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妈故意让老子打脸?” 画家牵动了一下起着燎泡的唇,出去了。 “哇!” 文青海豹拍手:“直播吗?想看。” 然后就被向东给揍了。 向东人高马大,体格很强,拳脚都带着腥风,他把在朝简那受的憋屈气全撒了出来,文青根本不是对手,基本没还击的机会。 “哎,文明人从来不动手,真不礼貌。” 文青鼻青脸肿的起来,理了理头发,他咽下一口腥甜,擦掉嘴上的血迹,对向东邪笑:“下次不要这样了哦。” 向东一阵恶寒,有病。 . 陈仰目送文青没事人似的离开,他转过脸看向东:“你为什么每次一跟人打赌,就说要吃屎?” 向东的面色扭曲了一瞬:“可见我是个从一而终的男人。” 陈仰:“……” 出了气,向东舒服多了,他轻车熟路的拉开玻璃柜,从里面打开的一条滕王阁里拿出一包,摩挲着抠到包装的金线:“去吃饭?” 陈仰也饿了,他没理向东,问的是一直在看夹子上那些明信片的少年:“有什么打算吗?” 向东被无视,那脸又扭了,他啐了一口,带着一身怒气走出报刊亭,对把视线集中过来的一群人吼。 “看你爸爸啊看,都滚!” 向东走之前飞一脚到报刊亭上面,书刊掉了不少。 “A区没人能管得了他,就跟他家后花园一样。” 陈仰随口说了一句,捡起地上的几本书刊,把老李尸体上面的小人书也捞走。 “对了,他也是三连桥的,在东街混,刀伤进康复院的时候多。” 朝简没理这个话茬,他用拐杖打打架子,上面的明信片跟着震了震,放的很结实,没掉下来。 陈仰看去:“有发现?” “拍下来。”朝简拄拐走到报刊亭一侧,扫了扫透明饮料柜。 陈仰拍完明信片去他那,柜子是竖着的,七排,里面是红茶可乐雪碧之类。 每一排都不满,缺口不符合陈仰想到的任何数列。 “走吧。”朝简说,“去找东西吃。” 陈仰正要再次拎出他的开杯乐,少年就来了句:“不要泡面。” “……” 陈仰推推坐在塑料凳上的老头:“冯老?” 冯老耷拉着的花白脑袋一抬,呆滞的看着陈仰:“啊?完了?” 陈仰抽抽嘴:“都走了,去吃饭了,我们也准备走。” “那走吧。” 冯老摸了一把挤满褶皱的脸:“还是你们好,吃饭知道叫我这个老人家,不像那几个,没良心。” 陈仰捕捉到他在外面人群里寻找孙一行的视线,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冯老,你要跟我们一起去?” 冯老叠报纸的动作不停:“是啊,人多吃饭香。” 陈仰觉得越接触,冯老身上那股看破红尘的欺骗性就越大,就是个普通老头子。 冯老跟孙一行一样,都有走哪带哪的东西。 一个是公文包,一个是报纸。 . 陈仰把报刊亭关上,对上十几张生命力萎靡的脸。 “各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 陈仰说:“昨晚凌晨到今天早上去第九候车室集合,这个时间段里,你们有没有谁的视线没离开过老李?” 大家一个个的都有些迟钝。 “凌晨两点三十七左右,当时我看了手机。” 一个长相偏日式的男乘客道:“你们前脚从第九候车室离开,那大叔跟另一个K32的乘客就出来了,之后一直在外面的书摊边,我们都在的,都可以作证。” 吐字清晰,条理也不差。 陈仰认出他就是那个被老人误以为跟小偷同伙的年轻人,在新人里说话有一定的分量。 一句话就能缓和氛围。 陈仰的视线从那人身上经过,移向他身边的年轻女人,苹果脸,眼睛也圆圆的,很可爱。 “那你们有看到老李下楼吗?” “没有。” 除了哑巴跟孙一行,其他人都回答了,不带犹豫的。 陈仰再问,语气认真严肃:“真没有?” 那些回答过的,这次脸上露出迟疑。 不确定了。 那个人不是他们的亲朋好友,不会一直关注。 凌晨到早上又很困,他们都有控制不住打盹的时候。 陈仰叹气,工人是最清楚老李动向的。 可惜老李被发现死了的时候,工人已经先他一步吊门上了,没了机会打探。 那个鬼魂不一定就是老李。 要是其他鬼装的,心态就是文青那样,玩游戏。 那为了让他们能陪它完,就把他们引去报刊亭,在里面留线索,钓鱼一样。 但并没有什么发现。 假设就是老李,他叫他们来报刊亭又是什么意思? 尸体肯定会被发现的,没必要特地来那么一句。 陈仰抓耳朵的时候碰到烫伤,疼得他连着抽了几口气。 总感觉老李的死有哪里不对劲,又理不出来。 . 车站里一楼二楼都有吃饭的地方。 大家全在一楼。 餐馆里没厨子,只有食材跟调料,厨具除了刀其他都有。 陈仰煮了一锅牛肉面。 牛肉是现成的,切的很薄,葱花香菜等配料也有,面很香,陈仰的厨艺发挥了七七八八。 陈仰盛了三碗面,锅里还有剩,让闻着味道过来的向东清底了。 四人大概都想好好吃上一顿热乎的,就没凑一桌,而是占了三张桌子。 冯老跟向东一人一张,陈仰跟朝简同桌。 陈仰给朝简两张纸巾:“刀具没了,西餐厅的刀叉没了,这也就算了,消防柜里的消防斧头竟然都不见了,车站里找不到防身的,没安全感。” 朝简的筷子敲他筷子。 陈仰一时没反应过来:“干嘛?” 下一刻才明白他的意思。 筷子跟钉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以防身。 