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亲进程。 “没成。”文青戳西兰花吃。 电话里传出“砰”声,老爷子将什么砸了出去:“你把人气跑了?” “这话说的。”文青“哎”了声,“我是那种人吗?” “实话跟你说吧爷爷,是小姑娘没看上我。”文青唉声叹气。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对你有意思?”老爷子冷笑。 文青故作惊讶:“不是吧,你对我有意思?那她就是眼瞎,咱邵家可不能要眼瞎的孙媳妇。” 老爷子气得不轻,气着气着就翻篇了,他经常受气,身体自动调理。 除了小孙子,没人敢耍他。 文青把餐盘一推:“爷爷,我明天有事外出。” “又回国?” “不是。”文青往餐厅门口走,他路过小提琴手那,手机往对方那举举。 老爷子是典型的上一代大家族的缩影,不止经商,琴棋书画什么的他也都会,那小提琴拉的,他听起来很刺耳,说了一句就把电话挂了。 那话是提醒文青,下个月的家族宴会必须参加。 文青拿出一枚硬币往上空一弹,他摊开手心,硬币稳稳落下来。 那么多任务者在奔向死亡的路上,邵家怎么没人做任务死掉呢。 文青转而一想,死了的都被抹干净痕迹了,他也不知道。 那肯定已经死了很多。 一定是这样。 文青的心情好起来,他又拿出一枚硬币,和另一枚一起捏在指间。 不等明天了,今晚就去老靳那吧。 开车去。 猪在等他呢。 文青是在凌晨四点多抵达目的地的,迎接他的只有被夜幕笼罩的一大片黑色轮廓。 庄园在沉睡,它不知道有客人要来。 庄园的主人老奸巨猾,不可能猜不到客人会提前出发,连夜过来,但他没亮一盏灯,也没将门打开。 “叭——” 文青没打电话,也没下车,他就坐在车里按喇叭,一下接一下。 孩子气又带着恶作剧的心思。 不多时,庄园里隐约传来模糊不清的嘈杂声,还是没有亮光。 文青这时把车门打开,对着黑暗大声问喊:“我的猪呢?” “杀了。”铁门里有脚步声走近。 “真残忍。”文青蹙眉摇摇头,“猪猪那么可爱……” 铁门在他假模假样的埋怨里打开,发出沉而肃穆的声响。 靳骁长转身往回走。 文青丢下车追上去,他就带了个背包,没别的行李。 “你怎么还没睡?”文青兴致勃勃,连走带跳。 “一觉睡醒了。”靳骁长捋了捋额前支棱的黑色卷发。 “那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节目?”文青嗅着空气里的浓郁草木味,这种仿佛回到大自然母亲怀抱里的感觉不会让他觉得舒适,只觉得没劲。 “包猪肉饺子。”靳骁长说。 文青停下来:“你真的把我要骑的猪杀了?” 他开始往后退,打算走人。哪怕他才刚来。 摘葡萄酿酒只是一时兴起,没有骑猪的兴趣大。 文青快退到贴门口的时候,靳骁长侧过头,碧绿色的眼眸微眯。 “你连续跑长途,会死在路上的,青青。” 文青嬉笑:“死不了,任务者的生命终止地在任务世界。” “vic。” 靳骁长跟文青同时开口,他的发音纯正又有厚度,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文青预感到什么,落在靳骁长身上的视线立刻往周围挪动,他的呼吸有点快,心脏也砰砰加快。文青眼巴巴地等着肾上腺素上升的那一刻到来。 几个瞬息后,一团雪白窜进他的视野里。 是头纯白虎。 “真漂亮。”文青两眼发光地丢下背包,扑了上去。他想跳到那老虎背上,可老虎跑开了,不给他碰。 扑了个空的文青非但没郁闷生气,反而激动起来。 挑战欲牵扯着他的神经末梢,他开心地追在老虎屁股后面跑。 “小宝贝,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靳骁长穿过香樟园回到客厅,脱了沾上凉气的外套搭在沙发背上,外面还在闹,一时半会消停不了。 “先生,客人不会被vic伤到吧?”年轻瘦弱的助理送上来温水,忧心地问道。 靳骁长接过水杯:“会。” “那我们……” 靳骁长摆手。少年会意地退下,他替那个深夜到来的客人祈祷。 半小时后,文青骑在白虎背上进客厅,浑身是伤,满脸亢奋的笑意。 沙发上的靳骁长把书合上,摘下眼镜说:“玩够了?” “玩够了。”文青舔掉嘴边的血迹,“哎哟哎哟”地从老虎背上下来。 靳骁长看着文青眼里的血丝,没接他的戏:“那能洗个澡睡觉?” “睡觉不是工作指标,顺其自然,随缘。”文青把刘海弄弄,“我的房间在哪?” 靳骁长将交叠的腿放下来,起身道:“一楼,左边第二个房间。” 文青问道:“你呢?” “地下室。” “那我也去。”文青的眼里露出兴趣和好奇,“我还没住过地下室呢。” “你这好几层不住,偏偏住地下,说明地下肯定有……” 文青的音量生硬地减弱,他的脸色大变,磕破皮的嘴唇发抖:“不会是你在那囚|禁了少男少女,偷偷做什么可怕的实验吧,我要报警!” 靳骁长朝楼梯口方向走:“报吧。” “啧啧,老靳同志,你胆子真大,我报警你都不怕。”文青搭上他的肩膀,勾得挺费劲,“白虎能上床吗,我想搂着它睡。” 靳骁长:“不能。” “为什么?”文青露出夸张的伤心表情,“我对它一见钟情,君生我已老。” 靳骁长:“……” 他把文青巴拉巴拉的两片嘴唇捏在一起:“安静。” 文青不配合地掰着靳骁长的手,又把我的嘴捏成鸭子嘴,你死定了! 不论文青怎么掰,靳骁长的手都纹丝不动。 “再演下去,天就亮了。”