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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拉,阿缘叹息:“表姐,这件事真的不可以,就我们两人挺好的。” “不是,阿缘,你看那边。”表姐示意她看一处方向。 阿缘转头望去,说曹操曹操到,前面不远就是陈仰和他的小男朋友。 河边的一排椅子上面坐了不少游客,陈仰四人找到空椅子坐下来,两两挨着,还不朝一边坐。 陈仰和朝简面向河边,阿缘跟表姐面朝街巷。 阿缘理了理发丝,短短的指甲刮擦着头皮,表姐有一点说对了,她确实怕朝简。 在她还是新人的时候,亲眼目睹朝简发病发狂,能不怕吗,心理阴影般的存在,即便过了好几个月再见,她还是会不由得回忆那个血性残暴画面,激起头皮发麻的感觉。 “阿缘,给你这个。”陈仰递给她一袋花生糖。 阿缘回头去接:“谢谢。” 女孩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被初春的阳光笼住,没什么生机。 陈仰喝口水冲淡嘴里的糖水味,眼睛看着河边的一簇绿色:“你们上哪来的?” 和他错开坐的表姐妹两人都没出声。 陈仰拧上瓶盖把水给朝简,他的手肘撑着腿部,伸头看金灿灿的河水,感受这虚假的静谧。 朝简将棒球帽往上抬抬,露出高眉弓和深黑的双眼。 人潮里响起“咔嚓”声,朝简皱了皱眉头,陈仰安抚道:“换成我,我也拍你。”自成一景,浓墨重彩,随便拍拍都是艺术品。 朝简瞥他:“那你怎么不拍?” 陈仰抽着嘴拿出手机,对着朝简拍了好几张。 偷听的阿缘跟表姐:“……” 表姐小声说:“阿缘,我们真的不和陈……唔……唔唔!” 阿缘捂着表姐的嘴,眼神警告了一番才撤开手。 表姐彻底打消了那个想法,蔫蔫地吃起了花生糖,她别的本事没有,牙口好,这口牙咬过很多食物,咬过出轨的渣男,还咬过蜘蛛一样在墙上爬行的怪物。 陈仰不知道表姐妹两人的交流战,他把小腿抵着朝简,脑子里全是目前牵出来的信息点。 关小云家的女碎尸身份未定。 关小云跟程金的尸首还没找到,生死不明。 程金计划买别墅买车,跟老婆说很快就有钱了。 叶宇的尸体在关小云房间的床底下,他妹夫烂泥扶不上墙,妹妹想搞个门面,缺本钱。 刘值前面那家的大爷没有妻儿,却在屋里烧纸钱。 有个傻子学程金老婆惨叫,还学吊死鬼。 陈仰捋得头疼又焦躁,太阳穴突突乱跳,一只手从他的手臂里绕过来,握住他的手。 无根修长的手指插进陈仰的指缝,扣住,耐心十足地摩挲。陈仰忽地明白朝简为什么不能参与这个任务了,所有人里面就他阈值高,他要是能参与进来,那他就是大家的外挂。 朝简对陈仰笑笑。 陈仰的心脏跳了跳,撇开头不看他,下一刻却又控制不住地把头转回来,回了一个笑容。 不时有戴红袖章的人经过,每个人的身手都没有丝毫懒散的气息,他们会回答游客的问题,会四处巡逻,提防祸事发生,工作期间十分认真。 陈仰捕捉到一个戴红袖章的出现时,阿缘的表情有点变化,他挑挑眉:“出什么事了?” 阿缘说了精神病的事。 “智力方面有问题吗?”陈仰调过身问,“身形怎样,胖不胖?” 阿缘说:“智力没问题,不胖。” 陈仰的神色凝了几分,看来不是凌晨那个傻子:“人呢?” “被管理处的几个人带走了。”阿缘主动交代,“刚才过去的那个,就是几人之一。” 陈仰问起游客跟任务者的伤情。 “游客没有生命危险,任务者当场身亡。”阿缘似是觉得冷,她把黄色薄棉衣的拉链往上拉了拉,“多亏了林书蔚,是他打掉了那精神病手里的刀,我们才能上去将对方制服。” 当初在送快递的任务后期,他们在楼道里逃命的时候,小襄为了自保放下她独自跑下楼,脚上还穿着她的运动鞋。如果不是林书蔚扮演的楚肆扔了个保温杯,小襄被砸得行动停缓,那个瞬间,斧头朝她劈了过去,死得极有可能是阿缘,因为当时她被丢下了,伤得重,跑也跑不了。 阿缘搓搓干燥又冰凉的手,其实林书蔚的反应能力跟身手都很不错,只不过他不想那样,他想躲在队友们身后。 陈仰观察阿缘的情绪:“林书蔚跟你聊了他的病?” 