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整个小岛都面目全非了,出去以后就算从怪物们手里活下来,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矣族的后人。 被所有信息箭头指着的阿戊不是,那谁是? 陈仰摸着少年的拐杖:“变数这么大,局面整个反转了,我们要怎么做?” 朝简调节拐杖,靠着石壁坐下来:“我在想。” 陈仰蹲旁边,不打扰他。 没过一会,朝简就用拐杖敲陈仰的小腿:“把你兜里的化肥给我。” 陈仰默默抓兜:“你还好吧?” 朝简:“不好。” “……” 陈仰在心里叹口气,感冒,抑制的药吃完了,变异还加重了,是不好。 好在气息不烫,退烧了。 朝简低头“吃饭”,陈仰掏外套的另一个兜。 赵元往这边挪,两眼发直的看着陈仰……手里的化肥。 陈仰一看赵元那眼神,知道是诅咒也发作了,就是阿戊说的赐福进行时,他正要把化肥给对方,就被身旁突变的狂躁气场滞住。 朝简目光阴沉地盯着赵元,食指指向陈仰手里的化肥,嗤笑了声,一字一顿:“我的。” . 赵元被少年可怕的眼神吓得喘不过来气。 脱离了药物,强大的心理素质跟着扭曲,性格变了好多,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冷静,有什么不满就表现出来,愤怒也表现出来,就连吃独食都…… 好特么粗暴。 赵元一米八左右,手脚健全,身强体壮,热爱运动,还有六块腹肌,竟然怕一个拄拐的,要是屁股后面有尾巴,早夹起来了。 说出去都丢人。 赵元后退一点,远离那种森冷恐怖的气场,对陈仰干笑着说:“我没他严重,我还能忍。” 陈仰仔细观察赵元,确实,目前只是对化肥产生了饥渴感,流口水,其他还好。 这孩子是最晚发作的一个。 见少年专心吃起了化肥,赵元才跟陈仰搭话:“哥,我们出去会被砍死。” 陈仰说:“那就先不出去。” “不出去也不是办法啊,”赵元一脸的愁云惨雾,“我们查的所有线索都用完了,要找矣族的后人,还要重新查,我真的……我不行了我……” “我的妈!”他忽然低喘着惊呼。 陈仰也有点吓到。 . 祭坛上多了一大片绿色,层层叠叠的爬满四个角,细细的茎叶缠上了四根石柱,打着弯垂下来。 像一个人大字型趴在那里,双手跟双腿都搭上了柱子。 是阿戊。 身体变异成了绿油油的爬山虎,那个矣族的念不知道去了哪。 “中了诅咒真的说死就死了。”赵元恍惚着说。 陈仰看那片爬山虎,每一片叶子都充满强大生命力:“这里是封闭的,爬山虎能活?” 赵元说:“等我们完成任务,说不定祭坛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陈仰抿嘴,他跟阿戊不是一个世界的,答应的事也会做到。 “唔” 张延醒过来,看到祭坛上的爬山虎,面色刷地一变:“那是阿戊?” 赵元“嗯”道:“太快了,我们都没反应过来。” 张延不知道被什么刺激到了,踉跄着走到少年面前,抓住他的运动服,粗喘着吼:“怎么从这里出去?” 朝简漫不经心的吃着化肥,眼皮不抬。 张延还在那嘶吼,眼睛暴凸,神色有几分平时没出现过的癫狂:“妈的,我在问你话,你耳朵聋了?不是哑巴装什么,瞧不起谁,快告诉我重叠的点在哪!” 朝简低头舔掉掌心的最后一颗化肥颗粒,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张延,几秒后,他一笑。 “很久没人敢这么吼我了。” 那一瞬间张延被巨大的危机感冲击,终于意识到自己犯蠢的惹到了什么,理智尽数回笼,可他的身体却晚了一步,没来得及跑掉。 视线里有什么扫来,裹挟着凶戾至极的劲风,左边脑袋传来刺骨的抽痛。 张延疼得喊都喊不出来,人整个是懵的。 接着又是一下。 伴随着惊悚的皮肉碎烂声,骨裂声。 张延的头就像一个沉甸甸的水袋,破了个口子,往外喷出一股液体。 不是鲜红的血。 是一片绿色液体,没有一点红色。 . 石室里响起吸气声。 像阿戊跟林月,被赐福后还没死的时候,血只是浑浊的不够鲜艳,带一点粘粘的,浅淡的绿。 如果是跟怪物一样,身体里全是植物汁液…… 只有一种可能。 陈仰站起来,沉声道:“你吃了……” 张延眼睛一闪:“没有!” 还不承认,陈仰盯着他:“是周晓晓跟黄青?” 张延捂住受伤的头,发晕的蹲到地上,呼吸吃力的喘着吼道:“听不懂人话?我说了没有!” “那你的血怎么会是这个颜色?” “我不知道……” 张延突然痉挛了一下,痛苦的惨叫着往赵元那爬:“救我……救……” 赵元手撑着地,哆嗦着往后挪动:“延,延哥,我救不了你,我救不了……啊!” 小腿被抓,赵元慌乱的死命踹掉那只手。 张延跪倒在地,像是被人拧紧的湿抹布,哗啦啦往下滴淌液体,整张脸上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骨骼突起,呼吸停止。 赵元看着救过自己一命的人突变成怪物,又很快死亡,还吃了队友们,他崩溃的大喊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我真是不懂,我不懂……我不明白……” 赵元瞪着只剩下小半个躯体的张延,涕泪横流,嘴里语无伦次:“看样子你体内那什么福祝爆发的比我还晚,肯定是带着阿戊来石洞以后的事,我连化肥都能忍得住,吃那个你疯了吗我们是人啊!