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虽然太草率,可是考虑到其他人的安危,必须那么做。 . 不止岛上的人,陈仰他们几个游客也要接受检查。这就是戚婆婆提起的所谓的配合。 陈仰他们还是第一批被检查的,因为李老太得过病,他们上岛就住了进去,刘婶小儿子又在隔壁,这么挨着,他们其中有人也得了病的可能性很大。 陈仰站在门口看戚婆婆一行往这儿来,想起一件事,前天晚上他们上岛,周晓晓傻白甜的问化肥是干什么的,他们都没搭理,当时只有黄青嘲讽她说是吃的。 没人能想到竟然真是那样。 . 李大富家有十二包化肥。 李老太吃了一包,还剩十一包,都放在杂物间里。 陈仰庆幸自己昨晚没弄一点给老太太施肥,不然袋子拆了,化肥少了,张延他们为了自保,肯定把他推出来。 想到这,陈仰感激的看了眼少年。 现在化肥数量是对的,就是没人得病,戚婆婆再三确定,似乎这个结果不在她意料之中,她的视线一一扫过这五个外来人,待了会才去下一家。 陈仰目送老人离开,走起路来带着风,活到这个岁数还有劲气,他收回视线发现张延在看自己,不明所以道:“怎么?” 张延古怪道:“你昨天就中了诅咒,时间很长了,也不见你有什么异常。” 陈仰兜里的手摩挲了两下铁钉,这话说的,是他怎么还没死? 张延:“你一点也不想吃化肥?” 陈仰:“还好。” 张延:“那你想把自己埋土里吗?” 陈仰:“也还好。” 张延:“你的情况不属于死的那两个的其中一种。” “是啊。”陈仰呢喃了声,做出发呆的样子,无声打消了对方再追问的心思。 . 李老太死了,李大富疯了,陈仰几人的伙食由戚婆婆派人送过来。 那是个小伙子,叫阿戊,瘦瘦高高的,脸皮很薄,每次他来送饭菜的时候林月看他两眼,他的脸就红成猴屁股。 于是林月出马,亲自送他出门。 阿戊一步三回头,一副娇羞的小媳妇模样。 林月颇有风情的拨了拨长发,无意间瞥到那棵又长出几根嫩芽的老树根,她的脸色顿时一白,“砰”地甩上了门。 “年纪太小,问不出什么。”林月回到屋里,“青果子一个,还禁不起逗。” 陈仰吃着饭菜,随意的说:“长得好。” 旁边三人都看向低头擦拐杖的那位,没谁比他更配那三个字。 . 昨晚陈仰他们一夜没睡,这会大白天的,阳光璀璨,又加上吃饱了,困意如潮涌。陈仰是第一个扛不住的,接着是赵元,林月,张延,全在地铺上面躺下了。 只有少年一人坐在屋里,他支着头,一圈圈的数着木桌上的花纹。 陈仰睡在里面,睡姿最中规中矩,没动过。 原本因为诅咒的原因,有意跟他拉开距离的赵元一个翻身,人半斜,一条腿架到了他身上。 一根金属拐杖伸过来,拨开了赵元的腿,还敲了一下。 那力道很大,赵元在睡梦中痛醒,下意识揉揉腿,迷糊着看看坐在桌前的少年,又睡了过去。 . 陈仰他们是被哭叫声吵醒的,是附近一家,看样子那家有人被抓了,生离死别一般。 这一出白天上演了好几次,岛上的恐慌氛围连成一片。 到了晚上,凄厉的哭声变多了,有近的也有远的,戚婆婆用有病治病伪装的表象跟安抚正在一点点瓦解。 没人不怕死。得了病的,跟没得病的,势必会成为对立,人性的阴暗要登场了。 陈仰站在院里:“一天下来,中诅咒的有不少,再这么下去,很快岛上就没人了,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回应。 林月不知何时就开始盯上了手机,张延跟赵元受到她的影响也不时看过去,他们都在等,犯人一样,等宣判。 其他的事全挪到了后面,他们现在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去分析或搜查。 . 陈仰见状就进屋里,搬椅子坐在少年身旁,安静的待着。 五个大活人没发出任何响动,就跟没人似的。夜越来越深,不知过了多久,林月的手机从指间滑落,砸在了结块的土地上面。 这声响打破了浮在表面的寂静。 赵元两手抱头“啊”了声,被抽空全身力气似的仰面倒在椅背上面,张延一语不发,猜到了跟被证实是两码事,有心理准备还是缓不过来。 两天的时间已经到了,他们还在这里,没回去。 宣判的结果出来了,死刑。 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破灭了,这真的不是活够两天就能离开的生存任务,他们需要查清诅咒的根源,不查清楚就回不去。 . 院里哗啦响,林月在砸东西,她的手发癫得颤抖不止。昨天她神经敏感地说等时间到了就会知道结果,现在知道了却不能接受。 陈仰咽了咽唾沫:“就算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还是有可能会留下精神创伤,像她这样,没治好就进下一个任务,病情雪上加霜,后面要是再受刺激,怕是要疯。” “也没见她吃药。”他自顾自的说着,心里忽地一动,转头看阖着眼的少年,“你吃的什么药啊?” 少年淡淡道:“补钙的。” 陈仰似是信了的点点头:“哦,你腿有伤,是需要补钙。”他轻飘飘的岔开话题,“本来我还觉得如果要合作,林月是几人里最合适的,现在不行了,她的精神在走钢丝,太危险了,我们还是靠自己吧。” 陈仰正说着,外面就传来拍门声。 