阿缘摇头又点头,她的视线掠过人流,像是想要找一个定点,找了一圈发现找不到:“都是些不存在的人,他是在模仿。”他‘被’抛弃了而已。 表姐放下花生糖,拍了拍阿缘的后背,满脸的担忧和慌张。 阿缘跟陈仰打了招呼,拉着表姐走了。 陈仰坐在长椅上吹风,林书蔚那四哥队友应该是早期认识的,过去这么久了,他还记得他们,说明他们都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永远记得死去的队友,是一件悲伤的事。 因为如果哪天你无意间得知自己忘了某个队友,那就说明对方被重置了,拥有了二次机会,重新上路,重新出发。 也许你的队友重置后,你们还会遇到,也许不再遇到,各走各的,那也没关系。 陈仰想到了那个长了一双狐狸眼,会嘤嘤嘤的少年陈西双,他们不会再有机会组队了,也都忘了曾经的合作经历,他不觉得有多遗憾。 往前走才是最重要的,对他,对那个有幸二次重置的少年都是。 陈仰下意识地把背包放到腿上,快速勾住拉链拉开,他想和朝简核对一下,看看他还有没有忘记那个老队友。 可等陈仰翻找背包的时候,他才想起来,那个记录着他重置后做的所有任务的笔记本……已经转给向东了。 这像是在提醒他,一切已经接近尾声,不论是他的第一趟路还是第二趟路,那些队友都各有各的结局。 陈仰情绪低谷的时候,朝简不打扰他,也不把他往上拽。 不一会,有压抑的哽声传入朝简的耳中,他的牙关大力咬合了一下,奶片在他口中崩开。 有几个彩色的泡泡朝着他们这边飞来,落在了陈仰的眼睛跟脸上,他愣了愣,抬头望向那个举着泡泡机吹泡泡,笑容灿烂的小孩。 看着看着,陈仰也笑起来,他能为一点小事难过,同样能为一点小事开心。 朝简攥着药瓶的手一松,嗓音有点哑:“哥哥,走?” “昂啊。”陈仰抓起背包背上。 . 陈仰打算去管理处看看那精神病,他想知道刘值会怎么处置那种危害景区秩序,影响旅游节的人。 在去的路上,陈仰碰到了张琦,脚步顿了下就迎面走过去。 张琦背对着陈仰往前走,碰到谁就道个歉,他心不在焉精神恍惚。 陈仰拍他肩膀的时候,他抖了抖回头:“老弟,是你啊。”完了又对老弟的对象点点头,虽然不熟,礼数还是要做一做。 “怎么就你一个人,小李小薛呢?”陈仰看了看周围。 张琦有点不自在。 陈仰猜到了什么:“闹矛盾了?” “没。”张琦说,“我是大叔,他们是小年轻,大家不是一个年代的,再加上他们两个彼此合作的次数比我多一次,自然要亲近点。” 陈仰看着张琦。 张琦的肩膀垮了下来,脸上写满了挫败颓然。 陈仰说:“那你跟着我吧。” 张琦猛地抬头:“啊?老弟你说啥?” 陈仰没急着回答张琦,他用余光偷瞄朝简,发现对方的气息没有乱。 朝简把帽檐压下去,挡住了眼底的无奈,他不是生来就患有多重人格障碍,以前的他不需要吃药,不会发疯自残,他好好的啊。 他也没想要陈仰和孙文军香子慕那两个老搭档断绝来往,不清楚香子慕是怎么认为的。 或许是香子慕没有通关,没有拿回全部的记忆,只凭那些梦组成的片段和自我理解推测造成了那样的夸大想法。 而且香子慕不待见他,从一开始就生疏远离,她在情感上有偏向性的成分在里面。 她为了陈仰,不得不帮他这个讨厌的人挖掉了那块肉,心里头肯定不痛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角度,以及所求所愿,没什么好说的。 朝简没有解释香子慕的误解,因为他对陈仰的占有欲的确比正常数值要高一些。 陈仰从让他敬佩的老前辈,变成很仗义的朋友,很好的哥哥,喜欢的人,搭档,爱人。 身份一路变化,最终成为比他的命还重要的存在,他不想失去,不能失去。 当初他们在一起之后,陈仰还是会和谈得来的队友在现实世界碰面结交,也照样会有香子慕孙文军的四人队。 变化是有的,陈仰人生的排位第一从友情变成了爱情。那也是香子慕厌恶他的关键原因,他是个多余的,半路插进来的,碍事。 陈仰死了,他发病,经过漫长的垂死挣扎半梦半醒之后,他的性情变化很大。 再重逢,他因为病情的原因,不止多了暴力狂躁,还有偏执多疑控制欲,连带着他的占有欲也比以前更强。 