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伍里除了朝简,实力方面被他认可,也让他尝过挫败的只有陈仰。 朝简划掉。 炫耀的环节,唯一的观众是陈仰,文青兴奋的凑到他耳边。 “沙子在流动,”文青说,“流动的速度很缓慢。” 陈仰一顿,他就知道会是个精彩的内容。 文青对陈仰的反应很不满意:“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又是怎么样的心路历程?” 陈仰克制着自己的探究欲:“晚点问,现在要挖尸骸。” 文青诱导他:“可以边干活边聊天。” “一心二用,一事无成。”陈仰不为所动,非常坚定。 文青不高兴了。 舞台搭了,戏也开始演了,观众却不买账。 “不挖了!”文青把铲子一扔。 对面搞不清状况的赵元抓住他:“那怎么行,做事哪有半途而废的,组织需要你!” 文青挣扎的力道变轻:“需要我?” 赵元说:“需要,我们都需要你,不信你问大家。” 张劲扬配合道:“是的。” 摄影师勉强的点头。 冯初静静的看着文青:“文先生,我们是一起的啊。” 文青一脸的愧疚:“小弟弟说的在理啊,是我任性了,我不走,我要跟你们同进退。” “……” . 当大家停下挖沙子工程的时候,袋子已经装不下了,旁边放着几块尸骸。 加上袋子里的,一共十四块。 赵元把他们摆在一起:“拼图上的全部在这了。” “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陈仰躺在沙子上面,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了,太累了,好想睡一会。 但是不能睡。 任务还没完成。 陈仰艰难的用手肘撑着细沙坐起来,破裂的嘴唇渗出血丝,他伸舌舔掉:“朝简,尸骸都挖出来了。” “嗯。”朝简在看天上的太阳。 陈仰也仰起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阳光好像没先前那么耀眼了。 “长,长长,长肉了!卧槽!你们快看啊!”赵元徒然磕巴着叫喊。 接着是摄影师受惊过度的恐叫。 所有人都看着一处。 那十四块摆成一排的尸骸,正在一点点的生长出血肉。 这离奇的一幕让人毛骨悚然。 陈仰瞪着已经长出大半血肉的右手,心底蹦出一个模糊的猜想,转眼间就清晰无比。 时间在倒退,它在回到女尸死亡的那一刻。 那时候的尸体还没腐烂,或许才埋下去不久,也有可能还没埋。 赵元惊骇的叫道:“浴场的空间有问题!” “我们把骨骸全部挖出来的时候,骨骸就会变成尸块。” “她不会要变成人吧?” “任务到底是不能挖,还是能挖?” “是不是我们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 “我们要把尸块埋回沙子里面!” 摄影师跟张劲扬也参与进这个话题,你一言我一句,七嘴八舌,乱七八糟。 “不见了。” 嘈杂声里多了一道悠悠的声音。 赵元没听清文青说的话:“什么不……” 他的话声戛然而止,满眼呆愣。 是太阳! 太阳不见了! 整个浴场都阴了下来。 朝简腾地拄拐起身。 陈仰没有被队友们的一惊一乍吓到,却被朝简的这一举动绷紧了神经末梢:“怎么了?” 朝简低着嗓音:“背我。” 陈仰无意识的背起他,思绪一片混乱,想提问,嘴边却堵了一堆的疑问。 天阴了,天不好…… 陈仰托着朝简的两条手臂一抖。 小本子上的那句话是:天气不好,我在帐篷边喝水,手没拿稳,水洒到沙子上面,很快就渗了下去。 天不好,就是这时候。 后半句根本不用仔细琢磨,结合其他线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仰一边背着朝简往大海跑,一边大吼大叫:“快,快往海里走!快啊! 赵元的身体照做,嘴上反应不过来的问:“怎么了啊,不是试过了吗,海就是海。” “是时间没到,快点!” 陈仰的口鼻里灌满海风,呛得他咳嗽不止:“文青,东西,带上东西,尸块,拼图碎片,铁铲,小本子……” “哎,尸块不是骨骸啊帅哥,那么沉,怎么带。”文青拎走了袋子。 浴场混乱无比。 陈仰跑进海里,朝简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背着吧,不放了……慢点。” 陈仰见背上的少年人要下来,他只好拿开手臂,小心搀扶。 朝简调整拐杖,稳稳的立在陈仰身旁。 很快的,赵元,文青,张劲扬,摄影师四人都向着陈仰这边跑了过来。 冯初还待在海边。 赵元焦急的大声喊道:“冯初!快点啊!快点到海里来!” 冯初没有动。 他迎风而立,身影单薄而安静。 “啊——” 一阵巨大的海浪袭来,海面的风声如鬼哭狼嚎,摄影师尖叫了声就被大浪拍没了影。 陈仰没有摔进海里,他及时抓住了朝简,两只手上的纱布全湿了,咸咸的海水往他的伤口里渗。 但他忘了疼,只是望着前方,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原本跟他们在一起的摄影师竟然在海边,他被冯初抓在手里。 乌青的脸极度狰狞。 