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发现床上放着两张纸,上面是两个生辰八字。 其中一个是她的,那另一个就是香子慕的。 乔小姐没有贸然去动那两张纸,这个任务里的npc对任务者还真是知根知底,她踩着皮鞋,步伐不快不慢:“在哪呢。” “藏哪去了……” 乔小姐一间房一间房的进去,出来,她的脖子上出了一层细汗,头发黏在上面也没心思拨开。 “最后一间了。”乔小姐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对方好不容易上来,不会轻易离去。 除非无路可退。 乔小姐推开门走了进去,她没急者翻找,而是倚着门点燃一支香烟。 烟无声无息的燃着,房里一片寂静。 “葛小兄弟,柜子里不闷吗?”乔小姐把身体的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今晚没有睡觉,她又乏又累。 柜子里没有半点动静。 乔小姐轻笑了声,脸上没一点笑意,她掐掉烟,一步步走向柜子。 就在她即将靠近的时候,柜子门“吱”一声开了。 只露出一条缝隙。 乔小姐往柜子里看去,里面有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圆眼睛。 葛飞的眼型偏细长,里面不是他,是一个女人。 乔小姐想到这里,思绪出现了一瞬的愣神,就在那一刻,柜子里蓬头垢面的人影冲了出来,扬起手里的东西,对准她的眼睛。 是草木灰。 乔小姐:“……” “眼睛要瞎了。”乔小姐擦掉眼里的生理性泪水,爆出了今晚的第二句粗语,她脱掉高跟皮鞋,紧跟着那个人影跳下楼,追了上去。 . 土地庙里,陈仰举着手机照了照四周,这里没有菩萨的石像。 他的余光发现了什么,快速走到一个角落,伸脚踢了踢随意堆积的杂草。 “那什么?”向东伸头。 “石像的碎块。”陈仰的视线瞥了瞥旁边,杂草上面有睡过的痕迹。 周寡妇的其中一个叮嘱是,东边枫树林的土地庙有个女疯子,她会咬年轻的男性,这是她的地盘。 现在她不在。 “从乱石谷回来还会经过这儿,到时候我们再探查探查。”陈仰走到朝简身边,“走吧,去乱石谷,得快点了。” 朝简让陈仰带上石像的碎块。 陈仰二话不说就捡起来,塞进了背包里。 向东见怪不怪。 尽管他理解不了陈白菜对那小子的信任,过了,太过了。 夫妻之间的信任都很难堆到那个份上。 最离谱的是,陈白菜竟然不觉得他对朝简的信任程度有问题,他的适应能力什么时候那么强过。 向东并不清楚,陈仰最初是稀奇的,也很疑惑,甚至会去防备,但慢慢的,他还是不知不觉继续信任。 在意识到那一点之后,陈仰经过一番挣扎就选择了接受,他不是不想去探究,可他世界里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并且还在不断增加。 陈仰的精力有限,有些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凌晨三点半左右,陈仰三人找到了镇外东南边的乱石谷,他们找了个藏身地,只能容纳两人。 向东翻着白眼去别的地方。 陈仰躲在怪石后面,小心打探乱石堆里的情况。 四个灯笼摆在四个角,中间站着两个人,衣着打扮表明了他们的身份,一主一仆。 主是中年男性,扑是老年男性。 中年人手里拿着一把伞,颜色鲜红,它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尤其醒目。 老仆则是攥着一个手电筒,焦急又认真的找着什么。 陈仰凑到朝简耳边:“那主仆是朱家的,还是云家的?” “朱家。”朝简背对着乱石堆,两只手抚着湿热的额头,气息略躁,“灯笼上有字,你眼睛呢。” 陈仰:“……问完就发现了。” 他还要说什么,那老仆朝他们这边走来,脸上的皮肤好像被烫伤过。 是不是多年前镇子里也下过开水雨?陈仰的心底生出一个猜测,他想起了抱着哥哥尸体哭的女孩,她说是自己把哥哥叫起来,让他出去给她收衣服,还说不知道雨是烫的。 女孩并没有提起雨里的惨叫。 陈仰推断,下雨的时候,镇上的人听不见那些嘶喊。 只有外来人才能听得见。 老仆离陈仰的藏身地更近了,他屏息观察对方,试图找出更多的烫伤痕迹,却发现对方的眼睛是鱼眼。 一缕鱼腥味钻入陈仰鼻息里,那味道是从老仆身上散发出来的,他就站在嶙峋的怪石旁。 只要老仆从一边伸脖子往怪石后面看看,就会看见坐在地上的陈仰跟朝简。 陈仰警惕的绷着手脚,手抓住一块石头,指尖摸索到尖锐的部分,他把石头调整了位置,将尖锐的那端对着外面。 怪石另一端的鱼腥味还在,老仆没走。 陈仰浑身血液流动的速度慢了下来,他无声的戳戳朝简,在对方看过来时,他用眼神说:我把人引开? 朝简按着陈仰的手,微凉的掌心箍住。 “老爷,这里没有。”怪石后响起苍老的声音。 不远处的朱老爷中气十足,语态粗恶,毫无大家族当家主的教养:“那就找其他地方,快点找!他娘的,到底在哪!” “你说他们在找什么。”陈仰动了动被朝简箍住的手腕。 朝简撤回手,答非所问:“往我这边来点。” 陈仰挪了挪身子,听他低语:“这里没有遮雨的地方,如果再下雨,你去抢那把伞。” “好。”陈仰没细问。 “老吴是在变异成猫的时候来的这里,无意识的行为,这里一定有跟任务紧密相关的信息。”陈仰跪趴在怪石上面,歪着头留意主仆二人的进展,“既然是乱石谷,那他们应该是找石头,我们先按兵不动,让他们找,等他们找到了,我们再行动。” 朝简看天色。 陈仰也看了两眼,现在是夏天,天光来得比较早。 要是天亮的时候,那主仆二人还没找到东西,他们两拨人马就会打照面。 . 乱石谷不时有石头翻动的声音,掺杂着朱老爷的谩骂,他给人的感觉像是后面有厉鬼在追,精神状态直线下降。 陈仰摸着脖子,捏死一只喝晕了的蚊子,指尖上多了滩血迹,他随便在衣服上抹掉,发酸的眼睛往朝简那瞥。 朝简闭着眼帘,犹如老僧入定。 陈仰又往向东那看,向东指指翻找的主仆,手在自己脖子上虚虚一划。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干倒,向东用手势说。 陈仰让他耐心点。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出现了一丝白线,陈仰的眼皮跳了跳,完了,天要亮了。 黑暗一退散,他们就会暴露。 陈仰撑着怪石站了起来,指甲刮到了那上面的小碎石粒,他注意到的时候,碎石粒已经掉了下去。 就在陈仰心惊肉跳之际,一只手接住了那颗石粒。 朝简抓住陈仰垂下来的手臂,食指屈起来,在他手臂上面点了点,让他坐好。 陈仰正要往下坐,老仆激动的叫声就从一个方位传了过来。 “老爷!”老仆的喊声里既有惊喜,也有对某种东西的恐慌,“你快看这个!这个是不是!” 陈仰弯下来的腰立即挺直,他接着黎明来临的光晕望去,朱老爷大概是太热了,袖子挽了起来。 右手的小臂上面有两处烫伤。 而那老仆不止脸上有烫伤,脖子上也有,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 主仆俩的烫伤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 陈仰打量朱老爷,四五十岁的面貌,是不是只活了四五十年就不一定了。 “咔” 突有一声轻响,陈仰飞快的循声看去,向东一脸脏话的对他耸肩,老子不小心踢到了石头,暴露了,上吧。 陈仰点点头,主仆俩已经找到了东西,是时候上了。 就在陈仰准备从怪石后面出来的时候,子弹上膛声穿透他的耳膜,他刹住车,眼角瞥到老仆手里多了一把枪。 陈仰:“……” 向东:“……” 他俩默默的退回藏身地。 老仆的警觉性不低,他拿着枪,小心翼翼接近向东躲藏的方向。 朱老爷撑开红伞,打在头顶。 一个大老爷们打红伞,此情此景下,不亚于是他头上趴着一只红衣女鬼。 “什么人!出来!”老仆没有莽撞的冲过去,而是警惕的大喊,“我数到五,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他拿着抢的手很稳,数数也数的很认真:“五,四,三,二……” 陈仰:“……” 向东:“……” 老仆嘴里的“二”停顿了几秒,陈仰的后心滑下一滴冷汗,他盯着对方的嘴型,眼神跟向东配合。 陈仰打算制造响动,他要用自己吸引主仆俩的注意,趁他们分神的时候,再让向东出手。 不让老仆开枪,他们就安全了。 然而陈仰还没付诸行动,就被一个意外拦截。 “哐” 一根拐杖从陈仰身边飞出去,不偏不倚的砸在老仆拿着枪的腕部,那力道狠戾得可怕,他的手瞬间就软麻了起来,枪拿不稳的掉到地上。 “啊!”老仆惨叫着捂住手腕,“老爷,枪!快!” 朱老爷还没捡到枪,就见一块石头朝着自己砸来,他下意识的放弃捡枪的动作,举着伞挡石头。 “妈得,老子喂饱了一支蚊子大军。”向东咒骂着冲上来踹老仆,把人踹得起不来了就用脚踩住那把枪,胳膊腿上都是蚊子包。 “陈仰,还他妈不过来干什么?蹲那下蛋吗?”向东咆哮。 陈仰背着朝简过去,捡了拐杖给他。 “朱老爷,东西呢?”陈仰问躲在红伞下的中年人。 那伞是真的红,近看仿佛都能闻到血腥味。 陈仰正想摸一下伞面,朝简的拐杖就过来了,中年人惊恐的收起伞,他似乎想确认一下伞还是不是好的,下一秒就被向东踢晕在地。 向东在中年人的身上一通搜找:“妈得,没有。”他刚骂完就去掰对方的手。 一块石头掉了出来。 向东捡起石头,发现上面有一些抓痕,像是猫用爪子留下的。 他把石头拿近些,看清了抓痕里的字迹。 天命岁百,无亲而终。 贪心噬命,无心了生。 第84章 你有没有吃鱼啊 “这是什么意思?”向东的智力跟武力不对等, 他看不明白。 陈仰的智力原本在及格线以上,经过搭档的长期培训,现在上了一个很大的台阶, 他从向东手里拿走石头, 把抓痕底下的两句话念了两遍。 “天命岁百, 无亲而终的意思是,即便天注定能活一百岁,但家里没有了亲人,依旧会死。” 陈仰试着做阅读理解:“这是我们之前发现的规则, 夺取再多的寿命,是生是死还是由家人决定。” 向东瞥朝简, 对方竟然不表扬陈仰, 也没露出欣慰之色,怎么的,要求这么高? “第二句呢?”向东问, “贪心噬命,无心了生指的是什么?” 陈仰说:“还是规则。” “贪心的人吃鱼,会夺取别人的生命,而不贪心的人吃鱼,了却生死。”陈仰摩挲石头上的抓痕, “了却自己的生死, 也能了却别人的生死。” “就像那只猫,它不想吃名字鱼夺人寿命,葛飞强迫它吃了,它活了下来,被它吃掉名字鱼的老吴也活了下来。”