靳骁长的懒散劲褪去,一股锋利恐怖的气场卷向文青。 文青不甘示弱,他同样卸下层层面|具,以阴暗而乖戾的一面反击。 墙边的白虎低低吼了声,夹着尾巴钻进桌底。 剑拔弩张之际,文青嘴上的伤口渗出血珠,掉在了靳骁长的手指上面。 “安静点,青青,跟我去地下室,洗澡睡觉。”靳骁长将血珠蹭在文青脸上。 第200章 番外12 地下室是靳骁长用来冥想和工作的地方, 比起敞亮的高层,他更喜欢待在阴暗潮湿之地。 卧室就一间,靳骁长不喜欢睡大床, 所以他的床是单人床。 文青心血来潮非要睡地下室,靳骁长就把床收拾了一下, 让他睡。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床本来就很整洁。 文青洗了个澡,也没怎么擦就出来了, 从头到脚都在滴水, 他还不穿鞋, 走一步留下一串水迹。 靳骁长让他早点睡。 “我的老伙计,我把你房间的地面弄得这么湿,你怎么不教训我?”文青叫住准备离开的靳骁长, 舔了舔唇上的伤处。 靳骁长揉额角。 文青从后面走上来,站在靳骁长跟前,水珠从他的黑润发梢上往下淌, 在他的胎记上面流下细碎水痕。 “你应该用一种失望又生气的语气对我说,身为一个成年人, 你的生活习惯太差了, 真没教养。” 说着还故意走得很大声,像个顽皮的小孩子。 靳骁长又捏他的嘴,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短暂地乖顺下来:“我再问你一遍,你还要不要睡觉?” “唔唔。”文青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眼里是一片挑衅的邪气。 靳骁长松开手,慢条斯理道:“你要是不睡, 那就去庄园西边的室内靶场练射击。” “晚安,靳。”文青说变脸就变脸, 笑嘻嘻地把靳骁长推了出去,门一关,他看看地上的水,啧了一声。 文青把脚洗干净,穿上鞋,找拖把将地面拖了拖,做完这些,他张开手臂往床上一倒,后背贴上灰色薄被。 床是真的小,都不够他换几个睡姿,床板也很硬,跟石头似的,他嫌弃地躺了一会,睁开眼打量房里的摆设。 靳骁长不是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身价让人无法估量,他的房产有不少,光是文青待过的就有四处,包括这个庄园。 这是文青头一次来庄园,所见之处都是强烈的中世纪欧式风格,对别人来说,或许能体会到一种进入吸血鬼狼人世界的颤栗。 然而在文青眼里,就是四个字:古板无趣。 不过,庄园的主人却刚好相反,他神秘多变复杂难测,文青认识他那么久了,都没能全部解开他这道题。 这也是文青到现在都还跟靳骁长来往,一无聊就想找他的主要原因。 ——我想找乐趣,你刚好有。 一拍即合。 文青看手机,快五点了,他打了一个哈欠,眯一会吧,天亮了找vic玩。 玩什么好呢,先给它理个发吧,就当是练手了,回去再给妮妮和03换个发型…… 浓稠的夜色渐渐变稀薄,有什么随时都会冲涌出来。 办公室里,靳骁长卷起薄毛衣的袖子,架起眼镜翻阅桌上的医学资料。 老古董似的时钟在滴滴答答地走着,几分钟后,一只苍白的,骨节嶙峋的手伸向台灯,啪一下按掉。 男人深刻立体的轮廓隐于黑暗中。 四周寂静无声。 这间办公室瞬间变了样,它像是变成了一个老怪物的老巢。 空气都是粘稠的,血腥的,同时也充满了枯寂的味道,死气沉沉没有一丝鲜活的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台灯再次被打开,靳骁长把桌上的一个小沙漏倒过来,他宽平的肩离开椅背,双手交叉着搭在桌前。 靳骁长看着那里面的沙子细细流淌,不知在想什么。 沙子很快就流尽了。 靳骁长继续翻资料,那些资料都是针对表演型人格的,全是最新的,他一目十行,翻得快,大脑不断记录并整理归纳,时间在他指间的沙沙声里流逝。 黎明到来时,靳骁长推开了卧室的门,他犹如一个老贵族,拄着一根无形得拐杖,姿态优雅地在走到床前。 床上的人睡得很香,没有醒来。 靳骁长微低头,惑人又诡异的绿眸里映着一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他轻掀薄唇:“迟钝了。” 如果文青醒着的时候听到这句,他会表面上跟靳骁长对戏,内心认同对方的观点。成功的人都是孤独的疯子,这话不能以偏概全,却有一定的道理。 现在的邵文青还是孤独的,所以他在商业上的可怕嗅觉依然没有变。 可作为文青,他的敏感度正在下降,那是因为他有一群小伙伴了,平时约个游戏吃个饭聊聊天演演戏,这样的生活无声无息影响他,让他多了点人气。 有人气是好事,但在这种跟平淡太平相反的大环境下,敏感度下降就意味着离危险更近。 靳骁长想到文青提起的五人小队,眉头一动。 百分之九十九的任务者都是普通人,普通人的理性是压不过感性的,而任务者的感性是规则的美食。 五人队,可以互帮互助,互相照应,互相鼓励,一起搀扶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可是,队友的绝望,焦虑,崩溃,恐惧等负面情绪也能传染给整个小队,越亲近的队友,感受到的情绪就会越强烈,心理防线弱的会被拖死。 更麻烦的是,小队的水平不一,又没有能力领先一大截的强者引导,基本可以预定结局。