当时我们都觉得马上就要回去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陈仰回忆着在石洞见到张延后的一些细节,阿戊应该是早就发现了,一定觉得讽刺,这也是岛上多次展露的人性。 “张延吃周晓晓跟黄青,是想避免在回去前发生意外,他想做好万全准备。” 陈仰道:“可能吃周晓晓或者黄青的时候发现不是人类了,就去吃另一个,发现对方也不是,最后没得选择,所以两具尸体都被啃了。” “刚才他意识混乱的急着出去,是阿戊的迅速植物化让他慌了,为了稳妥起见,他迫不及待的想去再吃点。” 赵元停止哭声,遍体生寒。 难怪张延会那么焦虑,脑子也抽了,自己明知道那位是神经病,还敢冲对方发疯。 要是清醒点不发疯,没受到外在伤害,说不定也还能撑到回去。 都是咎由自取。 . 石室里的腥臭更浓了。 张延的人皮躯骸全部溃烂,变成了一滩植物汁液。 “那个!”赵元擦鼻涕的动作一停,抖着手指了指,“是,是那个!它还在!” 那滩汁液里躺着一个卡片。 是张延的身份号。 陈仰想用少年的拐杖去勾,却在偷瞥到他躁郁的侧脸后就改变主意,拿出自己兜里的铁丝拽直,凑近点,慢慢把卡片戳了出来。 0220115。 从0开始,那串七位数的身份号一个字一个字消失。 陈仰操控铁丝一点点把卡片翻个边。 反面的人脸已经变成了黑白色,遗照似的。 两秒后,卡片一角开始出现焚烧的痕迹,逐渐扩大,直至灰烬。 . 赵元吞了一大口唾沫,收不住自己的想象力:“会不会死了以后,身份卡销毁了,号还在,给别人用?” 陈仰眼皮轻跳。 祭坛周围不知何时刮起了阴风。 陈仰的视野里又出现了一圈人影,像是在无声的催他们走,他脸上的血色褪去不少。 留这里是死,出去也是死。 不对,哪里不对。 陈仰思考着:“按理说,到这里了,不该出现这样几乎全盘重来的变数。” 赵元忙附和道:“就是,假如这是游戏的话,现在的进度等于杀完这一局的BOSS站在出口,莫名其妙就触发了另一个大副本,不亚于重头再来,这也太不符合规则了,除非存心要玩家死。” 陈仰猛地看向他,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急切严肃:“你说什么?” 赵元缩了下脑袋:“存心要玩家……” “前面的。” 赵元试探着说:“不符合规则?” 陈仰眼里的心绪变换个不停:“规则……规则……” 张延说过,少年也提过。 陈仰两手抓进圆顺的寸头里,把那两个字默念了好几遍,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眼睛爆发出更激烈的光芒。 “你是不是想到……” 赵元话说一半,就见陈仰快速跑到祭坛上,用铁钉大力在手心划了一道。 那抹鲜红很醒目,赵元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还有个正常人类? 上岛以来的种种在赵元眼前劈里啪啦炸开,他明白了什么,傻了。 . 陈仰拨开密集的爬山虎,把血滴到祭坛上。 没动静。 他又往石柱上抹。 朝简看不了的拄拐上祭坛,烦躁的低哑道:“行了,别抹了,没有那么好的事,都说了面包块只能让你免疫,没有其他作用。” 陈仰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他以为自己终于破开了烟雾弹,从误导中出来了。 “你的血呢?” 朝简:“……” 陈仰看着面前的黑户,头脑发胀,人都有点不理性:“就咬破个口子,滴一滴血上去。” “你是不是疯了,我的血怎么可能有用。”朝简无奈的扯扯唇角,“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不耐的说着,他还是在手指上咬了个口子,挤出一滴血。 那同样因为赐福变异,颜色不是很纯的血珠滴落到了石柱上面。 诡异的消失不见了。 眼前景物一变,朝简站在潮湿的路口,闻着汽车的尾气,跟挨着他肩膀的青年你看我,我看你。 “………………” 第20章 回去 “诶!” 出租车里传出一声粗喊:“我说那位老弟, 你还走不走啊?” 老弟陈仰刚梦醒似的,使劲搓了把僵硬的脸才回神,声音干涩的说:“不好意思, 我不走了。” “那你一个劲的招什么手!” 司机师傅肺活量十足的嚎了一嗓子, 升上车窗扬长而去。 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渐渐模糊, 完全消失。 路口静了下来。 陈仰背对着一片沉睡中的老巷,面前是低头用拐杖戳点石板的高大少年,他深呼吸,再轻呼出去, 缓慢的说:“我们真的……回来了?” 朝简上半身抬起来点:“觉得不真实,要我打你?” 陈仰抽抽嘴:“……不用。” “你还想吃化肥吗?” 朝简耙了耙凌乱的栗色短发:“看看你手背的伤。” 陈仰经他一提醒, 速度拆开那块扎成蝴蝶结的格子布料, 发现手背完好无损。 别说咬伤,药汁都不见了。 手心同样是光溜的,没有被铁钉划破的血口子。 陈仰一摸外套的兜, 铁丝跟钉子也没了,他再摸裤兜,摸了个空,就跟没装过化肥一样干净。 衣服上的汁液,海腥味, 泥土, 草屑,血污……这些也通通都仿佛没沾到过。 任务世界的都不会带回来。 什么诅咒,什么赐福,也就不在再有。 . 