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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仰觉得他那次见到的武玉是刚刚逃过一场灾难,而现在的她给他的感觉是……回到了灾难现场。 整个病房都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 陈仰把果篮放到桌上,他拉开椅子坐下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继续打量武玉。 “你晕倒那天,康复院的护士给我打了电话。”陈仰率先开口,“你手机里的联系人只有我一个。” 武玉没有反应。 陈仰在等武玉解释。虽然蒙住他眼睛的那块布已经被朝简揭开了十分之九,他也猜到了武玉身上发生的事。 难言的寂静持续了两三分钟,被一声轻响打破。 武玉把手里攥着的东西扔到了地上。 陈仰的视线追了过去,那是一个美少女战士摆件,小小的,做工谈不上有多精致,却也是惟妙惟肖。 在陈仰重置后的记忆里,这摆件是武叔给武玉买的,她小时候特别喜欢,到了高中还放在床头。 武玉爸妈大概是觉得把她喜欢的东西放在病房里,她能感受得到。 陈仰走过去捡起小摆件:“你是不是发现你的人生是假的了。” 这句话透露出了巨大的信息量,足够武玉抠掉自己的伪装,她躺在病床上面一动不动,苍白的脸上布满嘲讽之色。 武玉劝告陈仰不要挖掘真相,可她却一直在挖掘,既痛苦彷徨又控制不住。 最终让她挖出了真相。 青城是假的,三连桥是假的,父母是假的,全都是假的,身边的那些人里面只有陈仰可以信任。 这是她昏迷前只留下陈仰手机号的原因。 “你是怎么知道的?”武玉动了动干涩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陈仰。 陈仰把摆件放到床边的柜子上面:“朋友和我说的。” 武玉没有关心陈仰的朋友是谁,都对他说了什么,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没出院前我就在查了……” “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做完任务回来会习惯性地焦虑不安,去一个地方会下意识寻找逃生通道,阿景带着我看了很多医生却没什么用,直到我们查到一个女人手里有针对任务者精神创伤的熏香,可不论我们怎么查都查不到她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武玉抠着干净整洁的指甲,“直到你回来的当天早上,一通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面,对方就是我要找的人,她说要跟我谈一笔交易,约好在我家谈。” “那天……也就是你来找我的那天,我在家里等那个女人,”武玉说,“她叫丁会春。” 陈仰摸手机壳的动作微顿,他没想到会从武玉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丁会春来之前,我和阿景进了任务,他死在了里面,我一个人回来了,”武玉抄了一把发黄的头发,眼睛看向窗外,“阿景不在了,我还是需要熏香,我要治病。” “我在等丁会春期间坐立难安,当我打开房门看到你的时候我很意外,我们聊天的过程中,我一直在克制着不耐,我想让你快点走,你只是个新人,心理素质很一般,我不太想让你接触到丁会春。”武玉说到这里笑了一下,“谁知道对方是冲着你来的。” 陈仰听着下文。 “交易的内容是,她给我熏香,我需要在你向我打探任务相关的时候,适当地引导你,并且劝住你。”武玉笑出声,“我得感谢‘陈仰青梅’这个身份,不然她不会找上我。” 陈仰也想笑,难怪他每次跟武玉说起自己的疑惑,武玉都会让他管住好奇心。 丁会春跟他非亲非故,不会为了担心他的阈值情况找武玉谈交易,想必是朝简的委托。除了这个原因没别的可能。 陈仰往门口看了看,没看到朝简,他划开手机发了个信息过去。 陈早早:在干什么? 朝简:在等你。 陈仰把手机按掉,抬头问武玉:“几个月前,你为什么会昏倒在康复院门口?” “为什么……”武玉收起脸上的笑意,“那天早上我来康复院检查身体,到门口的时候进了任务世界。” 陈仰的瞳孔微微一缩:“任务背景是康复院B区?” 武玉丝毫不意外陈仰能提起这个地点,她淡淡道:“对,康复院B区。” 接下来病房里只有武玉的声音,她用读一篇文章的口吻讲述了自己在那个任务里的一切。 其实总结起来很简单,那就是武玉查到了一份电子版重置登记。她在那份记录里看到了自己的头像。 武玉虽然查了很长时间,也一直怀疑青城的真实性,可当她看到自己的重置记录后还是体会到了灾难性的崩溃。 重置后的她叫武玉,住在三连桥,是家里的独生女,跟陈仰一起长大…… 都是假的。 那份记录上没有她重置前的信息,所以她不知道原来的她叫什么,亲人都有谁,她只有全部通关才能想起来自己的两个人生。 可她完不成任务了,她的信念崩塌了。 因此武玉做完任务回来就昏倒在地,头上的伤是磕破的,她不想醒来,她想就那么睡死过去,可她没死成,她还是醒了。 武玉讲完了就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陈仰的心情很复杂,没曾想他之所以还记得武玉,不是因为她没被重置,而是因为他们重置后的社会关系有交叠的部分。