一旦其中一个队员牺牲,另外四人就会多一个幻境的素材。 亲眼目睹队友死亡,比听说带来的冲击要大太多倍,只有亲身经历过那一幕,才知道那种痛苦能直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和生存信念。 最致命的是,如果队友是为了某个队友死的,那对方也活不成,或许是死于愧疚自责编织的幻境,又或者是状态崩乱以后大意了触犯禁忌……怎么都有可能。 就像陈仰跟他外甥。 他外甥当初虽然没死,却生不如死,他身为外甥的监管者,家属,以及医生,漫长的时间里每天从早到晚眼睁睁看着外甥发病自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因此遭受精神跟心理上的折磨,不止一次的想要放弃,每次都告诉自己再试试。 最终的结果是,外甥爬回了陈仰身边,他脱了层皮。 靳骁长没多想就收拢思绪,躺在他眼皮底下呼呼大睡的人在说梦话,都是些毫无营养的内容。 卧室没开灯,靳骁长的视力不受影响。 文青是黄皮,一身都是,很均匀,他挠几下额头,把凌乱的刘海往一块拢。 睡着了还不忘遮盖胎记。 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其实是害怕的,怕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自己,怕被歧视。 但他还是留着那块胎记,恶心那些恶心他的人,同时也在自虐。 靳骁长将不知何时被踢到地上的薄被捡起来,丢在文青身上,弯腰将他睡觉张开的嘴捏上。 “姐……姐……” 文青不知做了什么美梦,他在笑,笑出了声音,嘴边的弧度清晰又有童真感,那是跟平时完全不同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表演成分在里面。 靳骁长的目光落在文青攥得很紧的双手上面,他攥着的是硬币。 通常情况下,一个人沉睡了过去,大脑意识都会放松,手上不论攥着什么都会松开。 松不开只有一种可能,肌肉反应已经固定了,它会守护好身体的主人想要它守护的东西。 靳骁长听着一声声“姐”,摇摇头:“你经历过多个由过去组成的幻境,虽然早就在任务里麻木了免疫了,可你还是没爬出来,你烂在泥潭里了。” 他看了眼用双手还住自己,像是被姐姐抱着的人。 “Gute Nacht,青青。” 文青是在太阳升起的时候醒来的,这一觉睡了两三个小时,挺长了,他有种睡过头的不舒服感。 眯一会眯到了现在。 “怎么搞的,我怎么这么能睡了,难道庄园的磁场跟我很合?” 文青把攥在手中的两枚硬币放进睡裤口袋里,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利索地刷牙洗脸。 视线从架子上的剃须刀上扫过,又扫回去。 不多时,文青按着下巴上的血口,边走边喊:“早上好,靳。” 地下室只有他的回声,没见着靳骁长。 文青踩着楼梯上去,厨房的动静传入他耳中,他揉眼睛的动作一停,靳骁长会下厨,动作却不会这么大。 嗯?有外人啊。 文青加快脚步,小跑着冲到客厅,一眼就看见了厨房忙活的陌生少年。 “砰”年轻人也发现了文青,他一不留神,膝盖磕到了柜门,忍痛放下手中的那盘金黄色小南瓜饼。 “客人您好。”少年礼貌地弯弯腰。 文青古怪地上下打量他,笑着说:“你是老靳的对象?” 少年受到了羞辱,单薄的胸腔大幅度起伏:“不,不是!” “我是先生的生活助理,您可以叫我艾希。”他克制着情绪,努力提醒自己,这是先生的客人,不能发火闹事。否则先生很有可能会让他滚蛋。 好不容易找到的高薪工作,不能就这么丢了。 “助理啊……”文青摸摸下巴,老靳的生活助理不是金发姐姐吗?他每次来找老靳,都会跟她玩。 “艾希小帅哥,是我误会了,我向你道歉。”文青走进厨房,在艾希受宠若惊的眼神下抽了抽鼻子,“好香啊,饼是你自己做的?” 艾希愣愣点头。 “真贤惠。”文青夸赞地笔芯,满脸的真诚,“新的一天,加油哦。” 这么一小会,艾希就对客人的印象有了个大改观,他觉得客人是个很温柔的人。 不过…… “vic很凶的,爪子也很尖,您要小心,尽量别靠太近。”艾希友善地提醒道。 文青笑着离开厨房,老靳哪找的那么单纯的小助理。 “客人,您的下巴是不是刮胡子弄伤的?需要我给您拿药箱吗?”艾希关心地问道。 “不需要。”文青不是很高兴,老靳用的不是电动的剃须刀,而是手动的,刀片能够直接接触皮肤,他觉得新鲜好玩,兴冲冲地试了一下。 结果就见血了。 余光瞥到从楼上下来的身影,文青几个大步过去:“你怎么把生活助理换掉了?” 靳骁长看他的脸,昨晚跟vic玩留下的伤都紫了,下巴上面还多了一条口子:“她怀孕了,在家待产。” 文青哼哼:“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靳骁长:“我的助理待产,跟你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那不都是人为的,事在人为嘛。”文青搭着靳骁长的肩背,嘴里有干净的漱口水味道。 靳骁长用一根食指推开凑近的脑袋。 早餐都是艾希做的,他是个德国人,却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还会一手中国菜。 