接着是周晓晓慌里慌张的声音:“张延,赵元,是我啊,快开门让我进去!” “快点啊!我好怕!求求你们了!呜呜呜开下门啊求求了!” 众人脸色各异。 “她不是死了吗?” 第9章 多晒太阳会长高 周晓晓一直在门外哭喊,喊的也一直是张延和赵元。 陈仰的表情有点怪,周晓晓不喜欢林月跟黄青,害怕少年,不喊他们情有可原,可是怎么不喊他?是他哪一点让她觉得向他求救没用? 凭良心说,大部分时候,他自认为没有铁石心肠,不好相处。 陈仰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他瞥瞥半天没表示的三人,斟酌道:“我们谁也没见过周晓晓的尸体,还活着不是没可能。” 大家刷地看向他,又去看还在拍动的木门。 “那怎么现在才回来?” “万一不是她呢?” “要是怪物,放进来了,死的不就是我们?” 外面有嘈杂声,船老大成哥过来了:“他娘的嚎什么呢?” “是我,我是游客,我迷路了,我的同伴不给我开门,大叔你帮帮我,帮帮我……”周晓晓瑟缩着,哭哑了。 成哥看着面前柔软脆弱的小姑娘,挥起手里的棍子砸在门上:“开门!” . 陈仰开的门。 周晓晓看到陈仰,呆了呆,像是没料到开门的是他,垂下眼帘小声说:“谢谢。” 陈仰侧身让她进来,不着痕迹的往她身后看了看。 有影子。 其他人也看到了。 张延把锄头放回墙边,赵元也默默从角落里走出来。 林月站在一地狼藉里冷冷盯着周晓晓,对方即便有影子,她也不会给出好脸色。 周晓晓被盯得打了个哆嗦,哀怨地望着张延跟赵元:“我喊你们半天,你们为什么都不给我开门?” 张延一脸抱歉,赵元难为情的避开她的眼睛。 “我懂,你们也是怕,以为我不是人。”周晓晓擦掉脸上的泪痕,“我是人呀,我有影子的,你们看到了吧。” 张延“嗯”了声,温和道:“你去哪了?跟我们说说,详细点。” 周晓晓吸了吸鼻子,往他身边站站。 “昨天大家分头行动以后,我去了后山。”周晓晓轻微抽噎,“白天我没那么怕,就往山里走了走。”她又说,“我在山里碰到了一个岛上的年轻人,他是我见过的差不多年纪的人里面长得还不错的,我就跟他聊天,诱,诱惑他。” 周晓晓有点羞耻地咬唇:“反正就是把他给迷住了,我问什么他说什么。” 张延循循善诱:“那你都问出了什么?” “也没什么。”周晓晓没注意到他和其他人的眼神变化,继续说,“我问他岛上有什么好玩的,他说没有,还说岛上很无聊,想不通我们怎么会上这来,然后我就告诉他,我听人说小尹岛很神秘。” 周晓晓回忆着:“他先是说怎么可能,我让他当导游走了会,聊的更好了,他才说岛上有个地方谈不上有多神秘,但是到现在为止只有他知道,还没其他人发现。我就问他能不能带我去,他说可以,我就跟他去了。” 这回赵元忍不住蹦出一句,脸上是掩不住的质疑:“你胆子不是很小吗,一个人敢去?” 陈仰也觉得不是很合理,周晓晓这姑娘是真的能哭,码头那会就已经在强撑了,上岛以后还有那孤身涉险的胆量? “富贵险中求,线索也是一样。”周晓晓知道大家心里的想法,她呜咽着叹口气,“我想到口袋里长着自己脸的诡异身份号,任务世界,出不去就死了,还有,”她看向林月,“还有林月姐姐说得对,不能指望别人,必须要靠自己。” 林月冷笑:“什么姐姐?我独生子女。” 周晓晓:“……” . 按照周晓晓所说,那个年轻人带她去的地方是个石洞,极其隐密,没人带根本找不到,她就想冒一次险,在洞里躲到任务时间结束。 后面的就不用说了。 无非就是两天的时间到了,周晓晓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现实世界,于是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 陈仰把周晓晓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两遍,突兀地问道:“你说的那个年轻人叫什么?” 周晓晓想了想:“好像叫阿,阿什么的……” 有个名字不自觉跳到陈仰嘴边:“阿戊?” “对对对!”周晓晓激动的叫起来,“就是他!阿戊,就是阿戊!”下一刻她意识到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仰说:“他今天给我们送过饭。” 周晓晓满脸错愕:“这样啊。” 陈仰平静的看着她:“你不在,阿戊问都没问我们,不像是认识你。” 周晓晓眼神躲闪了一下:“大概是不好意思吧。” 陈仰从她躲闪的那一秒里看出了一丝难堪。大概是虚荣心遭到了重击。 周晓晓见大家都不说话,就绷起小脸道:“明天还是他来送饭吧,到时候你们看我跟他聊。” 几人心想,是要看看。 . 周晓晓一头乌发蓬乱,精致的衣服也有点脏,鞋上沾着泥跟碎草,她把脸洗干净以后,黑眼圈显得更重,只有长时间没合过眼才会那样。似乎她确实在石洞里遭受过煎熬。 院子里的狼藉没人管,张延在告诉周晓晓岛上都发生了什么,要是查不出诅咒还会发生什么。 周晓晓吓得崩溃大哭,赵元也抹泪,两人被林月冷嘲热讽。 屋子里的绝望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陈仰不掺和进去,他跟少年靠在一起,小声问:“你信周晓晓说的吗?” 