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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到了,紧跟着,他又听见了多道惊恐的惨叫声。 “啊——” “救命啊!啊啊啊!!!” 商场里面没有顾客,显得阴森空荡,那些叫声不确定具体是从哪个方向发出来的,像是四面八方都有,听起来让人犹如身处鬼片现场。 实际上这里跟鬼片拍摄地只有一个区别,一切都是真实的,没特效。 “集合!”陈仰快步走出店门口,站在一楼中间仰头,扯着嗓子大吼,“所有人来我这集合!” 不久前大家才散开,这次聚集的时候,队伍里的惊惶绝望气氛更浓了一些。 少数人哭的哭,骂的骂,叫的叫,大多数都很沉默,他们不是不害怕,只是情绪没那么外露。 有人是被没有脸的人偶吓到了,有的是手机随意一晃,照到了一张瞪着眼睛,张着血盆大口的脸。 还有的是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模特,把模特的头弄掉了,捡起来一看,是自己队友。 最惨的是一对夫妻,妻子脱了淋过雨的衣服放一边,换自己挑的那套,丈夫只是看了下手机,抬头的时候她就死了,穿着自己平时舍不得买的牌子的衣服死的。 大家原本觉得商场里的假人让他们瘆得慌,经过这几分钟,他们才知道,真正恐骇的是真人模特。 开局没十分钟,队伍人数的第一位数字就从2变成了1。 线索都还没找到,队友已经死了八个,这让一些本来就要疯掉的任务者更加崩溃,他们不想继续了,想现在就放弃生命。 陈仰就是在这时候出声的,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分析和猜测,分享了出来。 一:死掉的任务者都变成了模特,他们的共同点是换掉了身上的湿衣服,穿了新的。 二:他们站的位置本来是某个模特站的,模特不见了,穿着同样衣服的人会顶上去,成为那个模特。 禁忌是穿了消失的模特穿的同款衣服,就会死。 “关键是模特,顺着这条线找。”陈仰说完就开始咳嗽,朝简带他去商场的超市,看有没有药店。 留在原地的其他人还在消化信息,他们湿哒哒地进商场,看到那么多店,那么多衣服,按照正常的思维,不都会想着先换身干净的衣服再说吗? 这是陷阱。 死的是速度快的,他们没死,是因为平时做事瞻前顾后,拖拖拉拉慢慢吞吞。 要是他们利索点,衣服也换掉了。 “陈先生,只要换的衣服不是消失的模特穿过的,就没事是吧?”有人冲着陈仰喊道。 陈仰没回头:“你怎么知道消失的模特穿的是哪身?” 等着答案的众人:“……”也对,安全起见,还是不换得好,就穿湿衣服。生病难受算什么,最要紧的是保住小命。 陈仰走了会,察觉到朝简的异常,他停下来,转身看过去。 朝简的世界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一片黑暗。 “朝朝,你在想什么呢,你给我挑的衣服不是那男生穿的同款。”陈仰拍拍他的后背。 “万一呢?”朝简自我谴责,“我不该那么大意。” “商场,模特,衣服,这几个事物信息是明摆着的,组合在一起能有不少提示,我早该想到的。”朝简的眉头紧锁,唇发白,满脸的受挫和后怕,“要是我刚好拿了同样的衣服给你穿……” 陈仰打断道:“好了,人是感性动物,不是机器,情感波动会影响到自己的脑电波,导致判断力和观察力思考能力各方面数值都会发生变化,失误而已,我也有。” 朝简一点都没有得到解脱:“但我还是差点让你出事。”他弯腰低头,抓着陈仰的手,喉咙里发出低闷的声音,“仰哥,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我给你写检讨,比上次多一千字。” 陈仰:“……” 我竟然还让朝简写检讨,这老师当的,很套路化啊。 “好,回去写检讨。” 陈仰话落的那一瞬,他在朝简的背上,浑身发软,体温很高。 任务点还是大商场,任务快完成了,大家发现很多店的模特区都有空位,他们围绕着模特展开搜查,最终查到了商场的一个老保安。 那保安的住处都是模特,放了一整个屋子,它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分别扮演他的爸爸妈妈,老婆孩子,邻居同事,亲戚朋友。 一屋子的假人。 只要把模特放回原来的地方就行了。 陈仰把烫热的脸凑到朝简脖子里,火烧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喷洒上去。 朝简的气息加重,托着陈仰腿部的手指紧了紧力道。 “哥哥,你别睡!” 耳边传来嘶哑的低吼,陈仰动了动眼帘,他前一秒还在奇怪,自己只是发高烧,朝简怎么慌成这样,下一秒他就闻到了血腥味。 陈仰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他依旧在朝简背上趴着,只是他们换了个任务点,河流湍急,群山一片雪白。 他穿的不是湿衣服,而是血衣服。 有几个人也在河里走,他们相互搀扶,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满身狼狈。 