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遇到我那情况,你们也不会退的,我这不可能是……” 陈仰听李平吵骂了一会,太阳穴发涨:“膝盖还疼吗?” 李平登时就不说话了。 狡辩的那股劲噗一下就漏了个洞,转眼间消失的一点不剩。 李平心底清楚,确实是他的原因。 不然那两个姜大当时就不会过来逼迫他,更不会在收摊后用要把他剥皮抽筋的眼神瞪他。 退了钱就没事了,不会跪地,也不会被勒脖子。 可是为什么啊…… . 是啊,为什么,众人都陷入沉思。 陈仰看向李平:“你是生意人,当你要这么做的时候,为的会是什么?” “不会,我不会这么做的,”李平说,“我开了很多年的超市,就没见过这样的,前脚买的东西,后脚就要退,不拆开包装的可以,没问题。” “可是活鱼买走了,退的时候是死的,就等于把包装拆了东西还用的乱七八糟,那还给退,我疯了吗?那么做生意,能图什么?我又不是做慈……” 一个浑哑的声音响起:“声誉。” 陈仰眼睛一亮,扬声对搭档的那个词做了扩展:“姜家的名声!” 所有人都看过去。 王宽友认为这个思路是对的,他多看了眼陈仰跟那个少年,搭档是需要培养的,可遇不可求。 “跟顾客发生冲突就是败坏姜家的名声,要受到惩罚。” 徐定义差一点也跟人起冲突,幸好他给换了,他一阵后怕:“那怎么办?故意找茬的呢?” “忍让。” 王宽友严肃的说:“集市的三天内,我们必须包退包换。” “那要是最后一天,收入额刚好卡在人均的那个点,有人来退东西的话,不就完不成任务了?” 陈仰摸搭档的拐杖:“所以要多赚钱。” 笪燕的视线从他身边的少年那掠过:“你又说不能只想着卖很多东西。” 王小蓓嘀嘀咕咕:“对啊,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到底要怎么……” “别吵。”王宽友替陈仰说话,“任务就是这样的,很多坑都在细节里面,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西双也袒护老陈家人,撇撇嘴道:“你们不信可以不听。” 笪燕在内的几人表情都有点不好看,但他们还是识时务的没有争执。 “麻烦你们注意点,别连累我。” 笪燕看王小蓓,小襄,项甜甜,神态高傲的强调了一遍。 “这话我们也想跟你说。”项甜甜不甘示弱。 “就是!”王小蓓附和。 小襄没打嘴仗,她和王宽友陈仰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回屋了。 陈西双神经兮兮的:“你们说,为什么集市上的人对是非都装作看不见啊?” “就和不叫错人一样。”王宽友说,“害怕。” 这种被迫的赶集不是第一年了,去年,前年 ,谁知道究竟都发生了什么,才有了他们今天见到的虚假喧哗。 . 清点货物结算的时候,村长全程监督。 “第一天你们每个人至少要赚20,可你们只有一半人赚到了,另外一半没有。” 村长把没达标的都点了出来,耷拉的眼袋都在痉挛:“明天要超过20,最好是到30,不然最后一天你们就完了,听到了吗?” “听到了,明天我们会努力卖东西。” “姜大,去拜祖!” 村长喊走了刘顺,张广荣,李平三人。 剩下的十人各有反应。 “拜祖……那他们不就能知道姜家的族里人员情况了吗?” “等他们回来。” “拜祖危不危险啊?” “是姜大拜祖,跟我们没关系。” “也是啊,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外面还有很多摊子,都是外地的,看样子要摆通宵,只有我们九点收掉。” “任务跟老集村有关,不管那些人。” “……” 陈仰跟朝简上炕了,两人都非常累,小贩卖东西很不容易。 朝简满身灰尘都不想管。 陈仰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把被子盖到胸口,精神疲乏的说:“先睡会,等姜大拜祖……” 身边的人突兀道:“生存任务,永远不要忘记自保。” 陈仰清醒了点,知道搭档还在为了白天的事怪他大意,他抿嘴:“我知道。” 还是他自己说的,他可以伸手把别人拉出困境。 但要在能力范围之内。 救人的同时,也要保住自己。 朝简一言不发。 陈仰认真的跟他耳语:“真的,我一直都记着。” 朝简动唇角,记得个屁。 “你是不是骂我了?”陈仰有感应的扭头。 朝简给他一个后脑勺。 陈仰迷糊了会,准备闭眼的时候,这位又出声,跟之前的一样没头没尾:“除了鬼,你别的都不怕。” 接着就道:“最好是什么都怕,老实。” 陈仰抽了抽嘴:“我要是什么都怕,那我第一个任务的时候很快就凉了,还能跟你成为搭档?” 这位也逗,一开始就用“快点”两个字强迫他直面恐惧。 现在却又觉得他长太快了。 这样不好吗?搭档强大起来难道不是好事? 察觉身边人周身的气压不对,陈仰火速顺毛:“老实,自保,是这两个重点吧,我都抓住了,放心吧。” 陈仰朝王宽友喊道:“姜大回来叫我们一声。” “我不值得你信任吗?”旁边的陈西双嘤嘤嘤。 陈仰:“……” . 隔壁屋里,王小蓓把黑框大眼镜拿下来,丸子头拆开,一头长发散在背后。 “头发里全是灰。” 项甜甜从包里拿出梳子梳梳头:“集市上太脏了,我鼻子里都是黑乎乎的,湿纸巾用了好几张。” 她把梳子往王小蓓那递了递:“你要梳吗?” “你帮我梳梳。” 王小蓓两手拿着手机,背对着她坐。 