不是他未雨绸缪,预知将来会有位混血医生做他的老板,而是他暗恋一个东方女孩,所有技能都是为她学的。 东方女孩有男朋友,男朋友还是他哥哥。 人间悲剧。 艾希不想轻易放弃,他做好万全准备,默默等一个也许永远不会有的奇迹。 “这么养生。”文青对一桌的早餐做出评价。 艾希说:“先生有胃病。” “哦……”文青拖长了尾音,转头看靳骁长,不敢置信道,“你有胃病啊?那上次我怎么见你空腹酗酒?”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做实验对不对!带上我啊,我也想做。”文青虚心请教,“那我是不是要先让自己得胃病,然后再酗酒?” 靳骁长对傻掉的助理道:“下去吧。” 艾希立刻应声离开,他忙着去庄园后面照看那些动物和花草。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文青一只手拿着纸巾,一只手抓着勺子,把稀饭里的碎青菜往纸巾上拨。 “你的胃病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后者。”靳骁长道。 “这样啊,”文青满脸同情,“真可怜。” “医生不能给自己治病?”他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靳骁长答非所问:“不想吃就自己做。” “老师说挑食的小朋友长不高,所以我小时候什么都吃。”文青撇嘴。 后半段是在他喝完一勺稀饭后才吐出来的,字里行间都是受到欺骗的怨气。 “长高个屁!” 靳骁长的面色一沉:“不准说脏话。” “是是是,我的错,感谢教导。”文青自我反省,“我一定好好跟靳医生学习做人。” 下一刻他就变脸,苦哈哈地念叨:“生活为什么如此艰难,这稀饭好难吃。” 靳骁长起身去厨房。 “里面的那位好心人,请问你要给我做什么大餐?”文青扭着脖子,期待地喊问。 靳骁长开冰箱,勾勾唇,没笑意:“让你失望了,我只是拿调料。” 文青:“……” 靳骁长煮了碗面条,水是烫过青菜的汤水,被其他配菜的味道盖掉了,文青没吃出来。 文青吃到一半,他无聊地叹口气,把开吃前拍的照片发群里。 一元钱:当当当当!朋友给煮的早餐! 凤梨酥:文哥,你这不是面吧。 一元钱:嗯哼? 凤梨酥:我的意思是,你那是艺术品,绝对的艺术品! 天下第一大帅逼:你被绑架了吗死梨子。 赵赵赵赵元:东哥,我说句公平公正的话哈,文哥发的照片里的面条的确很精致,我都舍不得吃,凤梨没有拍马屁,他说的都是真的。 赵赵赵赵元:倒是东哥你,牙根挺酸的感觉,是不是白教授还没给你煮过吃的?此处应该@白教授。 凤梨酥:@白教授。 一元钱:@白教授。排好队,顺便给我们校草点赞。 天下第一大帅逼:别他妈艾特了,他在睡觉!把他吵醒了,老子又他妈要哄! 凤梨酥:我饱了,你们呢? 赵赵赵赵元:我也饱了。 文青一边刷屏看群聊,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面条,胃口好多了。 白虎从门口晃过,文青匆匆刷了碗筷跑出去,猪是没有的,从来就没猪,老靳那个骗子。 要不是有白虎可以让他玩,他这会已经在飞往青城的飞机上了。 文青追着白虎,昨晚他也这么干,但昨晚光线不明,现在一切都很明亮。他看见白虎跑进了一个盛大的橡树园。 那里有碎成无数小碎片的阳光在迎接它,并欢送它。 文青走进樟树园里,抬头望去,茂密的树枝在他头顶交错,搭成一个拱形。 路面是阴凉的。 他一抬手,掌心里有几个小光点。 文青找到了好玩的东西,他暂时放走白虎,在橡树园里数光点。 数不清也数不完。 多有意思啊。 文青数了十几二十分钟,趣味降低了一些,他爬到一棵树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躺在上面。 日光不晒,文青睁着眼跟它对望,有那么点深情款款的意味。 “哎,”文青叹口气,也不知道下一个任务什么时候来,到时候又会有哪些智障。 文青走过的任务太多,去年之前的都不怎么记得了,他无聊的时候做了做去年到今年的任务统计,其中有陈仰在的三个任务,存活率会稍微高一点点,因为他积极查线索一步不停,很没劲。 没有陈仰的那些任务,最后基本就只有一两个人活着出去,其他都死了,很刺激。 智障们没有人救,死光光。 文青把硬币放在眼皮上面,所以说啊,陈仰那种人只适合在任务外做朋友,任务里没有他最好,否则就会不刺激不好玩。 “对,就是这样。”文青嘀咕了句,青城是假的,几千万的人口数据也不真,每分每秒都有任务者死亡,数据会跟着动。假设那数据的基数是真的,其中有一半以上任务者,估计也撑不了十年吧。 任务者都死没了怎么办?是不是这个世界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那我到时候去哪? 文青笑弯了眼睛,当然是去找姐姐啊。 他的脸上忽地一湿,有微凉的液体慢慢滑了下来。 下雨了。 文青没跳下去,他只是歪了歪头,不经意间捕捉到了什么,文青的眼睛一睁。 有个人影浑浑噩噩地往这边走来,是艾希。 不久前他还好好的,对生活对未来充满希望,现在变了个人一样。 他的手里抓着一张……白卡。 哦豁。 文青从树上跳下去,鞋子在湿答答的地上溅起水花,他站在雨里,怜悯地摇头叹息。 