陈仰的余光捕捉到白棠的身影,他抿了抿沾血的唇,这是他们的第二次合作。 只要穿过这条河,跨过前面那座山,开祭坛就能完成任务。 陈仰搂着朝简的脖子,眼皮往下沉。 朝简一遍遍地喊他,嗓子破裂,气息里的铁锈味道很重,他自己的腿受伤了,但他没在意,一瘸一拐地背着陈仰。 “快到了……”朝简喘着气,“哥哥,就快到了。” 陈仰歪着头,唇碰到他汗湿的脖颈:“还有一座雪山要翻。” “很快的,我跑过去。”朝简说着就突然提速甩开队友们,一鼓作气冲到河对面,背着陈仰往山上跑,膝盖以下的皮肤已经被冰冷的河水冻得发紫,肌肉刺疼。 陈仰态度强硬地从朝简背上下来,让他搀着自己走。 陈仰伤在背上,伤口又深又长,血止不住,他是再危急关头替老队友白棠挡了一下,呼吸走路都会牵动到伤口。 陈仰瞥瞥丧家犬似的朝简:“又不是不让你背了,过会再让你背。” 朝简的口中喷出白气:“我想一直背着你。” “那不行,你还没翻过山人就倒了。”陈仰所。 “我不会,我背着你就不会倒。”朝简严肃着脸,下颚结痂的伤口渗出血珠,快要裂开。 “好好好,你只要背起我,就是打不倒的小强。”陈仰赶紧哄朝简。 “我不能是小强,否则你就是小强的媳妇,不好听。”朝简嘀咕。 “……”陈仰的背后忽地响起一道轻喘的声音,“陈先生,我背你走一段吧。” 白棠越过陈仰,停在他面前。 陈仰第一时间去看朝简,完全是条件反射的行为。 朝简没有因为陈仰受伤是替白棠挡了一下而生气甩脸色,他只是皱皱眉,不放心地对着白棠叮嘱道:“那你不要让他摔了。” 陈仰怔了怔,他快速闭上眼睛,这才没有让朝简看见他眼里的情绪。 他的少年曾经多好啊。 后来多痛苦啊。 . 白棠伤得不重,曾经的他并没有后来那么身娇体弱,体能还算不错,能背得起陈仰。 陈仰趴在白棠背上,心情复杂,他真没想到对方以前还背过自己。 “白先生,往这边走,这边好走点。”朝简拖着受伤的腿在前面开路,他给白棠找好走点的路,为的是陈仰。 朝简怕白棠走不稳,颠到陈仰,让他的伤口因此被牵扯,疼到。 “陈先生,你让我羡慕。”白棠走朝简找的路,忍不住地说了一句话。 陈仰望着走在最前面的高大少年,视线一点点变模糊,我自己都羡慕我自己。 白棠边走边问:“和任务者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陈仰说:“和普通人没区别。” “没有吗?不可能吧。”白棠不信,“虽然同行有共同话题,可是像你们这种同行跟其他行业的同行不一样,不是在上班,是在走生死局,负面情绪来得快又猛,人也容易崩溃,顾不上身边的人……” 他顿了顿,不知回忆起了什么,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又白了几度:“任务者谈恋爱,还会被规则利用,所有感情都会是幻境的素材。” “说实话,在我遇到我家小孩之前,我没想过找个人谈恋爱,也认为自己永远不会谈。”陈仰背上很黏,他疼着疼痛说,“真遇到了,我就什么都不想了,那不是我能控制的。” “不受控制……喜怒哀乐全都被别人掌控,岂不是很可怕……”白棠呢喃。 陈仰道:“怎么会,那是正缘。” 白棠隐约懂了,他还是问道:“正缘是什么?” 陈仰见朝简回头,他和那双深黑温柔的眼眸对视,勾勾唇说:“命中注定。” 白棠没有再说话,他背了陈仰一段才说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不敢表白,他觉得对方不会喜欢他这种类型。 陈仰问道:“对方也是任务者?” “嗯。”白棠的声音柔和了很多,“他叫向东,不知道陈先生认不认识。” 陈仰:“……” 怎么说呢,陈仰现在是在经历人生的节点和幻境,走到哪一步,才会得到那一步的相关信息,所以他的记忆并不是连贯的,顺着来的,他不知道过去这个时间点的自己认不认识向东,他只知道后来的自己是认识的,而且很熟。 白棠在把陈仰送到朝简背上时,他似是下了什么决定,抿着嘴浅笑:“如果我下次还能再见到那个人,我想试试。” 陈仰的喉头一动:“那就祝你心想事成。” 陈仰刚说完,眼前的景物就又变了,他站在体育馆的器材室里,衣服上有不少血迹,但血不是他的,他没有受伤,只是出了很多汗。陈仰所在的任务背景是一个公司组织的春季运动会。 三十多个任务者们进来的时候,几百个员工们里面已经有人感染了病毒,现在外面是人吃人的现象。 大家要逃离体育馆。 陈仰坐在器材室的垫子上面,旁边是几个奄奄一息的队友,他们都是受了外伤,没有感染。 有人在咳,陈仰循声看到了角落里的白棠,他没有意外。 对白棠来说,他陈仰说要跟喜欢的人表白是在冬天的任务里,此时是春天。 一个季节过去了。 然而对陈仰而言,不过是瞬息间。 陈仰很怕这是跟白棠告别,他的预感来得措手不及。 “白棠,你怎么样?”陈仰走到角落,蹲下来看白棠。 “你,你不应该离我这么近。”白棠喘着气,胸口的每一下起伏都很吃力,“万一我感染了,就会攻击你。” 陈仰看他的瞳孔:“你没有感染。” “以防万一啊,你是老前辈了,懂得不可能比我少。”白棠的腹部少了一大片血肉,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刮掉的,他看起来像是跟血泊融为了一体。 