陈仰心口的石头稍微挪开了一点,轻松了不少。 待会走的时候要拿一双筷子藏袖子里。 . “小陈,你这面煮的真好。” 冯老赞不绝口,扬言出去了要上他家蹭饭。 陈仰还没吱声,向东就跟猪拱槽一样,呼噜呼噜吃掉了大半碗面,口齿不清道:“老头,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他这个人除了怕鬼是真实的,其余都是假的,整个就是虚伪又矫情,矫情又娇气,最擅长伪装……” 向东一副长舌妇样:“他靠伪装出来的温吞老实人形象欺骗了很多人。” “就算他答应你了,那也是忽悠你的。” 冯老稀稀拉拉喝了一口热面汤:“说这么多,他跟你熟吗?” 向东:“……” 陈仰听到这,吃面吃呛到了,他推开面碗咳嗽起来,咳得头后的水泡又疼上了,眼泪都飙了出来。 朝简给他水杯:“等会上药。” “咳咳……咳……”陈仰咳着喝点水,“三心二意果真做不成事,吃饭都不行。” 朝简眉头紧锁:“还吃吗?” “吃,”陈仰把杯子盖上,“厨房还有卤肉,晚上做卤肉饭。” 朝简看他发红的眼角:“不带别人。” 陈仰没回上话,又听少年道:“我没吃饱。” “……我没考虑到你的饭量。”陈仰吸溜完嘴边的面条,“我先吃面,吃完去看看还能给你做点什么。” 朝简面部肌肉绷着,嗓音又低又冷:“中午就这样,我说的是晚上的事。” 陈仰在他的压迫感里应声:“按你说的,晚上就我们俩。” . 忽然有道视线投来,陈仰迎过去:“冯老,有事?” “没事。”冯老摊开了报纸。 陈仰仔细瞅瞅,人民日报,看不出是哪一版的。 他从来不看报纸,不了解。 冯老旁边那桌的向东也吃饱喝足,文艺的拿出了一本巴掌大的书,纸张泛黄发旧,封面上的老汉推车十分醒目。 陈仰眼睛一蹬:“哪来的黄书?” 向东一本正经的纠正:“什么黄书,不懂就别乱说,这是成人读物。” 说着还把内页翻开给陈仰看。 还是水彩的,陈仰瞟瞟:“你做任务还带这东西?” “所以说咱俩白做了四年室友,你是真不懂你哥。” 向东翘着二郎腿,晃晃手里的黄书:“这个,我在西边的报刊亭里发现的,就是老李死的地儿。” “黄书也是书,有些年代了,线索感很浓,你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以一起探讨探讨。” 陈仰轻啃嘴角。 向东了解他那个动作,知道他是动了心思,准备趁胜追击,就他妈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想探讨,我有。” 朝简变魔术似的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本。 陈仰看看桌上的,看看向东手里的,都想要。 朝简又拿出一本,放到他面前:“够吗?” 陈仰吞了口唾沫,不看向东那本了:“够。” . 向东发誓要找机会打死这残腿的,绝对要打死。 狗日的,比他年轻,个头比他高两厘米左右,又得到了陈仰这颗大白菜的重视,即便没有半根情爱的火苗,那也有了信任,不打死还留着干什么? 长得没他有男人味,也就迷迷小姑娘们。 陈仰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在康复院多次用美男计都没成功过,那是看上那小子什么? 总不至于只是对方能带他做任务吧? 向东把黄书翻得哗啦响,老旧的纸张禁不起折腾,快被他玩散架了。 陈仰不急着看朝简给的那两本,他坐到冯老那桌:“冯老,文青说你是占卜师。” “略有研究。”冯老一派谦虚的姿态。 陈仰压低声音:“那你真的在出发给这个任务算了一卦?” 冯老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游览报纸。 陈仰音量更小:“占到了什么?” 冯老问:“真想知道?” 陈仰近距离看,老人有着立体的五官,年轻时候一定非常帅气:“嗯。” “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相信科学吗?”冯老说,“还有这么迷信的?” 陈仰笑笑:“我就随便听听。” “行吧,那我也就随便说说。” 冯老把报纸一收,那双不是很纯,掺着点杂色的眼睛盯着他,瘪起来的嘴张合:“大凶。” . 那两个字砸在陈仰脑海,激起千层浪。 陈仰有种溺水感,冯老跟向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他感觉自己在惊涛骇浪里沉浮。 “陈仰。” “陈仰。” 耳边的呼唤一声接一声,低低沉沉的,陈仰看少年那两片颜色很淡的唇开启,听觉半天才恢复:“昂。” 朝简沉默着看他。 陈仰背上都是虚汗:“我是个心思重的人,想的多。” 接着就是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我想去大厅跑跑步。” 朝简:“……” 陈仰是真的觉得自己需要运动。 “你看我们在小尹岛被怪物追赶,生死时速,这里就楼上楼下,走不了多少步,运动有利于……” 陈仰把后面的话咽回去,对抱着公文包挪来的孙一行喊:“老李的事,你没感受到?” 