣成了关注的焦点。 A3只有两部电梯,大家在这里工作,天天的搭电梯上去下来,认识或者听说过的可能性不小。 很显然,郑之覃是A3的风云人物。 沙发座椅被人坐了,陈仰就没过去,他拉着朝简另找地方,无意间听到几个女的在谈论郑之覃。 “一米八以上,模特身材,长得英俊,斯文败类款,总经理级别,还是个富二代,这样拔尖的配置,竟然找一个畸形,他怎么吃得下的啊,这年头真是无奇不有。” “他是双性恋加恋丑癖啊,你是才来A3上班的吗,这都不知道,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你丑到他心坎上,你也是他的掌中宝。” “要我说,那个畸形才可怜,他走大运的成了英俊多金的富二代的宝宝,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着,生怕被人抢走,然而没有乱用,郑之覃是郑之禽,禽兽,也是郑之勤,身边的人换得很快。” “可怜个屁,起码睡过了那样的优秀货色,还睡了很多次,可怜的是我,五官端正连个稍微像样点的男朋友都没谈过,全是些歪瓜裂枣。” “……别说了。” “要是我就这么死了,那这辈子活得真惨,要什么没什么。” “……” 陈仰的嘴抽了抽,恋丑?郑之覃给他塞名片?恋丑??? 小腿被拐杖抽了一下,陈仰回过神来,他跟着朝简,在一个自动售货机旁的空地上坐了下来。 陈仰盘着腿思索正事,先是二十个任务者,后来变成二十一个,现在是二十三个,应该不会再增加了,他把主意打到最后加入的两人身上,隔空问任务提示的事情。 沙发上的潘霖一大一小的眼睛看过来,左眼有一点斜:“我,我有,我拿到了!” 大厅里的气流瞬间凝在了一起。 哑巴得到的提示是在大楼里生存四天,而潘霖拿到的提示是—— “我们正好是23个人!”余哥激动的说了句就瘪掉了,他用小手指挠着眉毛里的痦子,“可23除23是什么意思?” 众人各怀心思,这个提示是不是提醒他们,任务者之间要互相防备,互相攻击? 陈仰小声跟朝简说话:“23除23,等于1。” 朝简:“嗯。” 陈仰的心情有点复杂,他竟然凭一个音节就能确定搭档很满意自己的思考方向。 “等于1代表着什么呢?最后只能活一个?”陈仰自言自语,余光瞥到过来的郑之覃,对方站在售货机前,礼貌的对他点头打招呼。 郑之覃看着售货机里的饮料,在找什么:“陈先生,任务提示这一块有想法吗?” 陈仰说:“还在想。” 郑之覃没怎么听,他的关注点在陈仰左耳的疤上面,那道疤丑到他的G点上了。 上次郑之覃没有等到陈仰找上门,还以为就此错过了,没想到能在这样的情势下再见。 郑之覃的喉咙有点干痒,想舔两口,他居高临下的睨了眼猎物的看守者,小弟弟,你不介意吧? 朝简一拐杖砸了过去。 第94章 星座书上说,今天不宜上班 没打中。 陈仰惊奇不已, 朝简用拐杖用得极为灵活,拐杖几乎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砸过去的那一下犹如抡击的拳头, 横踢的腿。 就连向东都躲不开朝简的袭击, 郑之覃这家伙竟然避开了, 那根拐杖都没沾到他的衣服。 郑之覃扯了扯衬衣领子下面的领带:“怎么这么大火……” 逼没装完,又有一道恐怖至极的腥风裹着残影袭来,郑之覃只来得及偏身后退半步,拐杖就从他瞳孔里划过, 重重飞向远处的地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巨响。 郑之覃被拐杖擦到的颧骨瞬间渗血, 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老公——”沙发上的潘霖撕心裂肺的喊叫着扑上来, 歪歪斜斜的脸部表情用力过度,像个小丑。 众人:“……” 潘霖左眼的眼珠抖动着斜向售卖机边的少年:“你……”他看着对方好看得要命的脸,吞了口唾沫, 气焰弱下去,撇着嘴撒娇似的咕哝,“怎么打人呀?” 朝简半阖着眼,嘎嘣嘎嘣的咬着奶片,目光落在陈仰的手指上面, 拔掉的几片指甲都长好了, 却比其他的要厚,也比其他的平滑。 