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在一张桌上,面前摆着可口的菜肴。 向东一口烟一口酒,白棠看着他,桃花眼里泛着泪光,小白兔乖乖。 陈仰垂头看桌底下的手机,坐在他旁边的画家发过来一条信息。 画家:你尴尬吗? 陈仰:我还好。 画家:我也还好。 陈仰:其实我有点尴尬。 画家:其实我也是。 第155章 现实二 凤梨就是在这尴尬的节骨眼上过来的, 更尴尬的是,他有他老大家的钥匙。所以他是直接开门进来的。 进来以后……嗯,就…… 凤梨看着桌上的四人, 老大, 想跟老大旧情复燃的初恋白棠, 老大想睡却没睡成最后成了中国好战友的陈仰,以及关系不明的长发美人哥哥。 我的妈呀,什么情况??? 凤梨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他一只手维持着摘小红帽的动作, 一只手上还挂着大门钥匙。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他应该在过来前给老大打个电话的。要是打了就不会赶上这局了。 这迷人的修罗场风他怕啊。 凤梨抽抽鼻子, 不过桌上的菜好香好好看,尤其是那盘虾,完全就是按照他最喜欢的样子长的, 他心里的小鹿开始乱撞…… 冷不丁地察觉一道视线投过来,直直瞪着他手里的药匙,像是要瞪出两个窟窿,他心里的小鹿瞬间躺尸。 “是这样的,有一回东哥收拾完一票搞事的受了伤回家, 当晚他喝多了胃出血, 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和他家都已经快长毛了,后来我们就要他给我们配了一把钥匙,我们隔三岔五地上门送点大米和菜,顺便给他整理整理……哈哈,单身狗过日子就是这么……”凤梨解释不下去了, 因为白棠用一种感激又羡慕的眼神望着他,那颜,那看一坨翔都能充满深情的桃花眼……他死了。 总之就是尴尬爆棚。 “先吃饭!”向东把烟头碾在桌上,颇有一股一家之主的风范。 凤梨摘掉小红帽把软趴趴的头发抓起来,他觉得老大像是古时候的大老爷,坐拥万贯家财和三妻四妾。当然,仅仅只是像而已。 事实上这一桌只有老大的前任。 “仰哥,这是吃的哪一顿啊?”凤梨轻车熟路地上厨房了碗筷过来,一屁股坐在了陈仰身边。 陈仰说:“晚饭。” 凤梨拿筷子的手一抖,他还以为这是迟来的午饭,结果竟然是晚饭!天还没黑呢。 “我来的不是时候。”凤梨小声嘀咕。 陈仰在心里叹气,谁不是呢,他只是想来找向东喝酒,谁曾想这么热闹。 餐桌不小,五个人坐得开。陈仰和白棠都没动筷子,他们今天中午才做完任务,并且都没怎么休息,精神状态一个比一个差,根本吃不下。 向东下午一点多才吃的午饭,这会儿不饿,他只是翘着二郎腿喝啤酒,胡子没刮的脸上一派深沉忧郁。 画家有在吃菜,但他的吃相极度优雅斯文,咀嚼食物的时候嘴都是闭着的,发不出什么声音。 桌上只有凤梨一个人吃得贼香,他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怎么都没人说话?要不他找个人聊聊?找谁呢?长发美人的画风太特别了,一看就是豪门贵公子,不是他这个小市民能凑上去的,白教授会让他成为花痴,他真的吃那一款没办法。 凤梨瞅瞅剩下的两个选择,老大在装逼,还是仰哥吧。于是他不假思索地问道:“仰哥,朝简还没回国吗?” 撑着头的陈仰微微偏过脸,看向他。 凤梨心里咯噔一下,真是什么不找偏偏找死,他赶紧给陈仰拎了一个大虾:“你吃这个!” 陈仰瞥瞥碗里的大虾:“好吃吗?” “好吃的!”凤梨看陈仰捉住了虾,他不禁松口气,好险。朝简快点回来叭,他想吃狗粮。 . 凤梨最近用他的老婆本买了个店面,打算卖体育用品,装修这块主要是他自己来,兄弟们会帮帮忙。 今天凤梨超累,他来看老大之前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肚子里没塞多少东西,这会他吃开了,一口气干掉三大碗饭还是意犹未尽,毕竟他在长身体嘛,他要长个子呢。 凤梨矜持地擦擦嘴,托了老大的福,他有生之年能吃到这么上档次的菜,现在估计就是他人生的巅峰时刻了。 哎呀,吃之前忘了拍照发朋友圈了,感觉错失了一个亿。 凤梨一边后悔,一边观察周围四人,他脱口而出道:“一会搓四个头?”说完就想尿遁,搓搓搓,搓个蛋! 向东抓起纸巾盒丢向凤梨,没看现在什么情况?吃饭的时候把脑子吃进去了? 凤梨弱小无助地抱着纸巾盒,桌下的脚轻碰陈仰,哥,救我啊。 然而他仰哥在走神。 “搓头?”画家反应迟钝,“什么头?” 凤梨:“就是……” “你给老子闭嘴!”向东真怕死梨子说是乌龟头,什么破路都敢开车,也不怕把自己摔成脑瘫,他对画家抬下巴,“搓麻将。” “哦。”画家一副涨知识的样子,他将垂在肩头的长发往后撩了撩,“那为什么不是三个头,五个头,而是四个头?” “四个头是指四小时。”旁边回过神来的陈仰说,“通常一小时换一次座位。” 画家恍然:“你挺懂。” 陈仰端起杯子喝口水:“也就比你懂得多一点点。” “那搓吗?我没带现金。”画家说,“需要的话,我让管家送过来。” 凤梨:“……”电影里的那种打开箱子,哗一下全是现金亮瞎眼的场景要重现了吗?这次我一定要发朋友圈! 向东:“……”钻石老王子不是说每天七点前就要睡觉吗?现在又要搓?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妈得,老子忘了自己也是男人了。 