陈仰把石头放进口袋里面。 向东说:“规则里面的规则是抓到名字鱼,让不贪念寿命的人吃下去, 就能化解?” 陈仰点头:“说白了,就是不贪图他人的寿命,从没动过那个念头,自己的名字便不会出现在鱼背上面,不会陷入这场诅咒。” “镇长连普通的鱼都不吃,他很忌惮,或许他知道这个规则,不能直说,只能劝阻。” “照这么说,那鱼背上不会有我的名字。”向东摸下巴上的胡渣,“河里有老吴的名字鱼,所以昨天下午鱼潮来的时候,他动了抢寿命的想法?” 陈仰迟疑道:“动了吧,人到中年,对寿命的长短比我们要在意,可能是下意识的想,要是抓到别人的名字鱼,吃下去也能增加寿命就好了之类。” 向东听陈仰解释,暗地里一直在观察朝简,当陈仰全部说完以后,对方淤青没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欣慰。 他妈得,老子也是有病。 自己扒拉狗粮吃。 向东自我梳理了会,不满道:“我还以为能完成任务了呢,搞这么半天,进展不大。” 陈仰不那么觉得,这一晚的进展很大,只是石头这部分没达到他的预期,他蹲下来问老仆:“石头是在哪发现的?” 老仆灰皱的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副“生亦何欢,死亦何惧”的大无畏,看淡生死,一派释然。 然而向东一脚踹了过来,他就抽搐着抱头求饶:“别打,别再打我了……西边,西边找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具体点!”向东吼骂。 老仆颤颤巍巍的指了指一个位置。 向东把枪踢给陈仰,他大步流星的跳过几块嶙峋石头,前往老仆指的地方。 陈仰第一次接触真枪,手感却似乎并不陌生,他无意识的用指尖描摹着枪身的线条。 朝简的眉头皱了皱:“收起来,别玩。” 陈仰想反驳说自己没玩,可他的举动里确实带着几分兴致勃勃。 “有发现!”向东的喊声传来。 陈仰看一眼地上的老仆,为了稳妥起见,他手起刀落,用手刀将人劈昏了过去。 主仆俩陷入昏迷,眼珠却都凸在外面,让人瘆得慌。 . 乱石谷都是怪石,朝简不好拄拐,陈仰背着他去向东那里,一路就跟跳房子似的,小心翼翼找寻稍微平滑点的石头落脚。 到地儿的时候,陈仰浑身都是汗,他把朝简放下来,抓起褂子擦脸上的汗:“向东,你从石头底下扒出什么了吗?” 向东翻开了一些石头,手抓着两块石片,左右开弓的挖着底下的土:“老子的肾上腺素在狂飙,上次这么飙的时候,是发现埋尸场。” 陈仰听到向东的后半句话,肾上腺素也升了起来,他半蹲着凑头,就见对方突然被烫到一样丢掉石片蹿开,伴随着一连串的鬼叫。 导致东哥这么花容失色的东西是……一条蚯蚓。 个头比较大,身体有中指粗,青褐色的,跟小蛇一样,绿绿的头往土里钻动。 “我操!”向东要疯了,他恶心那玩意,打死都不挖了,也不靠近,站得远远的。 陈仰捡起石片,把蚯蚓拨到一边。 下一刻他就见自己的搭档往后蹦了一截,拐杖都没顾得上用,身形罕见的仓皇。 陈仰:“……” 这两人,一个刀口舔血长大的,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现在竟然因为一条蚯蚓大惊失色。 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这是真理。 陈仰挖土的功夫,向东凑到朝简旁边,背靠着怪石,抖腿道:“听说你药没在吃了啊,为了控制住自己,很难熬吧。” 字句是关心的,语气却不屑嘲讽,难熬就别熬了呗。 朝简瞥向东一眼。 向东冲背对着他们的陈仰抬抬下巴,暧昧不清道:“他什么都跟我说。” “是爷们就别绿茶!”向东在朝简出招前低吼,“要点脸。” 朝简笑了起来。 向东脑中警铃大作,不好!这家伙病发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不等向东做出应急措施,他就听到朝简面无表情的对陈仰喊:“哥哥,我腿疼。” 向东还没从朝简这逼叫陈仰“哥哥”,叫的那么自然的冲击里缓过来,就见陈仰本能似的丢下石片跑来,身披父爱的光环问对方是不是磕到了。 每次都被一招秒的向东:“……”我不该在这里,我应该在地底。 . 陈仰挖到了东西。 堆积如山的鱼骨,小动物骨骸,还有疑似小婴儿的,层层叠叠,由于长期的腐烂,很多都已经化为骨渣了。 “起码有十几二十年了。”向东保守估计。 陈仰想到雨里的人间地狱,再看这些骨骸,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个镇子里的人曾经为了什么,残害了很多生灵。 与其说是某个人的怨恨,不如说是生灵们的诅咒,它们要让镇民们受到惩罚。 陈仰的小腿被拐杖戳戳,他的视线往朝简看的方向移去。 朱老爷醒了,他看都没看老仆,一心检查自己的小红伞,手上的动作在紧张跟恐惧之间,两种情绪来回调换。 向东想到什么,眼睛一眯,他意味不明的露出一口白牙,阴险的笑了几声就冲过去,亮出一手扒衣服的绝活,迅速将朱老爷扒了个精光。 朱老爷都蒙了,他一大把年纪,又是一族之长,哪遭过这个罪。 向东给朱老爷来了个全身检查,他的面色黑成锅底:“你吃了几条名字鱼?” 