孙一行早上已经知道陈仰不想自己靠太近了,就识趣的待远一点:“没有。” 孙一行垂下眼睛:“我什么都没感受出来。” 陈仰不着痕迹的探究:“当时候车室里有三个鬼,装成老李的,依附在工人身体里的,还有打火机鬼,你一个都没感知?” 孙一行摇摇头,表情委屈的有点悲惨:“我说了的啊,只是偶尔才能感受到鬼魂……不是每次都可以的啊。” 陈仰摸着朝简的拐杖,指尖敲了敲,听着一回事,真落实了是另一回事。 对于孙一行的特殊体质,总结起来就是三字,不靠谱。 . 孙一行哽咽起来。 陈仰看朝简,想让他跟孙一行说两句。 朝简半点都没要过问的迹象,瞧都不瞧一眼。 陈仰只好自己上了:“孙先生,我不是你老板,不会因为你这次没感受到它们就把你开除了,你不必这样。” 孙一行一下一下抠着公文包,轻声抽泣:“我知道,是我自己没用,都是我的错,我太没用了。” 陈仰给他纸巾,无奈道:“别哭了。” 孙一行红着眼看纸巾,怔了怔,突兀的说:“那个鬼魂不是装的老李,他就是。” 陈仰刷地抬头:“确定?” “嗯,”孙一行接过纸巾,没有一把糊到脸上,而是跟之前一样,从一个角开始用,很节省。 “刚才你怎么不说?” “我没想起来。”孙一行吸着鼻子。 陈仰暗自琢磨,“是其他鬼装的”这个可能性就排除了。 既然就是老李,那他最后对大家的话,每个字都要掰一掰,看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 老李提到的制服鬼…… 陈仰小声问朝简:“这二十年里,在火车站意外死的十三个人真的都只是乘客,没有工作人员?” “没有。”朝简说。 陈仰满心疑虑,老李在撒谎,目的是什么? 重点其实不是鬼,是制服? 他要告诉他们什么? 还有个奇怪的地方,为什么死的四个人里面,只有老李能以鬼魂的放式出现,其他人都没有。 . “我们老实本分的一行叔叔怎么哭了?”文青拎着个袋子走进餐馆,戏谑的对陈仰说,“帅哥,你欺负人啊。” 陈仰看他青青紫紫的脸:“你还好吧?” “还好啊。”文青屁股一歪,坐到桌上,从袋子里拿出纸袋,咬一口汉堡包,“你们吃面了啊,是你煮的吧,下回捎上我,让我也尝尝。” 陈仰闻着香味瞄他另外两个纸袋。 “拿去。”文青很随意的丢一个给他。 那是文青自己在快餐店烤的鸡翅,金黄色的,外脆里嫩,看着很有食欲。 陈仰扒开纸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忍耐的问朝简跟孙一行:“你们要吗?” 孙一行诚惶诚恐:“不,我不要,我吃过了。” 朝简的回应是:“你吃剩下的给我。” 陈仰小声说:“我建议你想吃的话,现在就拿。” 没有剩下的。 朝简瞥他嘴馋样,额角动了动:“无所谓,吃你自己的。” “那行。”陈仰隔着纸袋挤出一根鸡翅,想起个事,他凑近文青,“快餐店有竹签吗?” “没见着。”文青眯眯眼,“怎么,找防身的?” 陈仰无语。 文青往后仰一些看他后脑勺,水泡周围多了一圈印记,颜色会越来越深:“帅哥,你要防的主要是鬼,防身物品再多都没用,多祷告吧还是。” . “都出来啊!快看啊!血没有了!” 外面有血气方刚的声音,卖报一样边跑边喊着通知大家。 陈仰一行去了大厅,发现车站外的地面只有脏灰脚印,一滴血迹都没见着。 昨晚那辆无形的火车碾死人,似乎是个梦境。 同时入梦的有二十几人。 大家纷纷议论开了,刚吃完早午饭,弥漫的人气都挺重的。 “是不是有个时间,一旦到了,在这里死了的都会消失?” “这样就好了,跟尸体在一起真的很吓人。” “门口的血肉消失了,那两桶碎尸呢?” “对啊,碎尸还在不在?” “……” 几个胆子大点的结伴去二楼看了,碎尸还在。 那就是时间还没到。 陈仰回想了一下昨晚那新人的死亡时间,拿出手机看现在什么时候,记住这个时长。 看碎尸什么时候消失。 . 就在这时,有人惊呼:“提示屏!快看啊!” 议论声骤然停止,其他人都望向背后的宽大提示屏。 四个班次还是四个班次,只不过顺序发生了变化。 昨晚是—— k1856, 18号 21:55 第四候车室 准点 T57,18号 13:20 第一候车室 准点 3291,17号 04:10 第五候车室 准点 K32,16号 09:35 第九候车室 准点 现在是—— K32,16号 09:35 第九候车室 准点 3291,17号 04:10 第五候车室 准点 T57,18号 13:20 第一候车室 准点 k1856, 18号 21:55 第四候车室 准点 出发日期的顺序从倒着变成了正的。 而且…… K32那一排全灰。 . “灰了……” 陈仰说:“是因为那个班次的人都死了吗?” 朝简:“嗯。” 陈仰摸自己的兜,把车票往里面放放,他在人群里搜寻到之前的日式哥,想听听新人代表是什么想法。 那日式哥突然被瞄上,愣了愣,福至心灵的说出自己的分析。 “顺序特地调回来,是为了强调日期,鬼要告诉我们,它会按照这个杀人,一个车次一个车次的解决,从最早那一班开始,每个人都要死。” 大厅里的气流冻住了,凝成一块冰压在上空,空气变得稀薄又寒冷。 接在K32下面的3291。 那趟车的都有谁,几乎一眼就能找出来。 脸上的恐慌藏都藏不住。 “能换票吗?!”