仅此而已。 “03它……”陈仰半晌问。 “它是阿景送给我的。”武玉打断陈仰,她又笑了一声,这次的笑容和前一个不同,温暖中掺杂几分感伤,“我在B区做任务的时候看到了一对警犬,查出它们生了三个孩子,老大老二都在B区,只有老三不在,也不知道阿景是什么时候去了那,他死之前都不跟我说。” 陈仰听到这明白了过来:“那03为什么认识我?” “它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盯着我看,你不会不知道。”陈仰又说。 武玉没睁开眼睛,神色麻木:“03熟悉你的原因只有一个,你也进过B区的任务点,和它接触过,只是你被重置了,忘了。” 陈仰往椅背上一靠,当初那个宠物医生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小狗以前不叫的话,只有一种可能,怕生。” “你朋友那让它不舒服。” “它更喜欢你周围的环境,所以它会叫。” “它喜欢你。” “人与人不同,狗也与狗不同,每只狗表达喜爱的方式都会不一样。” 陈仰捏了捏手指,03的基因和普通的狗不同,哪怕他重置了,它还是认得他。 “这像不像一个游戏,我们是玩家?”武玉忽然出声。 陈仰没给回应。 “可这不是游戏,我想卸载不玩了都不行。”武玉讽刺道,“死也死不掉,只能死于任务相关。” 武玉把手放进了被子里面,只有任务分高的任务者才会有二次重置,也就是比其他任务者多一条命。 这是她的最后一条命了。 她的心态已经碎烂了,下一个任务来的时候,就是她的死期。 “这个世界是虚拟的,假的,青城相当于是一个主城,康复院是重生点,所有任务者都集中在主城,剩下的要么是还没长大的小任务者,要么是Npc,任务者会有一段人生阅历,一个复杂或简单的社会关系,他是你父亲,她是你母亲……修改一下基因组成一个家庭,实际上他们是陌生人,没有任何关系。”武玉轻飘飘地抛出来一枚重磅炸弹,“真实世界应该已经灭亡了,留下的只是碎片,只有被选中的任务者们才有重新获得生的机会,所以每个任务者都绑了一个身份号,出去了就能活下来,成为某个世界碎片的公民。” 陈仰口干舌燥:“应该?” “我的直觉。”武玉睁开红得骇人的眼睛,残酷地告诉陈仰,“很难理解吗?世界毁灭就像一面镜子破碎了,碎片有大有小,那些大块的被挑出来,做成了我们的任务点。” 陈仰的面部肌肉绷紧,朝简说任务点是现实世界的碎片,他当时就通过碎片想到了破碎,没敢往下想。 此时此刻他有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朝简没有揭开的十分之一似乎已经被武玉揭开了,他硬生生看见了那一块天地崩裂的黑暗。 陈仰甚至怀疑朝简料到武玉会揭开剩下的那个角,所以才不进来。那是朝简不忍心告诉他的部分,他用力咬了下食指关节,听到自己竭力冷静的声音:“还是要往前走。” “都没家了。”武玉再次闭上眼睛。 “那也要往前走!”陈仰抑制不住地吼了出来。 陈仰吼完就跑出病房,他在门口胡乱寻找朝简的身影,人呢,去哪了?不是说在原地等他的吗?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头出现了朝简的身影,他向陈仰走来,眼里是能容纳一切风浪的深海。 陈仰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朝简,他的额角鼓起青筋,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呐喊 “真实世界还存不存在”“家真的没有了吗”。 那两个问题蹦到了他的唇齿之间,然而他问出口的却是:“我们是不是真的?” 朝简微弯腰看他,目光深而温柔。 那份温柔背后是无限的虔诚和执着,你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陈仰握住朝简的两只手,力道紧了又紧,是真的,我们都是真的。 必须是真的,这是唯一的信念,不能丢了。 他要和他对象走到终点,跨过那条线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究竟有什么。 . 陈仰从康复院回去后就生病了,之后他烧退了又起来,反反复复,他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十一月,恢复过来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冬天。 “天气预报说下周会有小雪。”陈仰蹲在阳台看小狗抱着玩具鱼啃,余光瞥一眼不远处的盆栽,花苞还是老样子。 朝简在晒被子,闻言道:“你想吃火锅?” “要不怎么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呢,就是懂我。“陈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了,我忘了问你了,你那丑不拉几的花盆……该不会是……” 朝简道:“是我画的。” 陈仰松口气,他就说他的艺术细胞不会少到那个地步。 “那是我临摹的你送给我的画。”朝简又说,“临摹了很多遍,算是比你本人的水平还要高一点。” 陈仰:“???”花盆上的都丑成那样了,还比他的水平高?那他到底是有多手残?他不信。 “画不在了,我现在口说无凭。”朝简把被子铺好,偏头瞥陈仰一眼。 陈仰点头,你知道就好。 “我想起来一个事,”陈仰趴到朝简背上,“小尹岛那时候,石洞里不是有三幅画嘛,我当时想的是,我不会画画,也不懂画,可是后来回来了,我好像画了李跃?哪个才是真正的我?” “你会画画。”朝简面向太阳,但他的阳光在他身后。 陈仰从后面抱住朝简,不敢置信道:“重置前的我是个画家?” 朝简:“想多了。” 陈仰:“……” 朝简覆上环在他腰部的手,指腹一下一下摩挲:“被你画出来的‘李跃’十有八九是我跟你的结合体,你被规则影响了所以看不出来画上的是谁。” 陈仰眼露迷茫。 “因为你是个自恋的人,你画得最好的是你自己。”朝简屈指点了点陈仰的手背,“其次是喜欢你的我。” 陈仰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 朝简说:“都是老夫老妻了,我不会因为被你亲一口就……” 后颈一处被温软的触感覆盖,他没了声音。 陈仰笑:“还装吗?” “不装了,”朝简转过身看着陈仰,“哥哥,我想进去了。” 陈仰尾骨一阵麻痒,他板起脸严肃道:“03还在呢,少儿不宜的话少说!” 朝简垂下眼皮。 陈仰翻白眼,来了,又来了,又委屈上了,他还偏偏吃这一套:“好了好了,我们回房说。” “那让我进去吗?”朝简得寸进尺。 “不让……让让让,让你进去,你每次都问我干什么,整得好像我说不让你就不进去一样。”陈仰刚进房间就被朝简压在了墙边。 “问还是要问的。”朝简扣住陈仰乱动的手,深入吻他,“你说做要有仪式感,开始前发出邀请,结束后接一个有烟味的长吻,约好下次再做。” 陈仰:“……”曾经的我是个老流氓,我对象是我的信徒。 这次朝简又用上了文青寄给陈仰的生日礼物。 全是雨衣,戴了跟没戴似的。 既省去了事后清理又不会感觉隔一层,对于这样的礼物,陈仰……好吧,还是很喜欢的。 . 文青是在下小雪那天回国的,他回来连自己家都不进,直奔陈仰那儿。 “阿仰,我的拖鞋呢?”文青把行李箱丢一边。 门外的冷风往里抽,陈仰打了个喷嚏:“在鞋柜里。” “以前不都放门口的吗,为什么收起来?”文青冻红的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是不是栗毛不让?” 陈仰拦住要往找朝简算帐的文青:“没那回事,鞋是我收的,跟他没关系,他在厨房给你洗水果。” “真的?”文青拿掉脖子上面的围巾,“洗的什么水果?” 陈仰说:“草莓。” “哇哦,”文青假惺惺地咧嘴,“真期待呢。” 陈仰抽着嘴角关大门。 “还有个人在后面给我搬东西。”文青捏捏酸痛的肩膀,嘴里的口香糖嚼得欢快。 “靳骁长?”陈仰话音还没落下,他就感应到人来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楼道里上来,肩上扛着一个大皮箱,他身上的羽绒服和皮箱一个颜色,红艳艳。 “这位向我们走来的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校草赵元同学。”文青蹦跳着鼓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陈仰跟赵元你看我,我看你。 下一秒赵元就把大皮箱丢地上,他像个归来的游子一样,激动地扑向自己的爸爸。 赵元距离陈仰还有两寸距离时,一股熟悉的危险气息向他袭来,他的求生欲让他脚下一软,直接跪在了陈仰身前。 陈仰:“还没过年呢。” “礼多人不怪。”赵元扶着墙起来,揉了揉膝盖,他在心里抽自己,不长记性,永远不长记性。 “那你怎么不对我行礼?”文青走过来,“怎么,我是没你仰哥帅,还是没他高?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我基因不好我能怎么办?我太伤心了。” 赵元苦哈哈求饶:“哥,文哥,你就别凑热闹了。” 文青笑嘻嘻道:“那你一会下去给我堆雪人。” 赵元刚想说“没问题”,就听他说:“堆两个阵营,我要看他们打架。” “……”算了,我还是下跪吧。 . 文青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的赵元,据他所说,当时帅哥美女在街边缠缠绵绵,跟拍偶像剧似的。 赵元瞪眼:“我在来的路上就跟你解释过了,那是我同学!普通同学!” 陈仰想听校园爱情,朝简让他去厨房剥鹌鹑蛋。 客厅里的赵元还在强调只是普通同学。 文青拉长声音“哦”了声:“我懂。” “校花校草的爱恨情仇嘛,”他双手托腮,“怎么气成河豚了?哎呀,你眼瞎还不让人说了?就你那普通同学,她一直想趁你不注意偷亲你,我坐车里都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和决心……跑什么,一米八多的大小伙了害什么羞。” 文青拿了个草莓吃,真甜,他开心地笑起来。 赵元跑去厨房找陈仰吐槽:“文哥有时候挺好说话的,有时候真的很难搞。” “难搞的时候多。”他从碗里拿了个鹌鹑蛋剥开:“我感觉跟他做朋友全靠缘分。” 陈仰看着面前的阳光大男孩,他忍不住想,以前的朝简是不是也这样。 赵元见陈仰一直看他,他有点慌,很怕旁边洗菜的朝简抄起盘子砸他头上。 “哥?”赵元忐忑地喊道。 陈仰回过神来:“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做任务?” 赵元摇头:“海水浴场回来后我就上上学打打游戏,没别的事。” 