可怜的小艾希,他进任务世界了,刚结束一场艰难的死里逃生。 他的运气不错,第一次进去就能活着回来了。 不过,这只是开始,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运气要和实力齐头并进,缺一不可。 陈仰有严厉的栗毛一对一指导,他自己也在进步,不会指着对方把线索喂到自己嘴边。 文青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赵元跟凤梨,他们如果还是大多时候都指望队友,不尽快提高自己的各项能力,就算有向东画家白棠帮衬,也走不远。 无论如何,求人不如求己,自强自立。 文青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少年,感受到了他的绝望,还有从任务世界带回来的恐惧,以及不算轻的精神创伤。 进出任务世界只要一两秒时间,人生却就此崩盘。 艾希机械地走着,没有注意到前面不远的文青,他在快要撞上去的时候,文青拉住了他。 “小艾希,你怎么了?”文青担忧地问道。 艾希在发抖,如果没下雨,他现在会是满脸泪痕。 “我们先进屋。”文青牵着他往房租那边走,“雨下的好大,砸到头上的时候我都有点晕。” 文青回头的时候,艾希已经把白卡收起来了,他大力咬着指甲,神经质地东张西望。 这样的他已经不适合做助理了,甚至连正常的生活都做不到。 文青不会找画家或者凤梨他们要熏香,寄给艾希。 痛苦不堪半死不活的任务者多了去了,熏香能救几个? 文青和陈仰不是一类人,陈仰会做的,他不会做。 他的人生信条是——人各有命。 文青把艾希拉进屋里,体贴地给他倒杯温水:“喝点水缓缓。” 艾希呆呆地捧着杯子,眼眶通红,他用一种无助又惊惶的眼神看着文青,像是想要说出自己的可怕遭遇,说那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噩梦。 梦醒了,又没醒,他完了,他的人生死了。 最终艾希只字未提。 文青拿毛巾给艾希,让他擦脸上头上的雨水。 文青自己没擦,他蹲在艾希面前,托着脸,语气随意地问了一个问题:“你是哪里的人啊?” 艾希哑声说:“柏林。” 文青眯了眯眼,哦,德国这座虚假城市的主城是柏林。 这里的所有任务者都是柏林户口。 文青出去找靳骁长。雨中的庄园蒙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犹如一副穿梭时空的油画,一寸寸地在他眼前展开,引着他去看那些一气呵成的笔触。 古堡,葡萄园,不时有鲤鱼跳跃的湖,大片翠绿色松竹…… “你在干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文青嚼着口香糖转身。 靳骁长踏着雨走来,身后跟着一头白虎和一只……长颈鹿。 它俩走几步就头抵着头蹭蹭。 两口子啊。 文青摸口袋,把一袋猪肉脯拿出来,撕开送到白虎嘴边,他充满歉意地对靳骁长说:“这是我给猪和你买的礼物,一袋两片,正好你俩一人一片。我先送给这对情侣了,下次补偿你。” 靳骁长:“……” 长颈鹿不吃肉,猪肉脯都进了白虎的肚子。 文青忧心忡忡:“两口子吃不到一个锅里去,怎么能长长久久?” 话音一落,他就见白虎把头仰起来,张嘴对着雨水冲冲,似乎还在漱口洗牙齿,做完才去蹭长颈鹿。 “……是爱情。”文青哈哈,“老靳,你养的动物都脱单了,就你还是老光棍。” 他幸灾乐祸地转头,发现靳骁长离自己挺近,气息里的冷香往他脸上扑。 “吓我一跳。”文青拍拍胸口,他的厚刘海全趴了一撮一撮的,有些难看。 靳骁长拽着他走。 文青一步三回头地对白虎长颈鹿打招呼:“都回家吧,雨中漫步伤身体!” “艾希呢?”靳骁长问,“没给你拿伞?” 文青的眉心一蹙:“你的小助理快不行了。” 停顿一两秒,文青凑到靳骁长耳边,沉重道:“他绑定身份号了。” 靳骁长面色如常。 文青扯了扯一边的嘴角,这老家伙果然知道全球都有任务基地跟任务者。 没劲,实在是没劲。 文青把口香糖吐在纸巾上面,他冷不地跟靳骁长对上目光。靳骁长的睫毛很长,像被雨水打湿瑟瑟发抖的蝴蝶翅膀。 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脆弱是假象,是错觉。美是真的。 “老靳,”文青透过蝴蝶的翅膀看里面的绿宝石,“哪天你死了,眼睛能给我……” 他的嘴变成了鸭子嘴。 “青青,雨水流进你的脑子里了,是我把你倒过来,让水流掉,还是你自己清空?”靳骁长幽沉的绿色眼眸俯视他,用的是商量的慵懒语调,却让人呼吸困难头皮发麻。 “你还是想想怎么招新助理吧。”文青拨开靳骁长的手,嘴又被捏,他阴冷地瞪过去。 “自己清空。下次要是你的脑子再进水,我会剖开你的脑子,把水挖出来,再把你的口子缝上,用记号笔做个记号,让你长记性。”靳骁长捏着他的嘴,不快不慢地把他往前拽,末了又来一句,像兄长又像老师的口吻,“没用,你永远都不长记性。” 文青为了嘴不疼,他不得不跟上靳骁长的脚步。 老家伙怕死?不可能。那他怎么挺生气的? 文青按住靳骁长的手腕,把自己的两片嘴唇从他指间解救出来。 “老靳,这里面有误会,我不是诅咒你短命,我是想说,你的眼睛比宝石还漂亮,挺有收藏价值。” 靳骁长大步离开。 “大家都是成年人,怎么还讲不通道理了,我俩谁是智障?”