陈仰腿肚子有点软,他蹲到地上,两手交叉着抵住额头。 七人队, 最后活下来三个人。 他,少年,还有赵元。 虽然最后是他们抓住了规则险胜,可他有种怪异的窒息感,像是落水的人以为自己浮出了水面,事实却是反而下坠的更深。 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把他往下摁。 陈仰想缓缓,结果心脏跳的更快了,他把脸藏进臂弯里,声音嗡嗡的说:“你是那个世界的人,而且还是矣族的后人?” 朝简一顿,“嘁”了声道:“什么矣族我一概不知,我从出生到童年期都在三连桥,国外成年,上个月才回国。” “那是怎么回事?你的血为什么能启动仪式,阿戊不会说谎,只有真正的矣族后人才能……” 陈仰的关注点不在少年的个人信息上面,还在纠结任务世界的最后一环,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听见“哒”地一声响。 清冷异常,让他头皮一麻。 少年的拐杖重敲了下地面,在陈仰把脑袋从臂弯里扬起来时,瞪他片刻,冷哼了声,留给他一个阴郁的背影。 陈仰脑子里全是任务相关的信息点,乱得很,他不假思索的喊:“你住在哪?” 没答案。 只有拐杖跟地面碰撞的哒哒哒声。 陈仰眼看少年头也不回,他胃又疼上了,干脆报出家里的门牌号:“明天我没事,你要是也没事可以来找我,请你吃饭!” .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一条巷口,具体住处不确定。 总归是在三连桥。 陈仰揉着胃部蹲了许久才站起来,走几步停下来:“他刚才好像说自己是在三连桥出生长大的?” 这里有姓朝的吗? 陈仰没印象,三连桥不大,街坊四邻之间的粘合度挺高的,屁大点事也能传个来回。 像他从康复院回来,一个传一个的,很快就都知道了。 这一片的人时隔三年多再见到他,同情的想拉着他的手问他身体好没好,以后要怎么过。 他们又无从问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家锅里的饭菜都没烧好。 人之常情。 陈仰怀疑少年改了姓,胃疼阻止了他继续往下深想,他踩着劫后余生的心情回家。 太累了。 明明进去到出来,似乎只过了一两秒,灵魂却都熬枯了。 先好好睡一觉吧。 有什么事,睡够了再说。 . 陈仰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他一个只需要短暂睡眠的人,破天荒的睡了这么长时间,人都睡孬了,又饿又晕。 等他煮了碗西红柿鸡蛋面,他又没胃口,筷子在碗里搅半天,面条跟西红柿被他搅绕的稀稀烂烂。 碗边有张白卡。 陈仰滑稽的想,他现在是有两个身份号的人了,是不是要遵守两套纪律,两道法律。 得找个人聊聊…… 陈仰戳着面条,赵元的联系方式在张延的记事本上,他当时出于习惯性的观察意识,往那瞥了一眼。 现在他有意的去回想,那串号码就他脑海里浮出来,渐渐清晰。 陈仰立即丢下筷子拿起手机,一个个数字按着拨出去。 无人接听,估计是在睡觉,他记得赵元说回去就是躺在床上。 陈仰一手挂掉电话,一手捏着白卡心不在焉的翻转,一两分钟后,他在记忆库里找出张琦的号码。 同样是无人接听。 陈仰奇怪的捣鼓手机,手昨天才买的,今天就坏了?他试着拨打10086,一打就通。 “……” . 陈仰放下手机往椅背上一靠,下一刻就拿起来打开网页,输入小尹岛三个字,点搜索。 不存在。 陈仰又搜矣族,也不存在。 接二连三被泼冷水,陈仰这回是真萎靡了,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他一个活物,他不动弹,整个家呈现出一种冷清的静止。 陈仰脑袋放空了一会,转头去看窗外的阳光,很明媚,看不出昨天的一丝雨气,他伸手挡挡,决定出门采购。 不知道下个任务什么时候就开始了。 也不知道能带哪些东西进去,他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这种开始不是自己说了算,结局也由不得自己的感觉,很容易就能把人逼疯,要自我调节。 陈仰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倒是不绝望,就是怕下个任务有鬼。 俗话说人比鬼可怕,还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道理他也懂。 但这不影响他不怕人,怕鬼。 . 陈仰有种怕什么来什么的预感,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瞥到鞋柜上的镜子,从小到大都在这,以前没感觉,现在全身发毛。 镜子里的自己都好像变得陌生又诡异。 陈仰打开鞋柜找到一块绒布,快速抖开把镜子蒙上,灰尘扑了一鼻子。 进了趟任务世界回来,相信科学这四个字就不想了。 陈仰倚着鞋柜,一边踩着鞋跟脱鞋换鞋,一边在网上搜灵异鬼怪类的论坛戳进去。 论坛里有说故事的,有讲真人经历的,也有道长,奇人异士等,兴许能掌握到对付它们的方法。 了解一下它们常见的路数也行。 以前陈仰是绝对不看的,不小心点到也会以最快的手速关掉,现在只能忍着害怕翻看。 此一时彼一时。 然而论坛的帖子…… …… 陈仰触着手机屏幕的指尖一凉,算了,还是不看了。 “扣扣” 敲门声突如其来,陈仰吓一跳:“谁?” 门外的人因为他这一声警惕懵了下:“早早,是我啊,我是你武叔。” 陈仰听到这个称呼,也懵了懵。 他妈还在世的时候,说他是个早产儿,在她肚子里待的不老实,早早就出来了,她便给他取了这么个小名。 很久没人这样叫他了。 . 武叔才从外地回来,自己家门都没进,直接来了陈家。 “早早,你这出来了就要好好的,”武叔没坐,就站在客厅,啪嗒抽着烟,“你过了年也才二十六,年轻着呢,还年轻。” 陈仰看出中年人的欲言又止:“叔,你有话就直说吧。” 武叔摆手:“没什么,真没什么的。” 闷声抽几口烟又说:“是我家那丫头,她有个对象。” “不是你进去前谈的,是你出事的第二年秋天,两孩子是大学同学,感情一直很好,两家商量了明年六一结婚。” 陈仰愣怔一瞬,明白了中年人这趟上门的目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武叔尽量把话说的温和:“你们一起长大,你到哪我家丫头就跟在你屁股后面跑,从小到大你也是真的疼她,可你们再好也过去了,你说是不?” 陈仰笑道:“叔,我都懂。” 这个父亲急急忙忙过来,是担心他借着昔日的情分纠缠自己女儿,胡搅蛮缠,耽误她幸福。 说到底还是担心他有并发症,植物人痊愈,身体机能方面难免信不过。 能理解。 其实陈仰真没那心思。 原本出院后就没想再跟武玉碰面,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一个是与社会脱节的无业游民,一个是职场人士,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如今多了个身份号,摊上随时都会死的任务,更是连谈情说爱找个人过日子的想法都没了。 . 武叔得到想要的答复,一时也是感慨万千:“早早,你是好孩子,学习好又懂事,将来肯定是有大出息的,出事也是因为晨晨,叔都知道,就是你婶婶她……” 没往下说,他叹口气:“哎,以后有困难就跟叔说,叔能帮的都会帮你。” 接着话锋一转:“对了,小玉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她知道了会来找你的,那孩子没你懂事,你……你在她犯糊涂的时候提醒着点。” “叔,你放心吧,我会的。” 陈仰一再保证会祝他那个小青梅幸福,并且保证在她找过来时不会由着她胡来,才把武叔送走。 活着就离不开人情世故。 陈仰因为这个牵扯到陈年旧事沧海桑田的小插曲,有点累,不怎么想出门了,更是生出了活在任务世界也不错的微妙念头,一闪而过。 . 门还是要出的。 陈仰压下恹恹的情绪,空着手出去,采购一圈大包小包的返回。 张琦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陈仰正在往新买的大背包里放东西,一看是他的电话,连忙停下手里的活接通。 “琦哥?” “老弟,果然是你!”张琦高兴的哈哈笑,“我手机落屋里了,回来见到一未接来电是陌生号码,寻思可能是你打的,没想到真是。” “怎么样,出来后是不是觉得跟社会没脱节,都跟得上?” 陈仰咳一声:“这个先不提,我想问你个事。” 张琦还在笑,很好说话:“你问。” “我能去看李跃吗?”陈仰说,“我想去一趟康复院,有些话我想自己跟他说。” 张琦来一句:“那是哪个?” 陈仰的呼吸窒住了。 . “木字头,下面一个子,跳跃的跃,李跃。” 大白天的,自己家里,陈仰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他是我的主治医生。” “说什么呢,午觉没睡醒还是怎么跟我开玩笑,” 张琦吃着什么,声音模糊:“你的主治医生一直是孙文军,哪来的李跃。” 陈仰耳边嗡嗡响:“那是我记错了,不是我的主治医生,是其他病房……” 张琦说:“整个A区的医生就没有姓李的。” 陈仰呆呆的坐着。 那头的张琦见半天都没声了,他担忧的对着手机大声喊:“怎么了这是?老弟?喂?喂!还在不在?老弟?” “没事。” 陈仰抿了抿发颤的唇,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也颤:“琦哥,你在康复院吗?我想过去找你聊聊。” 张琦也没问聊什么,猜是这老弟刚出院,思想建设没做好,家里又没人能帮他才找的自己。 “我这会调班在外头办事呢,你把你的地址发给我,等我忙完了就去你那。” “好,你先忙。” 陈仰发完地址就枯坐在椅子上,背包也不装了,眼神失焦,整个人犹如泡在冰水里,身上的体温持续下降。 . 傍晚的时候,张琦拎着两篓子水果来了。 陈仰换下了汗涔涔的湿衣服,把按照记忆画出来的李跃给他看:“琦哥,这个人,你认识吗?” 张琦摇头:“没见过。” 陈仰不说话了。 张琦凑着瞧了瞧,画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老弟竟然还有这手艺,他好奇道:“这谁啊?A区的哪个病患?” 陈仰脸白得不像个活人。 琦哥是A区保安,怎么可能不认识李跃这脸。 张琦关心的说:“老弟,你气色怎么这么差?” “没睡好。”陈仰费力牵动了一下脸部肌肉,“琦哥,你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忙活,你不用管我。” 