朱老爷本来还蒙着,听到这个问题,他的脸色明显就不对了。 “没吃。”朱老爷是个见过世面的,光着也不扭捏,他义正言辞,“我绝不会做出那种……” 向东左手一指。 朱老爷不自觉的看过去,冷不丁跟老仆鼓出来的眼球对上,他脸上的伪装瞬间破裂,露出藏在下面的惊恐。 “你自个也是鱼眼,要看吗?”向东冷笑,“我撒泡尿,让你照照?” 一旁憋了很久的陈仰:“……” “向东,你继续问,我去撒一下。”陈仰说着就去看朝简,眼神示意对方在这等着,他一会就回来。 陈仰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了清冷的拄拐声。 少年跟着他。 . 陈仰跟朝简清完膀胱回来的时候,向东还在逼问。 朱老爷没把衣服穿上,他的神智有些不清,嘴里反复呢喃:“完了,完了……” “是完了。” 向东叉着腿坐在石头上面,背对着黎明的光晕,他的耐心消失殆尽,整个人犹如罗煞鬼:“昨晚第一场雨下来以后,你们就完了。” 朱老爷不知回忆起了什么,嘴里的呢喃声消失,脸惨白。 “老子再问你一次,吃了几条鱼。” 向东抠住他右手臂烫伤过的地方。 朱老爷的脸更白了,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撑开伞举在头顶,脑袋往伞里躲:“……七,七条。” 向东的瞳孔一缩,七条?这么多? 陈仰也有些吓到。 人替成鱼,并不会显得微不足道,照样是七条人命。 “撒谎。”寂静中,朝简用拐杖敲在伞面上面,不咸不淡的吐出两字。 朱老爷手里的红伞剧烈一颤。 “妈得。”向东一脚踹到他背上,鞋底碾着他的脊梁骨,“老子看你是敬酒不吃,吃……” “十条!”朱老爷吃痛的往旁边挪,“是十条,我吃了十条。” 乱石谷的风声似乎都慢了下来。 陈仰的脸绷得紧紧的。 向东啐了一口,十条鱼,十个人,这老家伙还真敢吃,人心不足蛇吞象。 十条够多了吧。 但老家伙要是任务目标,他们现在已经完成任务回到了现实世界,不会还在这里。 说明十条还不是最多的。 难不成只是鱼的数量惊人,实际夺取的寿命并不多? 向东问了个白痴的问题:“老家伙,你吃的都是老年人的名字鱼?” 朱老爷没敢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年轻人的。” 向东又去查看朱老爷的身体,就算一条鱼平均有三十年寿命,十条也有三百年了。 这还是保底的算法。 可老家伙的身上怎么会没有记号? 向东后仰头,跟俯视过来的陈仰对视。 陈仰的表情不是很好,他本以为只要夺取一甲子寿命,就有个记号,结果这个猜测是错的。 会不会根本就没有记号一说。 吃多少都不会有? 陈仰的心往下沉,同时也生出了一种糟糕的预感,如果夺取寿命多的人跟夺取寿命少的人一样,只长一双鱼眼,没其他异常,那他们要怎么确定任务目标? 这个任务的漏洞在哪? 规则里面的细节还有多少没被找到? 陈仰的嘴角耷拉了下来,一夜没睡,再加上任务的难度,他的状态很疲很躁。 朝简看着陈仰眼下的青黑,目光又扫向他脸上跟脖颈部位的红包:“问完回客栈。” 陈仰在走神。 他的头上一沉,眼前投下阴影,朝简把棒球帽扣了上来。 “快点问,问完回去。”朝简看着天边的鱼肚白,眼里都是红血丝。 . 陈仰平复了一下心绪,开口问朱老爷:“你自己的鱼呢?” 朱老爷不回答。 向东脾气火爆的给了老家伙两脚,力道凶残:“他问你话,你不回,怎么,是想跟我一对一?” “家里。”朱老爷惨叫着说,“我养在家里。” 他已经通过石头上的字找到了法子,只要抓一个不想吃鱼夺寿命的人,让对方吃下他的鱼,再买些鱼给家里的其中一人吃,确保他有人陪着,他就能安安稳稳的长寿了。 陈仰问朱老爷,鱼都是哪来的。 朱老爷这回识时务了,回答的很快,他说大多都是镇子里的人抓到了鱼,上门卖给他的。 毕竟大家都是明白人,贫苦两百年,不如一百年吃香的喝辣的。 “我跟他们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鱼,没有强买强卖,更不会使手段。”朱老爷说,“是他们用别人的寿命换财富,他们才是罪魁祸首,我只是在做生意。” 这嘴脸就太难看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陈仰讥笑:“那你怕什么?” “我怕是因为它们不讲理啊,它们不分是非,不准任何人离开镇子,想要一锅端,它们要毁掉整个镇子,我其实是无辜的,我被牵连了。”朱老爷冤枉又惊惶。 陈仰忍住动手的冲动,他蹲了下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谁不讲理?” 伞下没动静。 陈仰又问:“客栈二楼楼梯口的两个眼珠子是你和云家按的?一甲子跟诅咒有什么关系?” 朱老爷豁然从伞下抬起头,不敢置信道:“你们昨晚竟然在二楼!” “都被偷听到了,老云是对的,当时真有人在门外偷听,他不是在耍花样。”朱老爷语无伦次,面部狰狞起来,“那寡妇竟然还说人跑了,她骗我们,那个不守妇道的破鞋!” 陈仰深呼吸:“你还没回答我们诅咒的事。” 朱老爷“嗖”地藏回伞下,他在抖:“我不清楚什么诅咒,高德贵……”他徒然拔高声音,“你们去问高德贵!” 