然而冯初看起来没用什么力气,摄影师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浴场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冯初跟摄影师的身影都被海水淹没了,像是不曾出现过。 “冯初是鬼……”赵元喃喃。 张劲扬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怀疑提防冯初,认为对方是鬼的时候,试探了发现对方是活人。 后来摄影师又说冯初是死了的,伤口都烂了,张劲扬觉得他有神经病。 摄影师谁的话都不听,他发疯的叫骂,坚定冯初就是死人,结果一试探才知道弄错了,腐烂的是何翔睿。 现在…… 冯初竟然真的是鬼。 一再反转。 张劲扬本就不够用的脑子直接罢工了,他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似乎只有他遭到了巨大的打击。 赵元算是几个另类里面的正常人,他拍拍张劲扬的肩膀,说出自己得出的结论:“浴场的一切都是错乱的,过期三年的水喝了没事,电器都能用,死在那里的人跟活人一样。” “只是我不懂,他为什么没有放过摄影师。” 这个问题张劲扬能解答:“大概是摄影师撕开他伤口外面的塑料袋,大力推倒他的时候,把他弄疼了吧。” 而且也没及时道歉。 最后摄影师不情不愿的道那个歉的时候,冯初说没事,嘴角还有弧度。 现在回想起来,真他妈的瘆人。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张劲扬问陈仰,都到现在了,他不会不知道队伍里的主心骨是谁。 陈仰环顾一圈,视野里是望不到边际的海水,四面八方都是,他说:“往大海深处走。” “文青,你把袋子举高。” 陈仰突然想起来,急忙说:“现在的空间在变,小本子跟拼图都不一定防……” “水”那个字没说出来,他看着文青从水里拎起来的袋子。 “……” 文青把袋子里的东西捞出来一看,纸质的全烂了。 “帅哥,你聪明是聪明,就是晚了点,你要是早点想到这一层跟我说,我不就能注意了嘛。” 陈仰的太阳穴狠狠一跳,他拦住要炸毛的赵元:“先离开这个空间吧,先离开。” 五人不断往一个方向走。 脚步越发缓慢。 陈仰不知道自己是中暑了,还是手疼的,他浑身一阵阵的发冷,摇摇晃晃,随时都会跌入海里。 朝简从他右边换到左边,拐杖放过去:“抓着。” 陈仰用左手攥紧,被朝简带着往前走。 天越来越暗了。 海上只有五人粗重的呼吸声,身体摩擦水流的稀里哗啦响动。 赵元满头大汗:“哥,还要走多远?” 文青的脸上没有血色:“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你哥快要虚脱了,哪还有力气跟你讲话。” “所以我才说,我们是不是不用走了。” “这是我们说了算的吗,耐心点。”文青把袋子给赵元,他摸出潮湿的口香糖,救心丸似的剥一片丢嘴里。 不知过了多久,水淹上了他们的脖子。 文青个头最矮,嘴里都呛水了,口香糖一股子咸味。 陈仰的视线已经看不太清了,他晃了晃湿哒哒的脑袋:“到脖子这个位置了,只有头在上面,可以了吧。” “应该可以了。” 等了一会,他们还在海里。 不行。 为什么还不行? 都走到这里了不是吗? 怎么还没离开这个空间,该不会是要他们…… 一股寒意从陈仰的心里涌出来,瞬间扩散到他全身,他抿紧发青的唇看朝简。 “我们是不是得……” 朝简弯下腰背,低着头:“松开手,闭气,抱紧我。” 陈仰的脑子没转过来,抓着朝简拐杖的左手就松开了,他转身面向对方,手臂环了上去。 朝简抬起两根拐杖,并列着按在陈仰背上,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带着他一起沉入海底。 赵元傻了。 “小智障,还不赶紧跟着,等什么呢。”文青将他往海里一摁。 海面上只剩下张劲扬跟文青。 张劲扬的眉头打结:“一定要下去吗?” 文青理着厚厚的刘海:“当然不是。” 张劲扬还没露出什么表情,就听他道:“你也可以继续飘着,等你飘不动了,会有很多鱼来跟你做朋友,你们从此就愉快的在一起了。” “……” 张劲扬二话不说就闭气,一头栽进水里。 文青把咸口香糖吐出来,揉成小团子:“可不能往海里扔。” 小团子被他放进口袋里,他将领结系到领口底下,整理了一番西装,会客一般隆重。 做完这个动作,文青闭上眼睛张开手臂,身体往海里倒去。 所有人全部沉到海底的时候,场景一变,他们出现在海边,脚下是潮湿的浅滩,头顶是温暖的阳光。 这是才是真正的浴场。 就在这时,陈仰五人后面冷不丁的响起一个声音。 “你们来了啊。” 陈仰转身的动作窒住,他抓住朝简,缓缓的扭着脖子往身后看去。 说话的人是冯初。 他站在沙滩上面,穿干净的白衬衫休闲裤,领口被海风吹得翻飞。 脖子上有一条线。 第68章 海水浴场欢迎你 这种任务才刚刚开始的场面是怎么回事? 陈仰心跳如雷, 面上不露声色。 这个冯初给他的感觉很陌生,不是他们在幻境里接触到的那个。 冯初抬头看了眼天色:“傍晚的时候,你们来找我。” 他盯着陈仰五人:“记住, 傍晚。” 说完就朝着浴场的两个帐篷方向走去。 那两个帐篷是挨着的, 分别是一红, 一黄,冯初进的是黄色的那个。 陈仰的视线从黄色的帐篷那里收回,移向旁边的红色帐篷。 “冯初是npc?”赵元一脸的怀疑人生。 