笪燕大小姐似的坐在椅子上面,笔直的大长腿叠在一起,她对王小蓓跟项甜甜的姐妹情不屑一顾。 昨天才认识的,搞得跟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一样。 笪燕不承认自己是羡慕,她瞥到小襄下来,就问道:“你是要去厕所?” 小襄点头。 笪燕站起来:“你一个人不安全,我跟你一起去吧。” 等两人走后,王小蓓吐舌头:“装!” “她是自己想上厕所又有点不敢,我都看她夹半天腿了。” “也就小襄无所谓,我是受不了她那样的。” 项甜甜坐在炕边脱鞋,穿着袜子的脚往王小蓓那伸。 “卧槽,臭炸了。” 王小蓓捂住鼻子,佯装生气的打了项甜甜一下:“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项甜甜夸张的摆出做小伏低的姿态:“对不起嘛。” “啧啧啧。”王小蓓竖大拇指,“影后,绝对的影后。” 项甜甜换了个语气,诚恳的说:“对不起。” 王小蓓直咂嘴:“高,实在是高。” 她又背过去,把长发往项甜甜那撩了撩:“帮我梳头啊。” “还有你那脚,太臭了,死鱼一样,臭得我灵魂都劈出了一道鸿沟,鞋子晚上放门外吧,不然屋里没法待人。” 背后的声音带着哭腔,不停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好了原谅你了。”王小蓓啪啪啪的按手机,“头发不梳了,我明天随便扎扎算了,不管了,你帮我打个水吧,我洗个脸。” 身后的声音还在说。 王小蓓回头看去,项甜甜弯着腰,头一下一下往下栽,浓黑的长发挡住了脸,嘴里不停的说着那三个字,声音不知何时变得凄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王小蓓拍她胳膊:“你干嘛啊,戏演过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 王小蓓不知怎么起了层鸡皮疙瘩:“别说了,你别说了。” “对不起!对不起……” “我让你别说了!”王小蓓抓住项甜甜挡在前面的头发。 项甜甜突然抬起头。 王小蓓白着脸说:“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看到的是你的后脑勺。” “是这样吗?” 项甜甜面对着她,头整个转到了后面。 第43章 赶集 “啊啊啊啊啊!!!!” “啊——” 隔壁屋里传出刺耳的惊恐尖叫声, 还没上炕的王宽友几人拔腿跑了过去。 陈仰立即叫醒朝简:“出事了,快起来!” 朝简掀开被子坐起身,半垂的眼有点发红, 眉梢都是没休息好的疲意跟躁郁, 陈仰把拐杖塞他手里。 陈西双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类型, 不用管家属,他早就从炕上蹦了下来,不敢去隔壁,就在门口打探动静。 听到什么, 陈西双跑回炕前,声音颤颤的说:“姜苗死了。” 陈仰一愣, 隔壁有四个姜苗, 死的是哪一个? . 死的是项甜甜。 陈仰一过去就看见了她的尸体。 她坐在炕上,身体背对着门,头却是正对着的。 王小蓓是唯一一个在场的, 她惊吓过度神智不清,整个人躲在被窝里不出来,一时半会根本没法询问。 “你们陪陪她。”王宽友对另外两个女士说。 小襄不善交际,笪燕则是同性缘很差,公敌一般的存在, 几乎没有要好的女性朋友, 她做不来这种跟“亲近”“相依为命”挂钩的行为。 见两人迟迟没表态,王家人王宽友只好暂时抛开男女有别,接下了这活。 . 其他人都去外面等着。 集市那边的嘈杂声一波一波的往他们这边传,犹如两个世界。 三月底了,晚上还是有点凉,陈仰刚从被窝爬起来, 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朝简拽他外套拉链。 陈仰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没拉好,他默默拉上去,拉到顶,脖子跟下巴往里缩。 月亮高挂,靠着墙根的众人没有什么交流。 徐定义拿出一包没拆的滕王阁,撕掉上面的金线把烟散给大家抽。 钱秦摇头,陈西双也不要,朝简那徐定义压根不敢过去,只有陈仰接了一根烟。 “我抽几口提个神。”陈仰把打火机还给徐定义,咬着烟小声跟搭档说。 搭档不搭理他,面色很冷。 陈仰对徐定义投过去“没事,我搭档只是不喜欢我抽烟,不会把火气撒到你头上,放心”的眼神。 完了就默默的上一边抽去了。 徐定义擦了把脑门的汗,妻管严既视感好强。 “你们说怎么突然就……”徐定义肉坨坨的脸抖了一下。 没人往下接。 . 三五分钟后,屋里响起王宽友的喊声,让大家都进来。 项甜甜的尸体还在炕上。 王小蓓的情绪稍微恢复了一点,她抱着身子缩在椅子上面,长发挡脸,露出来的半只眼睛又红又肿,比死了的项甜甜还像鬼。 胆小的都不往她那看。 陈仰第一眼的时候有点发怵,多看了会就好了,他在门边抽烟,鞋子勾着搭档的拐杖。 “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朝简冷眼一扫:“抽完烟再跟我说话。” 陈仰:“……嗻。” 哎,在车站好像说过以后不当着他的面抽烟。 陈仰侧了侧身,对着门外狠吸几口就把烟头掐了,屈指弹出去。 “好了,可以说了。” 