文青抛硬币,“我肯定不是智障。” “我死了,眼睛给你。” 雨里隐约有一道声音传来。 文青没接住硬币,他抛过无数次了,第一回 没接住。 硬币从他指尖擦过,掉在他脚边,他垂头看,没去捡,似乎在发愣。 “我不会死。” 前面又有声音被风雨送进他耳中。 切。 文青捡起硬币,吻过上面的雨水,笑容满面地转了转。 走远了的靳骁长停下来,后退几步,回头。 文青朝他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两章真实世界的番外,写完了这篇文就彻底完结了,明天见,笔芯笔芯。 第201章 番外13 “老——师——再——见!” 一群小少年们背着自己的书包, 抱着水杯,挥了挥肉乎乎的手,蹦蹦跳跳地离开教室。 陈仰听着那些孩子无忧无虑的笑闹声, 手一扬,小半截粉笔被那股力道推送, 稳稳掉进了黑板的凹槽里。 他和朝简回来后的一年零十个月, 朝阳岛跟平安镇合在了一起。 第五年,又有一块世界碎片飘了过来。 那是南郊的科技园。 从A区的A1-A10, 到B区的B1-B10, 中间的公园, 星巴克,饭店,咖啡厅……一整个庞大的科技园。 那里有上百个任务者, 大家庭的成员壮大了一点,一切越来越好,越走越稳。 但第二年就有了七个墓地。 那七人送别无数队友, 踩着一路的鲜血,艰难痛苦的出来了, 却还是死了, 死于自杀,死于精神创伤。 最苦的时候都过来了, 怎么就走不下去了呢,这太让人痛惜了。 第一个出事的通关者是个女大学生,刚出来不到一年,性格看起来很活泼开朗, 她是在自己家里上吊的,就吊在门口, 面向满地枯叶。她死之前讲过她的故事,跟谁都讲。 她还是任务者时的身份号是四位数,和朝简是同一批。 身份号靠前的她有次误打误撞跟发小组队,后来尝试拉上身边的其他亲属任务者,他们成立了一个小队。 再后来,队友们都死了,陆续死在她面前,以各种血腥残酷的方式。 只有她一个人活着,然后她也死了,她积分高被二次重置,带着被修改的记忆继续上路,又和新的社会关系里的亲朋组队,一个个地送走他们。 最后的最后,她回了家,面对她的是灾后的漫长岁月,平淡的生活,充沛的物资,明亮的希望之光,可她还是去找他们了。 那时是深秋,陈仰闻讯从岛上赶过来,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为她添一把土。 墓地在距离瀑布不远的西南边,那块地被化成了墓园,长宁墓园,一路走好,永世安宁。住在那里能看见涓涓溪水和漫山鲜花。 那次的不幸事件是陈仰不曾想到的,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回家了的人还会放弃生命,那样的告别人世打破了碎片世界的宁静,也给他带来了强大的冲击。 陈仰很担心朝简,天天神经质地盯着他,生怕他说自己能慢慢恢复是说的谎话,实际上一直在承受病情的折磨。 没过半月,那样的事出了第二起,陈仰的焦虑达到了回来后的最高程度,他比朝简还像病人,失眠导致他瘦了一大圈,精神很不好,劈柴往腿上劈,一斧头下去,小腿断了。 陈仰受伤的当晚,朝简发疯自残了,他的头撞得血肉模糊,浑身是血,颤抖着蹲在床前痛哭不止。 朝简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陈仰,他痛苦又害怕。 那段时间陈仰仿佛又回到了虚拟世界,他绷紧了神经末梢,一边竭尽全力自愈,一边照料再度崩溃,一刻都离不开他的朝简。 第三起到第七起事故都是同一年发生的,时间相隔的很近,大家都提心吊胆,很怕还会有人被那种解脱方式影响,被诱惑,也步上后尘。 无声无息的不安像一张大网,死死罩住了三块融合又孤独的世界碎片,直到过了一两年才撤走。 陈仰动了动缝过的那条腿,这么多年过去,朝简没治愈,也没怎么恶化,失控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陈仰知足了,他知道朝简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能靠自己的意志做到那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 教室外面传来脚步声,陈仰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他把讲台上的课本收一收,抬眼望去。 一道高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上拿着一个冰淇淋。 陈仰礼貌地问道:“先生,你找谁?” “我来接我老婆回家。” 陈仰挑眉:“你老婆谁啊?说说看我认不认识。” 朝简倚着门框,他刚从科技园那边过来,冰淇淋是在路上买的,冷气凝成水珠滴了他一手:“我老婆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陈仰说:“那学校里没有,你跑错地方了。”他暧昧一笑,“我觉得你长得挺讨我喜欢的,不如趁你老婆不在,我们试试?” “我先闻闻你香不香。”朝简张开手臂。 陈仰拿着公文包走下讲台,给了朝简一个拥抱:“香吗?” 朝简的汗腺不发达,大夏天的他也不怎么出汗,他用挺直干燥的鼻尖蹭着陈仰光滑的脖颈,舌尖一掠,有点咸,还有淡淡的粉笔灰味。 “香。”朝简咬了一口。 那年科技园跟平安镇朝阳岛合并以后,没有再出现其他世界碎片。 不过,一百多人里面,有不少组成了小家,带来了新生命。 计划生育是不存在的。 物资多到泛滥,人口非常稀缺,但也不会有无爱繁衍这种现象发生,更不可能因为新法律还不够正统就杀人放火胡作非为。 通关者们不是退后了,退到原始社会,丢掉了礼义廉耻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而是在往前走,没有法律约束他们,他们就自我约束。 大家开过几次会,一致认为,教育比经济发展更重要。 因为下一代注定这个缝缝补补,重获新生的世界能走多远,能变得有多强大。 学校设有幼儿园,小学,初高中,师资方面的灵活性很强,现在年纪最大的一批小孩也才上初中。升学制度这一块也在完善。 这些孩子的父母都是经历过大浪淘沙的炼狱活下来的优秀基因,他们继承了父母的优缺点,从小就很聪慧机敏,有部分都能跟陈仰过几招。 他们在成长,世界也在成长。 炎夏,六月底,学校快放假了,路旁的两排香樟树生机勃勃,花坛里的五颜六色小花在被热风撩拨。 陈仰呼吸一口燥热的空气,当年科技园的那批上百个任务者里面,有十来个是他重置前合作过的队友,那十来个人全都二次重置了,抓住了最后一次机会。 时至今日,陈仰重置后接触的那些队友里回了家的,依旧只有阿缘一人。 文青向东他们不知道是停下了,出来了,还是在路上。 陈仰深知他遇到过的任务者只是冰山一角。 地球上其他国家的不管,中国区就有十几亿人口,末日来临,所有死了的人全都以意识的形式在虚拟地球生活。就算在基因选拔的过程中,有些劣质基因被直接淘汰了,那留下来的应该也能有一半,六七亿。 不可能连那个数都没有。 一半基因意识再按照及格线划分成NPC,任务者,预备役。及格线以上的任务者占比怎么都得上亿吧。 没到上亿,那对折呢,五千万? 总不至于通过层层考验,最后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吧。 人呢,都在哪啊…… 虽然对通关者来说,虚拟世界的数据毫无意义,可陈仰还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回家,这一直是他的心愿。岛上建了个庙,他每月初一都会烧香。 为认识的,不认识的任务者祈祷。 其他通关者也会经常过来烧香,他们也有很多队友还在虚拟世界。 今年是陈仰跟朝简回来的第十一年,时间过得很快,他们还是住在朝阳岛上,还是只有彼此。 陈仰就着朝简的手吃了一口冰淇淋,水果味,阿缘自创的,她开了个店,经营得还不错。 黄昏的光晕洒在地上,陈仰转过脸,朝简侧低头,吻住他。 冰淇淋的清凉果香在他们口中化开,又被他们吻热。 陈仰感应到什么,他抓住朝简的小啾啾,往后一拽。朝简的脑袋没往后仰,他感觉不到头皮被拉扯似的,依旧低着头。朝简流连地在陈仰的唇上啄了好几下才退开。 唇有点麻,陈仰抿了抿,他的视线越过朝简,挪向校门外面。 楚先生楚太太来接孩子放学,他们跟他打招呼。 陈仰摆了下手。 通关者的身体机能都改良过,楚太太的年纪是普通人里的中年,在新社会还是年轻人,她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楚先生高兴得没边了。 冰淇淋快化了,陈仰边走边吃,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朝简分享今天的教学趣事,他一个理科学霸,教小学生数学,乐在其中。 他给孩子们知识,孩子们给他童趣。 陈仰用勺子刮着塑料碗边沿的果汁,他重置前认识的队友王欣生三胎的时候,提议把孩子给他收养,他拒绝了。 他和他对象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哪怕是个小生命。 “仰哥!” 韩星的喊声打断了陈仰的心绪,他闻声望了望,韩星穿过马路往这边来,身后跟着赵时郁。 赵时郁跟王欣一样,都是科技园的居民,他高高瘦瘦的,脾性寡淡,一双丹凤眼看人时,带着些许不好接近的凶意。 陈仰不免生出几分感叹,这些年严挚追着阿缘跑,韩星在严挚后面,而赵时郁跟着他。 四人形成了一股怪异又和谐的气场,没有人打破。 旁观者也没谁想要指点江山。 陈仰又想到了阿缘,他原本以为她没重置,第一趟路就走出来了。 谁知有一年集体开会的时候,有人带头说自己的经历,陈仰才知道阿缘也重置过,重置前的她和他没有交集,所以她之前就没提,觉得不重要。 迄今为止,朝简依旧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二次重置的通关者。 韩星推着一辆崭新的单车停在陈仰面前,说是刚出炉的。 “你试试?”他把单车往陈仰那推了推。 陈仰嘴里还含着冰淇淋,说话一点威严都没,像个随和的兄长:“骑什么单车,这点路走走就行。” “既然我们有了生产单车的资源,说明我们很快就会扩大地图,要用上交通工具。”韩星扒了扒一头自然卷,完了说,“这是赵时郁跟我讲的。” 说完还不讲道理地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说,怎么你的智商比我高呢,凭什么? 