陈仰感受不到白棠的生存意志,不好的预感在那一瞬间疯涨,他沙哑道:“你跟你喜欢的人表白了吗?” “表白了。”白棠说,“不过他没听见。” 白棠潮湿的桃花眼眯了起来:“我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跟他说的。” 陈仰翻了翻背包,里面没有什么处理伤口的药物,这几乎已经预示了结局走向,他将背包的拉链攥住:“那你说了有什么用。” “我还是怕……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自信,自卑。”白棠看着虚空,前言不搭后语,“幸好我没说。” 陈仰清楚白棠的意思。 任务者在刀尖上走,说死就死了,各种感情都伴随着鲜血和挣扎,某个任务者的离开,有可能会在某个队友的记忆里划下一道永远不能愈合的口子。 白棠又摇了摇头,否定自己:“不过我说不说,都不可能影响到他,我就只是他的一个普通队友而已。” 陈仰说:“你们不止一次合作过,你是老队友。” “可他的老队友也挺多的,少了我,基数不会变动。”白棠的期许很虚弱,随时都会陷入昏迷。 陈仰让他睡会。 “我去门口看看。”陈仰站起身,他还没迈出脚步,就听到白棠喊他的名字。 “陈仰,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白棠费力呼气吸气,“你出去后,能不能去青城长眠山的庙里为我烧一炷香。” “下辈子,我还想遇到我喜欢的人,你帮我把这句话说给佛祖听,帮我求求佛祖……”白棠拼命睁着眼睛等一个承诺。 陈仰的身子滞了滞,他回头道:“好,要是我能出去,我就会上山进庙,为你烧一炷香,在佛祖前面转告你的祈愿。” 白棠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你睡吧。”陈仰说。 白棠闭上了眼睛。 陈仰觉得白棠死了,他不敢去探对方的气息,那一刻他被一股不知哪来的寒意击中,遍体生寒,他仿佛看见了这条路上的层层尸骨。 对了,朝简呢?陈仰一下就慌了,他焦急地往器材室外冲。 “仰哥,朝简去找队友了!”香子慕冲进来,差点跟陈仰撞到,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满脸血地大喘气。 陈仰简单问了外面的情况,确定香子慕没受伤就出去,他在那片世界末日里搜寻到了朝简的身影。 朝简一只手捞着受伤的队友,一只手拿着铁管将围上来的变异者砸开,他的嘴唇偶尔张合几下,似乎是在鼓励队友不要放弃。 陈仰原本是在不合时宜地感伤,朝简曾经救丁会春和别的队友是不是也这样,咬着牙坚持,他冷不防地发觉到什么,徒然变色:“朝简,他感染了!快放手!” 朝简通过吼声找到陈仰,神情茫然。 “放下他!”陈仰大步走去末日,冲向朝简,“快放下!来我这里!” 那感染的任务者突然袭击朝简。 陈仰的心跳骤停:“朝简——” “噗嗤” 铁管重重插进感染任务者的心脏,又被大力抽出来,砸上他的头部。 连着砸了几下,感染的任务者才丧失行动能力。 朝简狠狠抹泪,红着眼跑到陈仰那里,挥开试图攻击他的变异者。 “你出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器材室吗!”朝简脖子上的青筋在鼓动,他吼了声,拽着陈仰回器材室。 “我的身手比你好。”陈仰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 “那又怎样!”朝简梗着脖子,理不直气也壮。 “不怎样,朝朝,你别让哥哥担心,好不好?”陈仰说。 朝简的怒气顿时就没了:“噢……” 陈仰一转头,入眼是他熟悉的客厅,他在家里,空气是独属于炎夏的闷热难耐。 陈仰看到自己躺在地板上面,头发翘了根呆毛,身上穿着大裤衩跟棉T恤,手边有半个吃了一点的西瓜,还有可口的对象。 客厅没有开空调,陈仰怀疑自己是想流点汗,感受感受夏天。 “陈早早。” 朝简突然喊了一个名字。 陈仰下意识回应,地板上的那个自己跟他同时出声。 “哥哥,你的小名叫陈早早。”朝简爬起来,蹲在地上,丧丧地说,“你没有告诉我。” 陈仰看见自己没皮没脸地捏朝简小腿:“哎呀,你哥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嘛。” “你才二十多,哪算年纪大。”朝简哼了声,“关于你的小名,我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陈仰心想,绝对是吃醋了。 正在摸朝简腿毛的那个自己将他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吃醋了?” “有点。”朝简用两只手撑着脸,眼眸垂下来,“哥哥,我这样是不是小心眼?” “不会啊。” “那我继续吃醋。”朝简立刻笑起来。 陈仰:“……” 第188章 正文完结 傍晚的时候, 香子慕和孙文军带着熟食和酒上门吃饭。 朝简自觉去厨房准备食材。 陈仰坐在房间的床上,听三人谈话。 “仰哥,自从你和朝简在一起以后, 你这房间我每次进来都觉得跟上次不一样。”