陈仰几步上岸,一屁股坐到地上, 眼前发黑,他直接躺了下来:“npc加厉鬼。” 赵元不自觉的凑过去, 他瞥到朝简的身影, 立即腾开位置让对方上。 朝简把拐杖丢地上,往陈仰身旁的沙子里一倒。 面部冷白如玉,发丝跟睡衣都有些乱, 前所未有的狼狈。 赵元去陈仰另一边躺着,他们是从幻境里的海底过来的,身上很干燥,没一滴水。 但疲劳跟憔悴是真的。 “哥,你是说, 这个任务里真正的厉鬼是冯初, ”赵元侧躺着,面向陈仰,“他是女装大佬,拼图上的红裙子女人就是他?” “那岂不是他自己拼自己的照片,自己挖自己的尸骸……” “越说越来劲了。”文青弹了弹西装上面不存在的灰尘,“我还能男女不分?” “再者说, 女装大佬进女更衣室洗澡,那不是耍流氓吗?” 赵元没听清:“什么?” 大脑死机的张劲扬见赵元这么傻逼,他觉得自己还能拯救一下。 “哥们,那是两个帐篷。”张劲扬指给他看。 赵元顿时一个激灵,对啊,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两个帐篷,说明这个任务里的人物是两人。 “冯初刚才进的是黄色的帐篷,”赵元刷地坐起来,“那红帐篷里面难道就是拼图上的……” “嚷什么嚷,头疼。”文青打断赵元,“小智障,都到现在了,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个任务背后的故事是某一天,浴场来了一对男女,他们在这搭帐篷等日出看日落。” 赵元瞪眼:“这不是我的脑洞吗?” 文青惊讶的说:“你连脑子都没有,哪来的脑洞?” 赵元:“……” 他不搭理文青,认真的把之前那个脑洞里的无头鬼替换成冯初,捋了捋说出来。 “冯初跟红裙子女人是同伴,他们来海边玩,他一念之间起了歹心,在欲望的操控下把她从女更衣室拖到男更衣室里,想对她不轨,结果被反杀,头砍掉,剩下部位埋在了那个沙坑里面。” 赵元条理清晰道:“沙坑里的尸体没了,是冯初自己爬起来走的,他死后报仇,以更残忍的手法杀人碎尸。” “没想到女的怨气太大,直接就成了厉鬼,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她。” 赵元咽了一口唾沫:“全部被我说中了。” 他刚做完总结,就听陈仰来一句:“冯初不是无头鬼。” 这盆冷水泼的既突然又凶猛,赵元当场懵逼。 陈仰说:“身形不像,那个无头人影穿灰色衣服,是中年人的体型。” 他坚持自己的看法,对方不是凶手就是上一批任务者,二选一。 幻境的浴场没答案,这个浴场应该有。 陈仰看了眼两眼呆滞的赵元:“不过你的脑洞也不全是错的。” 赵元登时就从暴击的情绪里走了出来,他的脑子转得快,想到了不思考,直接往外说:“原来这个故事里不是只有两个人物,是三个啊,那无头鬼扮演的是什么身份?” “还有冯初,他呢?难不成他就只是一个发布任务的npc?” 没人回答。 张劲扬头上的问号比赵元的还多,陈仰在走神,朝简睡着了,文青在装逼的摆pose看大海。 “……” 赵元瞪着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傍晚不就是日落吗?还是跟日出日落有关。” “到时候我们去帐篷那里找冯初,他会给我们发布任务,不知道是什么。” “这里的时间流逝应该是正常的,太阳不会突然升起突然下山。” 陈仰耷拉着眼帘:“看日头,距离日落还早。” 他蜷着疼到麻木的双手,翻身避开不算强烈的阳光,疲倦的说:“大家都休息一会吧。” 张劲扬没法静下心来,他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回去:“还需要休息吗?后面肯定不会再有体力工作了。” “哥们,不要乱立Flag。”赵元如临大敌。 张劲扬:“……” 文青装逼结束的时候,沙滩上的四人都睡得很沉。 中间的两个人挨得很近,几乎鼻尖相抵。 文青的皮鞋踩着细沙,他慢悠悠的绕到那两人头顶,蹲下来,伸着脖子凑近。 朝简蓦然掀起眼皮,猩红的眼底布满冷戾:“滚。” “栗毛,不要这么大火气。”文青托着腮笑,“你这人真是,前一秒在睡觉,下一秒就醒了,反应没丝毫迟钝,非人类啊这是。” 他指指熟睡的陈仰:“这是你的什么?窝里的食物?” 朝简扫了眼文青的那根手指,快要戳到陈仰脸颊了,他皱着眉头抬手打开。 “啪”一声响。 陈仰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怎么了?” 朝简说:“有蚊子。” 陈仰太累了,他来不及思考蚊子就陷入了沉睡中。 文青吹吹自己被打的手指:“这个浴场是真实的季节气候,四月份确实有蚊子了,要么说我怎么就佩服你呢,临时发挥都有逻辑,真讲究。” 朝简坐起来,单手抓了抓额前的头发,随意捋着往后理,他的目光落在陈仰左耳后方那道疤上面,抄在发丝里的手指摩挲了几下。 文青的话题来了个漂移:“养成好玩吗?要不我也搞一个养养?” “哎,还是算了,一步步带起来的,不一定是默契的搭档,也有可能是叛徒,为了自保,趁我不留神要我命,死我不怕,但我不想那么死,太没意思。” 文青抛了抛硬币,去遮阳篷下坐着去了。 朝简面对着大海,眼半睁半阖,他似是在看海浪,看得入神。 然而身旁的人挥了下手,想摸索什么,朝简立刻把一条胳膊伸了过去。 胳膊被一下扣住。 