张琦看他这样,真怕他走两步就昏厥过去。 . 陈仰刚被张琦塞了个橘子,就“嗖”地一下跑去房里。 “老弟啊,你这是做什么,慢点!”张琦紧张的,老父亲的心又冒出来了。 陈仰从房里出来,手上拿着《量子论之意识与世界的关系》。 “琦哥,你还记不记得,这本书是谁在我出院的时候,送给我的?” 当时李跃把书送给他那会,张琦就在走廊上面,伸脖子看了,还跟他点头打了招呼。 然而张琦却说:“这不就是你自己的书吗?” 第21章 现实 “我的书?” 陈仰被什么冰到似的哆嗦了一下:“你是不是记错了?” “怎么可能。” 张琦正色道:“这是你刚送进康复院那会儿, 重伤昏迷期间就攥在手里的,你平时宝贝得紧,有个家伙想偷来看, 结果被你揍了一顿, 这事还是我管的, 我哪会不记得。” 陈仰有种又进了任务世界的错觉,他把书放到桌上,颤抖的手放到桌子下面,指尖又冷又僵。 李跃成了不存在的人, 送给他的书成了他自己的,还多了段不该属于他的经历。 这他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琦不是张琦? 还是说, 是他不对? 难不成他在康复院待出精神方便的疾病, 李跃这个人是他幻想出来的? 不会,不可能,李跃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他也没病。 陈仰死死掐住手指不让自己露出异常, 眼睛无意间飘到暗灰色的书皮上面。 ——《量子论之意识与世界的关系》 这个现实世界有没有可能是…… 肩膀被拍,陈仰骤然回神,一张惨白的脸看着张琦,瞳孔还是散的。 张琦神色紧张:“老弟?” 陈仰遮住眼睛摁了一下,手掌往下搓了搓脸, 哑声道:“其实我是做梦梦到了一个叫李跃的人, 是我的主治医生,为人很亲切,我跟他在康复院相处的很好,我出院前他送给我一本这个书。” “我把梦跟现实搞混了,一时没掰扯清楚才问你的,现在没事了。” 张琦没放心, 心里反而更沉重了。 他认为这是陈仰的社会关系太单一,回到家没有亲人陪着,只有灰尘满满的回忆,还要面对邻居们异样的眼神,昔日玩得好的小伙伴跟同学也都断了联系,那种孤独感更深了。 于是陈仰就给自己想象出了一个不错的朋友。 这样不行,长久下去人就病了,还是要尽快融入社会。 张琦从红色塑料袋里拿一个橘子剥开,笨拙的开解道:“我有时候也会这样,睡多了,昏了头,过段时间人醒了就好。” 陈仰笑笑。 . 张琦语气随意道:“老弟,你打算找个什么样的工作?” 陈仰微怔,出院前他想过,没想出结果。 出院后没顾得上想。 现在这个问题冷不丁砸到头上,陈仰脑子里是空白的,不管任务世界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毕业好几年了,没工作经验,不好找。” 张琦把剥好的橘子给他:“你说说你的要求跟想法,我帮你留意留意。” 陈仰看了眼手里的橘子,再抬头看面前的老好人,老父亲,良久回以一个真诚而温柔的笑容。 “琦哥,你像我姥爷。” “咳咳。”张琦被口水呛到了,握拳抵了下他胸口,“你小子真是,我还不是记挂你。” 陈仰吃着橘子笑,自己康复治疗期间没人探过病,出来没人接,亲朋好友哪个都没有。 从昏迷到醒来,再到痊愈,这三年多全靠匿名人士赞助医药费。 张琦是怕他过不下去。 这样一个安保人员,不意外能在康复院A区获得一致好评。 张琦一心要陈仰安定下来,踏踏实实的过日子,非要问他工作方面的打算。 陈仰说他没有要求。 大学本科文凭不怎么值钱,隔了几年再拿出来,就更便宜了。 有个事干就行。 . 张琦问完工作还没走。 陈仰有种不太妙的感觉,成家立业是捆绑在一起的,后者说了,前者还会远吗? 果不其然,张琦就十分自然的唠起来了:“老弟啊,我在你这个年纪,小孩儿都已经在我媳妇肚子里啃脚丫了。” 陈仰:“……” “橘子挺甜,水也多,琦哥是在哪买的?” 张琦不为所动:“我有个表妹……” 陈仰打断道:“琦哥,你出来是办什么事?办完了吗?” 张琦三十出头,也就比陈仰大几岁,却进入了“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的催婚家长心态。 “家里有个人,不好吗?” 陈仰认真的说:“暂时不需要,我自己都没过明白。” 张琦跟他大眼瞪小眼,瞪得眼都干了,服气道:“算了算了,等你想找了再跟我说。” . 聊了会,张琦接了个电话要回康复院。 陈仰把他送到门口。 张琦搭着门槛,斟酌着说:“老弟,我觉得你跟昨天出院的时候相比……” 陈仰不动声色:“怎么?” 看了他一会,张琦伸手扫过他头顶,爽朗的大笑道:“感觉长高了,你在康复院里总是弓着背,耷拉着个脑袋,我都看不出来你有一米八,现在看着有了,哈哈。” 不一样了,说不上来,希望是往好的方向走的。 . 陈仰关上门,脸上的轻松敛去,他走到桌前翻开那本书。 从第一页翻到最后,又倒着翻,一口气翻了十几二十遍,没有任何发现。 书又被放回了陈仰的房里。 陈仰发了会呆,去妹妹那屋,坐在书桌边摆弄她的高中书本。 挺厚一摞,要还活着,现在读大二。 陈仰拉开对着自己的三个并排抽屉,里头除了灰,就是些零碎物品,弹珠,纸板,笔芯,头绳,糖果纸……什么都有。 这姑娘有爱收集垃圾的癖好。 