朝简想在陈仰的手机里装监听,监视他的每一条信息每一通电话,甚至想用铁链把他锁起来关在屋里…… 一旦他那么想的时候,他就砸自己的左腿,利用剧痛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这条路是他从终点走回来的,为的是找到停在半路的陈仰,一起走。 所以那些罪恶的想法都被他杀死了。 去年去陈西双老家那回,陈仰让他帮忙看手机,他拉黑了孙文军。 原因有两个,一是他怕陈仰跟孙文军接触得多了,影响到记忆和阈值。二是,孙文军总是跟陈仰聊那片阈值种子长成的叶子,次数频繁得让朝简的情绪濒临失控,直接拉黑了他。 拉黑掉以后,朝简的情绪更差了,他怕陈仰怪自己,就幼稚得撒谎说孙文军骂他。 那时的陈仰想回避孙文军,对于他的拉黑没有什么意见。 就那一次,之后他再也没有那么做过,因为他确定孙文军不会影响他的计划,便不再干涉。 他的哥哥没有重置前的记忆,听信了香子慕那个老搭档单方面的,带着个人情绪的说词,也不动脑子想想,自己身边的朋友就没断过不是吗。 朋友圈跟萧条不沾边,更谈不上被严禁。 朝简摸了摸陈仰的头发,等你进最后一关,看到我们的过去,记起所有,你就会知道,当初的我给你的不是病态的爱,是健康的。 但是,我从终点回头找你这段路走得太难了,几乎是用爬的,现在的我不能再给你那样的爱了,我尽力了。 陈仰看不到朝简的眼睛,只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哀伤的东西。 “不要多想。”朝简温热的呼吸喷到陈仰的耳朵上面,“算了,现在的你喜欢多想,那就随你吧。” “随你。”朝简重复并强调了这两个字。 陈仰没有感到意外,这也不是他们中间首次出现第三个人。 当然,感情上是绝对不行的,他的箭头就没歪过。 朝简落后一步,看着陈仰和张琦肩并肩,边走边说话,他拉下口罩,剥了两个奶片抵进齿间。 关于陈仰交朋友这件事,朝简和他重逢后就慢慢有了一个固定的态度。朝简不阻拦,却也不会加入进去,他的世界不需要其他人。 . 张琦一路都在散发负能量,他说小李神经兮兮的,总是说女鬼还贴在她背上,他叫她不要那么说了,她还要说。 在任务世界疑神疑鬼会吓到队友,人吓人,吓死人。 陈仰被一股股的负能量入侵,他也跟着发恼骚,烦躁崩溃,脏话蹦了一句又一句。 快走到管理处的时候,陈仰才意识到自己蹦了多少脏字,他把朝简拉到一边。快三十的老爷们有点难为情。 “那个,我……”陈仰吞吞吐吐。 朝简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还好,你也就会说那个字。” 陈仰耳根一红,咳道:“是吗,我都没注意。” “我好像没听你爆过粗口。”陈仰不假思索地冒出一句。 朝简:“我不爱说。”他的眉头微皱,腰弯了弯,“你想我说?” “不用,我没想。”陈仰赶忙解释,“做你自己就行。” 还是别了,一个人一个性格,他想象不出朝简发怒喷脏的画面,这样就挺好。 朝简蓦地扣住陈仰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扳向十点钟方向。 陈仰看到了正在被两个游客拉着拍照的刘值。 . 那两个游客都是小姑娘,顶多十八岁,她们把背包背在前面,手里举着自拍杆,打扮得青春洋溢,眼中的世界是五彩缤纷的。 刘值很配合,小姑娘们让他站哪他就站哪,让他比剪刀手就比剪刀手,他没有半分不耐烦。 陈仰没找刘值,他找上了那两个游客:“你们为什么要拉着景区的管理人员拍照?” “你和我们合照,我就告诉你。”脸上有雀斑的小姑娘谈条件,一点都不怕人,看起来也没什么戒心。 陈仰看着她那几处雀斑,想起了小哑巴,他笑道:“好。” 小姑娘说到做到,她拍到满意的照片,就回答了陈仰的问题:“那大叔是网红啊,网红制服帅哥,你不觉得他穿黑色工夫超迷人的吗?!” “……”陈仰的嘴角抽搐不止,网红这个词出现在任务世界,很违和。 “我们是来这玩的,碰巧遇到他了才拍的照片,就这样,没别的了。”小姑娘的同伴有些敏感,说话谨慎了点,“像有的人,会特地来找他。” 陈仰点点头:“旅游节的时候吗?” “都有,”小姑娘抢在同伴前面说,“旅游节最多吧。” 