睡梦中的人疼到了,手指头轻微抽搐,喉咙里发出吃痛的模糊闷哼,手没松开。 朝简无奈的扯了扯唇角。 . 陈仰一觉睡醒,气色恢复了一点,他拉着朝简去查线索,并让文青看着还在睡的两个体力担当。 文青在遮阳篷下吹海风,吃吃喝喝,好不自在。 陈仰走几步回头:“你的手机还有电吧,给我用用。” 文青喝口可乐:“确实有电,可在海里那么一泡,死于非命。” 陈仰没料到是这个结果:“不防水?” 文青满脸震惊:“手机还能防水吗?我不知道啊,我的老师没告诉我。” 陈仰:“……” 他的情绪没爆发,反而往下沉:“文青,任务已经接近尾声,不要在这时候开玩笑了。” “总是不接戏,没劲。”文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扔给陈仰。 朝简替陈仰接下手机,按了按,扔还给文青。 这一系列举动让陈仰默了。 他们五个人,三个有手机,全部报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手上的疼痛很快阻拦了陈仰的思绪,他从纱布里闻到了恶臭味,指甲那里的血肉感染化脓了。 纱布还不能拆,必须继续捂着,伤口完全暴露出来,不小心碰这碰那会更疼。 十指连心,手一疼,心脏就抽痛,头竟然也跟着疼。 陈仰在心里安慰自己,还是有好消息的,这个任务进度走得差不多了,只差一个前因后果。 况且整个任务的大背景没错,原来的猜测没被推翻,所谓的例外是个乌龙。 陈仰倏地冲到遮阳篷底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冯初不是任务者?” 文青眨眨眼:“此话怎讲?” 陈仰的额角直抽:“我就说你怎么莫名其妙的发口香糖,还开始找冯初聊天,原来你是觉得自己等了很久,游戏都没达到你的期望值,你忍不住的亲自出马,找了个借口接近他,试探他,看他会有什么反应,更是提了脖子跟脑袋分家之类的话,搞不好你还挑衅他了。” 文青露出无辜的表情:“我还给你们发口香糖了呢。” 陈仰说:“我们都是配角,主角是冯初。” 文青脸上的无辜消失无影,他放下了可乐:“帅哥啊……”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陈仰拉开空椅子坐下来:“你是怎么发现的冯初的身份?” “是不是我跟朝简进来这里之前,浴场发生了什么?” 文青轻飘飘的说:“没发生什么啊。” “我是第一个到的,当时浴场只有我自己,很无聊,我在黑暗中等这次的智障们,没想到等来了你们,我正想跟你们来一场感天动地的叙旧,冷不防被那个小弟弟给破坏了,那我就有点生气了嘛。” “我一生气,手电筒的光就扫了过去,想看看是哪个智障,结果发现他的语气是害怕的,身体反应不是,大惊喜啊,我就不生气了,我很欢迎他的到来,啊不该这么说,我们才是客人,不管怎么说,我是很开心的啦。” 陈仰气道:“冯初的身份关联到任务,这你都瞒着。” 文青奇怪的说:“我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我以为我们经历过火车站一行,你已经对我知根知底了。” 陈仰:“……” 文青努努嘴:“你也别光顾着指责我,不要漏了你旁边那位。” 陈仰扭头看朝简,他坐不住的站了起来:“这里面还有你的事?” 朝简神色如常:“没有。” 文青蹲到椅子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样:“撒谎,他撒谎!” 陈仰观察自己的搭档:“你说。” 朝简不耐:“说什么,不去查线索了?” 陈仰说:“不差这么一会。” 朝简的面部轻抽。 “之前我问你冯初是不是死了,你说不是。”陈仰翻着记忆。 朝简不快不慢道:“当时你的原话是,冯初是不是已经死在了前一天晚上。” 陈仰还没来得及确认是自己记忆混乱,还是朝简造假,文青就举手道:“听到这里,我不得不申请主持一下公道。” “帅哥,你那么问,那确实不是,栗毛没撒谎。” 陈仰:“……” 他细想了一下,自己那时候是那么问的。 那朝简的回答的确没毛病,冯初一开始就是死的。 陈仰无言以对,算旧账没算成反被算,他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问朝简:“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没机会单独调查。” 朝简道:“味道不对。” 陈仰不能理解他所说的味道:“冯初在幻境里有活人的特征。” 朝简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想措辞,他半响给出一个简略的答复:“还是有区别。” 陈仰哑然,这位的听觉,视觉,嗅觉都异于常人,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期导致的。 他更倾向于是天生的,谁没事培养自己的感官。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陈仰问完就想撤回,小朝老师从不直接给他答案,文青也不透露。 他的视线在那两位身上梭巡:“你们俩果然是同类。” 说完就走。 