少年:“长得丑,太吵,没听。” 陈仰哭笑不得,这位真是完全没有身为黑户的危机:“你觉不觉得自己的审美有问题?” 少年偏过头,黑沉沉的眼看了他片刻:“不觉得。” 陈仰:“……”他摸摸鼻子,“待会我们可能要去周晓晓说的那个石洞,你去吗?” 没等少年开口,陈仰就飞快道:“去吧,大不了走慢点,实在不行还是我背你,别人我也信不过,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感觉去了那要发生什么。” 陈仰的声音轻下去,一个人自言自语。 少年道:“怕就别去。” “那怎么行,线索要找,任务要完成。”陈仰摸着生锈的长铁,指腹轻蹭尖细的那头。 . 不出陈仰所料,张延过真在问周晓晓石洞的位置,想让她带他们过去。 周晓晓吃着他们晚饭吃剩下的大圆饼,冷了,硬邦邦的,硌嗓子 :“现在吗?”她艰难的咽下饼,口齿不清道,“明天好不好?我又累又困,腿也很酸,实在是走不动了。” 屋里的空气像是被抽走了,令人窒息。 周晓晓察觉到什么,“猛”地扔掉半块饼从板凳上站起来,委屈又无助的攥紧手:“我说了这么多,你们还是不信我?” 没人说话。 “好!好好好!”周晓晓气的浑身发抖,声嘶力竭的大喊,“我现在带你们去,我带你们去可以了吧!” 张延询问性子一直很稳的陈仰:“一起?” 陈仰点头。 张延起身道:“那出发吧,早去早回。” . 大家让周晓晓怎么从石洞回李大富家的,再怎么从李大富家回石洞,走原路。 周晓晓似是知道他们要看她一路留下的痕迹,她边走边啜泣,唐僧念经的碎碎叨叨。 “去看了石洞,你们就能信我了。” “说好的只要在这里活两天就能回现实世界,怎么又不行了。” “早知道我就不躲起来了,我昨天还不如回来跟你们汇合,这样你们也就不怀疑我了。” “我在洞里躲了一个半的白天,两个晚上,一下不敢闭眼休息,想睡觉就掐自己,我还瞪着身份号上的脸吓自己,我都要疯了……” “我的头好疼,回去我要去挂精神科,我家里很有钱,有什么用,我怎么就摊上了这种可怕的事,那鬼一样的身份号把我害死了。” “这次的任务完成了,还有下一次,我肯定要得精神病……” “呜呜呜……” 天色昏暗,周晓晓咯吱咯吱的踩着腐叶断枝带路,一路走一路哭,偶尔被藤蔓绊一下就尖叫,很难想象她一个人是怎么回来的。 张延跟赵元并肩走在周晓晓身后,林月落后几步,队伍最后是陈仰跟少年。 陈仰发觉少年拄拐能跟上自己,还有那么点游刃有余,气息比他还平,他惊讶道:“你拐杖用的很顺。” 走在陈仰前面的林月把几根荆棘往后拨,那荆棘没扫到他身上,被拐杖打开了。 . 山里本就难走,周晓晓带的路更是错综复杂,密集的枝叶弯曲着搭下来,他们大多都要弯着腰经过。 停下来时,几人都腰酸背痛。 树林深处,很多不知名植物或横亘或高耸入云,阻挡了黎明的曙光,昏暗一片,有些幽冷。 这里的气温比外面要低很多,阴阴的。 陈仰抓抓起鸡皮疙瘩的脖子:“石洞呢?” “就在前面,你们跟着我,马上就要到了,”周晓晓边往后扭头边招手,“快点啊,快过来!” 大家倏地停下脚步,齐齐看向她身后,表情变了又变。 周晓晓也望过去,眼睛瞪大,脸色煞白。 “黄,黄……黄青?” “荷——呸!” 黄青往脚边的灌木丛上面吐了口痰:“卧槽,老子是鬼吗?把你吓成这样。” . 有周晓晓在先,黄青的出现就没引起那么大动静。 黄青看起来比周晓晓还狼狈,洗剪吹的发型仿佛从泥坑里滚过,脏兮兮的,脸上青青紫紫的,下巴有很大一块骇人的乌青,衣服裤子刮破了好几处,两只手上都是擦伤。 一条胳膊还无力的垂着,像是脱臼了。 黄青同样交代了自己的事。他说是昨天在山上找线索的时候,不小心踩滑摔下去,找路出去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石洞,当时他浑身都疼,没力气回去,就干脆躲进了洞里。 后来觉得再躲躲可以撑到任务时间结束。哪晓得时间到了还在岛上,只好想办法回去跟大家集合。 这跟周晓晓经历的后半部分大同小异。浑身的伤也符合他的说法。 . 陈仰看着黄青:“你说的石洞在哪?” 黄青手一指:“那儿。” 那是个很小的洞口,大片遮蔽的植物被拽下来了不少,凄惨的掉落在地。 林月打开手机手电筒往洞里走,张延提着气跟她一起进去,两人没多久就全须全尾地从里面出来了。 “洞很小,”张延说,“从洞口走到洞底,差不多也就十来步。” 陈仰又去看周晓晓:“你要带我们去的呢?” 周晓晓嘴唇颤抖的伸手指,指的是跟黄青相同的方位:“……也是那个。” “可是不对啊,”她脸色煞白的喃喃,“我在石洞里都没敢睡觉,一直睁着眼的,我根本就没见过黄青。” 黄青满身戾气的咆哮:“放你妈的狗屁!老子从昨天进去到刚才,期间就没出过石洞一步,确定那里面只有老子自己,这娘们在撒谎。” 周晓晓发出刺耳的尖叫:“你才撒谎!” 陈仰挪动脚步靠近少年,眼睛看着周晓晓跟黄青,声音有些干紧:“这么说,你们两在同一个石洞里躲了三四十个小时,却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可是洞又很小,要是躲两个人,共处那么长时间,不会发现不了对方。”