陈仰拿起一个纸板甩到地上,又拿起一个,斜砸过去,“啪”一声脆响,没打翻。 纸板都打不好了? 陈仰一言难尽的试了几次,终于把地上那个纸板翻了个边,他捡起来捏在手里转转,不像是资料或课本撕下来的纸折的。 倒像是什么故事书上的纸。 陈仰想起答应阿戊的事,就把纸板丢进抽屉里,起身出去拿手机申请了个微博号“奶片”,用故事的方式完成对他的承诺。 写完浏览了一遍,又读了读,改掉错别字就发送上去。 整个过程里,陈仰的心情很平和。 似乎那些经历都是杜撰的,自己就只是一个说故事的人。 陈仰关掉微博接着发呆,很想找个人讨论现实世界的离奇事件,那种欲望比下午醒来还要强烈,他再次拨打赵元的电话。 这回通了。 “谁呀?” 是个女的,听声音年纪不大。 陈仰以为是赵元女朋友,或者女同学,亲戚,他温和道:“你好,请问赵元在吗,我是他朋友,我叫……” “赵元?”那女声“啊”了声,“不认识,打错了!” “嘟嘟嘟——” 挂了。 陈仰的脸色沉了下去,打错是不可能的,他对数字很敏感。 是号码的问题。 赵元在任务世界写的那串号码,落在他眼里的那一刻恐怕就已经变了,不是对方的真实手机号。 又是规则。 现在赵元联系不上了,朝简又不知道住在三连桥哪,要不下楼转转吧,家里越待越冷。 陈仰抓了几个橘子就去溜达了。 . 三连桥一半是商品房,一半是平房带小院。 陈仰家里是五层的矮栋商品房,而朝简昨晚是去的平房那边,两个区域中间隔着一条宽阔的青石道。 黄昏下,那一片平房的乌青色瓦顶自成一番美景。 陈仰踏进去,往里走,儿时的回忆就在他脚下跑了出来,贴着一块石板一把青苔,往老巷深处窜去。 小时候就觉得平房这边好玩,也很想住在这里,有院子,还不用爬楼梯。 陈仰正回忆着,一把嘈杂声就惊动了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武叔家门前。 嘈杂声是从武叔院里传出来的。 老两口在吵架,模模糊糊的,隐约提到了武玉。 陈仰考虑到武叔下午的那些话跟用意,就要匆匆离开,冷不丁的听见武婶的叫骂。 “惯吧!你就惯吧!她都二十四了,还小吗?再不找对象什么时候找?过了三十那能找得到?” “小玉才毕业没多久……” “什么叫没多久,都两年了!这是没多久?别人毕业就结婚,孩子都会说话了,她干嘛了你说,女孩子家花那么多时间扑在事业上有什么用,关键还是要找个好人家,你看她,我一提这事她就挂脸,冷冰冰的给谁看呢,我是她妈,不是她仇人!过年也是想不回就不回,她那样,有好人家轮到她?!” “明年再说吧,她工作忙,这次回来心情不是很好,别把她给吵走了。” “这几年她哪次回来心情好了?我欠她的是吧?养个闺女给自己找罪受!” “……” 陈仰越往下听,表情越古怪。 武叔不是说他进去后的第二年秋天,武玉就找了个对象,两人是大学同学,感情一直很好,两家商量了明年六一结婚? 骗他的? 应该不是,武叔跟武婶吵的那口气,是着急又无奈。 . 不多时,陈仰坐在武叔家堂屋,抽着他递的红塔山,几句话里就得出一个结果。 武叔下午是来找过他,这点不变,只是,谈话内容却少了一部分。 少的那些涉及武玉感情生活。 武叔咳嗽着抽烟:“早早,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小玉这会在房间里呢,你去找她说说话。” 陈仰隔着烟雾迎上中年人看他的眼神,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他心想,下午您可不是这样。 “我跟她几年没见了。” 武叔把脸一板:“这有什么关系,你们是一块儿长大的,别说几年,就是几十年,也不会生分到哪儿去。” 陈仰把一撮烟灰磕在桌沿:“叔,我去上个厕所。” “那呢,”武叔指给他看,“门不好关上,你使点劲多关几次。” “好。” 陈仰见到院里的武婶,掐掉烟对她笑着打了声招呼。 武婶目送从小看着长大的年轻人进厕所:“生得眉清目秀的,剪个寸头都不丑,品行好,也知根知底。” “我一直把他当咱老武家的女婿,要不是当年出了事在康复院躺那么久,我估摸着现在他跟小玉孩子都有了。” 武叔把屋檐下的两双鞋收进来,横眉竖眼的喝道:“各有各的命,说这些有什么用!” . 陈仰压根就没尿意,他在厕所待了会调整好情绪,冲冲马桶洗个手出去,直奔武玉房间。 敲了有一会,武玉才给他开门。 陈仰见到武玉的第一眼,一股陌生的感觉就毫无防备的冲进他脑海。 房里的这个女人,轮廓上有他记忆里的痕迹,细看发现变化其实不大,就是长开了。 气质却跟几年前没有一丝重叠。 就像是……两个人。 武玉的脚边趴着一条狗,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一声不叫,只是盯着陈仰。 一直盯着。 眼球都不带转的。 陈仰第二次体会到这么浓重的违和感。 第一次是在朝简身上。 . 武玉的房间摆设还是陈仰出事前那样,都是旧的,没换过什么新东西。 陈仰没记错的话,这间房里的家具位置四年都没挪动过。 房间的主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陈仰的视线极快又细心的扫过每个角落,汇聚到卫生间外水池边的女人身上。 她在给他洗杯子,水龙头开的非常小,细细一条。 很节制。 这个想法不由自主的在陈仰心底蹦出,几分钟后扩大。 