文青瞟瞟被丢下来的高大少年:“喔嚯,你以为人家不计较了,事情翻篇了,心里松口气,说话的语调都缓和了不少,然并卵。” 朝简一言不发的拄拐离开。 文青幸灾乐祸的想,养成不好玩啊,把握不好分寸,容易后院起火,还是别了。 . 陈仰远离了文青的搅合,理智渐渐回笼,他听着身后的拄拐声,脑子里想着事情,其实冯初那一块的破绽挺多的。 唯一的槟城人。 听不见他们的叫喊,离开过帐篷沾上湿沙子却没死,又给不出足够有分量的解释。 这都是破绽。 还有,冯初说他的身份号跟他们一样,也是七位数。 陈仰现在往回想,回到任务一开始的时候,赵元给新人们科普的那个过程里只提了身份号,他们并没有像小尹岛那样,都拿出身份号深聊那个话题。 冯初怎么会知道大家的身份号都是七位数呢。 在冯初这个变数上面,尽管各种违和,却一直蒙着一层纱。 直到不断有线索出来,他们最终发现沙滩是海,幻境,浴场的一切都是错乱的,那层纱才完全消失。 陈仰的脚步越来越慢,他停了下来,没回头的问:“我跟冯初接触的次数不少,你不担心我惹到他?” 没有责怪埋怨的意味,就是好奇,陈仰很想窥探少年的内心世界,一有机会,他就会不自觉的抓住。 身后传来微哑的声音:“幻境里的冯初只是陪任务者走一遭,没有攻击性。” 陈仰下意识回头:“那杀人的是……” 他顿了顿:“女鬼?” 朝简:“嗯。” “摄影师也是死于她之手,冯初扣住的是他的尸体。” 陈仰不再把心思花在这件事上面,他闻着手指头里的腥味说:“去查线索吧,我手疼死了。” 朝简拢了拢眉峰:“感染了,回去就好。” 陈仰点点头。 日落的时候,冯初会见他们。 在那之前,他们得查清楚这个故事。 陈仰跟朝简在浴场走动,这里跟幻境里的摆设构造是一样的。 区别也有。 棚子里的物品没过期,售票处的小牌子比那里更多,女尸的335储物柜牌子就在其中。 陈仰拿了那个小牌子去女更衣室打开柜子,里面是空的,他又去了男更衣室,长凳的缝隙里没有长发。 之前找到大量拼图的柜子里也是什么都没有。 看样子任务的相关线索都在幻境里,全给他们了。 陈仰不明白,那让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规则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陈仰拉着朝简去两个厕所,隔间门上的小广告是存在的。 朝简看陈仰要扣水箱,皱眉阻止道:“别扣了。” 陈仰也知道水箱里不可能还有拼图碎片,可他想不出别的方向,只能顺着能想到的找。 朝简道:“去棚子里。” “都看过了。”陈仰说。 “再去。” 不多时,陈仰跟着朝简出现在浴场最大的棚子里,眼前是各式各样的沙滩用品。 朝简用拐杖把塑料凳拨到自己面前,收了拐杖坐下来。 陈仰瞥到落地电风扇,想起来这里是他们在幻境里进的第一个棚子,当时这电扇还被赵元按开了,吓了大家一跳。 “小朝老师,你有什么指示?”陈仰按开电扇,吹着风问。 朝简睨他一眼:“我不玩角色扮演。” 陈仰:“……” 朝简跟他对视:“不要瞎找瞎翻,先观察,尤其是稀松平常的物品。” 陈仰听到后半句,控制不住的顶嘴:“这里都是啊。” 朝简的面部肌肉轻微抽动:“药片呢?” 陈仰的眼皮一跳,他咳了声:“袋子还在,只是里面进了水,药片……你知道的。” 朝简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陈仰也不说话了,这一幕跟文青告之纸质东西都烂了的画面,何其相似。 棚子里响着呼呼声,气氛十分微妙。 陈仰没在搭档面前替自己说话,药片确实化没了,是他没保管好,他也忘了在下海前让对方把药片全吃掉。 想不起来,当时太乱了。 陈仰四处观察搜寻了一遍,靠着货物摊喘气。 既然搭档提议他们返回,那应该是怀疑这里有什么线索。 陈仰抱着这个心理又找了一遍,又回到了货物摊前,气喘得比上一回更急,他瞧了瞧外面西斜的阳光。 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时间从指缝中流走,无声无息。 陈仰往少年那靠靠,不冷不热的风往他脸上吹,张开的毛孔开始往里缩,他打了个抖。 “换个地儿吧。” 朝简的气息很暴躁:“找完了?” 陈仰擦汗:“昂。” 朝简:“呵。” 陈仰的脊梁骨一凉,搭档这么笑,犹如白天下冰雹,还夹杂龙卷风沙尘暴。 概括起来就是,吓人。 朝简拿起拐杖敲他小腿:“我在这坐了半天,你怎么不叫我起来一下,搜搜我坐的塑料凳,检查我正在用的电风扇。” 疼是不疼,可陈仰依然有种作业没写好,被老师体罚的感觉。 “这应该没……” 陈仰的左手推了下落地电风扇,翘起的底部好像有什么,他瞬间止住声音,蹲下来查看。 电风扇底部垫着半张报纸。 陈仰呼吸急促的坐到地上,摊开报纸看了起来。 那上面有一条新闻,讲的是这个浴场的一起悲惨命案。 4月19日,槟城C大的一对大学生在海边搭帐篷。 当晚,其中的女学生李某某去更衣室冲凉,看守更衣室的工作人员张某心生歹念,在她穿着清凉的出来时将她拖至男更衣室。 李某某在挣扎过程中不幸被掐死。 凶犯的口供里提到,他原本没想杀人,是李某某死前一直大喊大叫,他担心被她的同伴发觉,混乱之中才失手把她掐死的。 同行的男学生冯某交代,他跟李某某结识于网上,得知是一个学校的以后,他们之间的来往便渐渐多了起来。 