陈仰若有所思。 “哥哥,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小姑娘打起朝简的主意,捧着手机害羞道。 朝简一语不发。 小姑娘还想试试,她的同伴意识到这个没看到脸,光看身形就很帅的青年不好说话,赶紧拽着她跑了。 “老弟,人要没了,咱快跟上啊!”张琦眼瞅着刘值消失在街角。 陈仰回过神来,他拉着朝简,叫上张琦,大步追了上去。 管理处只有一个值班人员,不存在有谁窝在里面嗑瓜子闲聊的情景。 陈仰三人进来的时候,刘值刚给自己的茶杯添上热水。 “你们怎么上这来了?”刘值把水瓶的塞子塞回去,“有事吗?” 陈仰不动声色地打量视线范围内的一切,挺简陋的,几张桌椅,一个玻璃柜,柜子里上有个关老爷佛像。前面还有个小炉子,插着三根香。 值班的小伙子看着监控,没有投来好奇的视线。 陈仰没开口,张琦就憋着,他觉得老弟比他有经验多了,还是不要添乱得好。 几瞬后,陈仰挠了挠脸,摆出不安的姿态:“刘队,我听说有个精神病跑出来乱捅人。” “没事了,已经制住了。”刘值语气安抚。 陈仰长长地松口气:“那他现在人呢?不会放回去了吧?” 刘值吐掉嘴里的茶叶:“死了。” “啊?”陈仰一脸的吃惊,“怎么?” 刘值道:“猝死的。” 陈仰唏嘘了两句:“那他的监护人来领他的尸体了吗?” “监护人还没联系上,这件事等旅游节结束再说吧。”刘值把杯子放到桌上,叹道,“旅游节要紧。” 陈仰说:“我听说还死了一个人,伤了一个游客,能瞒得下来吗?” “就这几天了,旅游节是不能终止的,必须照常举办。”刘值看看陈仰三人,“小陈,小朝,老张,辛苦你们了。” “忙去吧。”刘值末了说道,“对了,今晚八点在原来的地方开会,你们通知一下其他人。” . “管理处还有个小房间。”陈仰没有选择原路返回,他走的是一条相对僻静点的路径。 张琦说:“我也注意到了。”那门就在刘值的座位后面。 “没有钥匙,咱连大门都进不去。”张琦的鼻子里喷出急躁的喘息声,“刘值估计把钥匙揣口袋里了。” 陈仰一脚踩到翘起来的石板上面,溅起来的脏水快要落到他裤子上时,朝简把他拉开了。 他顺势牵起朝简的手,边走边琢磨,得想办法从刘值身上下手。 灌醉行不行?或者问一下那些任务者,看有没有谁有顺手牵羊的本事。 要是还不行,那就只能冒险硬来了。 陈仰拽着刘值这条线,抖露出了住在他前面的大爷。不知道那对负责盯视大爷的情侣有没有收获。 干脆去看看好了,反正就是拐几条巷子的事。 “琦哥,中午上我那去吃吧。”陈仰看一眼日头,提议道。 张琦:“好嘞!”他瞥瞥老弟对象,做了几番心理建设才凑过去:“同学,你高中毕业了吗?” 朝简:“……” 陈仰:“……”怎么不直接说初中?我吃的草有这么嫩吗? . 那对盯着大爷的情侣一上午有大半时间在冷战,小半时间隔一会就吵个嘴,他们已经在分手的边缘线上跳完了一支探戈。 现在又要起跳,舞种未知。 男的坐在树下刷手机,手指戳个不停。 女的在他旁边站了一会,不声不响地蹦出一句话:“你是不是变心了?” “什么跟什么啊,莫名其妙。”男的脾气很冲。 女的比他更冲:“你要不是变心了,你干嘛盯着别的女的看?” 男的骂了声脏话:“我什么时候盯别的女的了啊?” “就在刚才,你一直盯着大爷的孙女看!”女的一字一顿,冷心冷眼。 男的脸上的怒气一凝,茫然道:“我没有啊。” “你就有!我拉了你好几下,你都没反应!”女的声音尖锐,满脸嘲讽,眼圈却是通红的,倔强地忍着不掉眼泪。 “你他妈有病吧!”男的摔了手机爬起来,“凭空给我扣个几把罪名很好玩吗?自从跟你在一块以后,我走在大街上多看别人一眼你就发神经。”他一脚踢在树上,“老子受够了!” 女的拼命瞪大眼睛,不让眼泪往下掉,她攥紧手指,很大声说话:“你就是盯着大爷那个孙女看了,你还不承认,你为什么不承认,我都亲眼看见……” “大爷没有孙女。”后面冷不丁地响起一个声音。 陈仰本来以为是小情侣间挺普通的一次吵架,听着听着发现走向不对,他看着那对被他的话吓到了的情侣,目光停在女孩身上。 “你说下当时的情形。” “那女的站在大爷身后。”