人群里传出声音。 陈仰闻声看去,说话的是那伙潮牌男女里的其中一个,骂他们当中唯一一个女生是婊子的那个耳钉男。 昨晚他说自己是17号凌晨的车,要找个地方睡会,睡着了时间能过得快一点,还说鬼地方待不下去。 在那场争吵后,K32又死了三个人,看他颓废的精神面貌,想必是没那个胆量自己找地方睡。 17号凌晨的车,不就是3291。 现在这个男生问这个问题,打什么主意很明显。 他想偷后面班次的人的车票。 就是有点蠢。 . 随着耳钉男那个问题,大厅里有什么在暗涌。 陈仰很熟悉。 把任务当游戏的文青最喜欢这个局面,鬼有什么意思,人跟人斗才好玩,他兴奋的走到耳钉男面前,问的极其直白。 “同学,你想把你3291的车票换给谁?” 耳钉男一下噎着了。 边上三个同伴都不约而同的离开他,满脸戒备。 几人是一个镇上的,在不同城市上大学,这次回老家是为了参加一个发小的婚礼。 昨天傍晚一起来的车站,晚上的车回学校。 取票的时候,互相全看过了。 后来进了这个空间的车站,手机没信号很无聊,他们又拿出车票玩游戏,看谁弹的更远。 三人还在后退,他们都是3291后面的两个车次,这家伙知道。 . “看到没,你的同伴们都抛弃你了。”文青啧啧,“一起长大的吧,也就这样,真可怜。” 耳钉男看向三个同伴。 那两男一女都避开他的视线。 “同伴们都不理你了,不认识的人,谁又愿意跟你换呢?” 文青看他往小姑娘们那边瞥,知道他敲的什么算盘:“你长得也不是这群人里最帅的,要点脸,嗯?” 耳钉男的脸色青红交加:“我操你妈个……” 半枚硬币塞进了他张大的嘴里。 “智障,想换就换,想抢就抢,想偷就偷,竟然问出来了,怎么,是要让后面车次的人捂紧车票四处躲起来,陪你玩个捉迷藏?” 文青趁男生发呆之际,从他嘴里拽出硬币,把上面的口水擦在他衣服上。 “哎呀,今天要热闹了。” 文青扫一圈,非常友善的提醒道:“3291的兄弟姐妹们啊,你们都收收表情好不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多慌。” 他又是一笑:“其他车次的,小心点哦。” 大家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怪物。 . 这个插曲让车站里的气氛紧绷起来。 有的T57跟K1856的为了抱团,给对方看彼此的票取得信任,拧成一股麻绳。 心怀鬼胎的在伺机而动。 红色的票不是实名制,没有名字,鬼就是要让他们换的吧,肯定是这样! 耳钉男不想像昨晚被火车撞死的兄弟那样,死在这异空间里,他要回去。 三个同伴被他说动,决定和他一起抢别人的票,他们想全部换成同一个车次。 这样后面就能互相照应。 一起走。 结果谁都没想到,一伙人下午还没动手,耳钉男就死了。 他的同伴们也很快就去跟他汇合了。 后面陆续又死了几个。 . 这个下午死的一波人,不止是3291的乘客,还有T57跟最后一班K1856的。 说明上午的分析是错的。 最早一班K32的四个乘客,一个不留是有别的原因。 鬼杀人不是根据车次的发车顺序来的。 并不是越在后面的车次,就越安全。 换票没有意义,该死还是死。 那日式哥很愧疚,他在二楼的玻璃护栏边怀疑人生。 苹果脸女人在一旁安慰:“林师兄,他们不是因为听了你的观点,抢票换票自相残杀,是被鬼杀的,跟你无关。” “潇潇,你怕吗?”林师兄握住她的手。 “怕啊,”潇潇把手拿出来,强颜欢笑,“怎么不怕。” “怕有什么用,我们都是下一辆车的,凌晨四点多……快了……” 林师兄再次握她的手,坚定道:“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潇潇挣脱不开,眼里闪过一丝无力。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陈仰看半天了,相貌上很配。 男有情,女无意。 陈仰又随意的去找那对吵吵合合的情侣,两人坐在大皮箱上面,还在头靠头依偎着。 看样子不是3291的,十有八九是T57。 . “死的这些人一定是看见了同一个东西,或者做了同一个事。” 陈仰把松开的鞋带系上:“会是什么?” 脑子里灵光一闪,他一把抓住身边的少年:“我们好像没看过彼此的车票。” 朝简:“嗯。” 陈仰的呼吸急促起来。 昨晚出现第一个死者以后,车票被吹进了车站,有人念出车次是K32,当时老李就马上掏出自己的车票,说了句“他跟我是同一班车”。 老李还问有没有其他人是那个车次的。 陈仰没记错的话,老李喊完以后,光头跟工人都当场把车票拿了出来。 于是他们三人抱团了。 “朝简!” 陈仰激动的晃晃抓在指间的手臂,语速很快的对他说:“我们马上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只要把人招集起来问一个问题。 . 陈仰立刻把现在还活着的都喊了过来,文青向东他们也在。 “我问你们。” 陈仰的运动鞋碰着朝简的拐杖,观察的眼神在大家身上行走:“从昨晚进任务世界到现在,你们是不是都没把车票给别人看过?要想清楚。” 众人不明所以,还是都仔细回想了一下,一致的点头。 