潘霖被无视了,他见其他人都在看自己,顿时自卑又难堪的垂下眼绞紧手指:“再怎么说也不能打人……” “老公,你怎么样?疼不疼啊?宝宝给你吹吹。”潘霖踮起脚捧郑之覃的脸。 郑之覃满嘴血腥味的看了朝简一眼,他抓住潘霖的手拿下来, 什么也没说的走了。 旁观的众人对这个发展感到意外。 “这就收尾了?天之骄子竟然能咽的下这口气?!” “我还以为郑之覃要把那个残腿的帅哥打死,我都做好要去拉架的准备了。” “你当斯文败类的头衔是虚的吗,郑之覃现在没算账不代表就翻篇了,他肯定记着呢,看着吧,那残腿的帅哥要惨了。” “不残,他的左腿是好的,能走路,我早上来公司的时候看到过。”那男的正说着,其他人就见话题里的主人公起身去捡拐杖,左腿确实可以走。 “卧槽,真的能走,那他干嘛拄拐???” “康复中吧,仔细看能发现左腿迈起来没右腿自然。” “……” “陈先生的弟弟第一次砸过去的拐杖是十成力,第二次是十成的基础上又加了三成,两次相隔不到五秒的时间。”余哥半吊子的分析,“厉害。” 周围人没听懂:“什么?” 余哥挠着眉毛里的痦子,别人盯着看的时候,他挠得更快,想给抠下来似的:“我观察了一会发现陈先生的弟弟情绪状态不太对,像是精神或者心理方面有疾病,我也是瞎猜的,保险起见,大家尽量别去招惹他。” “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郑之覃看上了陈先生。”余哥说。 “不可能吧,他的口味那么重,陈先生横看竖看都不在他的食谱里面。” 这话引起了大家的激烈反应。 有人犹疑的说:“难道是想换换口味?” “扯,我在A3待了快七年,听到过很多郑之覃的八卦,他以前在青城富二代圈里不猎奇,口味比较普遍,只喜欢胸大腰细的原生态美女,”一个顶着啤酒肚的中年人享受着被人关注的眼神,他故作神秘的说,“四年前不知怎么就开始恋丑了,可能是中邪了吧,反正从那之后郑之覃带在身边的都是长得稀奇古怪的男孩子,丑得五花八门。” “中邪就太假了,既然有恋尸癖跟恋老癖,恋丑也没稀奇的,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个女白领提出质疑,“不过要说郑之覃看上陈先生,这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我也不信,陈先生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型,如果换一个场景认识他,我一定会去搭讪。”另一个女白领气恼的说,“他长得那么周正,跟丑有个香蕉巴拉的关系。” “那我就不知道了。”余哥拽了拽发皱的深蓝色短袖衬衫。 . 陈仰问朝简为什么动手。 “你跟他都没说过一句话,怎么突然发那么大火。”陈仰不解的问。 “他觊觎我的东西。”朝简的面色阴暗,说出的话有种执着的孩子气,夹杂着纯粹的戾气跟暴躁。 “什么?”陈仰等了会没等到朝简的回答,他换了个问法,试探的问,“那是你的私有物?” 朝简捏着奶片的手轻抖,他的喉头滚了滚,半晌开口:“是。” “我的私有物。”朝简捏紧奶片,指尖隔着包装袋抠进那些粉末里。 “这样啊。”陈仰还是没搞懂朝简指的是什么,但既然是他的私有物,那他在发觉到郑之覃的意图时,势必会失控。 朝简的多重人格障碍包括偏执,郑之覃觊觎他的东西,那不是找死吗? “郑之覃是老任务者。”陈仰回忆着郑之覃的身手灵敏度,以及他想要从朝简手里抢走东西的那份胆量跟沉稳,无所畏惧。 朝简没否认。 陈仰抿嘴,那就是说,他猜对了。 其实陈仰做了这么多任务,依旧不懂老任务者为什么要混在新人里面,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亮明身份。 陈仰不会抱着“我被坑了,那下次我也装新人玩一玩”的想法,他不觉得那样的做法有什么意思。 或许是害怕枪打出头鸟?不想高调行事? 陈仰想着事,没注意到朝简看着他左耳的疤发愣,也没发现郑之覃隔着段距离投来的势在必得眼神。 郑之覃去洗手间洗脸,他把头低进水池里,水龙头开到中间,清凉的水流不断冲洗他受伤的颧骨。 “老公,我买了冰的饮料,你放伤口上冰冰。”