陈仰把黏在手上的碎蛋壳弄掉:“那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赵元不明白陈仰为什么问他这个问题,他笑得开朗,“大概就是一边上学一边做任务,毕业后一边工作一边做任务。” “如果我能一直不挂,那我解绑身份号以后就会一边工作一边找对象。” 陈仰挑眉,这孩子活得挺明白的,他说笑道:“你找对象还不容易啊。” “我要求高。”赵元正经脸。 陈仰跟赵元聊起来。 水池边伸过来一条腿,踢了踢陈仰。 “赵元,你出去陪文青吧,他一无聊就要上房揭瓦。”陈仰对快要把家里户口本信息告诉他的赵元说。 赵元闭上嘴巴放下鹌鹑蛋,踩着单身狗的优雅步伐离开了厨房。 . 陈仰把剥好的白胖胖鹌鹑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手肘碰碰身边的人:“你别再洗青菜了,我们四个人够吃了。” 朝简将塑料菜篮捞起来放一边,接过陈仰手里的一大碗鹌鹑蛋清洗。 陈仰听着客厅里的声音,忽地说道:“靳骁长是为了文青留下来的啊。” “不是,他是想研究虚拟世界。”朝简说。 “……”陈仰不解道,“那他为什么要跟文青绑定身份号?”一绑定就等于把自己的退路交给了别人。 朝简关掉水龙头:“我不是他,不知道他的想法。” “哎,我也就随口问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像文青说的,成年人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陈仰刷手机,青城的偏远乡镇有不少,本地人口差不多是六百万上下,也许有其它通关的任务者出去了或者留在这里。 谁知道呢。 这跟他们没关系,他们要有自己的路。 . 火锅烧开的时候,文青举着手机说:“看到没?有蟹棒。” 视频里传出向东的咒骂:“老子堵在高速上面一口热水都喝不到,你给我看这个,是人吗你?!” “噫,你口水都喷上来了,一点都不卫生。”文青把手机一转,镜头从陈仰,朝简,赵元身上扫过。 “那穿黄色卫衣的小子是谁?”向东坐在驾驶座吞云吐雾。 “队友啊,”文青将镜头对着赵元,“来,乖孩子,跟你东哥打个招呼。” 赵元咽下嘴里的半块鸭血,笑容单纯又友好:“东哥好,我是赵元,元旦的元!” “操,这么傻白甜竟然还能完成任务活着出来,欧皇本皇。”向东啧了声。 赵元:“……” 陈仰看文青用火锅刺激向东,一旁的赵元还在配合着吧唧嘴,他在心里叹口气,真相堵在他的心口,他不知道怎么说,什么时候说。 向东他们的阈值没有实物化,不能透过肉眼观测,陈仰必须谨慎些。 陈仰吃火锅吃到后来睡着了。 朝简把他手里的筷子拿出来,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嘴。 文青哼哼:“栗毛,你不对啊,仰哥是奔三的人了,你得多替他想想,别不分昼夜的……” 嘴里被塞了个鱼丸,他阴恻恻地看着赵元。 “文哥,我是为你好,你没看朝简那脸色都变了吗?多吓人啊。”赵元觉得自己太难了,一个是影帝,一个是危险分子,他哪个都不敢得罪。 “来来来,文哥,咱接着吃火锅。”赵元撸起卫衣袖子,站起身捞了个蟹棒给文青。 文青一边腮帮子鼓了个包:“这是最大的蟹棒?” “必须的!”实际都差不多。 “那好吧,我暂时不跟你绝交了。”文青吃掉鱼丸,笑容满面地嘬起蟹棒。 赵元长舒一口气,其实把文青当小孩子对待,相处起来也还行。 “校草,一会吃完火锅记得给我堆雪人,不要忘了喔。”文青咬着蟹棒对他笑。 赵元往椅子里一瘫,神特么的小孩子,我还真是傻白甜。 “汪汪!汪!”桌边传来狗叫声。 “哎呀,忘了我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白白了。”文青把狗抱到腿上,“想吃什么自己点。” 赵元不忍直视。 还有,“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是他和狗通用的吗? 赵元抓了把小山楂离开桌子,边走边打量这栋老屋,陈仰和朝简同居了,家里很温馨,是在过日子。 . 房里没什么火锅味,朝简把陈仰放到床上,给他把空调打开。 被窝里冷冰冰的,陈仰迷迷糊糊地要醒过来,枕边多了一具温热的身体,他下意识抱住。 “刚吃完饭就睡觉对肠胃不好。”朝简把陈仰捞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只能睡五分钟。” 朝简抬起眼帘,不小心晃到房门口的赵元一个激灵,他赶忙体贴地关上房门。 卧槽,四件套是我爸妈那一辈用的鸳鸯戏水! 陈仰和朝简走的是复古风! 其实四件套是朝简选的,因为这是陈仰重置前的喜好。虽然他本人一个字都不信。 朝简微阖着眼,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陈仰的手背。 “这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了……”睡梦中的陈仰发出梦呓,“任务失败就要死了……” “不能死,我想回家……和朝简一起回家……”陈仰不知做的什么梦,手紧紧扣着朝简,牙关咬得咯吱响。 “哥哥别怕,有我。”朝简在陈仰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教我成长,我带你回家。 第160章 现实七 陈仰是被朝简咬醒的, 他往被窝里赖:“我睡觉呢,困死了。” “吃饱了就睡的是猪。”朝简咬他手指。 “我哪吃饱了,我就没吃几口……要不是你昨晚拉着我做, 今天下午又拉着我做……”陈仰的眼皮已经黏上了。 末了陈仰又咕哝了一句:“时机到了, 没那么多顾忌了, 不操心阈值了,你就彻底放飞了,现在的你哪里还是亲我一下就不断默念‘克制’的纯情男孩子。” 朝简的面部漆黑:“起来。” “我不。”陈仰卷着被子呼呼大睡。 朝简拉开陈仰的毛衣领子把脸埋进去,微凉的唇在他的锁骨和脖颈之间磨蹭。 “起起起, 我马上起!我现在就起来!”陈仰痒得直推朝简的脑袋,捉他的小啾啾。 结果朝简起来了, 站得笔直。 陈仰:“……” 朝简:“……” “我们真的要节制。”陈仰裹着被子坐起身, “你还在长身体,次数过多会影响你发育。” 朝简:“我已经发育完了。”他用两根手指捏住陈仰手背的一块皮,“另外, 你能不能在说节制的时候,把你的手拿开。” 陈仰一本正经:“我的手跟你姓。”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凑近彼此,吻到了一起。 “哥哥,真要我克制?”朝简扣着陈仰的后脑勺, 炙热地吻他。 陈仰半垂的眼一掀, 眼角因为情动而微红:“你说什么?” “我说,床老了,禁不起我们折腾,我们去地上。”朝简抱起他下床。 . 客厅里,文青突然把拖在嘴边的小半根宽粉吸溜进去:“校草,走, 咱撤。” “啊?”赵元吃得正香呢。 文青唉声叹气:“没办法,你文哥的感知能力是天生的,天生就超过及格线一大截。” 赵元咽下嘴里的土豆片,这不是在吃火锅吗,怎么扯到感知能力上面去了? 文青摇摇头:“像你这种不及格的……”他搓圆子一样搓了搓赵元的发顶,“哎,可怜的孩子,听天由命吧。” 赵元:“……”这饭不能吃了,有毒。 “文哥,我上你的车,是因为你说要带我来找陈仰。”赵元讲道理,“我还没和他好好说一说任务的事呢。” “找了啊,你不都在他家坐着了嘛,任务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咱不做智障,咱靠自己。”文青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兴奋道,“下楼去咯!玩雪去咯!” 赵元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玩不了,雪虽然比我们来的时候大了一些,可是地上的积雪还不厚,堆不了雪人。” “那就散步。”文青将外套的拉链拉到顶,抄起厚厚的刘海扣上毛线帽,露出饱满的大脑门,一双小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乖乖的脸上尽是智慧的光芒,“雪中散步有益于我们反思,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年眼看就要到头了,这一年我都做了什么,哪些事是做对了的,哪些是做错了的,明年的我能不能比今年的我……” 赵元看着文青额头的乌黑胎记,再看他不停张合的淡粉色唇,人都傻了。 文青念完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绅士又高雅的装逼:“校草,我们探讨一下人生?” 赵元的白眼快翻到天花板上面去了,拜拜了您。 . 八点多,陈仰从房间出来,边走边拽毛衣领口遮挡脖子里的密密麻麻吻痕:“人呢?回去了?” 桌上的火锅早就已经凉透了,文青和赵元都不见人影。 “楼下。”朝简撕咬着奶片的包装袋。 陈仰走到阳台拉开玻璃窗,冰冰凉凉的雪花飞了他一脸,他伸手抹掉又有,索性就穿过一片碎白往下探头。 文青整个人大字型躺在树下,赵·工具人·元站在旁边拿个树棍拍打树枝。 树上的雪扑簌簌掉下来,它们在半空中纷纷扬扬了一小会就尽数覆在文青身上,他每次都开心地哈哈大笑,像个玩闹的小孩子。 陈仰扭头看身边的朝简: “任务者的记忆全是假的是吧。” “没有二次重置的都是真的。”朝简说。 陈仰眨眼:“那文青重置过吗?” “没有。”朝简说。 陈仰把视线放回楼下嬉笑的人身上,他倒是很希望文青的人生经历都是假的…… “其实以文青的情况,很容易被规则利用。”陈仰含糊道,亲情爱情友情都是素材,文青虽然只占了一样,但他那一样却在他的世界划下了无数道口子,一个幻境就能让他痛不欲生。 “或许是免疫了。”朝简不关心文青的成长背景,他只是从口中吐出了几个字。 陈仰愣了愣:“免疫了啊。” 像朝简对镇定剂免疫,是因为注射多了,身体形成了屏障。 那文青能免疫的话,说明他的童年被规则利用了很多次,情感上面渐渐就激不起反应了,很有可能还当成一种“乐趣”。 陈仰关上玻璃窗阻绝了风雪,脸上跟头上还是湿的,他接过朝简给的奶片丢进嘴里,舌尖裹着吸吮淡淡的甜味。 裤腿被一股力道扯住,陈仰垂头看看小白狗,他忽地想起来什么,小跑着回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响了十几秒才被接通。 陈仰不等那头的武玉说话,就先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里没声音。陈仰嘴里的奶片快要融化了,他蹲下来摸小狗,武玉醒来的第二天就出院离开了青城,据武叔说,她现在在扶城上班。 手机一直在通话中,武玉也一直没出声。 陈仰蹲到腿麻的时候,武玉才给了他一个回答:“不回来了。” “那叔跟婶……”陈仰抓着朝简伸过来的手,慢慢站起来。 武玉道:“我很快就会进任务,出不来。” 