张延沉声道。 黄青一双血红的眼死死瞪着周晓晓,周晓晓剧烈颤抖着后退几步。 周遭静的吓人。 这两个人,谁在撒谎? 第10章 多晒太阳会长高 周晓晓跟黄青都失去了理智,神情发狂的争执叫骂,声音刺的人神经抽疼。 陈仰正打算带上少年进石洞查探一番,出来再详细的问问周晓晓跟黄青,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他的背后冷不丁传来一前一后两声闷响,几乎是在两三秒内出现的。 接着是赵元的惊恐大叫。 再就是重物倒下去的声响,浓烈的血腥味。 陈仰快速转身,看见前一刻还在疯叫着说对方撒谎的两人倒在地上,脖子动脉喷出大量鲜红的血液。 妹妹死时的画面猛然钻进心口。 陈仰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止,他苍白着脸,身子摇晃了一下。 一根拐杖抵上他的后背,不让他往后倒。 . 林月攥在手里的铁片不停往下滴血,有她被扎破手心流出来的,更多的是周晓晓跟黄青脖子上的。 赵元毫无预兆的目睹了凶杀现场,浑身抖成筛子:“你,你杀了他们!” 林月垂着眼睛不说话。 “他们身体里流的血是红色的,没发生任何异变,”赵元指着血泊里的周晓晓黄青两人,眼睛瞪大,满脸都是泪,“都是人,他们都是人啊!” “那又怎样?”林月抬起头,一双暴突的眼里尽是癫狂,“啊,那又怎样?” 疯了。 这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彻底疯了! 赵元的危机感爆炸,他下意识往陈仰那跑,脚步趔趄,整个人扑了上去。然后就被拐杖挥倒在地。 . 陈仰因为这一出缓了过来,对周晓晓跟黄青的死感到无力,他一言不发的看了眼张延。 张延没办法再装隐形,终于出声,一副不赞成林月此举的样子:“这两个人脚边都有影子,鬼是没有这个的,为什么动手?” 林月用空着的那只手拢了拢耳边长发,态度比对赵元时收敛不少:“他们是有影子,可他们身上有疑点不是吗?不是鬼,难道就不能是怪物?或者其他的什么?谁知道呢。” 张延拧着眉:“可你也不能什么还没查就杀了他们,现在看到了吧,都是活人,两条人命。” “查?”林月踩着被血染红的枯叶,冷冷笑起来,“怎么查,石洞我看过了,里面根本就没异常,张延你也进去了,不知道吗?” 林月对着张延鄙夷道:“你他妈在这装什么正人君子?我杀了这两个可疑的废物新人,你心里高兴都来不及!” 张延被戳破心思,脸色极为难看。 陈仰看到张延的那层伪装在实质化的脱落,他用力抿了下嘴角,转头看林月:“起码要让周晓晓跟阿戊碰面。” 林月跟他对视几秒,语气没再歇斯底里,深呼吸道:“阿戊只是把她带到这里,后面发生什么他怎么会清楚。” 陈仰僵冷着脸:“那也要碰面了再说。” “杀都杀了。”林月看看脚边的尸体,神经质地笑了笑,“他们自己都解释不了,为什么长时间躲在同一个石洞里,却又不知道彼此,怪得了谁。”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林月把铁片跟手上沾到的血抹在树上,“我必须要完成任务回去。” 说完就先走了。 . 赵元瞪着林月的背影,牙齿嘎吱打颤,他知道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是鬼怪存生的任务世界,他们这些做任务的说死就死了。但他还是无法接受两个大活人死在自己面前。 “那女的那么快把他们杀掉,是不是心虚?”赵元也要疯了,“她才是怪物吧。” 张延蹲下来检查周晓晓跟黄青的鼻息,确定死透了,不易察觉的松口气。这两个人失踪的那段时间有问题,不能让他们活着。 只不过林月杀的过早了点。他还有几个问题没问。 陈仰一直盯着张延,捕捉到了他那一霎那间的松口气,头皮不禁有些发麻。 张延跟林月没杀中诅咒的他,可能是觉得不好杀?还有用?诅咒正在蔓延,都杀了,谁找线索? 陈仰从上船就防着他们,有留心,威胁不是很大,一旦他们对他动手,他会采取正当防卫。 “尸体会像游戏里那样,不用管,躺一会就自己消失吗?”陈仰不动声色地问道。 “看情况。”张延说。 陈仰克制着掏出胸口的身份号,掰断丢掉的冲动:“那把他们埋了吧。” 张延暗自瞥一眼石洞,他已经进去过了,没发现。 “行。”张延指了指赵元对陈仰说,“那我和他埋尸,你去石洞找找线索。” . 张延跟赵元在外面处理尸体,陈仰拉着少年进了石洞,里面黑乎乎的,手机的手电筒一照,几乎一览无遗。 这石洞比陈仰想象的还要小。 陈仰拿着少年的手机在洞里转了许久,一个角落都没放过,他找到了周晓晓鞋子上掉落的小粉钻,黄青爬进来不小心刮到石头上的衣物布料。 这就很诡异了…… 周晓晓和黄青两个人真的在这里待过,却不知道对方! “人没问题,石洞没问题,那什么有问题?”陈仰捏着粉钻跟那块碎布料,一个人自言自语,感觉自己面前飘着一层雾,真相就在雾的后面。 少年不耐烦:“走了。” 陈仰失望的把那两样东西塞口袋里,将手机还给他:“林月动手的时候,你看到了?” 少年不答。 陈仰知道了答案,那就是看到了:“你腿有伤,别惹她,自保第一。” 