推测得到证实,陈仰的眼睛顿时睁大,他咽了咽口水,深呼吸道:“那我们可以这么理解,死了的,就是车票被别人看到了。” “他们违规了。” 在场的大部分都面面相觑,他们这段时间很慌,没想过身上的车票。 别人问的时候,他们也就口头说说。 现在觉得自己稀里糊涂的,就这么恰巧从鬼门关溜了回来。 陈仰说了那句就不说了,水泡很疼,感觉又大了一点,他拉着朝简去贵宾室,打算躺会。 顺便看那两本黄书。 . 向东发现陈仰他们的目的地是贵宾室,他也想去,一个小个子女人走到他前面,被他凶猛的荷尔蒙气息熏得有点打退堂鼓。 “请问您,既然违规的都要死,那为什么第一班车死完了,才轮到后面车次的人?” 女人找错了人,向东一向对异性没风度,只有臭脸。 “脑子被僵尸吃掉了吗,送分题都不会。” 向东夹着烟,没耐心道:“显而易见,清理违规者的时候,会按照车票信息的顺序来。” 那女人缩回人群里,另有一个比她靓丽些的出来,也敢直视向东,是潇潇。 “先生,”潇潇问道,“我们都藏好了车票没有违规,是不是就能顺利上车,不用死了?” “想的美。”向东把一口烟吐向她,“只是逃过第一轮而已。” 众人脸色惨白。 “不能被别人看到车票”这个规则,是那些人死后才推出来的。 接下来出新的规则,还要死多少个? . 陈仰想搜查黄书,找找有没有什么信息的计划没能实现。 看不进去。 身边那位睁着一双深黑的眼睛,目光落不落在他身上,他都有种带坏好学生的错觉。 只能等人睡着了,他再看。 然而朝简暂时都不想睡觉,精神非常好,还无声的催促陈仰快点看书,一副等着学术交流的架势。 陈仰一言难尽的忽悠他说眼睛疼,叫他跟自己去一楼转转。 . 死了这么多人,死相都很恐怖,车站里却并不怎么阴森,主要原因是所有灯一直开着,亮堂无比。 陈仰寸步不离的跟着朝简。 第二轮的规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又会是什么。 陈仰在一个小店前碰到了哑巴,对方关切的眼神指指后脑勺,问他烫伤怎么样。 “好多了。”陈仰说瞎话。 哑巴写便利贴给他。 就在这时,有个行李安检机突然响了起来,皮带随着滚轮缓缓转动。 “呜噜……呜噜……” 陈仰听见响声看过去,后背瞬间一麻,他抓着朝简的拐杖道:“我们别过去了,就在这。” 朝简:“手松点,别抓这么紧。” “抱歉。”陈仰嘴上说着,手却抓得更紧,刚养成的习惯。 朝简:“……” 回去把这副双拐收起来,换一副好抓的。 . 滚轮声一起一伏,闷长而低沉。 大家都凑了上来。 “什么情况?安检机怎么响了?” “是不是有人进站了?” 众人全都看向车站门口,一片暗黑。 没人进来。 安检机还是在不停的滚动,却没有出现任何行李。 “搞什么。”向东喷了口粗混的气息,健壮的身子伏下来,谨慎看向安检机的铅帘里面。 空洞洞的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众人提到嗓子眼的心往下降的时候,突起一片抽气声。 安检机的铅帘被撑开,有东西进来了! 第29章 乘客朋友请注意 两团白森森的东西, 从安检机底下渐渐冒了出来。 是什么?众人瞪大眼睛,紧张无比。 “这好像是……” “卫生纸?” 随着皮带的滚动,两袋白色卫生纸滑落出来, 堆到了地上。 这机器响的这么诡异, 就为了送卫生纸? 总不能是担心他们没纸上厕所吧。 虽然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眼前确实就是两袋普通的卫生纸,生活里很熟悉的用品,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众人都松口气。 有人走近点, 伸着脖子看看,念出卫生纸包装袋上面的信息。 “大包的是x柔牌的, 家庭装, 无芯卷纸,30卷。” 另一人说:“小包的是xx牌,有芯的, 卷筒纸,12卷。” 两个都是很大众的牌子。 陈仰的脸上没有一点放松,因为…… 安检机还在转。 . 其他人也在盯着,大气不敢出。 过了几分钟,安检机里又出来了两样东西, 滚动渐渐停止。 是洗发水跟洗面奶! 那两样滑到了卫生纸旁边。 洗发水是男士的, 瓶子颜色乳白,功效是控油去屑止痒,大瓶装,1000ml。 洗面奶是女士的,瓶子颜色浅粉,功效是补水保湿, 120g。 肉眼可见的信息量就是这些。 所有人都看见了,却没人去碰去拿。 他们又想,万一现在的规则是不拿的人都要死呢? 或者必须用,不用就死?这不像。 再或者,谁进任务的时候身上有,谁死?这个可能性大一些。 第一轮侥幸活下来的十几人,这一轮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神经衰弱。 有某个瞬间羡慕那些死了的,解脱了。 . 陈仰选择原地不动。 “你们有谁的行李里带了这款洗发水?” 陈仰又问:“谁用这个洗面奶?” 全摇头。 陈仰道:“那卫生纸呢,两个牌子的有哪个在用吗?” 还是摇头。 陈仰语出惊人:“我在用。” “无芯的那个,我有。”他说。 大家表情各异。 陈仰说的是实话,背包里确实揣了两卷,他本想主动提这一点,借此观察大家的反应,看有没有谁露出“还好不是我一个人”的一面。 