因为武玉给他倒了水,装的很少,少的出奇,堪堪只过杯底。 以前的武玉在生活上很随性,吃饭不是吃多少装多少,都是装多了吃不掉剩着,喝水就更不用说了,倒一杯在那,喝两口凉了就倒掉,重新倒,有时候又忘了,再倒热的。 如今这样……像是武玉潜意识的行为。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旱灾,不缺水。 . 陈仰若有所思的看着杯子里的水,余光瞥向武玉,发觉到了什么,呼吸快了几分。 武玉坐的位置是房间最好的视角。 整个房间就开着一扇门。 陈仰装作不经意的起来活动,那门对着的屋子有扇窗,是他记忆里的那样。 只不过…… 原本按在窗户上的防盗不知道什么时候拆掉了,大咧咧的开着。 窗外是一片林子。 这是一条最快的逃生通道! 陈仰意识到这点,后脑勺猝然一凉,他回头的时候,发现武玉冷漠的看着他。 还有那条狗,也在盯着他。 . 陈仰下意识把手往兜里塞,只摸到手机跟门钥匙才想起来,他已经回来了,这里是现实世界。 兜里没有放铁丝跟钉子。 陈仰握在兜里的手紧攥了两下松开,抬眼跟武玉对上。 四目相视,嗅到了彼此身上散发出来的某些气息,有什么不言而喻。 陈仰欲要关门,武玉低冷道:“别关,开着。” 这逃生意识强的……陈仰干脆就站在原地甩出了开场白:“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进去的?” 武玉:“三年前。” 陈仰惊愕的看着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武玉面色淡然。 陈仰抿住嘴,难怪她性情大变,别说真真假假的叙旧,她给他的感觉生疏的无法形容。 他的猜测在察觉到她的种种细节后被确证,知道他们的人生碰上了同样的事,就此颠覆。 却没料到她会那么早。 陈仰问道:“我出事前还是出事后?” 武玉:“后。” . 陈仰望着眼前这个没怎么露出过心思的女人,丛前叽叽喳喳上蹿下跳,现在是一块冰雕,话也很少。 房间摆设没动作,是经历的多了,无所谓。 陈仰能理解,他的目光落在她背后的墙上,那里贴着几张高中的奖状,都是她从他房里扒拉走的。 还贴在上面,想必是她自动忽略掉了,各种感情什么都变得淡薄。 搞不好还会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我昨晚进去的,是刚完成第一个任务回来的新人,身份号是七位数。” 陈仰话到嘴边还是选择谨慎点:“你的呢?” 武玉一语不发的盯着他。 那狗也是。 陈仰被四只眼盯得头皮一阵发紧,打算再说点什么,就听武玉道:“五位。” 比李跃的多两位数。 武玉是四年前进任务世界的,那李跃到底多早? 陈仰血管里的血急速涌动起来:“那你认识一个叫李跃的人吗?” 武玉:“不认识。” . 陈仰谈不上失望,只能说没惊喜,他听着院里哗啦哗啦的扫地声说:“武叔下午来找我,跟我提起你有个对象。” “过了几个小时,你对象就不存在了。” 武玉用手梳了梳精神的男人头,病白的唇间吐出两个字:“死了。” 陈仰一下明白过来。 任务世界死了的,现实世界就没了那个人,所有跟对方有关联的人,对应的记忆都会被抹去。 于是没人记得对方,等于从来没出现过。 那李跃呢? 张琦忘了,他怎么没忘?不但没,还记得清清楚楚,每个画面都像是刻进来的一样。 是因为那个身份号易主了,所以他成了唯一一个能证明李跃来过这个世界的人? 陈仰嘴干得厉害,他把杯底的那点水一口喝掉,发现武玉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他。 “你不该记得。” 武玉说:“任务者死后被抹杀,只有在任务世界结识的人才能记得对方。” 陈仰动了动嘴角,脖子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发不出声音。 也就是说,武叔忘了武玉对象,他这个间接得知对方存在的人,理应一并忘记。 “我的记忆为什么没有被清理?”陈仰抱着空玻璃杯呢喃,头有点疼。 “无法解释的事多得是,自己知道就行。” 武玉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提醒他别再对外透露。 陈仰也没抱希望能从她这打听到东西:“那对方真是你对象?” “一直一起做任务,随便搭个伙,”武玉看自己的手指,“这次任务他运气不好,没活下来。” 语调轻描淡写的近似无情,没一丝温度,尾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眼眶却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颤动。 陈仰挠了挠眉毛,要不是他细心,真的发现不到。 还是有情感的。 “你们是怎么才能每次都进同一个任务的?”陈仰问她,“有什么秘诀吗?” 武玉:“同居。” 陈仰:“……就这样?” 武玉抱起脚边的狗,不回他了。 陈仰换个角度切入:“他也是五位数?” 武玉这次回他了:“四位。” . 陈仰的心跳鼓动得压制不住,距离李跃给他的身份号更近了一位数。 武叔下午找他那会,那个人是存在的,说明还活着,武玉口中的“这次的任务”是在那之后。 对方完成了不知多少个任务,丰富经验可想而知,竟然也会死亡。 