朝简朝王小蓓那边颔首:“她在说。” “没啊,她不是还……” 陈仰正说着,炕上的王小蓓就发出了声音。 “我跟她闹着玩的,她脱了鞋把脚伸到我面前熏我,我假装生气的打她一下,她装出很怕的样子说对不起。” 王小蓓呜咽起来:“当时还在玩,我叫她影后,她就又换了种语气跟我道歉,我夸她演得好,然后我就背过去让她给我梳头……” 王小蓓的牙齿开始“咔咔咔咔”的打颤:“后来她还在说对不起,不停的说不停的说,一直说。” “真的,一句普通的话说多了,一遍遍的重复,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当时我心里就有点毛毛的了,我有点生气的让她不要说了,她没有停,声音里的哭腔越来越严重……” “呜呜呜……”王小蓓把头埋进腿间失声痛哭。 屋里只有她的哭声,其他人一致的静默,直到她哭得打嗝了,王宽友才去拍她后背安抚。 “你们玩闹之前发生过什么?” 王小蓓抽泣着说:“没有什么,那时候大家都在的,我们就聊天,说是集市很脏,身上好多……” “名字!” 她突然惊叫:“她喊了名字!” 屋里众人屏住呼吸。 “什么?” 王小蓓指着小襄,嘴唇颤抖的说:“她叫了她的名字。” 前一个她是指项甜甜,后一个是说的小襄。 大家屏住的那口气吐缓慢出来,周遭凝固的气流也重新流动,只是浸满了寒意。 项甜甜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叫错了名字。 原来是这样。 . “叫错名字竟然真的会死。” “还是我好,我记性不行,根本记不住大家的名字,按照年龄性别划分的三个对我来说刚刚好,不会叫错。” 徐定义拍拍胸口:“对名字敏感的就惨了。”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对名字相当敏感的陈西双吐槽。 徐定义尴尬的面皮一红:“我也不是那意思。” “我们都回屋吧。” “等等!”笪燕头往墙里扭,手指向炕的方向,“那个怎么办?” 王宽友道:“有的任务里会自动消失,有的不会,目前我还没有发现规律,不知道这个会是哪种。” 门边的陈仰挠挠脸,小尹岛的任务者尸体不会消失,火车站的会。 一个是死亡陷阱,一个是普通任务。 说白了,就是死得多的,规则会处理掉尸体,死得少的就不管。 “所以呢,说了等于没说。”笪燕那张高级脸上有着冷意,“就算会消失,屋里也是死过人的,还就在炕上死的。” “更别说不会消失了,我们哪敢睡!” 徐定义说:“那你们来隔壁,大家都待在一起?” 笪燕的脸更冷了,她看徐定义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猥琐男:“你们就不能跟我们换屋子吗?” 徐定义往尸体那飞快瞟一眼,胖胖的身子猛烈一颤:“这边炕太小了,我们躺不下,换不了的,我们不换!” 陈西双擦得香香的手攥紧,哀求的眼神瞅着笪燕。 仿佛成了巫婆的笪燕:“……” . “都少说两句。”王宽友像个领导者, “有了身份号就注定不会再有普通平淡的生活,克服恐惧是第一步,迟早要习惯,除非是不认为自己还有下个任务。” 陈仰嘴一抽,这次八成就是王宽友给新人做的科普。 说话稳,要害也抓得很准,别人被他刺到了还觉得他是对的。 笪燕被王宽友的话堵死了,找不到突破口反击,她看王小蓓跟小襄:“你们呢?都不说话?这屋子是我一个人住吗?” 王小蓓只是哭。 小襄全程都坐在小桌前,指尖划着桌上的一条条纹路。 小孩子一样,一直在描摹。 笪燕看她们这样,孤立无援的感觉冲上心头,她抹了抹眼睛,压抑着哭了起来。 屋里的情况凄惨得不行。 王宽友看了圈同胞们,征求意见的口吻说:“要不,尸体放到我们那边?” 陈西双傻兮兮的:“放哪啊?” “床底下。” “……”我死了。 . 陈仰要说什么,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得很快,也有点乱,他把半掩的门拉开一看。 是李平,刘顺,张广荣,他们回来了。 三人一下子吸引走了大家的注意力。 徐定义好奇的问他们:“拜祖是什么样?” 刘顺跟张广荣进屋就躺下了,李平回了句:“你们家没拜过?” “摆上饭菜,烧纸,磕头什么的。”徐定义想了想,“你们是这种流程吗?” 李平也躺上去:“反正就是拜祖!” 徐定义在炕边唠叨:“还有别的吧?” 没人理。 陈仰朝刘顺走过去,腰弯了弯,闻到了他头发里的香火味道:“姜大,村长带你们去了哪?” 刘顺闭着眼:“家祠。” 祠堂啊,陈仰昨天在村里走动的时候没注意,他习惯的回头找搭档的身影,找到就眼神询问。 朝简抬了抬眼,没什么表情的跟他对视。 陈仰有了答案,抿着的嘴角松了松,这位的观察力比他强。 转身的时候,陈仰随意的提了一句:“对了,姜大,姜苗死了。” 刘顺闭着的眼皮一抖。 旁边的李平直接睁开了眼睛:“谁,谁死了?” “长得甜甜的那个,”陈西双插嘴。 李平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你们走后不久死的。” 徐定义补充道:“差不多有半小时。” 李平的眼眶徒然撑大了几分,下一秒就把眼睛闭上了。 而刘顺一直没睁过眼,眼皮也没停过抖动。 至于张广荣,他躺得远一点,后背有一瞬的僵硬。 陈仰把这三人的细微变化都捕捉到了。 不对劲。 项甜甜不是叫错名字死的吗?能跟拜祖扯上联系? 