香子慕说, “他的东西比你的都多了。”她看一眼书架, 眉心拧了拧,“你的书架怎么全是他的手办跟漫画书?还有鬼故事大全,花蕊养护指南,百姓家常菜……那都是些什么?” “小孩子嘛, 世界灿烂得很,哪像我这个老人无聊。” “你自己的书和亮晶晶的小摆件呢?” “我平时摆上面也不看, 落灰, 收起来了。” “……” “仰哥,你别太惯着他!” 陈仰正在书架前通过书了解朝简的世界,突地听到香子慕这句, 他往后看,看见她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还有抽着烟的那个自己的两眼懵逼:“我惯了吗?” 香子慕大力咬着奶片:“你问孙大哥。” 陈仰见自己露出欠揍的笑容说,“子慕啊,吃奶片不能那么咬, 废牙, 等你老了,牙口就不……好好好,我问我问。” 孙文军没等当事人问就说了自己的观点:“都有惯吧。” 他拿起书桌上的一本书翻了翻:“你比较多一些。” 陈仰不经意间瞥了眼孙文军手里的书,他的脸色一变,那不就是他的那本《量子论之意识与世界的关系》吗?怎么会在这? 陈仰飞快打开背包,发现书不在原来的地方, 他找了个遍,都没看见书。陈仰瞪着被孙文军放回书桌上的书,看来是当年这个时候的自己把书拿出来,放在那了。 后面还会回到他背包里的吧? 这是他照亮他回家之路的灯塔,他带着它,就不会迷失方向,千万不能丢了。 陈仰把背包背上,走到孙文军那里,背后是香子慕老妈子似的教导。 “仰哥,你不要觉得自己年纪大一些,就要无条件地付出,你要放下父性,不然你们的关系就是不平等的。” 她仰哥来一句:“严重了子慕,爱情不是这么按几斤几两算的吧。” 房里的氛围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香子慕停下了折奶片包装袋的动作。 陈仰瞥瞥趴在椅子上的自己,他能一眼看出那是假装生气,并没有真的要长篇大论,指点一二。 香子慕心里是敬畏她仰哥的,他在她的人生里占据好几个身份,既是朋友,知己,搭档,战友,二哥,也是老师,她有点怕他真的板起脸来,正当她不自觉地摆出无措的小女孩姿态,想要找孙文军求助的时候,孙文军给了她一个眼神,两人找借口去外面拿水果吃。 陈仰跟了出去,听到他们在门外说悄悄话。 孙文军语重心长道:“子慕,你这娘家人的心态真的要改一改。” “谁是娘家人?我是婆家人!”香子慕后知后觉自己情绪有点激动,她调整了一下心态,音量也减下来,“朝简是仰哥媳妇,我婆家的。” 陈仰靠着门,他观察香子慕的微表情,无奈地叹口气,她看样子是知道她牛批的仰哥被个她认为实力不能放一块比的小鬼压,觉得他不争气。 没准还担心他身体不好,怕他虚,毕竟对象正处在精力用不完的年纪。 这姑娘是三人里最小的,明明是妹妹,却在某些时候当大姐。 陈仰瞧着香子慕丰富的小动作,想起了她的弟弟香月,他试着推测了一下时间线,香月应该已经走了吧。 香子慕挺过来了。 曾经的她有搭档有朋友,无论多黑暗都能走出来。 重置后的她性情变了不少,重新出发,重新上路,一路孤独。 虽然后来孙文军也在康复院上班,两人一个在C区,一个在A区,可是香子慕失去了记忆跟情感,被填充全新的社会关系,而他不停地被报名审核,一遍遍体会那种阈值低到达线标准却又冲不破临界点的痛苦挣扎,他们的关系被她的重置,和他的经历以及副区长身份负担割裂,回不到从前了,不可能回得去的。 难怪香子慕把二次重置定义为前世今生,也相信因果,有果,就有因。 陈仰没办法把激烈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只能任由它把自己吞没,他在那里面感受到了令他窒息的悲凉。 “行,婆家的。”孙文军还在那给香子慕做思想工作,“那你说,你是不是要控制一下自己?” “我怎么了我。”香子慕的嘴角耷拉下去。 孙文军摸她脑袋:“你啊,别总操心你仰哥的感情生活,也别翻看那些恋爱指南爱情二三事,凡事都看缘分,爱情也是,你仰哥跟那孩子究竟能走多远,不是你能研究出来的,那要随缘。再说了,不管是谁有对象了,时间规划方面肯定跟没对象的时候有所不同,这是正常的。” “我知道,我是觉得……他整个人栽进去了,馅得太深,我怕哪天他们散了,他会起不来,我很怕朝简伤害他。”香子慕拢了拢肩头的小卷发,“仰哥那么好一个人,我本来以为他会找个温柔体贴的女孩子,谁知道他找的是比他小很多的男孩子,做任务还要带他,太危险了。实话跟你说话孙大哥,从朝简加入进来以后,我就总是做梦,梦到仰哥因为他出事。” 香子慕转而又叹气:“不过仰哥如果找的对象是温柔的女孩子,做任务也还是要他带,很难有能跟他并肩,或者帮到他的,就连我们和他一起做任务,都还要他帮衬。” “你看你纠结的,心事太重。”孙文军轻弹她脑门,“每段感情都有结局,老天爷安排好的,我们是旁观者是家人朋友,不是当事人,立场要摆好摆对,别给自己给别人添麻烦。子慕,你交个男朋友吧,给自己找些事忙起来。” “交男朋友?那我不如多养一只猫。”香子慕想到家里的那两只,眼里的光亮暗淡下去,“算了,不养了,哪天我没了,猫都会成为没有家的流浪小孩。” 孙文军推眼镜:“存在的痕迹一消除,自己的东西就会被分配出去,变成别人的,猫也会换铲屎官。” 