潘霖讨好的说。 男人维持着冲洗伤口的姿势,没有搭理他。 潘霖察觉到自己被冷落,一下就慌了,他小时候被骂“畸形儿”,村里的大人不让自家小孩跟他玩,怕他的畸形传染给自家孩子。 大人的思想会影响到小孩,那时候他原本是有几个小伙伴的,可后来他们就对他吐口水。 潘霖在别人的白眼跟歧视下长大,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直到遇见郑之覃,人生从此天翻地覆。 现在他有了工作,进了这么好的单位,光是实习期就有好几千,郑之覃还给了他一套房子。平时他想要什么,郑之覃都会买给他。 潘霖知道郑之覃看上的是他的畸形脸,他不在乎,就像他不在乎同事们的嫉妒跟嫌恶,也不把路人一脸“这两人一个是人,一个是怪物吧”的表情当回事。 还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是癞蛤蟆一样恶心丑陋的东西,那又怎样,他这只癞蛤蟆吃到天鹅肉了啊。 可现在潘霖的身子不停的颤抖,得意跟虚荣心不复存在,这个男人能把他带离臭水沟,也能将他丢回去。 他不想回去了,回去会死的。 水流声不知何时停了,水池前只有男生可怜兮兮的呜咽声。 郑之覃没戴眼镜,几缕湿发搭在半眯的眼睛上面,他笑得温柔:“哭什么?” 潘霖呜咽着说不出话来,鼻涕眼泪挂在不对称的脸上,他下意识吸了吸鼻涕,模样既惨又令人反胃。 郑之覃按他红彤彤的眼角:“丑死了。” 下一刻就捏住他的脖子压在水池边,单手解开皮带。 . 大厅里,陈仰翻着哑巴的便利贴本,上面是她在一楼其他地方转完的收获。 除了秀气的字迹,还有一些卡通画,图文并茂,惟妙惟肖,看的人不会觉得无聊,也不会有理解不了的地方。 陈仰看见哑巴在纸上记录有部电梯停在二楼,他也留意过:“断电了,电梯就不能用了,卡住了吧。” 哑巴点头,她两只手比划着,嘴里“啊啊啊”的说着什么。 陈仰猜到了哑巴的意思,他说:“我不知道电梯里有没有人,到目前为止,其他任务者都没提这个事,应该也不清楚是否有同事被困在电梯里面。” 电梯卡在二楼,要是里面有人,现在会不停拍打电梯门的吧,他们不会什么都听不见。 陈仰推测电梯里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里面没人,另一种是有人,但都死了。 一小把碎奶片被身边人丢了过来,陈仰拆开一个,将碎渣渣倒进嘴里,他见哑巴看过来就问:“要吃吗?” 哑巴的反应有点大,她把头摇成波浪鼓。 陈仰以为她是不想吃碎的,就笑着说:“有整的。” 哑巴还是摇头,哥哥,你家那位是吃独食的,我不敢吃。 陈仰不再勉强,他一口气拆了五六个奶片,碎的跟整的吃起来只有一个区别,不用嚼。 “任务开始前我逛过一楼了,不过我没怎么留意细节。”陈仰低声跟朝简说,“我们去逛逛吧。” 朝简闭目养神,不做回应。 “那我自己去,你在这坐着等我?”陈仰说。 这次朝简给了回应,他没睁眼的冷声道:“不行,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陈仰一脸的错愕:“不让我单独行动了?不训练我了?” “半小时后逛一楼。”朝简似是觉得他不听话,掐住了他的腕部。 楼里不知何时多了一股水汽,大家避开地上的狼藉,单独或结伴的待在各个角落,不干别的,只刷手机,不停的刷,不停的按键。 他们迫切的想要摆脱这个困局,却又摆脱不了,这种焦躁不安的感觉在他们的身上游走,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细绳子在摩擦他们的脖子,随时都会一把勒紧。 余哥喝完最后一口矿泉水,他把瓶子往离他最近的垃圾篓那里扔,瓶子没掉进去,而是落在了一个青年的脚边。 余哥过去捡瓶子的时候,发现青年的脸色呈现出了一种青灰色,他捡瓶子的动作一顿,清了清嗓子关心的询问道:“小伙子,你还好吧?” 青年垂着眼,一动不动。 余哥把头凑过去,手推向青年,对方一下栽到他身上,他正要紧张的问怎么样,张开的嘴巴猛地僵住。 没呼吸? 这个人没呼吸了! 