这里头会有什么名堂呢…… “尸体没了。”王宽友从隔壁回来说。 陈仰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任务不是普通任务?他看看屋里的任务者,加上隔壁的,还剩十二个人。 . 第二天还是凌晨三点半出摊。 上次村长让他们提前的理由是,外地摊贩来得早,好位置快没了,这次是“都第二天了,不多卖卖,怎么赚到那个数”。 陈仰怀疑当年就是这样。 原本是五点半开始的,不知怎么变成了三点半。 陈仰站在摊前打哈欠,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睡着,他又打了哈欠,擦掉眼角的湿润跟中年女人搭话:“姜苗,早上好。” 中年女人不回应。 陈仰友好的说:“你昨天的那一篮子小鸡都卖完了,今天肯定也会卖掉。” “是啊。”中年女人这回给了回应,肢体欲言却是跟回答不相符的紧张不安,没有丝毫放松。 陈仰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转去另一边的修鞋匠那。 修鞋匠正在按小旧机子给一双皮鞋打线,两只手跟套袖上都是脏污。 摊边还有不少鞋在等他修,生意非常好。 陈仰凑头看修鞋匠忙活:“师傅,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这啊?没找个地方睡觉?” “睡了。”修鞋匠用剪刀把线剪掉,“你们村睡的。” 陈仰问是谁家。 修鞋匠将搭在腿上的布理理,皮鞋放上去,他拿小刷子刷鞋帮:“一老友那。” 老友?陈仰欲要问话的时候,有人来鞋匠这儿拿鞋,通话也因此被砍断了,他没能接上。 . 八点多,陈仰去朝简的摊前,小声道:“我想去趟家祠。” 这个时间点村里人应该都出来了。 “我早去早回。”陈仰说,“你看行不行?” 朝简:“去吧。” 陈仰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有点没反应过来:“啊?” 朝简弹他耳朵。 陈仰疼得一把捂住:“我还以为你这次又要说教。” 昨天阻止他去其他摊位查探的人,今天竟然同意他一个人去搜集线索。 难道家祠比集市安全? 陈仰忽地看向少年,真是这样? 朝简用拐杖敲他小腿,不耐道:“还不走?” “走了走了。”陈仰力道不重的踢开拐杖,“摊位我让修鞋匠跟姜苗帮我看着,你也帮我注意注意,要是村长来了,你就说我拉肚子。” 集市上人影交错,陈仰边走边留意周围,很快就消失在了朝简的视野里。 像大海里的一条鱼,转眼便看不到了,更捉不住。 朝简低头看自己不能走的左腿,沉默许久。 拐杖大力打了一下。 . 陈仰昨晚从朝简那得知了祠堂的方位,他并没有在路上多耽误时间。 集市后面的村屋间也的确没见到什么人。 都在逛。 陈仰在祠堂外驻足了不到一分钟,他往后退,在一段距离的助跑中提速,灵巧的一鼓作气冲上院墙,抓住墙头,翻身跃了进去。 落地的闷响被陈仰压到最轻,腿部肌肉绷得过于紧了,有点抽,他抬腿放下,重复了几次动作缓了缓。 翻墙的事很多年没干过了。 上一次好像还是上高中的时候,翘课出去跟社会上的打篮球赢球场,结果成了干架,鼻青脸肿一言难尽。 陈仰在地上找到一块石头,手摸了摸,尖锐程度还可以,他把拿着石头的手缩进袖子里,轻手轻脚往祠堂里走。 厚重的老木门被推开了,那声响像一个快死了的老人发出的一声喘息。 陈仰踩着高度警惕的脚步走了进去。 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陈仰在小尹岛的戚婆婆那闻到过。 木头跟香炉混拌的味道,裹挟着岁月的灰蒙。 祠堂就一间屋子,很大,也很空,陈仰站在门口,正对着他的是祠堂上方。 那里放着三把椅子。 一把应该是村长的,另外两把给谁坐的不得而知。 底下还有五把椅子,一边两把,一边三把。 出摊的25人里面,村里有两个姜大,任务者有三个,跟椅子分布叠上了。 那里就是他们五人的座位。 刘顺三人昨晚回来没透露拜祖细节,说明是发生了让他们忌惮的事情,不能说。 陈仰试着脑补他们拜祖时的画面,一股香味涌进他的鼻息里,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从门口走进来,沿着味道停在一个香炉前面。 这香炉大不说,位置也摆的不对,竟然没有摆在祠堂正中间,而是在右边。 而且拜祖的时候,一般是点三根香,天,地,人。 陈仰看着香炉,这里面却有很多根。 突有一股阴风从背后吹来,像有什么贴上了陈仰,从后面伸头看过来,他凝住的视线顿时就散开了,脸上的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 石头只能防人,对鬼魂没用。 陈仰受到陈西双的影响,快速在身前划了个“十”字。 那阴风还在。 陈仰一动不动,衣服里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姜大?” “姜人? “……姜苗?” 陈仰把三人的名字挨个念了一遍,身后没有丝毫动静。 祠堂有姜家其他人的吧。 没看到一个牌位,不知道都放哪了。 后面有鬼,陈仰不敢回头,只能瞪着香炉,不知不觉就数出了香的数量。 60。 这个数字让陈仰有点熟悉,想不起来是什么了,就在他不知道是闷头撤走还是硬着头皮往下查的时候,他发现了对面的东西。 