两个人的理想生活都是住在海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所以才有的搭帐篷看日出等日落之行。 据冯某透露,当时他在帐篷里睡觉,没有听见什么声响。 事发后不久,凶犯张某,男学生冯某先后离奇死亡。 陈仰凑近看报纸上的三人没打码部位。 凶犯张某是灰色衣服,遇害的李某某穿着红裙,冯某是冯初,身上是那件白衬衫。 对上了。 人物关系明了。 整个故事里就三个人物,凶手,一对好友。 凶手以无头人影的放式出现,好友里的女方是鬼影加拼图照片,男方则是跟他们混在一起。 陈仰想起第一个晚上,他们喊话抱名字的时候,没有冯初的回应,第二天,冯初解释说是自己睡觉比较死,没有听见。 那时候大家都不信冯初。 陈仰记得冯初当时逐个看过去,一个个看,最后停在他身上,他的耳边回想起了对方的那句话“陈先生,你相信我吗”。 那时候陈仰选择说实话,冯初的回答是,他理解。 冯初说那三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变化跟情绪具体是什么样,陈仰已经想不起来了。 陈仰将报纸放回去,抱起电风扇重新压上。 他梳理着线索里的细节,案发那个时间,帐篷里的冯初是真的没有听见求救声。 铁铲上的血抓痕是女生的,她死后因为怨念太大,不但杀了试图侮辱她的凶手,还残忍杀害了“见死不救”的好友。 这个故事里的恶人是无头人影,他因为管不住下半身,害了两个大学生。 陈仰扶着朝简的膝盖站起来,静默了会长叹一声,冯初说他不想死,他大一都还没上完,女学生也是。 就像他说的,人生才刚开始。 “走吧。”朝简拄拐起身。 陈仰“嗯”了声,他关掉风扇,跟上了朝简。 . 日落的时候,陈仰五人去找冯初。 帐篷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隔壁红色的那个更是笼着一层死气。 赵元跟张劲扬已经从陈仰口中知道了整个故事,他们感慨之余,没有过多的想法,半死不活的自己,已死的清风钟名几人,哪个不无辜呢。 冯初三人是任务世界的鬼,他们是任务者,对立关系。 “出门在外,多一点防范意识,警觉性强一些,信任同伴。” 赵元挠了挠头:“那样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我不那么认为。”张劲扬抱着胳膊,“你说的那几点,大多数悲剧都能套的上,没用,还是会发生。” 赵元噎住。 文青蹲在地上玩硬币,没参与这个话题,朝简低头捏最后几个奶片。 陈仰望着帐篷,脑中晃过冯初看他跟朝简的那个眼神。 那时候他很不解,冯初怎么会用羡慕的眼神看他们,羡慕什么呢。 现在知道了,冯初是羡慕他们能够互相信任。 始终信任彼此。 帐篷被拉开,冯初走了出来,他没看陈仰几人,抬脚走到隔壁的红色帐篷前,拉开拉链进去,丢出来一个袋子。 接着又丢出来一个。 不一会,地上就多了一对袋子。 冯初扔完最后一个,习惯数数量的陈仰就知道了袋子的数量。 一个让他大感不妙的数字。 十四。 袋子里是尸块。 那任务的最后一步是要他们…… 陈仰的后背开始冒冷汗了,他盯着冯初苍白的嘴唇,见它一张一合说了什么。 听见了内容,陈仰的耳边嗡嗡响。 “埋,埋起来?”赵元一个大男子汉,直接瘫了,这会他也明白了任务的坑人程度。 冯初说:“天彻底黑之前,你们要把它们埋在正确的位置。” 体力劳动的主力队员赵元死了。 另一个主力张劲扬也死了。 手疼得只生一口气的陈仰差不多是灵魂出窍状态。 冯初安安静静的往自己帐篷里走,就在他弯腰进去的那一刻,他背对着陈仰几人,头徒然转了一百八十度,青白的正对着他们,瞳孔放大,嘴里发出阴森的吼叫。 “不要用错铲子!” 空气霎时凝住。 陈仰大声问道:“铁铲呢?” 赵元抓起旁边的袋子:“在,在在在!” 陈仰飞到嗓子眼的心落了回去。 铁铲是关键。 无头鬼给他们指路,是想摆脱冯初的怨恨制造的幻境。 陈仰看袋子里的铁铲,幸好他们带过来了。 . 可是有铁铲,任务还是很麻烦,尸块要埋在正确的位置。 就算拼图不泡烂也没用,埋在沙子里的尸骸跟那上面的对不上。 顺序都乱了。 赵元放弃思考,等脑细胞没死绝的队友来,他躺尸的说:“哥,之前你让我们挖一个尸骸出来,就用手机拍一张它的位置,你是不是料到这个了?” 陈仰摇头,他只是觉得那样稳妥点。 “怪我,”文青唉声叹气,“我要是搞个防水手机就好了。” 赵元说:“你的手机防水有什么用,挖沙子期间你很少在场,也没拍什么照片。” “校草,你打什么岔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文青撇嘴:“后面还有不过。” 赵元做了个“你说”的手势。 “不过啊,就算我们有防水手机,也拍下所有尸骸对应的位置,照样没用,来了这儿,手机里的肯定清掉了,规则不会让我们作弊。” 文青指指脑袋:“只能靠这里。” 这个任务的最后一环是,他们要靠自己的记忆,按照挖尸骸的地点,把尸块埋进去。 “现在已经日落了,任务要我们在天彻底黑之前把所有尸块埋起来,还只能用一把铁铲,这不可能啊。” 赵元崩溃的脸色被夕阳笼住,有种滑稽的帅气:“哪怕我们记得位置,还是一个都埋不起来,时间根本不够。” “是啊,不可能啊。”文青嗯哼,“所以呢?” 赵元脑袋死机:“所以什么?” “任务只说埋在正确的位置,没说埋多深,我们把尸块埋进沙子里就行。” 