白棠: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 不多时,向东把白棠叫到了健身室,他没带人去房间。因为他的房间就一张大床,进去的话会给人一种暧昧的目的性,然而他并不想打炮。 向东打起了沙袋,他懒得屁话,直接等白教授组织好了语言自己开口。 白棠背过身面向墙壁,头轻轻抵着墙:“我中午做完了我的第三个任务……” “陈仰跟我说了。”向东打断他。 “任务背景是在校园里,我们在班主任的时间线里面,”白棠继续自顾自地说,“我重新体会了一次高中时代,出来以后就想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你在市一中,我在职高,我们过的不是一个高中生活。”向东嗤笑。 白棠抵着墙的头往下垂:“可我们是在那时候谈恋爱的啊。” 拳头重砸沙袋的闷沉声响起,一声接一声。直到响了十三四声,沙袋晃动的幅度才变小。 向东大步走到白棠身边,看着对方露在衣领外的细白后颈,快三十的人了还嫩的跟高中生一样,就跟吃了防腐剂似的,他的舌尖在口腔里刮了一下:“糖水儿。” 这是向东当年给白棠取的小名,时隔多年重新叫了起来,只觉得生涩。 然而听的人却像是喝了一勺浓稠的蜂蜜,他前一秒还被甜得不知所措,下一秒就被刺了一刀。 “是不是我上上次和你去酒店开房没办成事,让你产生了心结,我把事办完,你就能翻篇?”向东说。 白棠有个小习惯,他每次和向东吵架生气都会掉头就走,然后不到十秒就回来。 这次他却连一步都没挪。 白棠是个自尊心很高的人,他有他的骄傲和自信,迄今为止只栽过一回,栽得很重,十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早就爬起了,事实上他一直趴在那里,从来就没站起来过。 他一直在等向东回头拉他。这梦做久了,还是梦。 “向东,槟城那回我去找你的时候,我刚做完第二个任务,你不知道我那个任务有多难,我真的差一点就死了,就差一点……”白棠后怕地打了一个冷颤,“所以我那天对你说的每个字都是……我这次再跟你说一遍,我……” 向东再次打断他:“事可以办,但我记得你有精神洁癖吧,这我必须提醒你一点,我这十年睡过了不知道多少人……” 白棠的脸色煞白:“别说了。” “有时候我玩的比较开,所以我不是每个都做防护措施……” “我叫你别说了!”白棠徒然转过身,垂着的头抬起来,一双猩红的眼睛死瞪着向东。 小白兔亮起了变异的爪子,锋利无比。 向东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慌……才怪!他条件反射地把衣领往上拽了拽,挡住脖子,并且往旁边一挪。 白棠走向他。 向东如临大敌地吼道:“你站住!” 白棠走近一步,向东后退一步:“老子让你站住,你听没听到吗?!”他一路退到墙角,“别过来!”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再过来,老子就抽你。”向东弓着精壮的腰,凶狠地威胁。 小白兔还是过去了,爪子却没挠上来,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喉结。 那是他的敏感带,操! 向东不受控地收起了一身戾气,他摸出烟盒,低头叼出一根烟:“白教授,十年太久了。” 这是他很少有的没爆粗口的一次,足够说明他的认真和不可改变。 白棠深知这一点,他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手都抬不起来了,过了许久,他听到自己近乎卑微的声音:“朋友行不行?” 向东维持着点烟的动作,撩起眼皮看他:“你缺?” 白棠摇头:“不缺,但都不是你。” 向东对于白教授的情话无动于衷:“恐怕不行。” 白棠在眼泪掉下来前捂住眼睛,沙哑道:“朋友都不行吗……” 向东语出惊人:“我得了脑瘤。” 白棠错愕地放下手,眼里的泪水冲了下来。 “也不一定就是脑瘤,反正我脑子有病。”向东吐了个烟圈,“不是吐槽,是真的有病,我最近的记忆很混乱,脑子里会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都是我没经历过的,你想看病历本确认一下是不行的,因为我懒得看医生,总之你只要知道我活不久了就行。” 白棠怔怔道:“我也有你说的症状,类似的。” 向东嘴边的烟掉下来,白教授一撒谎就会看鞋面,刚才没有,所以……是真的? 白棠擦了擦脸:“我是今天下午才出现的,和陈先生有关。” . 客厅里 凤梨充当生活小能手,一会给陈仰和画家开电视,一会帮他们洗水果,一会又为画家介绍柜子里的小玩意。 “真的全是假的,这里有好多都是我看着我老大淘的,我还帮着砍价了呢,您别不信,这些加一起都不值您一根发带。”凤梨抿出小酒窝,诚恳道。 画家不那么认为:“每个东西都代表一座城市,很有意义,我的发带跟它们放在一起比较,侮辱了它们。” 凤梨:“……”您是艺术家,您说的都是对的。 他见艺术家还站在柜子前面,福至心灵道:“您喜欢哪个?我让我老大……” 画家道:“君子不夺人所爱。” 凤梨微笑:“好嘞。” 下一秒就听艺术家来一句:“但有一个我有些喜欢。” 凤梨脑袋死机了:“那我……” “我会跟他说。”画家脱掉一只手的一次性手套,他用那只手解下发带,挂在上面的小玉石发出清脆声响。 凤梨吸气,这位不会是想用发带跟老大换小玩意吧?那老大要笑疯了。 不远处的陈仰反着坐在椅子上,他的双眼闭着,脑子里犹如开火车一下没停。 