女孩脸色发白,手攥着男朋友。 “长什么样?”陈仰问道。 “个子跟我差不多高,头发垂在前面,到这,”女孩的手在肚子位置比了比,“瓜子脸,很瘦。”她又描述了一下女鬼的衣着,期间害怕得把男朋友的手掐出了好几个印子。 陈仰心里的猜测越来越强烈,他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手上有痣吗?” “痣?有……有有有!!!”女孩既激动又恐惧。 陈仰深呼吸:“你指一下位置。” “就在这!”女孩指向自己的右手腕内侧,“那痣有豆子大小,黑色的,很明显。” 陈仰这次终于回应了张琦焦急的眼神,两人对视一眼,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那女鬼就是关小云家里的碎尸! . 张琦瘫在地上,抖着手甩烟盒,半天都没甩出一根烟。 “大爷曾经杀人分尸,那时候刚好关小云家在装修,他就偷偷拎着尸块过去,用水泥把尸块糊起来,砌在她房间的墙和地砖下面,试图毁尸灭迹。” 张琦捏了捏烟盒,说出自己的推断:“关小云的房间是去年装修的,这说明大爷是去年杀的人,至于哪天,”他抬起头,“就是今天吧。” “今天烧纸钱了。”张琦吐口气。 那对情侣满脸佩服地看着张琦,他们这会倒是站在了一条战线上面。 张琦看向没说话的陈仰:“我说的那些都是能对得上的吧,老弟。” “我还要再确认一下。” 陈仰径自走到大爷的大门前,他不回头都知道朝简跟着他。 很多时候他们不用四目相视,就能有心灵感应。 门被敲开的时候,陈仰对上了大爷拉长的脸,一副“怎么又是你”的表情。 “大爷,我找不到我妹妹了。”陈仰急慌慌地说。 “那你来我这里干什么,找刘队去啊,找他去。”大爷的臭脸缓和了不少,“他能帮你找。” 陈仰浑浑噩噩:“刘队能吗?景区人这么多……” “能。”大爷皱巴巴的手一挥,“他那人干什么都尽心尽力,你去找他,他一定会尽可能的帮你,放心好了。”字里行间都是信任和夸赞。 “赶紧的吧,不要在我这磨蹭了!”大爷作势要关门。 陈仰抓住门框:“那大爷,我跟你说一下我妹妹的特征吧,要是你看到了,还要麻烦你帮我留住她。” “除了大爷你,这地儿我也不认识哪个。”陈仰抹了把脸,艰难地形容起来,“我妹妹这么高,头发很长,到这里,” 陈仰边说边比划,“啊对了,她上半身穿玫红色外套,下身是黑色裤子,右手腕这里有颗不算小的黑痣……” 他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大爷的脸色徒然就变了。 “大爷,你是不是见过我妹妹?”陈仰呆愣了一下。 “没见过!”大爷干瘦的脖子上鼓起青筋。 后面的张琦趁机走近:“我说你这个老头怎么这么不讲理,人家的妹妹丢了,现在慌得很,都快哭了,你没见过就没见过,好好说就是……” “滚!都给我滚!”大爷突然大吼大叫,他一把推开陈仰,大力关上铁门。 “嘭——”声响震耳欲聋。 巷子里的几人反应各有不同,那对情侣亡命鸳鸯一般缩在一起。 张琦耳朵里嗡嗡响,表情有点懵。 陈仰跟朝简靠墙站着,前者被关门声刺激得头疼,后者在给他按捏头部。 也不知道朝简都按了哪,陈仰头疼的症状缓解了很多。 陈仰有一点想不通,这个任务里的任务者已经起了三十多个了,厉鬼是谁? 如果就是那个女鬼,那她为什么要杀没有好好维护景区秩序的人? 她的怨气跟秩序有什么关系? “人果然是他杀的。”张琦给陈仰一根烟。 “那老不死的狗东西,杀了人还把尸体砍碎糊水泥,心太狠了!”那对情侣里的男生咒骂起来,“下地狱的牲口!” “我们在这盯了一上午,都没见哪个邻居串门,他自己也不外出溜达,敢情是心里有鬼。”女孩厌恶道。 “真看不出来,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家竟然……”张琦话没说完,铁门就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大爷跟先前的样子判诺两人,他跌撞着冲出来,松垮的眼袋都在颤。 “见过,我见过我见过……”大爷苍老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说,我都说出来……” 大爷不停回头往屋里看,像是屋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他的眼睛爆突,表情惊恐至极。 大中午的,巷子里却没什么暖意,很冷,也很阴。 大爷家的门关不上,像是有个人站在那里。 陈仰几人从大爷口中听到了一件往事。不复杂,也不长。 刘值是三连桥的名人,老实人,待人温和有礼,做事面面俱到,游客有什么需求找他,他都会做到。不少游客在这里都是想认识认识他。 去年的昨天,有个年轻女游客追上门,她是一个人,没有朋友陪同。 女游客看到刘值的时候,犹如见到偶像一样,她兴致勃勃地问旅游节相关,还说自己特地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车来参加这里的旅游节,想让刘值到时候带她转转,好在毕业前留下纪念。 刘值喝了酒,直接把她拖进了院子里面。 大爷透过小窗户看到了。 随着大爷说完,他家的铁门发出“哐”一声巨响,仿佛被人发疯地甩了上去。 大爷吓失禁了,他老泪纵横神神叨叨:“小姑娘,我给你烧纸钱了,我烧了,别来找我了……” 张琦和那对情侣吞咽着唾沫,他们都没吭声,这真相跟他们以为的大不一样。 陈仰挺平静的,他本来就已经收集了不少零碎的线索,现在豁然开朗。 那女鬼真是这个任务的厉鬼。 今年的旅游节之所以要照常进行,是因为她想看,她等了一年了。 陈仰想到什么,猛然看向地上的老人,刘值把人杀了,却还在景区工作,被游客跟老街坊们信任…… “你是不是没报过警?”陈仰冷声问道。他问的时候已经有答案了,脸色很难看。 大爷麻杆似的腿剧烈一抖,他是没报警,他谁都没告诉。 他觉得小刘为人正直踏实,那时候只是一时糊涂,不能因为那样就毁了一生。 第173章 黑色奇迹 大爷发现他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大, 说道:“小刘一时糊涂做了错事,不幸已经发生了,他不能再把自己搭进去。” 心里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大爷松弛的脸部肌肉开始扭曲, 然后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呵呵……”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嘴里发出女人的声音, 瘆得慌。 巷子里阴风阵阵。 大爷徒然凄厉地尖叫了一声, 瘦巴巴的身子往墙上一仰,歪倒在了地上,脸色灰白,裤子上骚味更重。 张琦看了看大爷的胸口, 有微弱的起伏:“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他奶奶的!”张琦忿忿不平, 发出一声咒骂。 现在的刘值是死是活未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厉鬼没有杀死这个三观歪裂的大爷。 大家都是老任务者,知道这里面的名堂, 厉鬼也受规则的约束跟管理,说白了就是打工的,不能想干嘛干嘛。 那对情侣里的男生越想越气,他的情绪失控,想踹死大爷。 “你冷静点!”女孩死命抱住男朋友, 她嘴上劝他冷静, 自己也做不到,拉扯中踢了老不死的狗东西好几下。 如果只是因为害怕报复才不报警,那还不至于这么恶心。 一条人命,就能用一时糊涂抵掉? 女孩大叫着把男朋友拉到墙边,连厉鬼都不能为所欲为,他们就更不能了。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正, 坏人不是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好人也不是都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女孩突然被一股裹着绝望的海啸拍晕,她抱着男朋友的手臂松开,手垂下来,压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男朋友也跟着哭。 