结果被向东给搅乱了。 他引走大家的注意力,走路生风的几大步冲向陈仰,指着家庭装,面容严肃:“你用那个纸?” 陈仰的计划被破坏了,语气硬硬的:“还有纸巾,也是那个牌子,超市办活动,我买了很多。” 向东:“……” “现在这他妈出来的四样东西,别人是真没用还是撒谎,老子不知道,不管,爱咋咋地,可你用了其中一样,陈仰,你用了!”向东低吼着,想咬死他。 陈仰蹙眉:“喊什么喊,小点声。” “车票没被看是恰巧避开了那一环,卫生纸没避开也正常,哪能每次都这么巧。” 向东瞪他:“其他人先不论,就我跟画家,还有文青那逼,冯老头子,我们四个怎么两次都避开了?” “运气好。” 陈仰面上平静,心里慌:“用了也不是就绝对违规了,也许正好相反呢?” 文青闻着热闹味儿飘来,嘴皮子一扯:“是啊,搞不好我们这些哪个都没用的人马上就要死了,只有帅哥能活。” 陈仰心里却清楚,不太会是这个走向。 “那四个物品不一定跟规则无关,说不定只是误导我们。” 向东存心跟他唱反调:“不是误导呢? “按照第一轮的简单粗暴风格,这次极大可能就是谁用谁死,那你已经中招了,打算怎么办?” 陈仰抠朝简的拐杖。 用都用了,时光也不能倒回去。 第二轮的规则真是那样的话,他现在也没办法。 很被动。 鬼都能被规则抹杀,人还能怎么样。 “在任务世界死了,现实世界就不存在,这件事你知道吧。” 向东凑到陈仰耳边,呵口气:“赶紧跟我做一次,不然你突然死了,我尸恋都不……” 拐杖快如残影挥向他,凶戾的击中他脑后。 向东眼前一黑,来不及骂脏话就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嘭” 地面都溅起一层灰。 . 文青砸着嘴捂住头,摸到向东被打的那个位置,自己都有种钝痛感,他嬉笑着退了半步。 画家也后退。 冯老头用报纸挡脸。 陈仰拦住少年还想挥的拐杖,快速小声说:“你凌晨吃的药,早上没吃,是不是药效过了?” “手拿开!”朝简垂着眼,嗓音冰冷至极,裹挟着极度的不耐跟厌烦。 陈仰下意识就松了手。 朝简把拐杖一收,径自离开大厅。 “没事,床头吵床尾和嘛。” 文青拍陈仰肩膀,嘀嘀咕咕:“哎呀,这儿也没床。” 陈仰没听清,他脑子里闪雪花点,犹如老电视机的天线被人拨了一下,收不到台了。 怎么莫名其妙就发火,嫌向东太吵? 还是嫌向东太丑? 连他都被牵连了,不管他这个被鬼标记的人了。 明明说好了阳气给他用的。 . 陈仰的思维还在不断的无规律闪频,没走几步的少年人就折回来,立在他面前,搭着拐杖弯腰。 “你想死?” 陈仰被一股阴森的气息罩住,不舒服的往旁边站站。 头顶的声音不知怎么更寒了:“那你不跟紧我?” 陈仰欲要解释就被打断。 “说多少次了,你就跟地上那丑八怪一样,不长记性。” 朝简按着拐杖的手微抖,粗重而危险的吐息里充满抑制:“你也想被打。” 陈仰想也不想的摇头,拐杖打人多疼他没体会过,看得出来,光听它跟皮肉撞上的声音都能让人心惊胆战。 “我是觉得你生气了,暂时想一个人待会,不想让我跟着。” 陈仰在乎这个搭档,他挖空心思解决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执:“我听你语气挺烦我的。” “看来是我听错了,还好没发生什么事,不然刚才鬼趁我们分开的时候对我下手,我现在已经凉了。” “我还是长记性的,也惜命,以后你要是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会问清楚。” 没回应。 压下来的暴躁气场褪去了一些。 陈仰知道风波能停歇了,就道:“我想去上厕所,你跟我一块去,其他事一会再说。” 拐杖敲击的“哒哒”声里,模糊的混着一声:“不是冲你。” 陈仰的脚步慢下来,一个少年,心绪要靠药物约束,性情不定喜怒无常,甚至有时候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他都能理解。 “我比你大几岁,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叫我一声哥。” 朝简顿住。 陈仰也停了下来,他古怪又尴尬,不知道怎么就蹦出了那句话。 好像很早就在嘴边挂着了,一不留神让它溜了出来。 “哥?”朝简唇轻动,似笑非笑。 陈仰的脸一抽,不叫就不叫,怎么这个表情。 朝简瞬息恢复漠然:“走吧。” . “搭档有什么好的,自己玩才有意思。” 文青对着两人的背影吐槽。 冯老看看也冲着那方向的新人们,白胡子抖抖:“小文,你就羡慕吧。” “我羡慕?” 文青听到大笑话的“哈”了声:“搭档这种关系就是说的好听,理想主义,实则小危险不需要对方帮忙,大危险对方帮不上,自顾自的保命。” “这还没完,往往背后放冷箭的都是搭档,我见多了。” 冯老对他消极的想法不敢苟同:“也有生死与共的。” “生死与共?什么玩意,”文青朝长发男抬下巴,“画家,你见过吗?” 画家理理风衣:“没见过。” “老头儿,冯老先生,听到没!” 文青怪笑了几声,下一秒就跟人戳破的气球似的,兴致缺缺,满身低迷,他垂头玩了会硬币,手指向安检机:“卫生纸跟洗发洗脸的怎么搞?