陈仰的眼皮抖了抖,他看了看向东跟朝简,用惊讶的语气说:“高德贵怎么了,他不是一直反对你们抓鱼抢寿命吗?” “我记得他说不能那么干,否则就是不孝不仁不义,天打雷劈,天地不容。” 朱老爷不回答,他的身体一个劲的抖,嘴上一个劲的说:“你们问他,你们问他去……” “我们会问他的,你先把你知道的那部分告诉我们。”陈仰说。 伞下没回应。 陈仰伸了伸脖子,头往伞下凑,他看到了什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干嘛吓成这样?”向东掀伞,没掀动,他也凑过去,下一刻他就青着脸咒骂。 伞下有一张七窍流血的女人脸! 她的头骨跟伞骨长在一起,脸上有几块皮黏在伞面上面。 陈仰撑着石头的双手轻颤,最怕的女鬼加上近距离,这波冲击太大了,他抓着朝简的拐杖站起来,沙哑的说:“里面不是朱老爷……” 陈仰话没说完,红伞就突然变大,诡异的收拢了起来,像一个人抓住了朱老爷,里面传出朱他的凄惨叫声。 伴随着什么被划开,一点点往下撕的响声。 接着是噗哧噗哧声。 像是西瓜被挤爆的声音。 大量鲜红的血水溅了出来,夹杂着很多血块。 陈仰顾着朝简,没来得及躲开,他跟朝简的身上都沾到了不少,向东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型,他闪得很快。 没一会,伞就掉在了一边,露出一大滩血肉。 不见一块皮,也不见半根碎骨头。 陈仰看向那把伞,视线从干净的伞面跟伞骨上面扫过,猜到了它们分别是怎么制成的。 “带上伞。” 耳边的声音让陈仰脸一白,他扭头对向东说:“你拿着吧。” 向东是很乐意接下这活的,这样一来,他既能在气死朝简的路上前进一大步,也能在陈白菜那赢得好感。 但他心血来潮的想做个人。 “陈仰,我建议你拿。”向东说,“直面恐惧,才能战胜恐惧。” 陈仰点了点头:“有道理,我去给你把那条绿蚯蚓……” 向东立马走人。 “这伞是个女鬼。”陈仰垂死挣扎的看着朝简,全身都在实质化的抗拒。 朝简轻微扯动了一下青紫的唇角,似笑非笑道:“我们现在是第几个任务了?哥哥。” “……”陈仰默默捡起伞,看也不看就往背包里一塞。 第五个任务了,他目睹过队友变植物,各种惨死,接触过小孩鬼,男鬼,女鬼,进出过朝简的幻境,也早就在不知不觉间适应了任务世界的生死处境,似乎无所畏惧。 然并卵。 他还是怕鬼魂,尤其是女鬼。 天生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怕,陈仰怀疑自己上辈子被女鬼搞过,或者深深的伤害过。 “那地上的老仆怎么办?”陈仰问。 朝简说:“不管。” . 陈仰跟朝简,向东回去的时候经过土地庙,他们没见到那个女疯子,地上也没有对方回来过的痕迹。 “走吧,她会来找我们。”朝简说。 陈仰把沉重的背包往上拽了拽,石像的碎块在他这。 之后陈仰三人去了镇长家,没见到人。 这个时间点,天才刚亮,高德贵去哪了? “那狗东西不知道隐瞒了多少。”向东在几个屋里走动,三只猫也不在,“他会不会就是我们的任务目标?眼睛暴露了,就躲起来了。” 陈仰打量高德贵的房间,没一丝鱼腥气:“不知道,找到再说。” “找个屁找。”向东说,“镇子这么大,他是本地人,哪哪儿都熟,我们是外地人,哪哪儿不熟,怎么找。” 陈仰不着四六的问了一句:“你饿吗?” 向东的肚子替他回答了。 陈仰的肚子跟向东来了个二重奏,他搓搓脸,不但饿还累:“我们先回去补充体力,上午分头找。” “你上午别跟着了,你在客栈休息。”陈仰扭头对朝简说。 朝简什么也不说的拄拐出去。 跨过门槛的时候,拐杖砸在了门上,门发出受惊的“哐当”声响。 陈仰听得头皮一紧。 向东管不住嘴的说:“火车站那会儿,你俩不是形影不离吗?” 陈仰带上门离开:“那时候我是需要阳气。” 向东搭上陈仰的肩膀:“老陈,你不错啊,需要他的时候,就想要他跟着,不需要的时候,就……” “很正常的一件事,到你嘴里怎么就这么怪,你脑子里全是废料吗,我是看他拄拐走路累。” 陈仰打断向东,“他的手上都是磨出来的茧子。” 向东锁住陈仰脖子:“你摸了?” 陈仰的手肘一拐:“我摸他茧子干什么,我不会用眼睛看吗。” 向东捂着被拐到的腰,痛得脸红脖子粗,姓陈的下手真狠,竟然用了全力,到了朝简那,就是各种哄让,关爱巨婴朝。 . 镇上静悄悄的,昨天的这个时候有炊烟,今天好像是一座空镇。 人都去哪了? 陈仰闻着空气里的鱼腥味,边走边东张西望,他瞥到远处的模糊人影,眼睛一睁:“那是不是画家?” “除了他,还有谁跟个拖把似的。”向东说。 陈仰配着向东的形容看去,觉得十分贴切,画家的躯干非常高,瘦得皮包骨,背后长发飘飘,可不就像拖把那样。 画家在拖着受伤的腿走,陈仰三人很快就赶上了他。 双方一交流信息,各自沉默。 陈仰从画家那得知,猫已经能下地跑了,生命力旺盛得不可思议。 他转而一想,这个镇子都不正常,猫那样也没什么。 向东见画家半死不活,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画家谢绝道:“不用了。” “逞什么强,就你这样,跟鬼只有一个区别,你能喘气。”向东把他往肩上一扛,“一颗钻石扛两次,还是我赚,不亏。” 说着就大步往客栈方向走去。 陈仰把背包拿下来,看向朝简说:“我也背你吧,能快点。” 