哎,没合作过的任务者死了,他却记得清清楚楚,这样的现象今天又发生了一次,前有武玉的对象阿景,香月,现在又多了一个小哑巴的表哥,他一点都不奇怪了,也猜到了是什么原因。只等朝简回来,让他得到验证。 所以…… 朝简什么时候回来呢,多念念是不是就能早点见到他…… 还有两天就是我生日了,二十六岁生日,陈仰把手臂挂在椅背上面,脑袋靠上去,他迷迷糊糊之间被拍了一掌,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叫。 “趴这儿干什么,要睡就上我房间睡去!” 向东拽陈仰。 “我不睡。”陈仰挥开他的手,“白教授呢?” “在上洗手间。”向东的耳边回响着白棠说的话,他说“我在来的路上睡了一小会,梦到陈先生在爬山,他把手伸向我,叫我抓住他,还喊我小白”。 “老陈,你会喊白棠小白吗?”向东凑到陈仰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说。 “怎么问我这个问题?”陈仰古怪地看了向东一眼,“暂时喊不了,没处到那个份上。”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凤梨刚把头凑过来就被向东敲了个爆栗,他揉揉被敲红的地方,埋怨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眼睛直往从洗手间里出来的人身上瞥。 白棠的额前发丝有点潮,一双眼睛又红又湿,他走到桌前,从抽纸盒里抽了一张纸擦手:“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啊?”凤梨下意识接了一句,他在老大吃人的眼神下快步追上美兔子,头也不回道,“我送送白教授。” 出了门,凤梨跟在心不在焉的男人身后:“白教授,你跟我老大……” “朋友。”白棠说。 凤梨眨眨眼:“朋友挺好啊。”他吃过各种牌子的狗粮,也看过无数狗粮变馊的,有感而发道,“好多人分手了连朋友都做不成。” 白棠愣神了片刻:“也是。” 凤梨看他不按电梯,就帮他按了一下,很友好地给他打气:“白教授,我每次生无可恋的时候都会跟自己说,振作!振作!振作!” 白棠浅笑。 凤梨无声尖叫,神颜啊,绝对的神颜,除了朝简,没人能和他一战! 电梯开了,白棠抬脚走了进去。 “日子还是要过的啊!”凤梨在电梯门关上前喊了一声,他没看见白教授是什么表情,肯定又对他笑了,他用两根手指并在一起往嘴边送,像模像样地做出抽烟的动作。 虽然凤梨还没受过情伤,但他的人生伤到了,自从做完任务出来以后,他不点那个臭臭的熏香就睡不着,衣服上都是那个味道,吸毒一样离不开,一离开就神经兮兮,仿佛周围不是任务者就是Npc。 可他要开店了。 伤了就想办法缝合,日子要往下过啊,有些事吧,该来的总会来,不能因为无望就在原地干等着吧,得往前走,你走了才有可能看见出路。 . 白棠一走,氛围就变得轻松了起来。 陈仰拿着来向东这儿开的第二罐啤酒,大口大口往嘴里灌。 向东没跟两个老队友透露自己脑子有病的事,因为时机不对,其中一个老队友严重缺养分快烂掉了。 “大哥,喝慢点,没人跟你抢,你晚上留我这?”向东看看快烂掉的那位。 陈仰手里的啤酒晃了晃:“不。” “他醉了。”画家说。 向东抖着腿剥花生米:“你又知道了?” 画家拍掉飞到自己身上的花生碎屑,拿出消毒喷雾“嗞”两下:“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老子牙都要酸掉了。”向东受不了地骂道,“你抽的什么风?” 画家收起喷雾:“这段时间我在调理身体,家里的事都没管,画画的也不多,空闲的时候会看点诗词。” 向东:“……” 画家说:“我根据以往的经验做过分析,今年我还有一次任务,会在冬天。” 向东嘎嘣咬着花生米:“我今年应该没了。” 旁边的陈仰不想参与这个话题,他现在很怀疑自己做任务的频率和朝简有关。 画家的手机响了,不是家里人找他有事,是他听的闹钟,现在是他沐浴按摩的时间,他关掉闹钟,指着他看上的小胖鱼挂件,问向东是在哪个城市买的。 向东让他拿去,他没要。 “你把城市的名字告诉我就行。”画家说,“我让人去找。” 向东跟陈仰对视一眼,我们把王老五哄出去吧,我怕忍不住扒了他的衣服吸吸他身上的钻石味。 陈仰:你随意。 向东翻了个白眼,他起身去拿柜子上面的小胖鱼,将它的屁股对着画家。 屁股上有个标签,写着城市名字和日期。 画家理理披肩长发,文邹邹道:“想不到你是这么浪漫的人。” 向东实在没法看一个一米九左右的男人这副德行,他黑着脸把小胖鱼丢到沙发上面:“你他妈能不能说人话?” 画家伸出一根食指,上面挂着一条细细的淡金发带:“这个要吗?” “要。”向·养着东街一群弟兄·需要钱需要很多钱·东被轻晃的一对儿小玉石闪瞎眼。 画家随手把价值一栋房子的发带扔给他:“给我白教授的联系方式。” 向东接住发带的手一顿:“搞毛啊?看上他了?” “我想邀请他做我的模特。”画家说。 不仅是向东,连陈仰都有点意外,这是他们头一次听见画家提出这样的事。怎么?他们不配吗? 画家徐徐道:“我很少画人物,没有灵感,不过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有执笔作画的冲动。” “兔子有什么好画的,一点难度都没有。”向东往嘴里丢花生米,否定道,“不,不是兔子,披着兔子皮,实际是猫,野猫,想当年老子每次都是浴血奋战。 向东猛地反应过来,眼睛瞪着在场的两个一看就没战过的听众:“老子干嘛要跟你们说这些?” 