人生没有希望,怎么都这么难,活着就是一场修行。 陈仰用有点模糊的视线看一眼抹眼泪的张琦,他仰起头看狭窄的日光。 巷子里的几人,只有朝简没动容,他抬起手臂,拢住五指捂上陈仰发红的眼睛,掌心一片湿热。 “走吧,”陈仰哑声说,“我们走。” 地上的大爷还昏着,他如果平时就被女游客的鬼魂这么吓,即便不吓破胆,也病死了。 很显然,今天是第一次。 陈仰不知怎么想起了姜人,他死后的第一年村里什么事都没有,第二年才开始出现怪事,他不是死了就变成厉鬼的。 那女游客很有可能也是那样,她原本只是普通的鬼魂,搞不好她一直被困在关小云家,叶宇死时的怨气和执念激化了她。 每个厉鬼都是任务的中心点。 陈仰头昏脑胀,等他出去了,他一定立马把阈值提上去,太低了,想法又多又碎,没重点。女游客是一开始就是厉鬼,还是慢慢转变,这都不重要,他非要想,操。 现在重要的是,杀人的厉鬼身份出来了,背景也查完了,可这都跟第一个任务无关,他们还没查出杀害叶宇和程金,关小云的凶手,也不清楚那三人做了什么事。 遗书里的“他们”又是谁。 陈仰的脑中闪过一片鲜红,那是红袖章。 管理处的那伙人要查,刘值是主要Npc,关系到第二个任务,不好下手,可以接近其他人。 . 中午陈仰烧了几个菜,热气往他脸上扑,他在伤春悲秋。 是的,盛个饭都要感伤一会。 陈仰把碗上面的白米饭压了压,加上一勺才递给朝简。 “琦哥呢?琦哥?!”陈仰冲客厅里喊。 张琦窝在沙发里睡着了,他迷糊着坐起来,浑身骨头都是酸的,没什么精气神。 “老弟,别给我装饭,我不吃,我喝点酒吃点菜就行。”张琦抓着头进厨房,鞋子在地砖上擦出拖拖拉拉的节奏。 陈仰于是就把装一半的饭倒回锅里:“行吧,我不装了,你想吃了再装。” 天冷,饭菜凉得快,桌上的菜正在降温。 “老弟,你发现没,任务世界的体感跟真的没区别。”张琦打开他在来的路上买的白酒,“哪个世界都一样。” “关键是通关,不通关就是死,哎,我都感觉没指望了。”张琦唠唠叨叨地给陈仰倒酒,“这点够不?” “够了够了。”陈仰的视线落在张琦发白的鬓角上面,“琦哥,你心事太重了。” 张琦把大半杯酒一口闷了,咳着往杯子里添酒。 陈仰在心里叹气,死去的老婆孩子是张琦命里最深的一道疤,他凑到朝简耳边,还没说话,就听对方道:“不清楚。” “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陈仰不死心。 朝简:“张琦有没有二次重置。” 陈仰无语:“……你到底是有多了解我?” 朝简夹菜的手顿了顿,他沉默片刻,说:“不知道。” 这个回答让陈仰心头一疼,他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眉心拧在一起。 桌子底下的脚被踢了踢,陈仰抬头,对面的张琦用嘴型问他:“怎么了这是?吵架了啊?” 陈仰摇摇头,他让张琦吃菜,空腹喝酒对肠胃不好。 “在任务世界折腾出一身毛病都没事,只要留口气回去就行。”张琦不在意,“肠胃不舒服算不了什么。”他嘬口酒,龇龇牙,“老弟,喝啊。” 陈仰点了根烟抽一口,等尼古丁的味道融进了他的唾液里,他才喝了点酒,辛辣无比。 “琦哥,这酒度数高了。”陈仰说,“你少喝点。” 张琦嘴上应声,杯子却不离手。 “叶宇他们是被刘值杀死的吧。”张琦颧骨烧红,满口酒气,“我捋给你听啊。” “那女游客入梦说自己想参加旅游节,刘值很害怕,他就想办法完成她的遗愿,叶宇三人因为钱做了个事,或者还没做成正要做,那事会影响旅游节的举行,所以刘值就把他们杀了。” “你看合不合理?”张琦打了个酒嗝,夹一筷子千张丝塞进嘴里。 陈仰提出一个说不通的地方,如果是刘值杀的,那遗书里就是“他盯上我了”,而不是“他们”。 张琦那着筷子的手摆摆:“那就是刘值滥用职权,把管理处的其他人也拖下了水。” 