香子慕啧啧:“真伤感。” “孙大哥,你说仰哥会不会怪我多事?”她小声说。 孙文军把她的忐忑懊恼看进眼里:“怪倒是不至于,估计会替你累,任务跟任务相隔的时间有长有短,光是睡觉看看电影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我确实心累,还不到二十五,我都长抬头纹了。”香子慕惨兮兮地摸摸额头。 孙文军调笑:“所以说啊,你以后少操点心,单身狗不懂就别……” “不行,我还是有话要说,不说出来我会抑郁。”香子慕打断孙文军,风风火火地从听了半天的陈仰身边经过,对房里的那个他说,“仰哥,朝简霸占你!” 陈仰:“……” 房里的他丢掉手机:“此话怎讲?” “这几个月你做完任务回来,都和他约会,咱三个多久没一块儿喝酒了?”香子慕叉腰。 “今晚不就能喝?” 陈仰看到他下了床,点根烟抽一口,眯眼呵笑,“子慕啊,你提醒我了,说起来啊,我发现我有对象了,你们约好了似的自动疏远我,平时打个电话说几句就挂,整的就跟我正在办事一样,我赶时间吗?我就算是在办事,事儿办得热火朝天,我也不差那个时间。关于多久没约饭喝酒的时,我都忘了跟你们闹了,现在既然聊到这个份上,那咱三就来好好交流交流,过来。” 香子慕后退半步,贴墙而立。 孙文军默默看窗外。 香子慕咕哝:“儿大不由娘。” 孙文军镜片后的眼睛瞥向她:“没看你仰哥烟都抽起来了吗,他这是来劲了,你再说,我都救不了你。” 香子慕赶紧闭嘴。 旁边的陈仰是唯一的观众,看自己主演的电影,不用购票,只需要把感情挖出来,放在台子上面,剖开分出各类情感,称一称有多重。 陈仰去了厨房,他对象在切牛肉片,切得可认真了,薄厚度跟大小都几乎一样。 “你这刀工一直就这么好啊。”陈仰站在一边说,“谁下厨?” 朝简把切好的牛肉片放盘子里:“五点半了,六点喊哥哥过来炒菜。” 陈仰的嘴一抽:“亏你还看家常菜食谱,没天赋啊。” 朝简把菜刀搁在砧板上面,他开始烫西红柿剥皮,准备食材这方面他做的很熟练,就是不会烧。 陈仰看朝简快速剥好一个西红柿,他想,他对象后来进步了,厨艺渐渐点亮,还能给他煮长寿面。 剥完西红柿,朝简打开冰箱看看,他从厨房小架子旁边的布袋里拿了个便利贴本子,撕一张下来,写了什么,压在冰箱门上面,再抠起旁边的亮晶晶冰箱贴,“啪”一下摁在纸上。 便利贴上面写着:晚上下楼散步买菠萝跟酸奶。 陈仰一眼不眨地看着生活气息浓郁的朝简,好乖啊。 以后的他也有乖的时候。 都是他。 “还有T子。” 陈仰听见朝简蹲在垃圾篓前,一边削土豆皮,一边嘀咕。 陈仰:“……” . 吃过晚饭,当年的陈仰四人去三连桥后面的河边散步,他们在真实又虚假的世界,享受短暂的休闲生活。 走着走着,四人就分成了两队。 两个单身狗在前面,一对情侣在后面。 陈仰忙的很,他一会在情侣那边,一会跑去单身狗们那边,哪边都有他想听的内容,恨不得来个分身术。 香子慕回头看朝简拽着她仰哥的手,脑袋挨着他的脑袋,她没有恶意地哼了哼:“连体婴儿吗?哪都跟着。” “热恋期,过段时间就淡了。”孙文军随口说。 香子慕的表情瞬间就变了样:“淡了?那不行,那仰哥肯定要患得患失。” 孙文军把从陈仰家带出来的奶片剥开,塞进她嘴里。 香子慕鼓着白瓷般的脸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半眯,模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 陈仰听见了,她说的是:不能淡,要浓下去,越来越浓。 傻姑娘。 陈仰擦擦眼睛,哎了一声,香子慕误会了朝简,原因应该比较多。她没有全部想起曾经,只是凭一些梦境片段推测整个故事,多少都会有偏差。 另外,香子慕的性情,精神状态,心境都没有以前好了,情绪容易被牵动,她不知道自己生了病,灵魂也已经老了。 最主要的是,她梦到了他的死,梦里的他死得太惨,死无全尸,她还帮他找到了头,这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了,信仰崩塌,世界崩塌。 还有就是,他的死因是为了保护受伤的朝简。 香子慕作为他的老搭档,不能接受。 她的不能接受,不敢面对,不想面对,却不得不接受,不得不面对,不亚于是在吞刀子,明知很痛,还要细嚼慢咽,一点点往下吞,嘴巴扎破,五脏六腑都是血。 香子慕有多痛,就有多恨朝简,恨命运。 或许在她看来,她那个无所不能的仰哥是自己害了自己,死在了自己选择的爱情手里。 所以她替他不甘。 可她最后还是推了他和朝简一把,做了她的角度和立场能做的事。 陈仰的鼻子一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每个人都有…… “快看,有流星!”前面的香子慕惊喜大喊。 “还真是流星。”孙文军摘下眼镜,仰头凝望天边的那条细长光影。 陈仰回头看后面的自己和朝简,他们都在看流星。 流星已经在飞快划落。 “仰哥,不要只顾着看,快许愿!”香子慕喊完就闭上眼睛,虔诚地许了三个愿望。 ——希望任务世界的弟弟不要哭。 ——希望孙大哥能够摆脱家里给他按的框子,做一名优秀的医生,少些烦恼,多些快乐。 ——希望仰哥的结局跟她梦里的完全相反,他会幸福,永远幸福。 香子慕睁开眼睛才想起来,忘了自己的了,她仰望流星划过的地方,风把她的发丝吹起来,在半空中飞舞出悠扬的弧度。 “忘了就忘了吧,我自己不重要,只要我给仰哥他们许的愿望能够成真。” 香子慕的声音伴随着奶片的香甜,被风吹散了,吹向天地间,吹进了从未来回来的过客耳朵里。 那过客愣怔地看了她一会,站在她面前,轻轻地喊了她一声,小慕。 她没有听见。 陈仰眼前的画面一转,他看到自己在扒拉一个收纳盒,里面全是些日常药物,被扒得乱七八糟。 “清开灵在哪来着,我记得放里面了啊……” “在哪来着?” 陈仰听着自己着急忙慌的声音,嘴角一抽,清开灵在你脚边,等你多时了。 “操。” “这不在我边上吗?我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短发变成圆寸的仰哥紧张过度,智商速度下降。 刚才还在嘲笑的陈仰跟着他自己进一间卧室,看到蔫蔫的朝简,智商也下降了。 “这是怎么了?”陈仰冲过去。 “你说你,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了,竟然还能让一个梦吓到,抽一晚上烟,喉咙肿了吧,难受了吧。” 朝简的嗓音很涩:“噩梦。” “噩梦不也是梦吗?药给你拿来了,你赶紧吃下去,躺着睡觉。” 朝简没有伸手去接那板药:“不想吃。” “那我喂呢?” “吃。” “生病还撒娇。” “我不生病的时候也撒。”朝简乖乖含住药片,就着一口温水咽下去。 床前的气氛很温馨,陈仰见他把水杯放到桌上,突兀地说道:“朝朝,你戒烟吧,咱不抽了。” 朝简说:“那你跟我一起戒。” “让你戒,你拉上我干嘛,我抽烟一向很节制,哪像你,那么不要命。” “我是被吓到了,平时我抽的也不凶。”朝简咳了几声,不知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原因,他的眼底有点红。 “什么噩梦把你吓成这样?上个任务让你有精神创伤了?” “跟任务无关,没有创伤,我就是想我们都好好的。”朝简把头上的小啾啾解开,头凑到他哥哥跟前,“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陈仰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回答上面,他发现朝简的眼里的世界缩小了不少。 此时的朝简已经放弃了很多东西,只想腾出位置给他安家。 几个瞬息后,陈仰听见自己说:“傻孩子。” “我不傻,也不是孩子,你回答我的问题,不要骗我。”朝简执着又认真,语气里没有逼迫,只有低声下气的哀求。 “好,回答你,我会和我家朝朝一直在一起。” 朝简整个人前倾,一把抓住他哥哥的肩膀:“那我们努力解绑身份号好不好?” 那一瞬间,陈仰瞥到那个自己弯起来的嘴角压了下去。 周遭的空气变得稀薄,陈仰即便不是这场电影里的人,还是会呼吸困难,急切地想做些什么,让自己喘口气。 “我知道你做任务的初衷是为了交朋友,你无聊,你想有很多朋友,可是在任务世界交的朋友,说散就散了……”朝简在哥哥面前弓着腰,头低下来,“出去了,照样能交朋友,还不会那么容易散。” 他的哥哥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死别对你来说也很伤。”朝简的嗓音微哽,“你头发都白了。” 陈仰条件反射地摸脑袋,身边的自己也那么做了。 “哪有!” 朝简变魔术似的拿出手机,修剪整洁的指甲在屏幕上划几下:“你自己看。” 陈仰凑头,入眼是一张照片,一个头顶的特写。 啧。 还真被他看见了几根白头发。 “这脑壳又没写名字,谁知道是不是你在网上找的。”他自己不承认。 朝简什么也不说,默默亮出一个视频。 视频做不了假。 陈仰看到自己往地上一瘫,一副遭受打击的样子:“当大哥伤身伤神。” 朝简趴在床沿:“那不当了?” “不当了不当了。” “从现在开始,你能建立起回家的信念吗?”朝简追问。 “有些麻烦啊亲爱的,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怕,我会告诉你。” 生了病的人眉眼带笑,眼底燃起了一簇最耀眼的烟花。 陈仰福至心灵,朝简这是预谋已久,也成功了。 从这一刻开始,过去的他改变了人生目标。 陈仰不知过了多久,朝简睡着了,他自己把被对方攥着的手抽出来,轻手轻脚离开房间,坐在隔壁的书房里打开视频:“小文哥,子慕,你们在干嘛?” 视频里的香子慕在写乐曲弹钢琴,嘴上趴着一只胖橘猫,头上蹲着一只小黑。 孙文军正在给一个病人写治疗方案,手边有一摞参考资料。 “好忙的,什么事啊仰哥?”香子慕咬着笔挠头。 “我想去终点。” 香子慕嘴边的笔掉到了橘猫身上,呼呼大睡的橘猫蹭地抬头,一张懵逼的猫脸入了镜头。 孙文军那边差点打翻还热着的咖啡。 “我是不是出现幻听了?”香子慕喃喃,“完了,我有PTSD了……” 孙文军的手伸进镜框底下,捏了捏鼻根:“我觉得我需要休息一会。” 陈仰看到自己凑近视频,不怒反笑,挺无奈也挺纵容的那种笑:“说正事呢,你们跟不跟我去?” 