赵时郁双手插兜,漆黑的眼珠在眼眶里一转,斜飞上扬的眼尾里流出一道目光,他只瞥了韩星一眼就垂下眼帘,气质凌厉又美艳,贵气天成。 “仰哥,你时试啊。”韩星催促。 “行吧,我试试。”陈仰把没吃完的冰淇淋给朝简,跨上了单车,手搭在车龙头上面,摩挲了几下。 “刹车都是好的。”韩星以为他担心刹车的问题,“仰哥,我扶你啊。” 陈仰豪爽道:“扶什么,我会骑。” 不到一分钟就打脸了。 陈老师没摔车,就是把车骑出了“S”形,怪尴尬的。 朝简把冰淇淋碗扔到附近的垃圾篓里,回来捞住还杵在单车上的陈仰,语调低而沉稳:“你骑,我扶着你。” “那你扶好点。”陈仰再次踩起脚踏板,他还不忘替自己找回点面子:“以前我挺会骑车的,我就是太长时间没碰了,不太熟,要叙叙旧。” “嗯。”朝简扶着他。 “慢点慢点慢点。”陈仰脚踏板踩得慢,嘴上的话倒是又快又多,“前面有花坛,不往那边去,花坛里的花种子是我从岛上收的,花开得好着呢,不能压烂了!” “你别急。”朝简不管什么花花草草,他只管陈仰。 “我没急,我淡定得很。”陈仰不承认,“行了,不用扶了,我跟单车叙完旧了,可以自己骑了。” 后座一沉,朝简坐上来了。 陈仰的车龙头又开始扭,连带着车身也扭了起来,他跟朝简的腿都很长,撑着地,不止于摔成狗吃屎。 “你上来前怎么不跟我说声?”陈仰回头训对象,很严肃。 对象圈着他的腰,对他笑,五官轮廓犹如一笔勾出来的世间孤品,令人惊叹。 陈仰绷着脸:“美男计对我没有用。” 腰上的宽厚手掌蓦地一用力,掌心紧紧贴着他,冷白修长的手指收拢,掐住他的软肉。 陈仰“嘶”了声,听朝简低声说:“载我吧,哥哥。” “……昂。” 陈仰载着朝简在校门外绕圈。 家属在后座,陈仰骑得很认真很小心,即便他们不可能撞哪。 不远处,韩星翘翘的红唇张合,羡慕道:“那两人的感情十年如一日。” 赵时郁不做评价。 “你这人太闷。”韩星不满道。 赵时郁这时开口了,他眯着眼:“严挚不闷?” 韩星不明所以,灰蓝色的漂亮眼睛瞪了瞪:“我在说你,你没事拖他出来干什么?莫名其妙!” 赵时郁似笑非笑。 韩星那张混血秀气的脸蛋刷地充血,他用手背蹭掉从白皙下巴上面滴下来的汗珠,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时郁立在原地,视线在韩星的纤细背影上停留了几秒,移到骑过来的那对同性爱人那里,又回到已经跑远的韩星身上。 十年如一日…… 谁不是呢。 陈仰把单车放在客栈的老周那,没带回岛上,不方便。 矣族迟迟没有第三个族人,陈仰跟朝简独占一座岛,他们背对着夕阳,沿着岛另一边的海滩走。 不止岛靠着海,所有世界碎片都有。 每块碎片只有相连的地方是陆地,外围的剩下几个面还都是海洋,等着别的碎片飘近。 陈仰抓了只寄居蟹,半蹲着警告它:“藏好点,下次再让我抓到,我就把你吃掉。”这是假的,寄居蟹一股子腐臭味,他又不是闹饥荒,吃它干什么,海鲜多的是,吃不完。 寄居蟹无所畏惧。 “它不怕我。”陈仰佯装伤心,“岛上的生物都不怕我。” 朝简扫了眼在扑腾沙子的寄居蟹,他的瞳孔是深黑暗沉的,不笑的时候没有一点光亮,显得阴鸷骇人。 寄居蟹立马缩进了螺壳里,再也不出来得瑟了。 陈仰看得直乐,他在海里洗洗手,带起的一点水珠落在自己清晰的眉眼上面:“咱算不算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父母?” 朝简拿着他的公文包,低咳一声:“你说了算。” “老夫老妻了,害什么羞。”陈仰问起朝简在科技园的事。 科技园有电脑有网络,互联网覆盖科技园,只有那有,岛跟镇上都没,这是要他们自己想办法接通。 朝简没有好玩的事可以说给陈仰听,科技园全是些高智商怪物在那搞研究,他不想搞,没有兴趣。 可是陈仰希望他融入集体。 朝简只好去了,他一搞就是三四年,搞着搞着就搞习惯了。 目前很多大楼跟公司都空荡荡的,走进去能感受到阵阵阴风,谁要是发牢骚埋怨这埋怨那就进去吹吹风,回忆回忆当年,出来后就会鼻涕眼泪糊一脸,摇晃着回家珍惜如今的生活。 人多少都有点小矫情。 陈仰问朝简,有没有在网上查到其他世界碎片的信息。 朝简用指腹捻他眉心:“有空间隔离。” “我总是忘记空间这回事。”陈仰叹口气,“走了,回家烧饭。” 朝简环着陈仰的肩背,面部蹭蹭他的发丝:“今天有人对我撅屁股。” 陈仰起先没听明白,过了一小会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的脸色一冷:“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你是我家的,还有人这么找死?” “就是那个叫什么的丑八怪。”朝简皱眉。 陈仰:“……你稍微形容一下对方的外形,性别。” “科技园的居民,男的,好像才成年,别的我没注意。”朝简记起来什么,冷冷补充道,“他在我们家吃过饭,你还把你种的野苹果给了他一袋。” “小蒋?”陈仰的眼神锋利,“我找他去。” 朝简叼住他的耳垂:“明天再找吧,晚饭要紧。” 陈仰瞥瞥朝简,虽然通关的大多数身手都好,但能干得过朝简的,没有。 小蒋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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