就放那?” 其他人也看过来。 冯老说:“再等等吧,可能安检机还会出东西。” 文青踢踢还晕着的,趁机还了上午被揍之仇:“那地上这疯子呢?” “我来。” 画家慢慢带上一次性手套,捉住向东一条腿,把他给拖走了。 . 车站外面没变化,里面也没变化,只能看时间分早中晚。 该吃晚饭的时候,大家就去找吃的,吃完了回二楼,在扶梯上去的第一个候车室待着。 现在不知道三个车次分别都有谁。 不给别人看,也不往外说,都瞒着。 3291是凌晨四点10分的车,要在第九候车室对面的第五候车室等。 到时候看都有谁过去。 再看他们死不死。 这样也许就能推断出安检机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 贵宾室里,陈仰闻着衣服上的卤肉味看书,每一页都翻的很慢,拿出了备考的劲。 “出版时间没有。” 陈仰自言自语:“通过书的手感来看,应该有些年了,姿势也都很传统。” 旁边响起声音:“你很了解?” 陈仰不假思索道:“动作片多多少少都看过。” 话落他赶忙把书合上,转头去看不知何时醒来的少年。 “不睡了?” 朝简偏头看他一眼,像是在说,我睡不睡,跟你看书有关? 陈仰干笑。 “你醒了,我们就聊聊老李吧,他那时候说,很快就到你们了,你们都会跟我一样。” 陈仰生硬的转移话题:“指的是什么?都会死?” 朝简拆着奶片:“回家。” “回家?他不是没回去吗?死了都没……” 陈仰一惊:“他以为能?” 真要是这样,老李挥手的那一幕就不惊悚了,反而悲惨。 . 陈仰摸着书角,把卷起来的边捋了捋:“老李当时是跟我们说的吗?还是那些死在车站里,没能上车的鬼?” 朝简:“或许都有。” 陈仰又说:“那他早就知道自己是鬼?在候车室的时候我跟他说话,真没看出来。” 朝简道:“他应该是忘了自己已经死了,过了检票口才想起来。” 陈仰打了个冷战。 老李本来是在很急切的往站台跑,突然停住回头的! “他让我们去报刊亭,肯定不是给他收尸的。”陈仰脖子有点凉,“我想不通,他到底要通过制服告诉我们什么?你说呢。” 朝简抬手虚指太阳穴位置:“我这是什么?” 陈仰道:“脑袋。” 朝简再问:“几个?” 陈仰:“一个。” 朝简把奶片推进口中:“没多长?” 陈仰摇头。 朝简将奶片包装袋丢他怀里:“那我能什么都知道?” 陈仰:“……” 莫名有种想小孩门门考满分,要把他逼死的恶毒家长既视感。 “讨论讨论。”陈仰还是想听少年的看法。 朝简后仰着靠向皮椅:“老李的事过去了,放一放,你想知道的,后面都会浮出来。” “我怕我等不到那时候。” 陈仰从背包里拿出那卷卫生纸,用三分之一了。 . 朝简拿走纸,拽下来一截,慢条斯理的擦手。 陈仰呆呆的看着。 “你……” 陈仰腾地站起来,抢走纸扔皮椅里,气躁的在朝简面前来回走动:“要是我真违背了规则,你还能帮我,现在好了,全灭,你这是瞎闹。” 朝简不语。 陈仰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没声响只有一口闷气,全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他坐回去,把书翻出了向东那一手的2.0版。 脆弱的纸张颤颤巍巍。 陈仰乱扫书页的视线猝然一滞。 有字! “朝简,你看。” 陈仰把少年刚才的自作主张,不计后果抛到了脑后,拉着他的袖子,声线因为兴奋而微抖:“你看这里。” 那发现线索的激昂没传染给朝简,他十分冷淡的来一句:“看不到,你坐太远。” 陈仰连忙拿着书坐过去,腿挨着他的腿:“现在能看到了吗?” 朝简低头靠近。 “笔像是没油了,字都瞄了很多下,瞄的不整齐,杂草一样,写完还划掉了。”陈仰也凑着脑袋,“我不太能辨认清楚,你能认出是什么吗?” 越想看清楚,就越模糊。 朝简眼帘半垂下来,食指抚上那一块乱涂过的地方,干净的指腹一个字一个字的摩挲。 陈仰的视线跟着他的手指移动。 这么追寻纸上留下的痕迹,像盲人识字。 片刻后,朝简收回手,够到陈仰屁股后面的卫生纸,把那根手指擦拭了几遍。 “我回不去了。”他说。 . 陈仰一时没明白:“什么?” “字。”朝简按按眼睛,眉间生出点疲意。 陈仰照着那五个字再看看那些划痕,还是对不上,他放弃的抱着书往后翻,没有再发现字迹,另一本也没发现。 只有一句。 陈仰拿手机拍下来:“这话没头没尾的,会是谁留下的呢?” “不像是老李能写出的字。” 朝简说:“你把那页撕下来,书不要带着,随便放哪。” 陈仰不废话的照做。 朝简语气随意道:“书里都是动作,你翻半天,一点反应都没?” 陈仰收手机的动作有一瞬卡壳,他清清嗓子,冷静又笃定道:“我是个正常男性,没反应不是我有问题,是处境影响了我的发挥。” 朝简:“……” “你这个年纪不像我,正是精力旺盛,血性正浓的时候。” 陈仰不慌不忙的还击:“刚才你辨字的时候,还上手摸了呢,怎么会这么安静?” 朝简口中吐出几个字:“太丑,没感觉。” 陈仰被他简明扼要的回答给堵了会:“有几页画的还不错。” 朝简睨他:“你眼光真差劲。” 陈仰:“……”. . “这两本小黄是在西边那报刊亭哪里找到的?” 