一面柜子。 陈仰忍不住的迈开脚步朝那边走去,整个人和柜子一样,融进了昏暗的光线里面。 这柜子像药店里的药柜,每个上面都贴着一个编号。 1,2,3,4…… 横列是10个一列,一共6列。 陈仰数了数,60个。 60…… 60! 陈仰下意识往后扭脖子,恐惧让他的动作徒然卡住,硬生生的转了回去。 60根香,60个柜子。 信息的重点在柜子上面,陈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种柜子的排列确实像药柜。 可是…… 停尸房的也差不多啊。 . 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也很顽劣,不按常理出牌。 创作的时候挤牙膏,某些时候却犹如发洪水,堵都堵不住。 比如看鬼片的时候,看完鬼片睡觉的时候。 又比如背后有只真鬼,面前可能还有一群的时候。 陈仰很怕拉开柜子一看,里面是张人脸。 或者柜子上面开始流血。 柜子里有女人的哭声“好挤啊!我好挤啊!”。 柜子自己开了。 …… 陈仰要疯了。 现在的他十分弱小无助,一点刺激都能让他崩溃。 搭档又不在,他只能靠自己。 当时他光想着找线索验证猜想,漏掉了这个任务有鬼,祠堂更是亡魂聚集地的事,对方不会不知道。 那还让他来,是想让他独自面对,再抽身而出? 昨天说他最好什么都怕,老实,现在又给他塞成长的机会。 一会一个样。 自相矛盾,男孩子心海底针,难以捉摸。 陈仰逼迫自己冷静点,再冷静点,他攥着石头的手上全是冷汗。 牌位在不在柜子里面? 60个,那有点多。 不管了,拉开看看吧,来都来了。 这是任务世界,不找线索怎么离开,陈仰搬出之前安慰自己的那套说辞,翻新继续用。 陈仰闭气去拉对着他的那个柜子,手刚碰上去,背后的阴气就没了。 对方一直没走,就是要他打开柜子? 陈仰的背脊滑下一滴冷汗。 这要是换个故事背景,鬼这么做,是说它的尸体藏在柜子里,要他帮忙查到凶手。 陈仰定定神,不给自己犹豫害怕的机会,迅速就把柜子拉开了! 里面没有腐臭味,也没尸体,只有沉木香,以及一枚竹签。 孤零零的躺着。 上面用毛笔写着“大竹篮”。 陈仰呆滞了一会,转手去拉旁边的,一样的竹签。 “腌菜罐”。 陈仰猛然一震,他想起来了。 老集村弄回来的这批货物,种类就是60。 昨晚村长清点货物的时候有拿总货单,陈仰的余光瞄到了,当时很多村民围着,他不方面拍照,只是习惯性的找机会数了数量。 陈仰没有数错,就是这个数。 . 每个柜子里的竹签上都写着一个货物。 陈仰深吸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把60个柜子一个个拉开。 有个柜子是空的。 少了什么? 是哪个东西不在这里? 想想。 快想想! 陈仰拼命回想那张总货单,数量太多了,要是6个,10个他还能记得,60个他真的…… 普通人一个,过目不忘这本领他没有。 陈仰看了眼全打开的柜子,又用最快的速度给关上,他转身往外头走,途经香炉那顿了顿。 柜子的数量代表货物的数量,香也是。 陈仰带着一肚子的疑惑离开祠堂,原路返回,他回到集市上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一个摊子上的竹编簸箕,脸色一下就变了。 是粪箕! 是粪箕的竹签不在柜子里! . 陈仰的心脏激烈乱跳,总货单上的最后一个就是它。 他有印象的,头尾都有印象。 只是一大团都搅合到一起了,一见到类似的,脑子里对应的那部分就浮了出来。 可是,少了它是什么意思? 陈仰心不在焉的往自己摊位走,擦过一个两个行人,碰到了谁,他脚步不停的道歉,走着走着他往后退,停在刘顺的摊子前面。 “拜祖是不是抽了什么东西?” 刘顺正在数今天赚的钱,闻言动作慢了小半拍。 这没逃过陈仰的眼睛,试探得到了回响,他说:“粪箕。” 刘顺手里的零钱掉到了摊子上面,他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怎么知道?” 接着不等陈仰再说什么,刘顺就瞪过去:“姜人,你别问了!” 语气是喝斥的,嗓子却在颤。 憨厚的脸绷得死死的。 陈仰看着他说:“那我换个问题,你有粪箕吗?” 刘顺把钱全都捡起来:“没有。 这是能说的,所以他在被问的时候说了,其他的都不能透露,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 陈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也没有。 . 陈仰记得朝简有个粪箕,只是没拿出来卖,用来堆放其他小货物了。 这东西陈仰以前都没见过,就觉得跟簸箕一个样。 只不过多了个三股竹子拧成的提手。 陈仰在多个视线里察觉出一道最熟悉的,他脚步一转迎上去,从人群里奔向少年,眼睛又黑又亮。 “我回来了。” 朝简:“嗯。” “大发现。”陈仰绕到少年的摊位后面,“粪箕呢?啊,在这。” “别卖了啊。” 陈仰把粪箕拍下来,简短的讲述了祠堂里的一切,省略了自己怕鬼的那一块。 朝简听了陈仰的一些话,吐出两字:“抽签。”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陈仰说,“我要分析祠堂的几个东西才能想得到这个,你是怎么……” 朝简给他个一串糖葫芦,白色塑料纸包着,山楂艳红。 