香子慕拍拍的腿上的橘猫屁股,等它下去了就把被米色长裤裹着的细直长腿一叠,铅笔夹在指间当烟,女神范儿架了起来:“我们说那么多,都比不上朝简。” “关于这个话题,确实说过不少次。”孙文军强调。 当年的陈仰剥了个橘子吃,轻轻松接下两个搭档的招数:“此一时彼一时,人都会长大的嘛。” 香子慕泼凉水:“你都快奔三了哥哥。” “活到老学到老,我们不论是什么年纪,思想境界都还在成长。” 香子慕跟孙文军:“……” 边上的陈仰:“……” “哎,朝简虽然是我战友,但他不止是战友,还是我对象,给我暖被窝的,等我老了,他还要伺候我大小便……扯远了扯远了,我是想说啊,”那个陈仰吃掉最后几片橘子,收起脸上的笑意,严肃而郑重地发出邀请,“香女士,孙医生,我们去终点看看?” “那就去吧。”孙文军和雅地笑起来。 香子慕一只手压在屏幕上面:“一起去终点!” 另外两个搭档也像她那样做。 三人隔空击掌,约好了,一起去终点。 . 画面又变了,陈仰坐在铁路边,身后是任务者失去亲人同伴的痛哭,旁边是给他剥奶片的朝简。 他的眼前是两条平行伸出去的铁轨。 有个人战在铁轨上面,身体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陈仰再看去,铁轨上已经没了人影。 那是鬼魂。 却不是任务里的厉鬼。 厉鬼是个小孩,他的父亲是铁路执勤人员,多年前他被父亲杀了丢在废弃的涵洞里。 任务者要带着厉鬼进涵洞,帮他找到他自己。 那涵洞被封住了一个出口,大家已经进去查探过了,他们进去才知道发现涵洞走不到尽头,所有人需要一直往深处走,边走边齐声喊那个鬼小孩的名字。 不能并排,要竖排,不能睁眼,不能停下脚步,喊声不能不整齐。 他们失败了一次,失去了几个队友,过一会要做第二次尝试。 陈仰吃掉朝简送到他嘴边的奶片,这是二人队,他在这个任务里认识了向东。 这会向东在执勤人员的小屋里躺着,他不是在为任务焦虑,也不是为队友的一个个离去而悲伤,而是在睡觉。 呼噜声往外飘。 陈仰起身往小屋走,呼噜声听得更清晰,也更响亮。 随着他开门,日光跑了进去,跳在了单人床上的那位眼皮上面。 “我操,谁啊?”向东打哈欠。 “我。”陈仰抱着胳膊看他。 这时候的向东没留板寸,头发染成灰色,耳朵上也不是耳钉或小圆环,而是耳环,就一个,戴在右耳上面。 他的体格很有男人味,五官俊美,那耳环一戴,不觉得娘气,只会让人感觉性感又时尚。 “现在就进洞?”向东大咧咧地坐在床头,头发被他粗粝的手指抓成了鸡窝。 “不到时候,还有人情绪不稳。”陈仰说。进涵洞的人必须同心协力,平静下来才行,谁出错谁死,其他人要重来。 向东的脸很臭:“那你进屋干嘛?来就来,还带你相好的,老子说多少回了,不爱吃狗粮不爱吃狗粮……诶老子的鞋呢?” 陈仰指指外头。 有个男生看上了向东,现在正在给他缝缝补补,也不知道哪来的阵线。 “他妈得,听不懂中国话,被拒了还那么起劲。”向东打着赤脚站起来,身高腿长,“但凡他腰细一点,老子也不至于无聊萎靡成这样。” “这次运气不好啊,整个队伍里就陈白菜你一个人的腰……”向东感觉到一股怒气,他瞥瞥朝简,“小弟弟,别动气,说说而已。” 朝简的面色冷冷的,谁敢打他媳妇的主意,谁就是他的敌人,思维非常的简单。 “瞪我干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犯法吧小弟弟,你媳妇这把好腰是我认识的人里面的这个。”向东一只手的拇指竖起来,另一只手把衣摆往裤腰里收,他对陈仰一笑,“我想起来了,有个家伙跟你的腰一样细,就是没你够劲,太脆,我都怕稍微大点力,把他掐断。” 陈仰的脑中蹦出一个身影:“谁?” “你不认识,一个姓白的。”向东懒懒洋洋地说。 陈仰开口:“白棠?” 这不是他想说的话,但他却说了,很显然,当年的他就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就有这个话题。 “对对对,就是那家伙。”向东够到烟盒,叼根烟点燃,他就像是说故事人物似的,语气里没什么感情,“小白兔一样,又白又嫩,眼睛还红红的,估计早就死了吧。” 陈仰没出声。 向东往屋外走,他经过朝简身边时,丢下一句暧昧的话:“小弟弟,就你哥哥那腰好屁股翘的样子,你进来到现在碰都没碰?定力可以啊,回头等你忍不住了,跟我说一声,让我开开眼界。” 听力敏锐的陈仰给了向东一脚,他纯粹是习惯了应付对方欠揍的德行。 以前的向东也是个混混头子,他能站着被人踢不反击?不能,所以他当场就还了陈仰一拳,力道凶猛狠厉。 那拳头没砸到陈仰,也没轮到他出手,朝简反应敏捷地挡下了。 两人打了起来。 这场面陈仰不陌生,确切来说很熟悉,只不过现在的朝简没有后来那么强大,也不会疯狂暴虐,他的身手没有完全碾压向东,最多占了一点点优势,没有拉开距离。 陈仰迅速帮朝简抽向东。夫夫联手,天下无敌。 向东很快就落下风了,他停下拳脚,粗喘着啐了一口,满身杀气地咆哮:“操,老子门牙都松动了!” 这个久违的小插曲以陈仰拔掉他的烟收尾。 朝简握住陈仰的手,沉着眉眼,低声安抚道:“不生气不生气。” 陈仰看着朝简破皮的唇角,想笑也想哭,从火车站的任务开始,朝简每次护食的甩拐杖抽向东,他都护着朝简,踢向东,劝架。 