少年:“我为什么要惹她?” “说不好,总之你担心点。”陈仰指指脑袋,“这里有问题的人,有时候你只是多看一眼,都能刺激到对方。” 少年按掉手机上的手电筒,光亮消失,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金属般冰冷:“你很了解精神障碍?” 陈仰说:“不了解。” “只是看得书有点杂。”他不知怎么感觉背脊有点毛毛的,就又说了一句。病友家里给买的,看完就给他了,他有什么看什么。 外面传来张延的喊声。 陈仰走出石洞:“尸体埋好了?” “没工具,附近只能找到棍子,坑挖的很浅,埋不了,我用草盖了。”张延头上出了不少汗,“你们怎么样,有发现吗?” 陈仰说了粉钻跟布料的事。 张延面露沉思,心底却是另一幅景象,石洞里竟然真有玄机。 坐在地上的赵元跳起来,两眼红肿的哈哈大笑:“没撒谎,他们都没撒谎!” “不明不白的就这么死了……”他摇摇晃晃往前走,“现实世界进来的人变得不像人,都神志不清了,这里太可怕了,没有希望了,这次的任务九死一生的完成了还有下次,日子过不好了,再也过不好了……” . 周晓晓跟黄青的死让赵元大受打击,他不再和张延林月一起活动,而是跟着陈仰。 对赵元来说,中了诅咒,随时都会变成怪物的陈仰跟那两个第二次做任务的老任务者相比,都没那么危险了。 陈仰无所谓,赵元遭遇此事,开朗活泼的性格变了很多,话少了,精神也很萎靡,不会吵到他。 反而少年却给陈仰甩脸色,甩的莫名其妙。 回去后不久,陈仰发现了李大富家的地窖,有住过的痕迹,蒙着厚厚的灰尘。这家人曾经为了逃难躲进来过。 陈仰摸着布满蛛网的家具,他把目前掌握的零碎线索串连起来,从而推测岛上如今的主人是外来人,消失的文明才是原来的主人。 那就是掠夺跟侵占吧?李老太死前才会有悔意。 因果有了。 可报仇不应该是厉鬼杀人这样简单粗暴吗,怎么会牵扯到化肥跟植物?而且死后春风吹又生。 真怕诅咒的根源还没查出来,他们就全部中了诅咒,吃起化肥,活埋自己。 陈仰没在地窖里纠结多久,张延带回来了一个在他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张延看见成哥偷偷摸摸在后山埋尸体,一具又一具,全都是烧焦的。 那些被抓走关起来的岛民都被烧死了! . 李大富的家被一股死寂笼罩了进去。陈仰搓着手上的脏灰想,周晓晓跟石洞背后的信息都指向了阿戊,可是对方那边没有什么异常。 那要怎么往下走? 陈仰想到什么,搓手的动作停住:“今天早上戚婆婆没带人过来检查化肥。” “对,没有。”张延说,“外面也都没人了,家家闭门不出,岛上中诅咒的不知道有多少。” 陈仰又开始搓手,不是说一天查早中晚三次吗?为什么没来检查?不想抓得病的了?还是说,出了什么变故? 下一刻他失了力道,把手搓的生疼:“去戚婆婆家。” “我们去找戚婆婆!”陈仰有点失控的大喊了声,不管其他人,只是把少年的双拐给他,等他起来就迈动脚步。 “干嘛去那老婆子家?诶诶,等等我啊。”赵元连忙追了过去。 张延拿了背包,林月收起铁片,没说什么的跟上队伍。 . 这天的小岛静的像无人岛。 天光明亮,没挖好的地,绿油油的菜,挂晒在门头的咸鱼和长野菜……这一切的人间烟火都被紧闭的房屋打破,有着悚然的温馨安宁。 陈仰一路上没见到一个岛民,他去戚婆婆那的时候,门是开着的,直接就进去了。 戚婆婆没在堂屋,也没点香,人在里屋念经。 屋里昏暗。 陈仰觉得昨晚过来跟这次过来有什么不一样,他没有贸然里屋,而是谨慎地站在屋门口,轻声喊:“戚婆婆。” 老人家背对着他跪在蒲团上面,嘴里模糊不清的念着经文,她穿的还是那身黑大褂,衣角跟袖口用暗金色的线绣着牡丹,显得庄严精细。 外面刮起大风,没关好的窗户被吹开,风吹进来,从戚婆婆身上穿过,绕着陈仰五人往堂屋溜。 “婆婆,大家怎么都不出来了?”陈仰有点冷,岛上降温了,“今天你们也没来检查,是病情得到控制了吗?” 佛珠拨转的频率有所减慢,戚婆婆开了口,苍老而有威仪:“没有,我们还在想办法,大家都在家里,你们也回去吧,别乱跑。” 老人又强调:“都别乱跑。” 陈仰哦了一声:“好吧,那我们回去了。” 随后就用眼角瞥瞥少年,走。 少年搭在双拐上的上半身支起来些,懒洋洋的转身。 . 见陈仰跟少年走了,众人也没多留,等着他说些什么来解释这一趟。 陈仰什么也没说,心不在焉的走着。 后面的赵元突然大叫:“林月!你中诅咒了!” 陈仰回过头,发现除了身边的少年,张延赵元,包括林月自己都在看她的裤腿。 那上面扎着几根针刺样的东西,黑褐色的。 “鬼针草。”陈仰垂眸看了会,找到对应的名称。 “那是什么?”赵元懵了。 “一种植物,草药,”陈仰说,“这个月份种子还没发芽,八九月份才长成。” 离林月最近的张延退到一边。 林月的脸色阴冷下去,她弯腰去拽鬼针草,结果那东西尖尖的顶端扎进了她的裤子里,勾住了。“我没中诅咒。”林月一根根大力的拔扯出来扔掉,“这东西不是我身上长的,是我不知道在哪碰到的。” 张延说:“岛上都没长,你能在哪碰到?” 林月的五官有些扭曲。 赵元看她这样,有种不正常的畅快感:“你早上怀疑周晓晓跟黄青,就把他们杀了,那我们现在怀疑你,是不是也能杀了你?” 