陈仰惊呆了:“也是别人送你的?” “扒手要偷老爷爷的兜,我用拐杖拦了,他送了我一串这个。” “雷锋精神值得表扬。”陈仰羡慕接过糖葫芦,撕开上面的塑料纸,“谢谢啊。”他咬一口糖衣,嘎嘣嘎嘣响,“村长来过没?” 朝简坐回去:“来过。” “那他有没有问我?”陈仰腮帮子鼓起来一块,声音模糊。 “先不说了,我去其他摊位问情况。”他把糖葫芦的塑料纸拽了拽,包好了放到,“放你这,我回来再吃。” 朝简皱眉:“别乱跑了,让你那边的姜大传给周围人,叫他们来我们这。” 陈仰看他脸色:“好吧,我说一声去。” . 不多时,一行人在朝简的摊位前短暂汇合,除了三个姜大,这次的讨论内容他们不需要参与。 徐定义太胖了,喘得很厉害,脸上跟脖子上都是汗。 “什么事啊,我生意正好着呢,跑这儿来一趟很耽误。” 陈西双哼哼:“赶着去投胎吗,这么点时间都没有。” “我就说一句,你怎么……” 王宽友打断他们:“都安静点,让姜人说。” 陈仰在他们的注视下看向王小蓓:“姜苗有跟你说她都卖了哪些东西吗?” 王小蓓怔了下才知道他指的是谁,想到昨晚的事,她的脸就白了好几分。 “没有。” 王小蓓摇着头:“她只说好多男的看她,真正掏钱的才三分之一,她赚的是我们这些人里面中等以上水平,不少也不多。” 陈仰没拿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去看其他人:“离她摊位最近的是谁?” 迟迟都没有回答,陈仰又问了一次。 “是我。” 一个木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陈仰看去,是钱秦,那个很少说话的男生。存在感相对来说很低。 陈仰拨开手机里的粪箕照片问他:“那你在她的摊子上看到过这个吗?” “看到了”钱秦说。 陈仰下一个问题还没蹦出来,就听他说:“卖掉了。” “你确定?”陈仰盯着他问。 钱秦:“确定。” 陈仰看他那张学霸脸,都是公式,看久了眼晕。 “到底咋地了,快点说啊,快点说行不。”徐定义还急着自己的生意,他越急,汗淌的越多,脖子腌得比昨天厉害多了。 陈仰指指手机上的照片:“你们的货物里有这个的举一下手。” 朝简没举,仿佛有种身为家属的特殊,其他的有小襄,徐定义,王宽友,陈西双。 “怎么了,这东西有什么问题?” 陈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你们昨天有卖掉它吗?” 几人都摇头。 陈仰的线索瞬间就捋顺了,他说:“只有姜苗卖掉了。” 大家把陈仰问过的问题前后一结合,很容易就明白了这里面的信息。 徐定义懵逼的看这个看那个:“不是说叫错名字才死的吗?” “怎么又跟我们卖的货物有关了?” . “那个,其实……” 王宽友欲言又止:“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叫错了一次名字,当时人刚醒有点懵,叫完过了会才意识到自己叫错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 “那你早上为什么不说?” “说了也于事无补啊。”王宽友苦笑,“我一直在等死。” “你到现在都没死……” “是啊,我也没想到。”王宽友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他还没缓过来。 陈仰不由得问道:“你把谁的名字叫错了?” 王宽友看陈西双。 陈西双:“…………???” 我的名字绕口,不好记,你为什么能记住,你是不是喜欢我? 王宽友从他眼神里读出了信息,不禁翻了个白眼。 陈仰将关注点转到陈西双身上:“你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没有啊。”陈西双眨巴眨巴狐狸眼,“鞋子穿错算吗?我穿了好几次都是错的,明明放对位置了还是穿错,智障一样。” “……” “对了!” 陈西双“啊”了声:“我在摊子前打盹的时候做了个噩梦!” “你梦到了什么?” 陈西双回忆着:“我梦到有个人骂我,一直骂一直骂一直骂,还总是戳我的头,力气很大很凶,戳得我有种头要断掉的感觉。” 握草!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说脚底心冒凉气。 陈仰沉思了片刻,转头找小襄:“你昨晚坐在桌前划桌纹,记得吗?” 小襄的脸色一变,她不记得。 其他人看她那样,表情也变了,当时谁都没看出来她不对劲。 . 王宽友做总结:“这么说,叫错名字的人没有事,被叫错的人才会发生奇怪的事。” 徐定义转了转眼珠子,嗅出了什么:“那这个规则岂不是一个报复的设置,看谁不顺眼就故意叫错对方的名字。” 一伙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有点微妙。 陈仰冷了声音:“你故意把别人叫错,别人也会那么对你,来来回回的,好玩?” 徐定义的脸一阵黑一阵红。 其他人保持沉默。 不说老集村人,来这赶集的都不叫错他们,说明叫错名字的,也会摊上不好的事。 王宽友没事,不代表别人也一样。 谁知道这里面的玄机。 还是不要尝试了,活够了才会想用这种手段报复他人。 . 朝简的拐杖戳陈仰。 “差不多就这些了。”