陈仰跟画家:“……”是你自己说的,我们也不想听的好吗? 虽然陈仰是缺经验,但他还不至于找向东要。况且他一个人也躁不起来,得等另一个人回来。 陈仰转而又想,那家伙亲他一下都让他冷静……算了,不指望了,随缘吧。 画家记下白教授的联系方式跟小胖鱼所在的城市,他对陈仰说:“我要走了,你呢,一起?” 陈仰放下捏扁的空易拉罐:“好啊。” “好个屁好,就你这样回去,爬楼都能摔成屎。”向东把绕在腕部的发带拆开,“老子送你。” 画家蹙了下眉:“不能酒驾。” “就你屁事多。”向东脾气火爆地骂了几句,他打电话把跑到楼下买饮料的凤梨叫回来,“你送你仰哥回去,要送到家,等他躺下才能离开。” 凤梨立正敬礼:“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他拿了自己新买的小红帽,认真戴到颓丧的陈仰头上,正了正帽檐:“仰哥,走起!” . 凤梨一直担心陈仰吐,他尽量开的平稳一些。 “仰哥,要不要听点音乐?”凤梨小声说。 副驾驶座上的陈仰摇头。 凤梨不再出声,他认真开车,就在他以为陈仰睡着了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停一下。” “啊?”凤梨赶忙把车停在路边,“要吐啊?我这有袋子,我给你……” 话没说完,陈仰就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凤梨懵逼地探了探头,他看到陈仰直奔广场。 那里有稀稀拉拉的喷泉,还有几个男人和一个喝多了的女人。男的都帅,女的妩媚至极。 隔这么老远,他都闻到了修罗场的味道,真正的修罗场。 不是老大饭桌上那种虚。 然后凤梨就看见陈仰冲进了修罗场。 再然后,女主角靠在了陈仰身上,那几个男的瞬间成了盟友。 凤梨眼看陈仰要吃亏,他火速下车,不忘带上他的新护身符——新指甲刀。 然而事情的发展让凤梨跌破眼镜,架没干起来,那喝多了的女人给了几个怒火中烧的男人一人一个香吻,修罗场就瘪了气。 凤梨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表情:“仰哥,这位姐姐是何方神圣?” 姐姐勾了勾他的下巴:“小酒窝。” 凤梨闹了个大红脸。 “乔小姐,你那几位……”陈仰目送几辆豪车扬长而去,“走了。” “都是忙人,各回各家,万事大吉。”乔小姐把搭在臂弯里的风衣穿上,哪有一点醉意。 陈仰的脸一抽,忘了她是什么段位了。 “今天差点翻车,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乔小姐点一支香烟,“喝一杯?” 陈仰拒绝道:“不了。” 片刻后,陈仰坐在酒吧里,面前是一片灯红酒绿。就他现阶段的状态来说,他对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没有抵抗力。 陈仰深坐在沙发里抽烟。 角落里的凤梨在跟老大汇报情况。 凤梨酥:仰哥在西福广场附近的一家地下酒吧。 凤梨酥:仰哥在抽烟。 凤梨酥:乔小姐要拉仰哥去舞池跳舞。 凤梨酥:仰哥去了!!!!!! 向东一个电话打过来,连吼带骂,震耳欲聋:“那你他妈还在跟我发微信?赶紧跟上去啊,就他那样,长的既爷们又清秀,还不得分分钟被人吃干抹净?” 凤梨立马杀进舞池,他像只老母鸡一样护着陈仰。 “不好意思,我哥有对象。”凤梨拦下一个往陈仰身上凑的小伙子。 当凤梨接连拦截第四个想接近陈仰的人时候,他忍不住大声道:“我哥有对象!” 然并卵,屁用没有。 陈仰穿的毛衣加衬衫,很随意,只不过他因为喝了酒,再加上酒吧里热,他解开了衬衫上面的几粒扣子,露出一小片线条清晰的锁骨和流畅又有力感的脖颈,再配上他很漂亮的圆寸,柔润而黑亮的杏眼,整个人就像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很健康,也很容易勾人食欲。 陈仰没在意周围的视线,他也没跳,就只是在舞池里散漫地晃了晃。 正当陈仰要拉着凤梨离开舞池的时候,他无意间对上了一双狐狸眼。 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陈仰拨开群魔乱舞的人群过去。 那狐狸眼的主人是个少年,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他在和男同伴咬耳朵。 陈仰揉揉太阳穴,看来是他喝多了,记错了,他不认识这人。 于是陈仰转身朝往这边挤得凤梨那走去,他才走了没几步,背后就响起娇嗔的声音。 “嘤嘤嘤,你答应我的,我不管!” 陈仰的身形不自觉地一滞,他回头看那个还在“嘤”的少年。 熟悉的怪异感觉再次涌现,这次比前一次要强烈许多,导致他心跳如雷。 陈仰酒精上头,有点站不稳,他盯着好奇打量过来的少年:“你是不是……” 剩下两个字在陈仰的脑中激烈蹦跳,虽然他觉得说出来很不礼貌,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那么做了。 谁知那少年瞪大眼睛,满脸惊讶害羞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是双性?” 少年才说完,同伴就把他拉走了,临走时还充满敌意地警告了陈仰一眼。 陈仰用力晃头,他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看见了朝简。 