林月瞪向他。 赵元往陈仰那靠了靠,嘴上还是厌恶地刺她:“被怀疑,又没人信的绝望,轮到你体会了!” 林月突然就开始脱衣服,干脆果断的把自己脱得只剩下内衣裤,露出光洁的四肢。 “…………” 少年一直面向远处的山林,在他的个人世界里沉寂。 张延跟赵元都避开林月的身体看地面,谁也没注意到陈仰眼底一闪而过的,疑似猜测遭到证实的惊慌不安。 . “看到了吧,我只是裤腿上有几根,皮肉上没有。”林月穿回衣服,阴阳怪气的笑,“既然鬼针草不是现在该出现的东西,那就是中诅咒的人长出来的,我们几个都在这里,谁沾到我身上的,还要我说?” 陈仰没在意林月的刻意引导,他凑到少年耳边说了什么,两人改变方向,往山里走。 赵元傻眼:“陈仰,你们进山做什么,你是不是要变异了?” 陈仰头也不回:“戚婆婆。” 赵元和张延异口同声:“什么?” “鬼针草是戚婆婆身上长的。”陈仰边走边观察四周,脚步不停,“是她中了诅咒!” 张延先是愕然,之后他明白了什么,刚毅的脸一绷,他难得的骂了句脏话:“妈的。” 下一刻,张延就开始跑起来,他很快便越过要等少年一起走的陈仰,赶在最前头冲进了山里。 林月紧跟其后。 赵元搞不明白,他看大家都在跑,自己也赶紧奔跑。 —— 戚婆婆还没中诅咒的时候,她抓走烧掉的异类是中了诅咒的那些。 现在她自己中了诅咒,异类变同类,同类变异类。 所以,她要开始抓人了。 第11章 多晒太阳会长高 陈仰没进深山,他选择了一个可以躲藏还能观察到山下的位置,跟他在一起的只有少年,另外三人都分散了。 从他这个角度望去,那些房屋被山峰包围着,地段是凹下去的,他俯视着,基本都能看得清楚。 陈仰压低声音:“这地方好,你是怎么找到的?” “第一天进山发现的。”少年背靠着树,声音里带着些鼻音,有疲惫,没一丝狼狈,“你看着,我睡一会。” 陈仰:“……” 山里能藏的地方多,只要他们小心点,应该就不容易被找到。 . 张延进山又下山,躲进了戚婆婆家的大衣柜后面。 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张延是这么认为的。 另一边,林月捏着铁片在密集的灌木丛里行走,有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迅速躲进草丛里,看见一个胖子满脸恐慌的往这边跑来,边跑边往后看,不小心摔倒在地。 几个呆木的身影鬼魅一般出现在胖子后方,像是追寻着什么味道而来的,一把将他打晕拖走。 林月确定安全了才出来,看来除了他们几个,岛上还没中诅咒的小部分人也不是每个都听老婆子的话,愚蠢的在家待着。 有的感觉到不对劲,偷偷跑了出来,想躲进山里,逃出小岛。 捕杀游戏开始了。 林月戒备的走了一会,忽然瞥到一小片灰色衣角,藏在人粗的大树后面。只是短暂的犹豫几秒,她就小心走到树下。 压抑的哽咽声响起。 林月看清是谁,眼里的杀意收敛下去:“是你!” 阿戊哽咽的声音停下来,他拿开捂住脸的手转过头,眼睛惊讶地瞪大:“林,林小姐?”紧接着是落水者看到浮木的欣喜,“林小姐,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 赵元在跑,他本想跟陈仰一块儿的,可是陈仰要等那个残废少年,速度太慢了,他就自己跑了。可他很倒霉,自己换个方向没跑多久就被发现了。 赵元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他应该跟着陈仰的。 陈仰早就中了诅咒,身边还带着一个累赘,走哪带到哪,他却一直没事,这运气跟人品还不够爆吗? 赵元发誓这次躲过去,一定想办法找到陈仰,找到了就再也不跑。 眼看它们来了,赵元情急之下跳进了漂浮着绿油油脏污的大水缸里,蜷缩着手脚,头往缸底埋,捂住口鼻闭气。 赵元是体育生,很会游泳,水性非常好,但他因为紧张,小腿很快就抽筋了,气也没憋好。 不行了。 怎么办,我不想死。 谁来救救我。 外面好像静悄悄的。 应该走了吧。 要不……我出来看一下。 就看一下。 赵元紧捂着嘴把咳嗽闷进喉咙里,他从水缸里抬起头,猝不及防的对上三双空洞的眼睛。 . 陈仰有所察觉的往南边望了望,他们这伙人里有人被抓了。 是赵元的可能性最大。 少年低咳了几声。 陈仰看他唇发白干燥,眼底有一片暗沉的青色:“你怎么了?” 少年沙哑道:“发烧。” 陈仰呆愣的看着他,半天眨眨眼:“严重吗?” “不知道。”少年阖上眼。 陈仰心底没来由的烦躁,他拉开背包翻翻,越翻越心绪不宁。 背包里的东西是他出院那天上街买的,回去被小面包恶心的忘了整理。 纸巾,奶片,饮料,香皂,本子,中性笔……有点杂。 没感冒药。 陈仰把东西都塞回背包里:“你懂草药吗,我给你找找?” 少年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 陈仰从那一眼里品出了一言难尽,他抽了抽嘴:“我们尽快完成任务吧,我有种直觉,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少年重新闭起眼,一言不发。 . 