陈仰记得这位上午进去以后就没怎么走动,其他时候自己去的不可能,他们一直在一起。 “不是报刊亭。” 少年的答案出乎意料,陈仰脑子飞速运转:“那是在,第九候车室外面的书摊?” 朝简没否认。 “我昨晚翻那么乱都没发现。” 陈仰自顾自的说:“你是在我翻找之前就拿走了。” “手还真快。”他说话的功夫,还瞟了瞟这位放在腿上的手,指骨很长。 朝简似是不曾察觉,双手抬起来些,十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相抵。 陈仰看入了神,脑子还在转,向东那本是在报刊亭找的,这两本不是。 这么说,其他地方还有? 也正常,书摊上是会卖私货。 懂行的打个暗号就行。 不过,报纸杂志书籍多的是,怎么在这上面写字,还写的那么一句颓丧又绝望的内容。 是在什么情景下写的? . “少吃点。” 陈仰稍稍回神,对又拆奶片的少年说了声,带了点婆妈的叮嘱意味,他没发觉,说完就拿出手机,翻起在西边报刊亭拍的明信片。 很多张,每一张都拍了特写。 明信片不是人物的,也没有宠物,全是青城的风景。 陈仰调整调整心态,聚精会神的一张张翻,一张张看,发现了什么东西,他指尖一划,回到上一张,把照片放大。 “帅哥!” 文青的声音冷不防从外面传来:“要出人命啦!” 陈仰的思绪被打散了,他不快的把手机锁屏,问道:“什么?” “出去看看呗。”文青吃着东西,吧唧吧唧声夹在话声里,“我们可怜的一行叔叔哦,被打的一下都不敢还手,惨不忍睹。” 陈仰把拐杖给少年。 朝简拄拐起来:“多管闲事。” “孙一行让我想到曾经睡我隔壁的一个病友,性格相似,他会把自己看过的书送给我,也会跟我聊书里的东西,很有学识,出院的前一天晚上自杀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陈仰叹口气:“不说了,我们快去吧。” . 扶梯对面的拐角很嘈杂。 陈仰听着动静过去的时候,不止看到了那对情侣,还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师兄妹。 而孙一行蜷缩在角落里,衣服上有很多鞋印,抱着公文包的手青红一片,他发出很小声的呜咽,哭都不敢放大声。 陈仰喊道:“孙先生?” 孙一行躲在公文包后的脑袋动了动,瘦弱的身子打着颤。 陈仰去拉他:“怎么样?” 孙一行摸到脚边的眼镜戴上,镜片碎裂成了蛛网,世界也四分五裂,眼前的一张张脸都如同被刀子划了很多道,他费了好一会劲才把焦距放在第一个走向自己的人身上。 “能走吗?”陈仰拧了拧眉心。 男人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镜片后红肿的眼垂着,破皮流血的嘴唇蠕动了一下:“能……谢谢……” 陈仰把他扶好,转头看向日式哥。 林师兄想起上午他也是这么看自己,眼神里有认可跟郑重,让人有股忍不住去迎合的冲动。 上午林师兄就那么做了,这次也不例外。 “我跟我师妹准备去一楼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在扶梯这边碰到了这两位。” 林师兄指指那对现在想溜的情侣,手指移到女的那里:“这位女士,昨晚不分青红皂白的对我师妹叫骂,刚才又是那样,说话难听,不讲道理,我打算带我师妹下楼,她拦着不让。” 陈仰的视线在四人中间梭巡,着重打量那对眼看又要吵的情侣。 男的头很油,邋里邋遢。 女的个子小小的,外形上配他绰绰有余,现在没有书屋里的柔情蜜意,只有尖酸刻薄。 昨晚过道上的争吵就是他们引起的。 原因是男的多看了异性两眼,没想到那个异性就是潇潇。 陈仰当时还在想,也许是男的眼神暴露了什么,女朋友没有选择忍气吞声。 这会他暗中留意,还真是这样。 几个呼吸里,那男的就偷看了潇潇两次。 大概是女朋友太闹腾,再加上如今生死不知的形势,情绪说崩就崩,他觉得要是喜欢的人是个文静温柔性子就好了。 吵完还能合,说明他对女朋友的感情没有全丢。 就是他想要更好的了。 没吃过的,总觉得比自己碗里的香。 . 女孩子是很细腻的,小个子女人发现男朋友动了不轨的心思,又管不住,就把矛头对准导致他走岔路的对象。 “我为什么要拦,你们没点数吗?” 小个子女人憎恶瞪一眼潇潇,阴阳怪气的说:“身边有个舔狗还不够,还要勾搭别人男朋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潇潇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难堪的说不出话来。 林师兄正要发火,就被一个饱含趣味的声音抢先:“这不对啊。” 文青看着小个子女人,一副吃瓜样:“女士,你男朋友长得一般般,头发油的能撸下来一碗炒菜了,剩余的还能再烧个汤,头是昨天来车站前洗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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