假的。 陈仰闭上了眼睛。 . 那晚凤梨和乔小姐把陈仰扶上的车。 陈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凤梨还在他家,小保姆一样给他熬稀饭,拖地,喂狗,还把他的脏衣服洗了。 “仰哥,我得走了,”凤梨解掉围裙,“锅里有芝麻饼,我自己做的,你尝尝哈。” 陈仰打着哈欠:“凤梨酥,你平时的睡眠质量怎么样?” “有熏香就一觉到天亮。”凤梨嘿嘿笑道,“仰哥,说真的,你和朝简是我的再生父母。” 陈仰还没问他熏香够不够,他就跑了。 估计是真的有事忙。 陈仰唉声叹气,就他没事,他去阳台溜了溜,花苞还是花苞。 想到什么,陈仰把小狗抱过来,指着花盆说:“03,这花苞是我对象的命,你不能咬,绝对不能。” 小狗玩他的鞋子,看都看没花苞一眼。 陈仰还是不放心,他给花盆换了个比较高的地方。 醉酒带来的副作用是头疼加乏力,陈仰在家瘫着,偶尔会响起那个嘤嘤嘤的狐狸眼少年,不知道叫什么,下次要是再遇到,他得找人聊聊。 没见过怎么会熟悉呢。 当天下午,陈仰在家里发现了一袋草药,是祛湿气的,他忘了是哪来的了,好像是别人送的? 完了,陈仰抓着短短的头发走来走去,丢失的记忆没捡回来,现在他似乎又遗忘了什么。 陈仰纠结了两天两夜,到了生日当天,他不纠结了。 早上画家给陈仰发了一个188的红包,并且转了8笔88888。 文青和凤梨白棠也给陈仰发了红包。 就向东没发,他是让陈仰来东街,说是能体会帝王级待遇。 陈仰坐在客厅地上撸狗:“下着雨呢,算了吧,我不去了。” “那你打算怎么着?让03给你唱生日歌?”向东说,“来呗,我叫凤梨去接你,顺便把其他人都叫上。” “叫什么叫,大家都知道我今天的时间要用来干嘛。”陈仰咬着奶片。 向东“嘁”了声:“等朝简?” “不然我等谁,圣诞老人?”陈仰把奶片咬碎,抱着狗躺到了地上。 “啧,你当是拍偶像剧呢,他要是能在你生日这天回来,老子直播倒立往鼻子里塞大葱!”向东冷哼。 陈仰把手机丢一边,脸埋进小狗软乎乎的白毛里面。 “我们先睡会,醒了说不定就……”他没往下说,也没想过朝简要是回来了,变傻了怎么办。 小狗舒舒服服地窝在陈仰怀里睡着了,他后来也睡了过去,这次没梦到哪个任务者,什么梦都没做。 晚上快十点的时候,陈仰在客厅看电视,音量被他关了,他只看画面。 所以门口传来锁孔转动声的那一瞬间,陈仰就听见了。 有他家钥匙的只有一个人。 陈仰给向东发了一条语音:向东,你准备好大葱吧。 说话的声音都在颤,他抖着手扔掉手机跳下沙发,连鞋都没穿就朝着门口飞奔过去。 门从外面打开,一股微腥的湿气扑了进来。 陈仰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睛也条件反射地闭了一下,他再睁眼时,他对象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头上扣着同色棒球帽,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拿着家里的钥匙,对他笑。 “我回来了。” 第156章 现实三 陈仰一眼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不会是又出现了幻觉吧…… “砰” 钥匙落在鞋柜上的声音让陈仰整个后背瞬间麻了起来,不是幻觉,不是, 不是幻觉, 他头晕目眩四肢颤栗。 朝简拿掉棒球帽反手带上门, 他将蛋糕放到柜子上面,腾出双手抱起一动不动的陈仰:“怎么不说话?” 陈仰怔怔道:“靳骁长说你变成了傻子。” “假的,他骗你。”朝简微微弓起腰,带着寒气的脸埋进他的心口。 陈仰下意识把腿挂在朝简腰上:“他看我不顺眼, 很不待见我。”像个告状的小朋友。 朝简:“不管他。” “嗯。”陈仰看着埋在他身前的栗色脑袋,还觉得在做梦。 朝简像一个历经磨难的旅者, 跌跌撞撞地爬回到了家, 他深嗅陈仰身上的味道,神情满足又恍惚,我回来了。 玄关静了一阵, 朝简抬起头看陈仰,眼底发红:“想不想我?” 陈仰红着眼和他对视:“想啊。” “那为什么我回来有两分半了,你还不亲我?”朝简嗓音嘶哑着开口。 陈仰正要凑过去亲他,动作进行到三分之二就卡住了,有点不自然:“你放我下来, 这个姿势的难度有点大, 我腰不行。” 朝简:“……”他轻松抱着陈仰抵在门上,目光炙热,“哥哥,你的腰很好,你试试。” 陈仰下意识试了,很容易就亲到了朝简, 他的腰确实……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挺软……? . 先前陈仰跟朝简要么是蜻蜓点水的纯洁亲法,要么是陈仰沉睡不醒,朝简克制又疯狂地撕磨着吻他,这是陈仰在清醒的时候第一次被朝简湿吻,激烈且温柔。 陈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玄关到的房间,又是怎么出现在了床上,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被朝简压在身下…… 然后,朝简抱着他睡着了。 “……”陈仰抿了抿又麻又烫的嘴唇,朝简太会吻人了,他完全被对方带着走,毫无招架之力。 怎么那么会吻呢?陈仰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手脚如同被电流扫过,现在还使不上什么劲。 太可怕了,一个热吻就差点要了他的命,那要是做到最后一步…… 陈仰忍不住想,所以为什么没做? 