余哥哆嗦着推开怀里的青年:“死,死人了……”他撕扯着喉咙大喊,“死人了!” 大厅犹如被灌进来一股寒流,冻僵了正在刷手机的任务者们,一阵短暂的死寂之后,那个想要割腕自杀的女白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啊啊啊!!!” . 大厅的哭叫声传到了洗手间。 郑之覃把抽下来一半的皮带系回去,扣上,手拍拍还摆着一副挨草姿势的男生:“走了。” 潘霖可怜巴巴的捉住郑之覃的大手,嘬了一口,他泛红的眼里满是痴迷。 男人没有半分情动跟欲望。 潘霖失望的站了起来,没敢再乱来:“出什么事了啊。” “有人死了。”郑之覃笑得有几分怪异。 潘霖整理衣服的时候听到这句话,他只是瑟缩了一下,没有更多的反应,对他个人来说,贫穷跟白眼是最可怕的,其他的跟那两样相比,都不算什么。 所以哪怕这是任务世界,哪怕这里有鬼怪,潘霖也没有多崩溃,只要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郑之覃别抛弃他。 就算是死,他跟郑之覃死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 郑之覃一回大厅就看到陈仰在检查尸体,他的年轻看守者像他的一道影子,时刻守着他。 “怎么回事?”郑之覃走了过去,潘霖小跑着追上他。 郑之覃的脚步冲的是陈仰的方向,潘霖拉住他,宝贝的攥着,充满敌意的瞪了眼在场长得丑的人。 那几个相对来说,颜值比较一般的男女白领们:“……” 郑之覃看向公司的小仙女:“乔桥,你说。” 乔桥用汇报工作的语气说:“郑总,从这个死者工作证上的信息来看,他是……” “重点。”郑之覃打断她。 乔桥的嘴一抿,严肃道:“这个人就待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却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没敢靠近的其他人表情很难看,这个认知让他们的精神状态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队友就在他们面前被杀了。 这是不是鬼的挑衅?它在告诉他们,就算他们全部聚集在有备用灯的一楼,照样会被杀死。 “任务提示是23除23,23是指人数,可现在少了一个人……” “提示不是固定的吧,那只是代表一个模式,人数除人数。” “那现在就是22除22。”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互相攻击,1V1啊,我一开始就说了的。”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的死是人为的?” “我没那么说,我不知道。” “……” 陈仰一边查看尸体,一边听着大家满大厅飘的脑洞,他忽然扭头:“各位,我可以确定一点,我从楼上下来到现在,除了郑总跟他对象,其他人都没离开过大厅。” “我想知道在那之前,也就是说我在楼上没下来的时候,”陈仰指了指尸体,“这个人离开过大厅吗?” 大家互相看互相确定,没有吧,没离开。 “不对,他离开过!” 一个男白领的眼睛刷地瞪大:“我看他往洗手间方向去了!” 现场气氛骤变。 陈仰看了眼死者的工作证,再看其他人的,发现没人跟他一个公司:“当时是什么时间?”男白领回忆着说:“九点二十多。” “那个时间段还有人离开过吗?”陈仰又问。 “他!”乔桥身边的男同事指着肖环屿,“他也不在。” 男同事的额角渗着虚汗:“那个时间我在跟仙女玩手机上的小游戏,我玩得心不在焉,偶尔看一下大厅周围,我没注意到死了的哥们,我注意到他了,我可以确定他不在。” 肖环屿愤怒道:“我是去咖啡店了!” 一旁的张岚语态要成熟平稳许多:“我让他去给我泡咖啡了,我们想去喝点咖啡冷静一下。” 余哥怀疑的说:“可你们说话的口气里没有咖啡的味道。” 肖环屿气得握紧拳头,张岚安抚着他,对充满警惕的队友们解释道:“我男友是空着手回来的,他耍小脾气的没给我咖啡,所以就没喝成。” 