朝简沉默几瞬就拿走他的包背上,双拐一收,颀长的身子压了上去。 陈仰感觉少年的心情比在高德贵家好了一点,他把人往上托托,走着走着,莫名的心安踏实。 . 客栈里跟镇上一样,也没人走动。 厨房有米汤的香味,陈仰过去一看,黑发白脸的女人在熬粥,他愣了愣:“厨子呢?” 见对方摇头,陈仰就立刻追问:“那周寡妇……” 香子慕拿着铁勺在白花花的锅里划动,她抓了把切碎的青菜丢进去,继续划:“我早上才出房间,没见到任何人。” 陈仰还想问话,背后突然响起喜悦的喊声:“陈先生!” 是钱汉,他那条烫伤的手臂上面裹着纱布,精气神看起来还不错。 陈仰的注意力瞬间从香子慕身上转向了钱汉,他问对方,昨晚房间里发生了什么,老吴为什么被煮熟。 钱汉看一眼陈仰身边的少年,觉得对方像小说里看守宝物的凶兽,他停下靠近的脚步说:“是葛飞。” “昨晚太闷热了,下雨的时候我们都很开心,觉得能凉快点了,老吴说雨天蚊子会少一些,可以把窗户打开透透气,窗边的葛飞大概是为了缓解他跟对方的关系,就去开窗。” 钱汉说到这里脸就白了:“当时我跟老吴也在边上,葛飞发现雨不对劲,他一把拽过老吴跟我挡在他前面,我反应快才没有躲过了那一劫。” “哥们,你真能瞎掰!” 一道讽刺的笑声从后门那里传来。 葛飞站在后门口,头跟脸都缠着纱布,跟个茧似的:“好歹是队友一场,你这么颠倒黑白,装纯良,是不是太过分了?” 钱汉瞪大眼:“我没有!” “是你谎话连篇!”钱汉的情绪很激动,“陈先生,他说的都是假的,你别信他,我没有颠倒黑白,我说的是真的……” 他见厨房里出来一人,赶忙冲上去:香女士,你可以帮我作证的啊。” 香子慕的声音清淡:“我跟你们不在一个房间,无法做证。” 钱汉包在眼里的泪水掉了下来:“是哦……” 香子慕扫向院里的几人:“粥好了。” 她的身上有种格格不入的宁静感:“有什么事,边吃边说?” . 片刻后,一行人坐在一张桌上,面前是热腾腾的青菜粥,放了盐跟油,味道挺不错。 向东没吃就睡了,画家没过来。 大眼妹跟珠珠都没醒,乔小姐不在客栈。 桌前就陈仰,朝简,香子慕,以及互相说对方撒谎的钱汉跟葛飞。 香子慕似乎不好奇谁真谁假,她盛了碗粥,坐在角落里安静的吃着,没有参与进来的打算。 陈仰靠着椅背,探究的目光盯住葛飞:“你昨晚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说来话长。”葛飞苦笑。 葛飞的说辞跟钱汉刚好相反,他说是钱汉开的窗户,并且为了自保就把老吴推到了窗外。 “老吴半个身子都在窗外,”葛飞回忆着,倒抽凉气,“太可怕了,雨不是雨,是开水,还有知觉,会自己往人身上跑。” “当时我还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盯着我,像是也要把我推到雨里。”葛飞指着钱汉,“他给我的感觉像变了个人,雨一停我就跑了。” 钱汉嗫嚅着嘴唇:“葛飞,我跟你无冤无仇,你……” “我也正想这么说!”葛飞吼完就塌下肩膀,“哥们,你自己被鬼迷了心窍,不记得了,别坑我。” 钱汉的眼神恍惚:“我被鬼迷心窍……” 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站起身道:“那我手臂上的伤呢?” “你开窗户的时候烫到的,要不是老吴挡,煮熟的就是你。”葛飞呵呵两声,“老吴昨晚从乱石谷回来,才刚脱险就被你给害了。” 钱汉脸色煞白的跌回椅子上面,身子不停发颤。 陈仰拿勺子在碗里搅拌搅拌,他想起了小尹岛那回,周晓晓跟黄青都说的真话,大家却都没信。 这次他没有轻易分出真假,打算暗中观察观察。 “你头上跟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陈仰问葛飞。 “第二场雨烫到的。”葛飞说,“我在镇子上乱转,雨来得毫无预兆,幸好我躲得快。” 他心有余悸的叹口气:“我跑去药铺,刚好撞到医生的家属在收拾他的遗物,就让他们给我包的伤口。” 陈仰瞥了眼怀疑人生的钱汉,又偷瞄死里逃生的葛飞,两人身上是相同的药味,他没再说什么的吹吹粥,正要吃就被朝简的举动打乱。 朝简只吃了两口。 陈仰看朝简把碗拨到一边,他低声道:“不好吃?” 朝简的双手撑在桌面上面,手掌盖住疲惫的脸:“有怪味。” 陈仰吃了一口,尝了尝:“没有啊。” 朝简不语。 陈仰把粥放桌上晾着,他翻了翻厨房找出面条,手脚利索的给搭档煮了一碗面,还煎了两个荷包蛋。 没一会,珠珠醒了。 陈仰过去的时候,瞧见她坐在床边,愣愣的看着床上的大眼妹。 大眼妹全身都裹着纱布,她直挺挺的躺着,像一个木乃伊。 陈仰从珠珠口中了解了昨晚的事情起因。 大眼妹开的窗户。 “她就像是被定在窗边一样,我想把她拉回来的,可是那些雨像是有意识的……” 珠珠痛哭流涕。 陈仰等她哭完了才问:“那你怎么会昏迷?” 珠珠摇头:“我不知道。” “我的记忆停留在我要冲到窗边拉她的那一刻。”珠珠锤了锤头,她难过的看着床上的室友,呜咽着说,“陈先生,她会没事的吧?” 陈仰说:“我们找出目标的时候,她还有口气就能回去。” 珠珠喜极而泣:“那就好,那就好……” . 陈仰回了房间,他脱掉鞋,穿着皱巴巴的衣服侧躺到床上,准备休息一会。 