下一秒他就发现了一个细节,朝简吻完他没让他冷静,也没叫他去洗冷水脸,这是不是说明现在的他不需要顾虑阈值变化了? 陈仰的呼吸有点不顺,压在他身上的人重量不轻,发出的喘气声既沉又乱,很疲惫,像是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过了。 “就睡十分钟,”闭着眼的朝简把陈仰往怀里带了带,侧过脸凑在他耳边说,“等我醒来给你过生日。” 陈仰把手放在朝简头上,指尖穿过他的发丝,一下一下抚动。 房里弥漫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宁静。陈仰的嘴里有奶香,朝简喂给他的,很浓。 朝简回来的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奶片。 陈仰环住朝简的后背,难以自制地收紧了手臂,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关于那些困扰了我大半年的人和事,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我不急着揭开,你希望慢慢来,那就慢慢来,你觉得时候到了,可以了,我就会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都听你的。 一场分别从夏天跨到了深秋,太漫长了,漫长得让陈仰变得脆弱伤感,他不能再和朝简分开那么长时间了。 而且这场分别也让陈仰更加深刻得明白了一件事,活着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和朝简一起活着。 . 十分钟后,朝简睁开了眼睛,他的体内仿佛有个钟表,时间一到就响。 陈仰垂着眼看朝简。 “吃晚饭了吗?”朝简按住陈仰湿润的眼角。 “吃了。”陈仰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肚子给他配音了,咕噜噜响。 陈仰:“……” 朝简跟陈仰四目相视一眼,叹息着翻身去厨房。 十秒后,陈仰反应了过来,他跳下床往厨房跑,路过客厅的时候听见沙发上的手机在震。 陈仰走过去捞起手机一看,他的嘴角抽了几下。现在他才知道,他那会给向东发语音不是私聊,而是直接发到了他们昨天才建的群里。 群里炸了。 朝简回来了多久,群里就炸了多久。 天下第一无敌大帅逼:!!!!!!!!!!! 一元钱:准备好大葱?@阿仰 凤梨酥:我知道我知道,我听见东哥给仰哥打电话,他说要是朝简能在今天赶回来,他就直播鼻子塞大葱。 凤梨酥:东哥追了我一条街,现在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我有生命危险,我的小伙伴快来支援我! 一元钱:酥酥你放心,我的祝福与你同在。 凤梨酥:…… 画家发了一个红包给凤梨,并@天下第一大帅逼:什么时间开直播?我这边看一下,没时间就…… 凤梨酥:没时间就算了? 画家:没时间就让管家录视频。 凤梨酥:…… 凤梨酥:@天下第一无敌大帅逼@天下第一无敌大帅逼 然后群里就出现了一串信息提示。 …… 一元钱:哦豁 凤梨酥:各位,最新消息,我刚才给东哥打了电话,他说他手机出故障了,所以才会一会进群一会退群一会又进群 一元钱:@白教授,这件事你怎么看? 白教授:我不忍心看。 聊天记录太多了,陈仰粗略翻了翻,他一言难尽地退出来,挨个点开私聊他的那几位。 凤梨酥:仰哥!太好了!朝简回来了!你们晚上早点睡啊! 陈仰戳了下列表里的“硬币”头像。 一元钱:阿仰啊阿仰,我要下个月才能回去,不过不要紧,我给你寄了礼物。 一元钱:重逢快乐喔。 陈仰不太敢想文青给他寄的是什么礼物,他点开白棠的聊天框。 白教授发了个晚安的表情。 陈仰看了眼底下的“帅”字头像,不忍直视地点了点。 天下第一无敌大帅逼:老陈,别的我不说了,我就说一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陈仰叉掉聊天框点开最后一个好友,画家给他发了十个红包,他用手背蹭一下鼻尖,今天自己已经收了一个超大红包,这会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点了。 画家突然发来信息:这是祝福红包,十全十美,寓意祝福。 画家:替我像你男朋友问好,提前祝你们小别胜新婚,改日我会登门拜访。 陈仰一边点红包一边想,语文老师说的是对的,诗词果然会熏陶人,看看画家,都被熏文气了。 收完所有红包,陈仰跟画家说了谢谢就把手机关机,直播鼻子塞大葱什么的……放过是不可能的,明天再说。 陈仰走到厨房门口停下脚步,他静静凝望背对着他打蛋的身影,不一样了…… 现在的朝简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天地回转,万物解冰,一抹暖橙光晕照在了融化的冰水上面。 太阳升起来了。 陈仰心头震荡,他控制不住地快步走进厨房,走进朝简的世界。 然后,朝简和晨光都拥住了他。 “我前面的头发戳眼睛,要扎起来。”朝简在陈仰面前弯腰低头。 陈仰捞了捞他的额发:“你把皮筋放哪了,背包里吗?我去帮你拿来。” 朝简:“裤子左边口袋。” 陈仰不假思索道:“那你怎么不把头发扎好?” 朝简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陈仰火速给他扎了个小啾啾,干咳了几声:“我感觉我好像是一个不太懂浪漫的人。” 