陈仰拿出白卡,跟上面的自己四目相视,看几次都不寒而栗,他的指间动了动,白卡被他翻到正面,是019三个数字。 “那晚你在路口碰到我的时候,我才刚从第九康复院出来不到一天。”陈仰把白卡放回外套里面的口袋,贴着心脏,他透过晃动的树影看天空,“我在康复院昏迷两年多,醒后治疗了大半年,其实活得挺无聊的,进来这里时刻绷着一张皮,脑子里都是事,这个清了又有那个,一直警惕着,害怕是真的害怕,但也有别的感受,不无聊了。” “我不认同赵元说的话,就算做完任务回到现实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下个任务,我也不觉得日子就因此过不下去了,换种过法而已。” “怎么都得过。” “不管后面有多少任务,我都会走下去。” “所以这次我肯定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放弃,我们会没事的,我还想请你吃饭。” “说起来,我还是不知道你叫什么。” 陈仰心血来潮地搞了一场单向掏心窝子,持续了两三分钟,带来的后续影响是口干舌燥,他拿出那瓶保留到现在的饮料,递给不知何时睁开眼看着虚空的少年:“喝吗?” 少年没反应。 陈仰正要收回手,耳边响起少年伴随着咳嗽的声音。 “我喝不完。”他说。 陈仰的脸上露出一丝愕然,心说我也没打算全给你喝啊,他笑笑:“没事,剩下的我喝。” 少年又不说话了。 陈仰有点头疼,枯燥的康复生活啃噬掉了他的很多东西,他早就忘了怎么把人逗乐。院里带给他的察言观色也在这位身上碰了壁。 陈仰走神的时候,一只指骨分明的手伸过来,拿走了他指间的那瓶饮料。 少年沉默着拧盖瓶盖,仰头喝起来,喉结不停的上下滑动。 直到喝的剩下一半才停。 陈仰接过少年递回的半瓶饮料,不介意地喝了几口。 . 少年蓦地拿起拐杖:“扶我起来。” 陈仰见他眼睛有点红,烧的:“现在这儿还很安全,你不再休息休息吗?” 少年道:“去石洞。” 陈仰见少年单脚撑着地,两手抓住拐杖慢慢起身,他下意识去扶,不解的问:“早上我们不是去过了吗?也没找到什么线索,那边离这很远不说,地势也不好,去了被发现就不好跑了。” 少年只说:“再去一次。” 陈仰没往下问,去就去吧,走慢点,实在不行就背他走。 要是那些怪物追了上来,他只能想办法弄死。总之不是鬼就好。 . 陈仰把少年扶稳,弯腰捞起背包背上,头顶忽地响起一道低声:“朝简。” “什么?”陈仰在想事情,有点走神。 朝简没看他:“名字,我的。” 陈仰:“哦。” 两天下来,终于肯告诉他名字了,掏心窝子是有收获的。 朝简没动,陈仰也没走。 以为有怪物过来了,他刚摸到口袋里的铁丝,就见少年把头偏向他,又道:“朝南朝西朝北的朝,简单的简。” 陈仰愣了愣,松开兜里的铁丝笑道:“好名字。” 朝简深黑的眼紧盯着陈仰。 陈仰眼神迷茫。 朝简皱眉抓了下栗色额发,一声不吭的拄着拐走了,高大的背影有种拒人千里的阴冷。 陈仰一头雾水,怎么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朝简。”陈仰熟悉熟悉的念了一声,心想回去一定请吃饭,年纪不知道小他多少,就当认个弟弟。 . 没走多久,陈仰就碰到了好几个怪物,不是单独行动,而是成群结队地扑上来攻击。 朝简一拐杖敲昏一个。 陈仰用铁丝勒住它们的脖子,绞死。 它们脖子的裂口里面会溢出绿色的液体,颜色像植物汁液,却散发着一股恶臭。 陈仰瞥到站远一些的少年,感觉他只敲昏不敲出伤口,就是不想拐杖上沾到这液体,嫌恶心。 “这是怎么回事?”陈仰拽了把叶子,把铁丝擦干净,“诅咒强化了?” 朝简用拐杖指向一处:“你去扒它的嘴。” 看过去的陈仰:“……” 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陈仰上岛第一天还跟他说过话,现在他方的躯干已经全变成了浓稠的绿色液体,只剩下一个头。 陈仰的喉头发干,胃里翻滚,他被恶心到了:“我能不能不……” 朝简就像个逼迫孩子成长的严厉家长,气息冷冽:“快点。” 又是这两个字,陈仰想到那晚杂物间的倒尸体,后背就丝丝冒寒气,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揪两片大肥叶子盖在人脸的嘴上,隔着叶子掐开。 有化肥味! 陈仰被这味道熏麻木了,他正要松手,却又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凑近看看,牙齿上还有一条不明红色肉渣。 陈仰脚底一凉,蹲不住地重重往地上一坐:“这是吃了什……什么肉?” 朝简倏地拄拐走到一片树丛前,抬起拐杖拨开细密的枝叶。 “怎么了?”陈仰手脚使不上劲,爬了几次才爬起来,白惨惨着脸走到少年身旁,视线跟着他挪向山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春日天气晴朗。 好几十个变异的渔民从屋里出来,眼里没有神彩,嘴角咧到最大,它们开心地笑着走向一片小土坑,挨个走进去,后仰头,整张脸对着太阳。 它们全部一动不动,直挺挺地站着,好像多晒太阳会长高一样。 