陈仰感觉麻掉的那条腿像是在被很多细针戳,刺刺的疼。武玉一死,武叔武婶就会忘了她,之后说不定会被安排新的儿子女儿,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03呢?”陈仰说,“它是你对象送给你的。” 那头静了片刻,响起武玉平平淡淡的声音:“随便吧。” 武玉没挂电话,陈仰摒住了呼吸。 几秒后,电话里再次传来武玉的声音,她喊了陈仰的小名:“早早,如果可以的话,给它找一个能让它住得久一点的家。” 顿了顿,武玉轻轻笑了一声:“祝好。” 没说再见。 因为不会再有见面的时候了。 一股沉甸甸的怅然涌上陈仰的心头,武玉现在的样子让他想到了小哑巴和乔桥,死亡来临前的征兆是——没有生存意志。 电话挂了。 陈仰放下拿着手机的手,他的腿已经不麻了,刺疼感却没消失。 老早他就知道这条路上的人会越来越多,也会越来越少,走到最后回头一看,一路上全是鲜血和孤魂。 陈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有朝简在他身边,他也会像武玉那样,不指望了什么都不想了。 因为不止是武玉,陈仰也知道她的直觉不仅是直觉,多个细碎的信息都透露出了真相。真实世界灭亡了,大家没有了,小家也没有了,这对于他们这群想要回家的人来说,无异于是致命的伤害。 陈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神变得哀伤又坚定:“武玉把03托付给我了,她希望我给它找好下家。” 朝简咬着奶片看陈仰,没有想要开口的迹象。 陈仰也没指望朝简能给出什么建议,他抿嘴:“我想想……” 最后一关随时都会降临,他通关了就回不来了,不通关也回不来了。小狗的去处是个问题。 陈仰沉吟了一会:“给文青吧,他挺喜欢03的,你说好不好?” 朝简:“随你。” “不过他有养妮妮,”陈仰自顾自地说,“万一妮妮跟03相处不来怎么办?可除了文青,其他人好像都不太合适,向东那家伙糙得很,照顾自己已经尽力了,画家重度洁癖……” 陈仰唠唠叨叨,字里行间透着老父亲嫁女儿的惆怅和担忧。 朝简一脚踢开小狗的玩具鱼。 “还是文青吧,晚点我问问他,要是他那边不方便,我再找别人。”陈仰发现朝简在对小狗放冷气,他疑惑道,“你在干嘛?” 朝简皱着眉头看他:“不要明知故问,哥哥。” “我养了03半年,有感情了。”陈仰勾上朝简的脖子,“好了,吃什么醋啊,别吃了,我们回去吃火锅,我饿了。”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陈仰的手臂拉扯得有点费劲,“你不是说你已经停止发育了吗?” 朝简微弯腰让他勾着:“我有时候会撒谎。” 陈仰:“……” 嗯??? “你真的变了。”陈仰回到客厅,“你去德国前不会跟我说这种话。” 朝简吻他耳朵:“变了也没变。” 我用药物克制了我的暴力,可我还是多疑,占有欲不正常,神经质,敏感,偏执……以及爱你胜过我的生命。 希望你不要丢下我,我保证我的口袋里永远都有药。 . 火锅重新烧起来,陈仰等锅开了就放一点娃娃菜进去:“一会我们也下去吧,这场雪可能是年前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 朝简捞了几个鹌鹑蛋放到陈仰碗里:“你不累?” “不啊。”陈仰说,“你累了?” 朝简还没说完,陈仰就给他夹了一筷子羊肉:“多吃点。” “我不累。”朝简的腮帮子一抽。 “知道知道。”陈仰又给他找虾滑,“吃多了才有力气干活。” 朝简:“你是活?” 话音刚落就没踹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像夫妻间的小情趣。 “先就这些,”陈仰把漏勺搁在边上,“吃吧。”他单手托着脸,桌底下的脚又碰朝简,“看着我干什么,吃啊。” 朝简默默吃起碗里的食物。 陈仰夹娃娃菜的时候,放在桌边的手忽然被握住,他不明所以地看向身旁的人。 “出去了,我们还像现在这样。”朝简垂着眼眸,握着他的手修长有力。 “不会,”陈仰迎着朝简瞬息间变得阴暗慌乱的气息,笑着说,“我们会比现在更好。” 解绑了身份号,远离了死亡,那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朝简周身的躁戾消失无影。 陈仰吹吹嫩白的娃娃菜:“进最后一关前我会有预料的吧,我的直觉还可以。” 朝简不快不慢道:“最后一关需要报名。” 陈仰的嘴已经碰到了娃娃菜,他听到朝简这么说,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报名?” “去康复院?”他把夹在空中的娃娃菜放回碗里,手撑着桌沿看朝简,“你不是说当初我死了以后,你就直接进最后一关了吗,你没报名啊。” “被报名,只有通过了才能进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朝简拉了拉他的衣角,“坐下。” 陈仰坐回去,手撑住额头喃喃:“那你要提前跟我说,我好跟大家告别。” 火锅的热气弥漫到陈仰眼里,他被熏得眼眶有点涨热,一块娃娃菜被送过来,他张口吃掉。 “娃娃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陈仰刚说完,嘴边就多了一根莴笋条。 接下来陈仰就负责张张嘴,朝简喂他这个喂他那个,直到把他的肚子喂圆才罢手。 . 