朝简:“‘感觉’,‘我好像’,‘太’,这几个字……” 陈仰:“怎么?” “去掉。”朝简的口中蹦出一句。 对象十分冷漠严厉,陈仰虚心接受,他慎重地说道:“那我试着改改。” 朝简道:“你改不了。” 陈仰:“……” 锅里的水开了,朝简把锅盖揭开,他拿起大半筒面条,抽出一些放进锅里:“不懂就不懂。” 陈仰看朝简用筷子拨面条:“所以你不在意的是吧?” 谁知朝简不咸不淡地来一句:“我在意。” 陈仰再一次吃瘪。 “记得哄我就好。”朝简说。 陈仰的耳根有点热:“那你还会走吗?” 朝简摇头。 陈仰的视线停在朝简握筷子的手上,思绪一点点飘散了开来。靳骁长说新药的后遗症重,朝简的情感被药物控制得过了头,人会变痴傻的时候,陈仰心里是不怎么信的,他觉得朝简会回到最初的时候,也就是药物失去药效前的那个阶段,喜怒哀乐全都藏起来,不会有什么情绪起伏,就像一头蛰伏在海洋最深处的怪物,随时准备跳出来咬碎试图接近他的同类或异类,他拒绝日光和温度,孤独地沉于海底。 朝简也有可能比那个阶段还要死气沉沉,没有半点鲜活的气息。 然而陈仰没料到情况跟他想像的刚好相反,朝简变得有少年感了,也有烟火气了。 朝简很努力的回到了他的身边。 准确来说,朝简又一次从深渊里爬出来,踩过无数挣扎站在了他面前。 陈仰抹了一把脸,喉头艰涩:“你煮面的时候,我这么在边上看着,你会不会觉得我黏你?” 朝简往锅里放小青菜的动作蓦地一顿,他一言不发地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陈仰感受到了朝简的情绪变化,他有一点慌:“怎么了?” “你曾经给我煮面,我就像你现在这样,你说我黏人。”朝简的脑袋偏向陈仰,眼神偏执又委屈。 陈仰半晌说:“我忘了。” “嗯,我知道。”朝简继续放小青菜,他伸过去一只手。 陈仰会意地牵住,他很想问,我以前对你好吗?话到嘴边又不敢问了。还是等朝简告诉他吧。 “对了!”陈仰一把抓紧朝简的手,“靳骁长给我看了你治疗期间的视频,我看到你……” 朝简的面上极快地掠过一丝阴鸷:“那都是以前的,我这次没有受伤。” 陈仰记得视频里的朝简用力撞墙,撞得头破血流,满脸都是血,他一边白着脸回忆,一边看朝简的额头,没伤疤。 站在他面前的朝简只是眼窝深陷,面部瘦了一大圈。 陈仰仔仔细细地把朝简看了一遍,他还是不放心地扒着对方的运动外套,手还伸了进去。 伸进去以后陈仰就滞住了,想拿出来,手指却已经蹭上了朝简的腹肌。 朝简的气息一下子就重了起来:“我真没有受伤。” “我上网搜过,狂躁型人格障碍会伴有暴力倾向,习惯性的暴力,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陈仰说,“你治病的时候……” “我有克制。”朝简捉住他的手。 陈仰不信,无论是朝简痛苦治病的视频,靳骁长的形容,还是网上的病人自述,他都能得出一个结论,发病了是没有理智的。没理智的人怎么克制自己?做得到吗? “睡前我要洗澡,你跟我一起,我让你检查。”朝简捏他手心。 陈仰的脑子里“轰”地炸开了花:“那……行吧。” 朝简的喉结滚了滚:“嗯。” 锅里的长寿面被捞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要糊了。 陈仰接过朝简递的筷子,恍惚着问他:“你有没有吃东西啊?” “不记得了。”朝简坐在他旁边,“你先吃,剩下的我吃。” “行。”陈仰拿着筷子搅几下面条,他印象里不是第一次吃长寿面,具体什么时候又想不起来了。大概也是他遗忘掉的那部分内容里面的吧。 陈仰捞起一筷子面条送到嘴边,他吹了吹张嘴吃掉,陌生又熟悉的味道让他眼眶一湿:“丁会春说你以前开朗,爱笑。” 朝简的长腿勾着他的脚:“那时候刚开始做任务,还不够成熟。” 陈仰愣住了。 “吃面。”朝简一只手搭在他的椅背上面,指尖捻他后颈。 陈仰吃两口面,继续看他。 “很想知道我以前做任务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朝简看着他的眼睛。 陈仰点头。 “我说一千遍一万遍,都不如你亲自看一眼。”朝简说。 陈仰鼻子发酸:“我看不到了,时光不能倒流。” 朝简充满深意的目光锁住陈仰:“你如果很想看,也许就能看见。” 陈仰面露不解。 朝简扣住他的后脑勺,示意他吃长寿面。 陈仰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半面条,剩下一半朝简吃了下去。 面吃了,还有蛋糕。 陈仰其实是不过生日的,今年他的朋友送了他红包和祝福,对象也从国外飞回来了,他有种自己被彩蛋砸了一身的感觉。 蛋糕是一个……大奶片形状,上面刻着一个太阳。 陈仰晕乎乎地看着。 朝简插了一大把蜡烛,刚好是二十六根,他一一点燃,烛光照着他惊为天人的面庞,犹如一副笔触柔和的画卷。 作画的大师刚改变风格还不是很熟悉,有几处还有之前的冷戾痕迹,不过不影响整体感觉。 睡醒了的小狗摇着尾巴从阳台跑过来,不停地往上蹦跳。 朝简没把小狗拎走,也没理,他把彩虹的生日帽戴到了陈仰头上:“许愿。” 陈仰狐疑道:“是不是少了一个环节?” 朝简:“没少。” 陈仰坚持道:“少了吧。” 朝简比他更坚持:“没有。” 陈仰有点动摇了:“没有吗?” “嗯,没有。”朝简前一秒说完,下一秒就听陈仰道,“少了生日歌!” 朝简面无表情。 “算了,我开视频吧,凤梨酥会给我唱的,他唱歌很好听。”