陈仰浑身发毛,就在这时,戚婆婆突然朝他这边看来。 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戚婆婆像是能看见他眼里的恐惧,诡异的笑了一下。 然后那些“人”也齐刷刷的看过来,身体没动,脖子转成一百八十度。 第12章 多晒太阳会长高 陈仰脸上血色全无,他哆嗦着退后,背起朝简就跑。跑的比上次躲蒲公英还快。 朝简后仰头,避开他扫到自己脸上的发梢:“慌什么?” 陈仰急促喘息:“被盯上了!” “那他们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我们。”朝简说,“放我下来,去周晓晓早上带我们走的那条荆棘小路。” 陈仰把少年放到地上:“我希望我们接下来要找的线索都在山里,不用下山找,山下真的太瘆人了。” 正说着,陈仰的脸色一变:“坏了,我不记得那条路了,早上周晓晓带我们走的时候,天色也不是很亮,我没留意四周。” 朝简把双拐调了调高度,在前方带路:“跟着我。” . 一路有惊无险的到达石洞前。 陈仰进去看了看,洞里还是跟早上的一样。 朝简没意外,显然这结果在他的料想范围内,陈仰就不慌了。 “我们就在外面待着吧,有东西来了能及时发现。”陈仰坐到石头上面,弯着腰用袖子擦脑门的汗,拔掉沾到衣服上的树刺跟碎叶,他来的时候,一边走,一边回头遮掩他们留下的痕迹。 就是来过一次的张延他们都没那么容易找到。 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陈仰看着感冒加重的少年,眼前是山下那一幕的重现,那一堆里面没有他们的人,不清楚是被关了起来,还是已经死了。 局势对他们很不利。 “刘婶小儿子吃了好几天化肥才死,李老太从吃化肥到埋自己顶多就几个小时,而戚婆婆还没死就长鬼针草了。”陈仰搓搓湿乎乎的脸,“现在又出现了另一类,不是人,也变不成植物,死了就是一滩植物汁液。”他又说,“这诅咒没有固定的规则,避不开,中了就是花样等死。” 回答陈仰的是咳声,听着都带有铁锈的味道。 陈仰无能为力,只能想办法分析情况尽可能的搜集线索,越早查清前因后果,就能越早摆脱困境。 回去感冒就好了,诅咒也能消失。 陈仰离少年近点,手玩着一根树枝,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说那怪物生吃的是什么肉?” 朝简咳着说:“你知道。” 陈仰手一抖,树刺扎到指尖,渗出来一滴血珠,鲜红的,他垂头吮掉,不说话了。 . 太阳跟云玩起躲猫猫。 陈仰打了个盹,醒来见少年在看手机,他伸脖子看看,电量竟然只消耗了一格。 “你这手机什么牌子的,电池很耐用。”陈仰惊讶道。 朝简看他一眼:“要定制,没那么快拿到。” 陈仰不明所以。 朝简低不可闻地说了句什么,就用拐杖拨出一块勉强干净的地面,捡一截树枝写写画画着什么。 陈仰看过去。 一头是李,一头是石,中间画着正方向箭头,上面写着七十,反方向箭头写着四十五。 陈仰瞧出是什么意思,没打断,只是有些复杂的瞟瞟少年,心想对方到底是什么时候用手机记录时长的,连他都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可能注意到这一点。 早上他们来这的时候周晓晓一惊一乍,拖拖拉拉,加上他们对路况不熟,用时长些是正常的,回去缩短那么多也正常。 . 朝简又画了两个火柴人。 陈仰看他在矮的那个旁边写180,高的旁边写190。 “?”不标明身高,他也知道是他们吧,难道他这点智商都没有? 朝简把火柴人的身高标完,划了个箭头,写着石,六十五。 陈仰对这个时长有预料,这一路恢复踩踏的草木荆棘需要时间,他还是没出声。 朝简丢掉树枝咳几声,撕扯着嗓子道:“周晓晓跟黄青失踪那天,我们吃过早饭分头行动的时候,是上午八点半左右。” 陈仰想到什么,心跳顿时快起来:“你是在推算周晓晓黄青进石洞的时间?” 朝简却说:“推算不出来,写着玩。” “……”陈仰满肚子话都硬生生咽了下去。 朝简的指腹在手机屏幕上蹭蹭:“现在九点四十五,三分钟前我们进过石洞,没异常,十点再去。” 陈仰不多问:“好。” . 十五分钟过的很快,陈仰感觉自己就发了会呆,他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和朝简第二次走进石洞。 依旧没收获。 接下来每隔五分钟,朝简都要陈仰跟他进去。 陈仰知道朝简心里有想法要验证,没别的办法只能用最笨的,他没怨言,就是进去一次数一次,觉得煎熬。 得亏石洞不大,进进出出的走不了多少步。 又一次进去,陈仰举着手机,走流程的照照洞里:“这么频繁的试验,你不会是觉得某个时间这里会有鬼……” 话没说完,身边的呼吸声没了。 陈仰的头皮瞬间就麻了,他抓紧手机胡乱晃动。 “朝简?” “……朝简?” “朝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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