陈仰费力思索:“第一个挖出来的是尸体的右手,第二个是右手臂,这两个位置我都记得,先埋它们。” “我记得第十四块尸骸!”赵元激动的说,“就是女尸的左手,我知道它的位置!” “那我们先埋确定不会弄错的,再回忆有印象的,一波波来。” 陈仰说完就拉着自己的搭档去了一边。 “你记了吗?” 陈仰期待的望着朝简。 先前的三个任务里,他也会在某个时候对朝简露出这个眼神,脖子后仰的弧度都没区别,像是复制一般,次数多了,成了本能。 朝简的回答也如同复制:“自己动脑。” 陈仰听到这句,心里就有底了,他煞白的脸有了点血色:“我怎么都记不起来的时候,你提醒我一下,好不好。” 朝简没说什么。 陈仰突然拍了拍他的脑袋。 朝简拄拐的动作一滞:“干什么?” 陈仰说:“还好有你。” 朝简:“……” 陈仰又说:“你真能干。” “行了!” . 浴场被一大片橘黄色的晚霞覆盖,美不胜收。 海风微凉。 陈仰在看赵元解尸块的袋子,十三个袋子里的都埋下去了,其中有一个袋子里装着两块碎尸,按理说现在这个是多出来的。 他心不在焉的想着,余光往沙滩一处瞥,冯初坐在那里拼拼图,手掌跟膝盖都是腐烂的。 生前冯初想必也在左边的礁石上摔了一跤。 就在陈仰要收回余光的时候,冯初的头掉了下来。 像是被人直接拧掉的。 头掉在一边,冯初脖子上是空的,他还在拼剩下的碎片。 拼图的背景是在海边,那上面有一对男女,白衬衫男生跟红裙子女孩。 或许是接触过几天,陈仰没那么恐惧,他看着冯初又把头放了上去,心想他当年是被女鬼拧下头的,她把他埋在了沙子里。 因为他们彼此都很喜欢大海,想住在海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样就能永远留在这里了。 赵元的惊恐声将陈仰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是头!”赵元手指着袋子里的东西喊,“还有头吗?怎么会有这个?幻境里没有啊!” 陈仰的脸色很难看。 头部位的碎片是纯白的,他们没找到它,压根就不知道它该放在哪。 现在要怎么埋? 浴场的光晕已经很淡了。 张劲扬粗噶着声音说:“来不及了,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埋下去,赌一把?” 没人说话。 “喔嚯,完蛋了。”文青望着快速暗沉的夜幕。 赵元心跳都停了。 陈仰无意识的扣住朝简手臂,重复着呢喃:“在哪,在哪……它的位置在哪……” 朝简把他手伤的几根手指拨起来,翘着。 陈仰又扣下去,指尖不停的发抖,他的脑海深处浮现出了储物柜里的水跟发丝,拼图发现的地方,水箱,都有水,都是水,是大海。 “海里,头放进海里!那是它的位置!” 陈仰喉头腥甜:“张劲扬!” 体力最好的张劲扬一把抱起头冲向大海。 那一瞬间,陈仰回到了卧室的床上,他第一反应是去看自己的手指。 纱布没湿,伤口没恶臭。 陈仰撑着床单坐起来靠在床头,看着站在床边,维持着数药片姿势的少年,对他张开手臂。 “抱一个吧,弟弟,祝我们又一次活着回来。” 第69章 现实 朝简在陈仰说完以后, 不易察觉的顿了下,之后他置若罔闻的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陈仰掀开被子下了床,睡衣干干净净的, 上面还有洗衣皂味, 身上也很干爽。 任务世界不管是有形的, 还是无形的东西,通通都带不回现实世界。 除了精神跟心理上的创伤。 陈仰勾到拖鞋穿上,走到桌前倒水喝,保温护里的水不热不冷, 喝着刚刚好,他咕噜咕噜喝下去一杯, 长长的舒口气。 “吃不消啊, 头疼。” 朝简不语。 陈仰放下杯子,脑子里各种人,物, 事。 昨天他跟朝简去陈西双老家,在休息站碰到向东一伙人,还有患上严重PTSD,死于毒瘾发作的老任务者。 他的手是昨晚在陈西双家伤的,今天白天回三连桥给邻居送草药, 去武叔那串门, 把武玉的小狗领了回来。 接着是,今晚睡觉的时候进了任务世界。 现在是夜里……陈仰拿到手机一看,23点19。 时间线很混乱。 陈仰认真的对搭档说:“我还是觉得需要一个仪式感来庆祝回归,也有利于划清两个世界。” 话音还没落下,他就拥了上去。 朝简的后背猝然僵死。 陈仰没发觉少年人的异常,他愣愣的保持着这个拥抱的动作, 心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个念头。 似乎早该这么做了。 就应该这样。 他们回来的时候,要抱一下。 陈仰把这念头归结于是感性下的产物,他拍拍搭档的后背,是兄长的意味,也是生死之交,盟友,同居人。 朝简抓下陈仰的手臂,在他没反应过来前就把灯关了。 窗帘是拉着的,月光被完全阻挡在外,灯一关,屋里顿时乌漆抹黑。 陈仰的视野里伸手不见五指,他愣怔的说:“你干嘛呢?” 朝简:“睡觉。” “那你也等我上床再关灯啊,现在就关掉,什么都看不清。” 陈仰用左手摸索着往床边走,指尖触碰到什么,他下意识蹭蹭,是少年按在桌沿上面的手。 指骨是突起的,按得挺用力。 陈仰蹙眉道:“你的体温怎么这么高,发烧了?” 黑暗中响起极度不耐的声音,浑浊暗哑:“你还睡不睡?” “睡啊。” 陈仰擦过他走到床前,悉悉索索的躺回去。 房里静了会,灯亮了。 