迷迷糊糊的,一阵凉风拂来,陈仰的意识登时沉了下去。 朝简靠坐在床沿,大半个身子都在外面,他的一条腿踩在地上,一条腿随意屈着,手里拿着小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 陈仰翻了个身,脸凑上来,压在了朝简的手背上面。 朝简把手抽出来,掌心朝上,放回原处。 院子里,珠珠洗了把脸,坐在墙边晨光照不到的地方,她拿出手机,划开。 屏保是她的自拍照,她进来这里前在漫展上面拍的。 非主流萝莉装,头发跟衣服都是蓝色的,配个剪刀手。 这才短短几天,感觉人都沧桑了。 珠珠戳到图库的标志,翻起了她来这里的拍的照片,翻了一会,她把手机按掉捏在手里,后脑勺靠着凉凉的墙面,整个人有点昏昏入睡。 就在珠珠快睡着的时候,她的意识挣扎着醒过来,手机上的照片太多了,有点卡了都。 清掉一些吧。 有的重复拍了好几张呢。 珠珠按了下手机右侧的键,点亮屏幕,指尖一划解锁,她一张张的翻照片,删掉了不少,之后她又点手机管家,戳清理加速。 都忙完了,珠珠才关掉所有窗口,闭眼往后一靠。 可这次她靠着墙坐了很久,意识却无法模糊下沉,她怎么都不能入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呢?” 珠珠的心里犯嘀咕,她不断思索着。 忽然她心中一紧,终于想起是哪里不对劲了。 “是屏保的照片!” 那张脸好像不是自己。 珠珠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刚才她解锁太快了,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她再次把指间的手机拿起来,按下侧键。 手机亮了,蓝色的屏幕光把她苍白的脸映得有一点惨蓝。 看清屏保上的照片,珠珠吓得立刻把手机扔了出去。 那根本不是她的照片。 虽然是同样的衣服,同样的背景,甚至连手型都一样。 可那张脸却是细眉毛,大眼睛,微塌的鼻子。 这人珠珠太熟悉了,她是大眼妹! 珠珠颤抖着往手机那里看,屏保照片里的人把眼珠子转了过来,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第85章 你有没有吃鱼啊 陈仰做任务以来, 听到过很多个尖叫声。 明明是不同的人发出来的,却是同样的惊恐与崩溃,都在一个频上。 这回是珠珠。 她瑟缩着躲在墙边的阴影里, 手死死的抱住头, 脸藏起来, 手机躺在不远处的地上。 陈仰跑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他捡起手机走过去,拍拍小姑娘的肩膀。 “珠珠,怎么了?” 珠珠发抖的身子一滞, 她慢慢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露出一张布满泪痕的脸:“陈先生, 我……” 下一秒她就跟被人扣住脖子提起来一样, 僵硬的张着嘴,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通红的眼瞪着被陈仰拿在手里的手机。 陈仰动了动眉头, 手机有什么问题吗? “屏,屏保……”珠珠反复说着这两个字,眼里流出恐惧的泪水。 陈仰摸到她手机右侧从上往下数的第三个键,一按,屏幕亮了起来。 “没问题啊。”陈仰把手机反过来, 将屏保转向珠珠那边。 珠珠来不及躲闪就看到了屏保。 是她的脸。 珠珠呆住了, 她的舌头打结:“刚,刚才不是……刚才是……” 陈仰说:“是什么?” 珠珠仰头对上陈仰带着探究,却并不让人反感的视线,她脑袋放空了几秒,刷地站起来,苍白着脸跑进房间。 陈仰见珠珠停在房门口, 迟迟没有往里迈,他的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个猜测,脚步匆匆的赶过去,越过对方走进房里,直奔床前。 床上裹成木乃伊的小姑娘一动不动。 陈仰伸出一根手指,虚虚的放在她鼻子底下,沉默了一会撤回手。 “死了。”陈仰说。 珠珠站不住的靠着门框坐到了地上。 “我出来前还有气息的啊,怎么就没了,怎么会这样……”珠珠失神的自言自语。 陈仰还拿着珠珠的手机,他再次按开,看了看屏保上的照片,试探的说:“刚才屏保是她的脸?” 珠珠猛烈的哆嗦了一下。 “我眼花了。”珠珠小心翼翼,眼里饱含祈求跟侥幸,“是吧,陈先生?” 陈仰没有怜悯的配合她说“是,你眼花了,看错了”,因为他冷不丁的发现屏保上的照片变了。 既不是珠珠,也不是大眼妹。 像是…… 她们的两张脸重叠在一起,变成另一张脸。 陈仰不动声色的将手机按掉,走到门边问珠珠:“你只看到了她的脸,没有什么表情?” 珠珠露出清晰的抵触,恐慌,以及犹疑:“她……她好像有对我笑。” 陈仰说:“她跟你住一个房间,关系亲近。” “嗯……她总扒着我。”珠珠扶着门框站了起来,“陈先生,那她还能回去吗?” 陈仰摇头:“有口气才能回去,她已经断气了。” “那她的鬼魂……” “也会留在这里。”陈仰说这句话的时候,莫名其妙想起他跟朝简在陈西双老家的那一夜,当时他感觉窗外似乎有个人影,那种感觉让他想到了陈西双。 之后觉得是树影。 