张岚说着就轻哄自己的小青年,她像女朋友又像妈妈。 这时大家的站位已经全部变了,他们开始提防警惕,无论是看昔日的同事,还是不认识的人,都觉得可疑。 “任务有规则,也有禁忌,谁触犯了就会死。”陈仰的视线瞥到什么,一凝。死者穿的是深灰色交叉拖鞋,鞋底是防滑型,湿的。 陈仰没有直接用手碰,他拿了朝简的拐杖戳戳鞋底,像是浸过水了,戳上去的时候还有滋滋声。 “不能穿拖鞋?”潘霖抱着郑之覃的胳膊探头。 “我这算是拖鞋吗?不算吧。”乔桥把白嫩的脚从小白鞋里拿出来,脚背上有两道浅浅的勒痕,“我这个是两穿的。”她把拢到前面的两根细细的袋子往后一拨,再把脚塞进鞋子里,“这样就是凉鞋。” 陈仰眼看好几个在公司换成拖鞋的都慌了神,一副马上就要死的样子,他赶忙道:“跟拖鞋无关,我只是随便看看。” 这番话并没有安慰到那几人,他们脱掉了拖鞋,光着脚站在地上,满面的死灰。 “陈先生,现在大厅里死了一个人,说明我们全体人员待在这里度过四天就能回去这个想法是行不通的。”郑之覃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那我们要怎么做?” 陈仰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郑之覃推推眼镜,颧骨那一片伤显得有些可怖:“我第一次做任务,什么都不懂。” 陈仰:“……”他懒得费时间跟这个人对招,“找线索破规则,避禁忌。” 有人紧跟着问:“线索在哪啊?” 余哥替陈仰回答,他回了一句他每次问妈妈东西在哪的时候,妈妈说的话:“在我手里。” 大家:“……” . 新人们对老任务者有依赖性,他们越恐惧,依赖性越强,好像让他们找线索就是要他们去死,不如一刀剁了他们。 可这里都是任务者,没有他们的父母亲人,不会有人惯着他们。 不找不行,害怕也要找。 这是团队任务,不能指望一两个人。 陈仰用无奈又无力的神态告诉大家,他不是鸡妈妈,一个个的全部跟在他屁股后面是没用的。 不要觉得老任务者就能有多厉害,很多时候,新人找到的线索不比老任务者少。 因为老任务者做多了任务,一不留神就会无意识的固定思维,而新人是一张白纸,很容易产生清奇又开阔的思路。 况且老任务者多的不止是经验,还有崩塌过无数次的心理跟精神状态,并不会无坚不摧,反而某个瞬间撞到那个点会脆弱不堪。 再者说,老任务者也就只有一条命。 生死关头,陈仰第一要做的是自保,想完全靠他保命是行不通的。 陈仰想起浪墙吞没大楼的时候,他扑向朝简的一幕,那一刻他没有考虑到自保…… “我要吃小橘子。” 耳边的声音让陈仰回神,他背对着朝简,让对方翻自己的背包。 不远处的沙发上,郑之覃叠着腿点了根烟,潘霖拉着他说着什么,他没听,一双眼隔着镜片跟缭绕的烟雾,准确无误的锁住陈仰。 潘霖的敏感程度似乎突然变高了,他有所察觉的转头,抓住了郑之覃的目光停留之处。 本想宣示主权的潘霖看清那人是谁以后,他愣住了。 陈仰礼貌的笑了一下。 潘霖没有恋丑癖,他的审美是正常的,所以他看着陈仰对自己笑,脸红了。 郑之覃不会对陈仰有想法的,是他想多了,潘霖放心的想。 . 不多时,大厅里只剩下一具尸体,还活着的二十二人分散在了这半栋“井”字型的A3楼里。 陈仰跟朝简在一楼打探,他手里拿着一瓶阿萨姆,手心里冰冰凉凉的:“现在确定的老任务者是我们俩,小哑巴,郑之覃,我觉得还有。” “算了,不把心思分在这上面了,藏着就藏着吧,不影响我们做任务。”陈仰自说自话,他停在一面大门牌前,“朝简,你有没有发现,水汽更重了。” 不仅如此,他总觉得一楼的哪里不太对,又说不上来。 陈仰根据指示牌找到洗手间,他发现地上虽然是湿的,却只有一层水迹,并不能让死者的拖鞋浸成那样。 那个死了的任务者进来这里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陈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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