陈仰一头雾水,怎么又把灯打开了?他没问这个问那个,打算看看少年唱的哪一出。 然而对方只是闭着眼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 陈仰也是从十八九岁的年纪过来的,他却摸不清椅子上那位的想法。 精神领域跟内心世界不知道装了什么,防得那么紧。 “你别坐太晚,我先睡了。” 陈仰说完就把被子拉了拉,转过去面朝里面,他的眼皮很快就黏在了一起。 一个梦在陈仰的意识里成形。 梦里的陈仰还在做任务,他不时发出焦虑的模糊梦呓,睡得不安稳。 这是任务者的职业病。 人不是机器,回来以后能一键删掉任务世界相关。 那些带着血腥味跟死亡的情绪会啃噬神经元。 朝简打开香炉,把里面的灰烬清理掉,重新点燃一根熏香。 手挥了挥。 一缕缕的青烟往床那里涌。 陈仰的呼吸渐渐平稳,悠长,他微张嘴打起了酣。 整个房间都是不太好闻的熏香味,朝简坐了许久,起身上床。 “晨晨……” 睡梦中的陈仰又开始梦呓,脸色发白,额角渗出冷汗:“晨晨,抓住哥哥的手……抓住啊……别怕,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晨晨……晨晨……” 灯关了,房里暗下来。 陈仰还在梦呓,神情痛苦恐慌,他的手在被子上面胡乱挥动,急切的想要抓紧什么。 然后他就真的抓紧了什么,安心了。 . 陈仰这次回来,没有像前三次那样补觉补得昏天暗地,他第二天只是比平时起来晚了一点点,睡眠时间不长,精气神却非常好。 03还在客厅沙发上趴着,像一个面容安详的老人。 陈仰给武玉打电话,不在服务区,他又打给武叔,闲聊了一番挂掉。 不止是他,武叔也记得武玉,说明武玉没有在任务世界出事。 陈仰刚放下心来,就想起了他跟武玉时隔三四年的首次见面。 武玉给自己安排了一条逃生通道,说明现实世界有危及到她生命的存在,对方来找她了。 她的失踪是不是跟那件事有关? 陈仰看着小狗深思,武玉要是在现实世界出了事,那就不能通过武叔的记忆来确定她是生是死。 武玉的对象兼搭档的身份号是四位数,死了。 她是五位数,生死不明。 目前为止,陈仰知道死在休息站的那个老任务者,以及画家都是五位数的身份号。 文青嘴上说不知道做了多少任务,真假无法考证,但陈仰感觉不像是太夸张的说法,那他的身份号应该不长。 陈仰摸摸口袋里的白卡,他这三位数的,就是一颗危险指数满级的定时炸弹。 “你在发什么呆,过来换药。” 背后传来声音,陈仰回头望了望拎着药箱的少年,恍恍惚惚的走近。 朝简看他跟个木棒似的杵着,就把药箱拿起来,再放下去。 “嘭”一声响。 陈仰脆弱的神经末梢颤了颤,人也从离魂状态里抽离出来,他把右手伸到朝简面前。 “一会我给你制定训练计划。” 朝简拆他食指上的纱布:“手抬起来点,不要动。” 陈仰看天花板,嘴里有消炎药的苦味:“嘶,有点疼,油纱揭掉没?” “别吵。” 朝简的动作有条不紊,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下颚线条却是紧绷着的。 陈仰的食指一凉,他瞄了眼就继续望着天花板。 没了指甲,看起来怪恶心的。 味道不会好闻,少年竟然能凑那么近。 陈仰心想,这人除了性格这一块难以揣摩,病情不稳,其他方面真的没得挑,是最佳搭档。 即便秘密一堆,一条腿还不能正常行走。 陈仰感慨,幸亏第一次进任务世界的时候碰到了他,不然就不会有后面的组队了。 可能是妹妹在天有灵,他才会在人生走向一条诡异之路时遇上朝简。 陈仰胡思乱想的功夫,四根手指全换好了药。 果然还是要分神。 “几根手指的创面渗出液都还好。”朝简收拾药箱,“纱布过两天再换。” 末了又道:“不感染的话。” 陈仰看看缠着纱布的手指,转身去房间打开自己的老爷机,给他制定康复训练计划。 . 孙文军打来电话的时候,陈仰正在给计划表做二次调整,他随意戳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磁性又温柔的语声:“小仰仰,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吗?” 陈仰一指弹键盘的动作一停。 忘了这茬。 前天去陈西双老家的途中,朝简把孙文军拉黑了,他当时没想太多,后来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孙文军不问被拉黑的原因,也不提“你长得太丑,不约”的表情包一事,只让陈仰把他放出来。 陈仰见孙文军没找他要解释,他省去了花心思想借口这一步,就把对方放了。 孙文军说:“小仰仰,我今天要去外地出差,事情顺利的话,一个月内能回来,不顺利就……”他笑了一声:“看天意。” “那里的信号不好,你联系不上我,要是书有看不懂的地方,你就做一下标记,等我回来再问我。” 陈仰心里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他往椅子里一靠:“祝顺利。” 孙文军的气息声略快,声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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