陈仰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回忆这个片段,他收了收那条不该在这时候展开的思绪,他垂眸打量面前的小姑娘,想的是钱汉跟葛飞各有各的说辞,真假难分,因为老吴死了,死无对证。 其实大眼妹这边也是一样。 陈仰扫了眼珠珠的耳朵,右耳是光着的,左耳上有一排银耳夹,五角星的,造型可爱。 耳垂最下面有一处夹过的痕迹。 陈仰说:“你的耳夹少了一个。” 珠珠怔了下,她胡乱用手去摸:“可能是掉哪了,我都不知道。” 陈仰不易察觉的瞟了瞟,那夹过耳夹的地方有一条刮痕,像是耳夹被使劲拽下来导致的,他指指床上的尸体说:“她过会就消失了,你是继续住这里,还是?” “我有点怕。”珠珠咬唇,“我想去香小姐那。” 陈仰收回余光:“行。” “陈先生,你跟我一起去吧,你帮我跟香小姐说说。”珠珠恳求的说。 陈仰对她的要求感到错愕:“我说?” 珠珠离开门口,脚步挪到墙边,蓝色短发不时被风拨到她没有血色的脸上:“陈先生你说,香小姐肯定同意。” 陈仰:? 珠珠语出惊人:“陈先生你没有发现吗?香小姐对你,跟对其他人不一样。” 接着又来了一句更惊人的话:“还有你弟弟,她似乎认识他,也很怕的样子。” 陈仰的心里一震,他的脸上摆出狐疑的表情:“是吗?” 珠珠垂着头往前走:“我也没有证据,我随便说的,就是我的直觉。” 背后响起陈仰的声音:“我弟弟没见过她。” 珠珠停下来,反应迟钝的“啊”了声:“那是我弄错了……” 陈仰把手机递过去。 珠珠不但不接,手还往背后缩,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陈先生,手机放在你那吧,我不敢拿了。” “好吧。” . 陈仰敲门进香子慕的房间,他先是提了大眼妹的事,之后才表露珠珠的请求。 香子慕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陈仰的脑海深处自动循环珠珠的那番话,微妙的眼神落在香子慕身上,他的喉结上下一滑:“香……” “还有事?”女人的声线像秋日的河水,有股萧瑟寡凉的味道。 陈仰噎了一秒,无意间瞥到桌上的日记本跟铅笔,他想到乔小姐透露的乐谱一事,就准备以此为借口聊一聊。 “听说你在写乐谱。”陈仰语气随意的问道。 香子慕没点头,也没摇头。 陈仰在冷场的氛围里挣扎:“日记本的封皮挺好看。” 这回香子慕出乎意料的给了反应,薄薄的嘴唇甚至勾勒出了一个温暖的弧度:“故人送的。” 话音落下,唇边的弧度就消失无影。 然后就没话了。 陈仰在心里叹口气,珠珠说香子慕对他,跟对别人不一样。 分明就是一模一样。 香子慕对其他人淡漠疏离,对他也是,他们聊不来。 陈仰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椅子上扣奶片吃,他刚放进把奶片放进嘴里,就发觉一道目光从床上投来。 “把你吵醒了。”陈仰停下把玩包装袋的动作。 朝简的背部抵着墙壁,栗发凌乱,他用发抖的手大力按着眉心,周身气压极低,呼吸很不均匀。 陈仰知道朝简不是起床气,是病情得不到抑制,他咬碎奶片咽下去,说:“要不你再睡一会?” 床里面的少年掀起眼帘,一双眼红得骇人,暴戾的气焰拢在眉间,额角有青筋鼓动。 陈仰噤声。 做噩梦了?陈仰第一时间去看床边的袋子,那里面是他们来时穿的衣物,上面有熏香味。 难道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陈仰连忙凑过去闻闻,有的啊,袋子里的衣物还有熏香味,他还没有其他动作,就见朝简下了床,赤着两只脚踩在地上,俯视着他。 陈仰的脖子莫名一凉,说不出来的感觉,像被冷风吹到,起了一层小颗粒,他进来前想着提一提香子慕,看看朝简有没有什么异常,这会根本顾不上。 “四天没训练了。”朝简嘶哑的开口。 陈仰愣了下明白朝简指的是什么:“在任务世界就不……” 他看到对方的举动,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朝简低垂着头,对着陈仰迈开左脚,向他挪近了一寸。 “站远点。”朝简收紧的下颚线条流畅,攒动的喉结上湿湿的,覆着一层汗液。 陈仰下意识靠墙站,他默默在一旁看朝简一遍遍的训练自己,一遍遍的崩溃,直到后心的衣服全被冷汗浸湿,贴上紧绷的背肌。 朝简近似虚脱的蜷缩在床沿,眉骨高高的耸着,双眼紧闭,气息粗乱。 陈仰蹲过去看他,自虐有助于克制情绪吗? 这么突然迫切的想要左腿好起来,是不是在梦里梦到那个“哥哥”了? “我去给你打水,你洗把脸。”陈仰刚站起身,衣摆那里就多了一股力道,他往下看。 衣角被抓住了。 陈仰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老集村,当初在炕上,少年也是这样,用拇指跟食指捏着他的衣角。 像是不敢用整只手抓,怕他生气一样。 陈仰觉得这种想法很荒谬,这位怎么可能怕他生气。 反过来才是对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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