这一晚文青没回对门的家,他在陈仰那过夜,赵元也没回去,两人睡一个屋。 文青的小皮箱里是他的生活用品,大皮箱里全是送给陈仰的雨衣。 陈仰把雨衣码在了衣柜里,一盒挨着一盒,一层挨着一层,像极了爱情的样子……屁嘞。 “你说文青买这么多干什么,又不能当饭吃,会过期的吧,我们绝对用不完。”陈仰把衣柜的门拉上。 靠在床头数奶片的朝简道:“我尽力。” 陈仰:“……”他看了看堆成小山的雨衣,杀了我吧。 隔壁房间,赵元坐在书桌边跟室友们发微信,说他在朋友家里,今天晚上不回学校了,还说如果他明天上午回去晚了,就让他们帮他点个名。 室友们一个劲地骂他狗。 -谈女票了都不说,现在开房了。 -需要咱哥几个帮忙打掩护了才说。 -呸! 赵元发语音:朋友是男的! 群里静了一两分钟,三个室友纷纷发来信息。 -什么也不说了,兄弟,我们支持你。 -我们支持你。 -支持你。 赵元重重把手机按掉,神经病。他薅了薅一头清爽短发,手放下去的时候随意拉开一个抽屉。 入眼是一个银色小箱子。 这箱子在电影里很常见,算是标配,赵元脑洞里的螺旋桨自动转了起来,他拎出箱子:“我要的人呢?” 赵元把声线压低,眼睛往左后方一扫:“人我带来了,我要的货呢?” “货在这,人给我。”他又变回自己正常说话的声音,手敲敲箱子。 “我数到三,我们一手交货,一手交人。” “一,二……” 赵元才做出一个口型,就听到一声:“砰!” 那声模拟的枪响是从赵元身后发出来的,他回头看抢先一步的文青。 文青吹吹指尖,邪魅狂肆地笑了起来:“耍我,嗯?” 赵元:“……” “哥,我错了。”他秒认怂。 文青很不高兴:“校草,戏演一半的人,我会诅咒他被带绿帽。” “别!”赵元突然用手比成枪对着他,“砰砰砰。” 文青捂住胸口,不敢置信地后退了几步:“你……” 赵元又补一枪。 文青还没倒下,他继续摇晃。 “哥,差不多行了,你有点过。”赵元满脸黑线地诚恳建议。 “过了吗?”文青为难道,“我没办法啊,我刚洗完澡,倒下去不就把睡衣弄脏了嘛。” 赵元:“……”我还是下个好玩的游戏吧,今晚怕是没法睡了。 赵元把箱子放回里的时候,耳边冷不丁地响起劈里啪啦声,他懵逼地转过头看去。 箱子开了,地上有一片亮晶晶的东西。 “好好好好多钻石。”赵元结结巴巴,“文,文哥,你快来看啊!” “哦豁。”文青踢掉棉拖上床,语气词跟他的行为不配套,他没什么兴趣。 赵元说:“箱子都没扣上锁,钻石一定是假的吧。”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是另一个答案,这些五颜六色有大有小的彩钻不像是假的。 “卧槽,怎么办啊文哥,我去喊陈仰?”赵元不敢碰钻石,他怕自己手上的汗把它们弄脏。 文青嫌弃道:“捡起来放回箱子里啊,傻孩子。” 赵元赶忙弯腰捡钻石,他第一次见到真钻,而且还这么多,天知道这对他的人生观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以他对陈仰和朝简的了解,钻石一定是朝简送给陈仰的。 要了命了,可千万别有哪个沾到灰。赵元是真的怕朝简,那家伙现在不用拐杖了,病情似乎也重新得到了控制,整个人看起来和气了不少,然而却更可怕了。 你想想,一只叫得很凶的狗很吓人,当很凶的狗突然不叫了,那有多恐怖? 赵元只是打个比方,朝简不是狗,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王者,少惹为妙。 片刻后,赵元把抽屉推回去,他惊魂未定地擦了一把汗,转头的时候被口水呛到:“你干嘛脱衣服?” “我习惯裸睡。”文青把小星星睡衣的最后一颗扣子解开。 “嘭——”赵元同学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文青如愿以偿地跑下楼滚起了雪球。 赵·工具人·元把雪球变成雪人。 小狗在雪地里打滚,一身白毛几乎跟雪融为一体。 陈仰在抓灌木丛上面的白雪,他没戴手套,手冻得发紫,指甲都是乌的。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陈仰羡慕地看着朝简的冷白皮:“一白遮三丑。” 朝简:“……” “阿仰,看招!”不远处的文青丢过来一个雪团。 陈仰偏身闪开,电光石火间还了他一个。两人打起了雪战。 这样轻松热闹的氛围像是一场梦境,而且时间很短暂,说醒就醒了。 陈仰玩累了就被朝简背上楼,文青躺在赵元给他堆的一群小伙伴们身边,他张开手臂做出一个拥抱它们的手势,闭上眼笑得天真无邪。 “不就是雪人吗,怎么开心成这个德行。”赵元嘀咕了句,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发给文青。 陈仰回家泡了一杯热茶捂了捂手,他摊开笔记本翻到最后,补上校园那个任务的队友们,以及死亡存活情况。 校园—— 新人:曾进,杨雪,吴玲玲,黄雨,王阳,张全亮,林承业,刘小容等十四人。 老任务者:钱秦,钱汉,文青,靳骁长,白棠。 生存者:文青,靳骁长,钱秦,曾进,白棠,杨雪,吴玲玲。 陈仰写下最后一笔就把笔帽套上,心不在焉地转了几下笔,他把笔记本翻到前面,一直翻啊翻,停在文青留下痕迹的那一页。 文青的字跟他的性格相反,一笔一划很工整,他做的任务太多了记不清楚有多少,所以他就随意写了十五个。 对,十五个。 因为他说要做记录任务最多的那一个人。他的签名是:做人最重要的是…… 文青后面是赵元,他也写了自己的任务,一共两个,但他的风格罗里吧嗦,两个任务都写了好几页,大半是他的心理活动。 