曾经竟然是反过来的。 朝简会哄他,叫他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这家伙欠的,多揍揍就好了。”陈仰摸了摸朝简的唇角,“疼不疼?” “疼。”朝简皱眉头,“好疼。” 说着还弯腰低头,把自己受伤的地方往陈仰眼皮底下送。 陈仰给他吹吹。 “妈得,老子要是死了,就是被狗粮毒死的!”向东把掉在地上的烟踩灭,重新咬了一根,他半天都没找到打火机,火气登时就烧到了他挂彩的脸上。 陈仰在向东掀翻桌子之前,将打火机丢过去:“下次再碰面,我希望你能长进些,不会再这么找抽。” “有个屁的下次!”向东扣开打火机的盖帽,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陈仰呵呵,屁没有,下次碰面有。 结果下一秒,他就看见向东站在树下,拿着一个笔记本抵在树上,刷刷写字。 那是他的笔记本。 陈仰走近一看,向东写的那一页……差不多已经是倒数前十页了。 这么厚的笔记本都要写完了啊。 他这一路交了太多的朋友,也失去了太多的朋友。 陈仰吹着风梳理规则给他的信息包,这是他和向东铁轨任务后的第五次合作。 经过了五次的生死一瞬,向东才在他的笔记本上有了一席之地。 陈仰吐口气,原来过去的他们也是从开打开始,慢慢变成战友,规则在这件事上修改的并不多。 哗啦哗啦的声音传入陈仰耳中,那是风在稻田里舞动。 这个任务点是在乡下,厉鬼是一个老太太,她会给他们发布任务,要他们割稻子。 农活不可怕,累就累点,流汗不要紧,只要不流血就好。 可是, 田里有青蛙,人脸青蛙。 那是老太太的老伴,它会蹲在田埂上瞪着他们,嘴巴一鼓一鼓,呱呱呱地叫个不停。 陈仰放眼望去,全是稻田。每次会有个稻草人和任务者们一起割稻,谁割慢了,就会被青蛙人吃掉。 有些任务者没干过农活,都不认识镰刀,他们一边哭一边吭吭哧哧地割稻,紧张的把手割破了,有的甚至割掉了自己的手指,稻田里有很多血迹。 还有人头。 因为有任务者情绪崩溃,拿镰刀划了脖子。青蛙人会把身体吃掉,头留下。 大丰收的田园风光结合血淋淋的人头,和痛苦的哭声,编织成了一个血腥又诡异的梦。 现在是中途休息。 “向东,朝简呢?”陈仰问道。 “给你摘桃子去了。”向东还在刷刷写字,别看他身份号长,他任务做的可不少,有印象的都写下来了。 陈仰的眉心抽了抽,朝简在任务世界找吃的这个习惯是改不了的,在哪都要投喂他。 腿上有点痒,陈仰拍掉一只黑蚂蚁,他记得之前自己做梦梦到过割稻子,香子慕跑出小树林,站在田埂上喊他。 但这个任务是他带朝简历练,没香子慕和孙文军。 看来类似乡下的任务点,他做过不止一个。 “老陈。” 向东的称呼让陈仰一愣:“嗯?” “你那疤,真不想修复?”向东的左腿蹭蹭右腿,边写字边说,“要是你改变主意了,这个任务回去,我跟我哥们打声招呼,让他给你做,友情价。” 陈仰的呼吸快乐起来:“什么疤?” 向东闻言把头一偏,正脸对着他:“你的脑子跟着风私奔了?不就是你左耳的疤吗?难不成你身上别的地方还有疤?” 陈仰在向东说完这句以后,规则给他的信息包就被补充了一部分信息。 小时候他在三连桥玩耍,救了个被扔到楼下的婴儿,左耳被铁门上面的钉子刮到了,留下了疤痕。 算算时间,婴儿要是活着,应该快二十岁了。 陈仰的肾上腺素不断升高,那婴儿不会是朝简吧?不是他多想,他生命里和他羁绊最深的就是朝简了。 “老陈?”向东连着喊了几声,才把陈仰的魂喊回来,他将笔记本跟笔还给对方,“好多年不写字了,字写的没以前好看,不过也还算凑合,毕竟基础摆在那。” 陈仰毫无意外地看到了三页风吹草地见狗爪,东哥的狗爬字还是老味道,鬼都不认识,全靠猜。 向东那份个人传记的最后一页底下是他的签名。 ——天下第一无敌大帅逼。 后来的他也是这签名。 陈仰晒笑。 “笑个毛啊笑。”向东横眉竖眼,“等老子死了,这就是绝版。” 陈仰给他一脚,他骂骂咧咧,很暴躁的样子,却没还击。 “老陈,我怎么也算是你和朝小子的助攻大队成员之一,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请帖有我的一份吧?”向东摸了把板寸。 陈仰斜眼:“你助个屁攻,你认识我们的时候,我跟他早就好上了。” 向东冷哼道:“说的就跟你们后来没吵过架一样!” 陈仰抿了抿嘴,吵过啊。 也好,挺好的,他们是普通情侣。 向东开始掰手指,数自己的助攻事业,陈仰摆出服了的表情:“行行行,东哥,咱不扒着过去了,往前看好吧,结婚就给你发请帖。” 向东这才满意了:“到时候给你好东西。” 陈仰的心底冒出一个猜测,他好奇道:“什么?” “秘密。”向东前一秒说完,下一秒就说出两字,“钻石。” 他气得扇自己:“说说说,说个几把!” 陈仰习惯了东街老大的耍猴行为:“你哪来的钻石?” “我在现实世界碰到了一队友,两杯酒下去,他给了我三钻石。”向东抖掉肩上的落叶,抠抠手掌伤口里的泥巴,“那可是钻石王老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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