任务不是随机的,是越往后越难? 三位数身份号不是最小的吧,两位数,一位数呢? 蝴蝶效应一般,陈仰的心底爆出许多疑惑,知道武玉不可能跟他详细讲述,说这么多已经是破例了,他把疑点封闭起来,等着以后有机会再去探究。 关于进同一个任务的事,陈仰心里有了决定,不论是不是概率性事件,他都要想办法找朝简跟自己合住。 他忽地看向武玉:“不如我们也……” 武玉撸着狗毛:“不行。” 陈仰只好作罢,他瞥瞥她腿上的狗,那双琥珀色的眼珠还在盯着他。 就没挪开过。 而且一下都没叫。 . 陈仰发现他看狗的时候,武玉的气息会有变化,他再看,她的排斥就更明显。 甚至裹挟着尖利的锋芒。 陈仰没想跟武玉为敌,索性把注意力从那条狗上面转移,问她进任务的频率有没有规律。 他问的多,武玉回答的少而简短。 “我第一个任务没有鬼,第二个有的可能性很大。” 陈仰怕鬼这个事,一起玩大的小伙伴们都知道,包括武玉,他也不隐瞒,说自己下午出门跑了趟道观,准备了符箓,桃木,朱砂,还有盐,大米之类的东西。 武玉平静的看着他:“你觉得任务世界跟现实世界是一样的吗?” 陈仰想也不想:“不一样。” 说完顿了顿,满脸自朝的叹了一口气。 既然不一样,那他准备的这个世界对付鬼怪的东西有什么用。 “我碰到它们,不用动手,直接吓死。” 陈仰说到这里,心头是没起伏的,哪怕他觉得下个任务要对付鬼,他活着出来的希望渺茫得忽略不计。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死在任务世界也没什么影响。 “规则。” 耳边的声音让陈仰一震,又一次听到了这个词。 武玉道:“在那里,必须遵守规则。” “但有时候也不要太相信规则。”她在几十秒后说。 . 陈仰记住武玉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把问过张延的问题再次抛了出来。 “身份号能转移吗?” 武玉垂头看腿上的狗:“转移?” “嗯,”陈仰说,“比如我不想再被任务折磨了,就把身份号转给别人,让别人代替我。” 武玉冷淡道:“身份号是绑定的,无法转移。” 陈仰又问:“原主死了呢?” 武玉道:“那么身份号会直接注销。” 陈仰蹙了蹙眉心,张延死后身份号也这样没的:“没有例外?” 武玉的回答跟他问认不认识李跃一样,毫不迟疑:“没有。” 陈仰点点头表示被科普了这个知识,心里脏话一箩筐。 “没有身份号,能不能进任务世界?” “不能。” “如果能,那会是什么原因?” 武玉:“没有如果。” 陈仰:“……” 行吧,最关心的两个问题,货真价实的五位数身份号任务者都没给他丁点信息,只能他自己慢慢摸索了。 . 天快黑的时候,武玉就抱着狗催陈仰离开。 武玉像是在等什么,叫陈仰快点走,她催得六亲不认,十分凶冷。 陈仰不想走也得走了,他出了房间,武叔就赶紧他把叫住。 “早早,留下来吃晚饭啊。” “不了。”陈仰往院外走,“我锅里烧了饭出来的,回去就能吃上,叔,下次我再来看你跟婶。” 陈仰出去了又折回来,从院门探头问:“叔,我们这有姓朝的人家吗?” 武叔摇摇头:“哪会有那个姓。” “这一带都没有。” 陈仰是信武叔的,毕竟是三连桥万事通:“那有长得比明星还帅的男孩子吗?” 武叔:“你不就是?” 曾经的三连桥桥草:“…………” . 陈仰带着不意外的心情离开,转完所有平房回去,脚步停在一楼到二楼的楼道里。 门口的人影听见响动,居高临下的看过来。 光线昏暗,神情不明。 陈仰不自觉的热泪盈眶,一天没见就跟隔了一个世纪似的,他把灭掉的感应灯跺亮,蹬蹬蹬快步跑上去。 “来了啊。” 少年一身棒球服,发梢微潮,面无表情。 陈仰迅速接收到了信号,这是吃了药的,他把心放回肚子里。 可是陈仰很快就想抽自己了。 吃了药的这位像蛰伏在深海里的凶险鱼怪,一个泡泡都不吐,昨晚应该趁他心性还狂躁肆虐的时候,追上去多问问。 陈仰后悔的肠子有点泛青,他洗了个苹果给少年:“还以为你不来找我。” 朝简不接,那张刮了胡子,清理过,却好像没有补充什么睡眠,眼底青影深重的脸上写着三个字:不想吃。 陈仰就径自咬了一口苹果吃掉:“我晚饭还没做,你要在我这吃吗?” 朝简看着他,意思明了。 “我去淘米。”陈仰叼着苹果去厨房。 . 朝简没到处乱看,也没动,就坐在那里,眼帘微微阖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厨房里传出盛满烟火气的一系列声响。 朝简的眼皮有点沉了。 陈仰按下电饭锅出来一看,少年睡着了,他只好临时更改交谈的时间,回厨房把拉门带上,麻利的准备晚饭。 武玉跟他聊的那些,他有隐瞒,对方也有。 少年与他也是一样。 真正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太难了,夫妻两口子都做不到,更何况是生死不定的任务者之间。 陈仰一走神,半个指甲被刀削没了,他放下菜刀撑着台面想,还是要跟客厅那位提出同居的事。 就算有所保留,秘密多如牛毛,也比其他完全不了解的队友强多倍。 然而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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