陈仰对大家说,“你们回去吧,摊子前面不能长时间没人。” 王宽友没走:“你是怎么发现姜苗的死因有其他问题的?” 另外几人也对陈仰投过去疑问的眼神。 “我去过家祠了。” 陈仰概括了一下里面的东西,香,柜子,货物,竹签。 60个货物,少了个粪箕。 所有人集中起来一问,只有项甜甜一个人卖掉了。 这几个信息点一连上,答案就明显了起来。 陈仰是通过竹签推断的抽签。 拜祖的仪式具体是什么样,为什么要抽个货物出来,目的是什么,只有姜大知晓。 而姜大不能透露。 陈仰的脑中浮现出刘顺三人昨晚回来的情形,他们应该是通过项甜甜的死亡时间,猜出拜祖抽的东西跟她的死有关。 在那之前并不清楚。 . 王宽友从陈仰口中听到了这些,不再多留的离开,他没回自己摊位,而是去找了老集村那十二个出摊的村民。 分别是两个姜大,六个姜人,四个姜苗。 王宽友一一看了,也问了,他这番举动的作用就一个,证实了陈仰的推论。 确实只有项甜甜卖掉了那个簸箕。 王宽友折回去的时候碰到了小襄,对方也是跟他一样的想法,要问老集村的姜家三人。 “不用继续了,我都查问过,没问题。” 小襄听他这么说就掉头。 王宽友走在小襄身边:“陈……姜人大概是昨晚就发现了异常,从姜大那。” “我猜簸箕是在拜祖时被抽中的东西,姜大抽的。” 小襄没接王宽友的话题,而是说了个别的:“他的搭档……” 王宽友侧头看她,很普通的长相,气质却很好:“怎么,你认识?” 小襄摇摇头。 王宽友就没再问,他想他们毕竟不熟,不适合再继续,她冷不丁的就给了他答案:“很帅。” “……” . “幸好我没卖,我有三个呢,一个都没卖。” 陈西双伸出三根手指:“小时候我坐在粪箕上面,我爷爷挑着我回家,我对它有感情,就没舍得拿到摊子上面。” 他双手合十望天:“谢谢爷爷保佑我。” “这里是任务世界,你爷爷不在。”徐定义抹汗,“也就是说,有那个什么簸箕……粪箕的都收起来,别放上去卖。” 笪燕提出不解的地方:“那是昨天的,今天晚上不是还要去拜祖吗?” “不一定的。”陈西双嘟了嘟嘴,“也许是三天只拜一次呢,粪箕还是不要卖了,老话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反正少买一种也没影响。” 大家不再交流的各自散开。 徐定义往自己摊子方向走,他一边走,一边默念的提醒自己,不卖不卖不卖。 结果到了那就数钱,接生意,忘了这茬。 等到有人来买的时候,徐定义才记起来,他忙把粪箕从那村民手里夺走:“不好意思,这个我不卖。” “做生意的,哪有不卖的道理。”村民当他是在开玩笑,“多少钱你说。” 徐定义汗流浃背:“我真的不卖。” 他胡乱指四周的摊位:“你去别家吧,别家也有。” 那村民是个反骨头,你不卖我,我偏要买,他把手往摊子上一拍:“我还就要这个了!” 徐定义死活不卖。 周围老集村的姜人们都过来了,包括离他近的陈西双。 徐定义惊骇的浑身都在抖,李平昨天是不是也被这么对待,他抓紧粪箕不断往后退。 老集村的姜人愤怒的瞪着徐定义。 “卖给他!” “快点——” “我不,我不卖!” 徐定义看那个还在叫嚣着非要买的村民,他的脸一点点扭曲起来,都说了不卖了,为什么要这样。 陈西双一边怕其他姜人,一边对徐定义扁嘴:“姜人,你听我说,不卖就是败坏名声,我们都要受罚,要不我去找大家,我们再想想看能不能有个两全的……” “我不管,我卖了会死!” 徐定义大吼:“我就是不卖给他!” 陈西双还想劝,徐定义吼完那句人就跪下了。 . 十二个姜人同时受罚,脖子上都多了一圈勒痕。 陈仰摸了摸脖子,艰难的咽了几下口水,疼得他骂了句脏话。 操。 斜对面爆发出一股恐怖的戾气,裹着极为庞大的负能量跟嗜血气息,像是从地狱深渊里爬行过无数次回来的厉鬼。 那一片的行人终于没有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们纷纷躲开。 陈仰赶紧过去送药。 朝简一口气吃了四粒,内心的残暴跟狂怒才勉强压了下来。 陈仰拿出了一个奶片给少年,他说话的时候忍着疼痛感,声音很沙哑:“消消气,没办法的事,做完任务就回去了。” 朝简不剥奶片,只是隔着包装袋捏碎,一寸寸捏成粉末。 陈仰听那声音,再看少年眉间的阴鸷,他眼皮一跳,又抓了几个奶片递过去:“我看看你脖子。” 没回应。 陈仰正要作罢,少年低垂的栗色脑袋往后仰去,沉默着看他。 “吞口水怎么样,我有点疼,你呢?”陈仰凑近检查。 朝简微阖着眼,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疼。” 陈仰生出一种强烈的错觉,这会不但委屈,还跟他撒娇,怎么可能,他不自觉的摸了摸眼皮底下的脑袋。 “会好的,会好的啊,回去就好了。” 第44章 赶集 朝简挥开脑袋上的手, 眼垂下去,嗤道:“你哄小孩。” 陈仰不假思索的说:“你不就是小孩子。” 朝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陈仰心惊胆战,让你嘴快不过脑, 真当这位是个天真无邪的弟弟。 “看我说的, 十九岁哪是什么小孩子, ”陈仰按了按少年宽阔的肩膀,语调上扬的说,“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 朝简拄拐站起来,看陈仰的角度就从仰视变成了俯视。 本就强一截的气场更是飙出了千万里。 “别跟我嬉皮笑脸。”少年居高临下的说。 陈仰一脸冤枉:“我没笑。” “你心里笑了。” 陈仰:“……” 这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 陈仰忽地一怔, 自己的心态好像年轻了起来,性情正在慢慢靠近出事前的时候。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不知道是好, 还是不好。 陈仰没分神多久,他抓点奶片塞少年口袋里,转身回了自己的摊位。 朝简一言不发的低眉立了会, 把运动衣的帽子拉上来,盖住了被摸过的脑袋。 . 中午的时候,村里飘出了饭菜香。 陈仰正要去问搭档午饭怎么解决,一个村民就笑呵呵的端着一个大碗往这边来,不是冲的他摊位, 是他旁边卖小鸡的中年女人。 “姜苗, 姜苗。” “啊……” 发呆的中年女人转头看,下意识的说道:“李叔……” 李叔的笑容瞬间僵硬,面如死灰,狠狠瞪着女人。 中年女人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改口:“是姜大啊,你……你有什么事吗?” “家里饭好了, 我给你送来。”一向乐呵的李叔语气冰冷。 “哦,哦,谢谢姜大。” 李叔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下,回头平静的说道:“姜苗,你要好好干啊,姜家就指望你了。” “啊?”中年女人端着大碗茫然了一瞬,忙不迭的说,“知道了,我会的,我会的。” . 陈仰古怪的想,姜家指望姜苗? 那姜人呢? 到目前为止,线索有姜人生过病,不喜欢被说像男人,杀过人。 姜苗是妹妹,到了嫁人的年纪,在姜大眼里,她比姜人要受重视。 陈仰看李叔的背影,他是老集村的两个姜大之一,另一个是断手卖馒头的。 小襄跟陈西双被叫错名字,两人身上只是发生了奇怪的事。 而李叔被叫错名字,反应却很大。 那就是说,除了类似中邪,做噩梦,还会有更可怕的结果出现。 按照次数来的吗,超过了就会死? 还是说,被叫错多少次都不会死,但比死还要可怕…… 陈仰对李叔大喊:“姜大,也帮我送碗饭啊!” 那个中年人并没有搭理他。 . 陈仰以为自己不是村里人,所以对方不给他送,而当他跟其他人碰面,听王小蓓说姜大给她送了午饭时,他的表情就有些惊讶。 “很大一碗,饭菜压得很紧,生怕我吃不饱。”王小蓓说,“可我哪吃得完,太多了,真的,那些菜……” 笪燕不等王小蓓说就来一句:“也给我送了。” 陈仰看小襄,对方对他点了点头。 陈仰眼神询问男同胞们,他们是一致的懵逼脸。 送什么,送饭,什么饭?还给送饭? “……”陈仰通过这现象得出一个结论,“姜大只给姜苗送饭。” 不管姜人。 偏心。 后面的陈仰没直接说出来,大家都能顺着他的话想到那两点。 王小蓓扶了扶黑框眼镜:“姜大是父亲吧。” “关系出来了,一家三口,父亲,哥哥,妹妹。” 徐定义从兜里抓了什么吃的塞嘴里,嘎嘣嘎嘣的,很脆:“这也太不合常理了,普遍都是重男轻女,姜家怎么是相反的。” 陈西双瞟徐定义的兜,又看他说话时嘴里喷出来的碎渣渣,吃什么呢这么香。 “呵呵呵,你好意思来汇合啊。” 徐定义谄媚的笑:“别这样,我是没办法,换成你们是我也会那么做的,谁想死呢你们说是不。” 陈西双哼哼:“那不还是怪你,都说好了收起来不卖,你自己不长记性。” “我那生意好,一忙就给忘了。” “你造成的后果,我们要跟你一起承担,一句忘了就行了?” 陈西双仰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那一圈勒痕触目惊心:“你看看我这,快断了,现在还疼着呢,我皮肤本来就嫩,这下好了。” 徐定义没皮没脸:“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提了吧,再说,我不止是脖子被勒,膝盖还跪伤了呢,惩罚我也受了的,后面你们再发现什么线索,我一定谨记,绝对不会再犯错连累大家!” 他做保证的时候,嘴里也没停过。 王宽友不做评价:“说正事吧。” “孩子就是手心手背上的肉,都一样,不该重哪边轻哪边。” 张广荣四十多了还单着,没孩子没媳妇,家庭成长环境让他有感而发,他冷冷道:“一碗水端不平。” 徐定义又抓点往嘴里塞,口齿不清的插话:“所以说,还是独生子女好啊,没人争没人抢,爸妈也不会把两个孩子拿来比较,那种事,有心无心的,都是伤害。” 王宽友捏鼻梁:“越扯越远了。” “我觉得没扯远,反而离真相越来越近。”徐定义用一种诙谐的语气说,“你们在家里受过白眼吗。” “即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一样会挨骂,在家里喘口气都有罪,这就是多余的那一个。” “……” 大中午的,陈仰全身有点发毛,从进任务世界到现在,姜家那三人到现在都没出现过,却一直存在。 他们都是。 现有的信息让姜人的形象渐渐丰满了起来。 别人要他让着妹妹,前因可能是他让久了,不想再让,姜大爱护姜苗,不喜欢他。 陈仰猜想,这是姜人的咒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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