陈仰说着就要去拿手机,他刚走了两步,耳边就想起了少年刻意压低的歌声,很别扭,也很孩子气。 朝简一口气唱完。 桌前一片寂静,陈仰和狗都看着他。 朝简掉头就要走,陈仰拉住他说:“好听的,真的,你唱的很好听,不信你问03。” 小狗:“汪汪!” “听到了吧,它说是的。”陈仰认真说完,顿了顿,小声喊朝简的名字,“哥哥要许愿了。” 朝简转过身看他。 陈仰于是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愿望。 ——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走到终点,回家。 . 陈仰把蛋糕上面的太阳全部切给了朝简,如果可以让他快乐起来,陈仰愿意拿出所有。 朝简看着小盘子里的金色太阳,久久都没有动弹。 陈仰凑过去:“朝简?” 朝简含糊地“嗯”了声,他拿起勺子挖掉一块太阳送进口中,没有抬头。 “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事情?”陈仰看出朝简已经被一层层回忆包裹住了,他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等对方向他伸手,“现在还是明天?” “今晚说一点。”朝简咽下奶油。 “时机真的到了?”陈仰有多激动就有多忐忑,“文青说靳骁长进校园任务是为了监督我,还要评估我的能力,他出去以后是不是有跟你……咳!” 陈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就着朝简递过来的水杯喝了几口水,缓了缓说:“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确定我适不适合听。” 朝简:“你去阳台把那盆花端进来。” “我给发的照片你都看了?”陈仰利索地跑去阳台,他端着花盆回来说,“看,我发的图没有P吧,真的马上就要开花了。” 虽然这几天花苞没什么变化,但它随时都要绽开的迹象很明显。 朝简看了看花苞,他没出声,面上的神情却是高兴的。 “时机到了。”朝简说。 陈仰不明所以,花苞也和他听真相的时间有关?他的心底生出一种怪异感,仿佛花苞不是朝简的命,是他们两个人的命。 朝简把盘子里的太阳吃掉:“准备好了吗?” 陈仰深呼吸:“准备好了。” 朝简说:“那你拿着手机去房间把门关上,我们打电话说。” 陈仰:“……” “面对面说,你的阈值崩乱的几率会大很多。”朝简回来前吃了很多药,确定接下来十天半月的情绪都会处在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这段时间朝简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为陈仰揭开蒙住世界的那层布,他会很痛苦。 痛苦到宁愿那层布还好好的蒙在上面。 “没事,就这么说吧,各种违和的诡异的事情铺垫了很久了,我有心理准备,能承受得住。”陈仰冷静道。 朝简抱着他的脑袋压向自己,他们额头相抵:“青城这座城市是假的。” 陈仰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整个世界都是假的。”朝简吻了吻他开始痉挛的眼皮。 陈仰扶着桌子站起来:“我们还是电话聊吧,我去卫生间,你在外面给我打电话说。” 他走几步停下来,迷茫地东张西望,家里的卫生间在哪? 第157章 现实四 陈仰拿着手机走进卫生间, 垂着头坐在了马桶上面,他的腰弯下去,手肘压着僵硬的腿部看潮湿的地砖。 当初火车站的任务结束后, 陈仰根据调查得出一个推论, 所有任务者都是青城人, 那时候他就已经在想,要是任务没有尽头,青城这座城市早晚有一天会变得只剩下任务者。然后任务者们走着走着都停下了,青城成为一座空城。 后来陈仰每做完一个任务回到现实世界, 他的归属感都会减弱一分。随着时间的推移,身边违和的现象越来越多, 三连桥和青城带给他的陌生感也越来越强烈, 怀疑的种子不知不觉生根发芽,变成一棵小树苗。 直到刚才! 那棵他故意晾着不给养分的小树苗砰然长成参天大树,瞬间戳穿他的心脏, 他疼过了头,没了感觉。 其实陈仰内心深处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他没有骗朝简,他确实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的走到这一步的时候, 他还是接受不了。 这就是脑子里的想法和摆在眼前的事实的本质区别。 青城是假的, 果然是假的。 难怪不真实。 原来是假的啊,难怪…… 手机被陈仰攥得潮湿发烫,他换只手拿,发现那只手也渗满了冷汗。 陈仰把两只手上的汗擦在了裤子上面,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打给朝简,没有说话。 外面的朝简也没出声。 一扇门隔断了他们的视线和呼吸, 却没能把他们的灵魂分开。 陈仰哑声道:“你说吧。” “我说会很简单。”电话里响起朝简轻描淡写的声音,“我是从终点回来找你的。” 这句话看似没多少字,实际上已经打开了所有疑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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