赵元在笔记的末尾写下的签名是——开心。 他用签名回答了文青。 陈仰把笔记本合上,摩挲了一会封皮,他要不要把这本子带进最后一关? 要不还是不带了,留给向东他们吧。 陈仰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他死在了最后一关,本子就跟他一起没了,不如留下来,留给需要它的人。 毕竟它是现实世界的东西,能作为一个媒介让任务者们回来后取得联系。 房门突然被打开,朝简阔步走进来,手里抱着丑不拉几的花盆。 “怎么……”陈仰的话声戛然而止。 花苞竟然张开了一点点,露出一线浅黄。 是黄花啊。 小黄花。 陈仰愣在了椅子上面:“这是不是说我要出发……” “要‘被报名’了。”朝简打断陈仰,“你被审核的那段时间我会陪着你,最后一关不行,最后一关只能你自己进去。” “所有任务者的最后一关都是单人任务。”朝简低声道。 陈仰想问报名审核相关,但他看出朝简的情绪不对,他就没有问,只是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朝简把花盆放到桌上,他蹲下来握住陈仰的手,冰凉发白的脸蹭上去:“不着急,还有点时间。” 陈仰看一眼花苞:“花全部绽开的时候,就是我的阈值突破临界点进最后一关的时候吗?那我要把它带着?” “不用,明天丁会春会来把它拿走。”朝简抓起陈仰的双手,让他抱着自己的脑袋。 “你要对我有信心。”陈仰抚摸朝简的耳朵跟栗色发丝,“你都准备那么久了,也对我一再考察过,没事的,我保证。” 朝简没反应。 陈仰拍拍他绷紧的后背:“要跟哥哥拉钩吗?” 朝简一愣,过了好半晌,他慢慢勾住了陈仰的小手指。 第161章 现实八 丁会春是在第二天下午快四点的时候过来的。 当时天色已经有点暗了, 陈仰站在阳台的柜子前整理里面的杂物,小区里突然传来机车的轰鸣声。 宛如一头凶猛的老虎闯入这片老城区,咆哮着展示它的威严和雄风。 陈仰把手里的旧鼠标垫塞回柜子里, 他几个大步冲向护栏边沿, 视线往下探去。 一辆黑色机车逆风而来, 车型的线条流畅而冷酷,所过之处泥雪飞扬。 机车停在楼下,女人摘下头盔,扬起干瘦的脖颈, 甩了甩一头枯黄长发,她翻身下来, 动作潇洒利落, 整个人像是自由旅人和囚徒的合体。 陈仰不禁感叹,丁会春真是个奇女子。 丁会春这趟来没带她的长烟斗,只在身前斜挎了个黑包, 用来装盆栽的,她踩着黑色皮靴上了楼,敲响陈仰家的大门。 “朝简呢?”丁会春看了看穿一身家居服的陈仰。 “在炖汤。”陈仰带上门给她拿棉拖。 丁会春闻着从厨房飘过来的老鸡汤味道:“……他会?” “会啊。”陈仰说,“最早的时候他确实不行,后来就会了。” “他以前连米饭都煮不熟。”丁会春看着陈仰。 陈仰也看着她, 眼神有几分迷茫。 “不重要。”丁会春换上棉拖, 拿掉黑色斜挎包随意丢到鞋柜上面,她瞥瞥用一双琥珀色的小眼睛好奇地瞅着她的小白狗,“这就是03?” 陈仰回了神:“对。” 丁会春说:“我对狗毛过敏。” 陈仰还没做出反应,就听她说:“不过这感觉不坏。” 丁会春进了客厅,陈仰见她弯腰抱起小狗,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止是幸福跟快乐感才会让人觉得自己还活着, 难受跟不舒服同样也可以。 . 丁会春记得朝简笑着和队友们打招呼的情形,也见过他斩杀怪物的狠厉,坚持背起尸变的队友的不放弃,却没见过他系着围裙切姜丝的样子。 还别说,挺像那么回事。丁会春在厨房门口欣赏,正当她准备拿出手机拍两张的时候,朝简侧身看她,手里的菜刀被他一甩,刀刃立在了砧板上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丁会春灰白的唇抽了抽:“您继续。” 客厅里,陈仰扎起腰果的袋子,他看到丁会春从厨房那边过来,瘦得像麻秆的长腿迈得很大,像是走慢点就会被抽。 “怎么了?”陈仰问道。 “你男朋友做饭的时候怪害羞的。”丁会春从果盘里抓了一把原味瓜子。 “……”陈仰把垃圾篓放到她面前,坐在她旁边陪她嗑瓜子。 聊了一会,陈仰知道丁会春以前的身份号是02117,他的一些队友也是她队友,譬如文青,郑之覃,乔小姐,香子慕。 丁会春跟他们都是有过一两次合作的普通队友,不是交情很深的战友,做完任务出来以后没有交集。 “每个任务里的成员重复的几率不大,”丁会春说,“我们之所以有这几个共同队友,是因为大家都二次重置了,有过比较多的队友。”她更改道,“除了文青,他是个例外。虽然他没重置过,但他的任务量比很多重置过的都要多。” 陈仰点了点头,他跟丁会春有共同队友,然而他们却没合作过。他问道:“你有没有被重置?” “有。”丁会春云淡风轻,“我第一次停在第三十二个任务,第二次是在第九个任务里遭遇队友背叛,朝简救了我一命,之后我做了十来个任务通关。” “有烟吗?”丁会春紧接着问。 陈仰去拿了烟盒跟打火机过来:“任务做多了是什么感受?” “没感受,吃饭喝水一样。”丁会春拨开烟盒,“朝简跟你说了我的身份吧,我手里有份名单。” 陈仰的呼吸一顿。 “通关者的名单。”丁会春捏住一支烟放在鼻子前面闻闻,“具体不能说,违规。” “其实‘阈值’这个词也不能提,我们能告诉你也是因为找到了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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