陈仰垂着眼皮吞云吐雾,他思考了一会:“我也怀疑是管理处的人灭的口,不过,动机方面……” “再查查,我觉得不会那么简单。”陈仰吃掉朝简给他挑得鱼肚白,口齿不清道,“琦哥,不要忘了我们还有第二个任务。” “第二个任务不就是在旅游节期间做好治安工作吗?”张琦不假思索地说道。 陈仰没回应,他的直觉告诉他,不是这么回事。 这顿饭朝简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话,他不参与任何话题,却丝毫不减存在感。 张琦光是看他就看了好多次,看他伺候陈仰。 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热恋期的气泡泡,这两样竟然能一起出现。 张琦喝到后来,胡话都出来了,他喊他媳妇,让她给自己拿下毛巾,他想擦擦脸。 清醒过来的时候张琦就不行了,他摇晃着离开餐桌,挥开陈仰的手,一个人去了卫生间。 不一会,卫生间里传出哭声。 陈仰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全都干了,手往酒瓶那伸。 朝简拦住他:“别喝了。” 陈仰挣扎着说:“再喝一杯。” “哥哥,你喝醉了,下午怎么做任务?”朝简贴在他耳边,提醒他。 “不喝醉就好了。”陈仰摆出发誓的手势,“我保证不醉。” 朝简无动于衷。 “让我喝吧,我情绪上来了,不喝压不住。”陈仰晃朝简的手臂,“好弟弟。” 朝简愣住了,也傻了:“好吧。” 陈仰迅速够到酒杯,倒酒。等朝简回过神来的时候,陈仰已经喝得眯起了眼睛,脸颊烧红。 陈仰说不醉,他就真的没有醉,他清醒着点燃中午回来的第二根烟,将喝成烂泥的张琦扶到隔壁床上。 之后陈仰就站在床边,一口一口抽烟,康复院的经历有真有假,分界线是他醒来。 昏迷的两年多是假的,那是他在B区重置。在A区病床上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是他重新出发的那一刻。 醒来以后的大半年复建时间里,他除了把“孙文军”这个名字幻想成自己曾经的假名字“李跃”,并带入他和朝简的合成模样,把照料他的护工阿九想成朝简,其他都是真的,譬如向东的找死,孙文军的鼓励和陪伴,以及张琦对他的帮助。 出院的当天他就开始做任务,和张琦的接触次数变少,去年下半年就没见过面,但他们还是朋友,老友。 陈仰佩服武玉,她能跟规则为她设置的父母生疏,不顾重置后的那些真实经历和情感,将自己孤立起来,他不行。 香子慕把重置理解成前世今生。陈仰接受今生的一切,他的亲情是爱情衍生出来的,友情关联的几个人他都在乎。 陈仰想给张琦呼噜把脸,他刚转身,朝简就把盆给他端过来了。 这已经不是肚子里的蛔虫这么简单了,陈仰看着朝简将湿毛巾丢到张琦脸上,大糊刷似的擦几下。 “别这么看我。”朝简面无表情,嗓音冰冷,“我不可能让你给别的男人擦脸。” 陈仰走过去靠近朝简,下巴蹭着他线条平阔的肩膀:“你给我擦过脸吗?” “擦过。”朝简把毛巾扔进盆里。 陈仰见张琦还是醒不过来,呼噜声震天,他就把被子拽出来搭到对方身上,拉着朝简出去。 “问你啊。”陈仰一时心血来潮,“如果重置后的我不喜欢你,你打算怎么办?” “曾经再怎么样,现在的我都不记得,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忆。我要是不喜欢你,那你对我来说,就只会是一个可怜的病人。”甚至还会觉得那种感情很可怕,想要逃避,不愿意面对。情感不连线,爱情这座城就会缺少构架。 朝简去客厅收拾碗筷:“如果你没有喜欢上我,那也没关系,我一样会送你去终点。” “走到终点线外面,我们有的是时间。”他的语调不快不慢,似乎很平静。 “那我要是喜欢上别人了呢?” 陈仰话音还没落下,朝简就侧过头看他,眼底掀起阴暗的暴风雨,“以后不要喝酒了,你喝了酒欠干。” 陈仰:“……”他下意识拉住想要从他身边离开的朝简,“去哪?” “吃药。”朝简冷冷的,呼吸间尽是克制。 陈仰哎了声:“吃什么药,吃我。” 朝简的背脊一麻,他的喉头急速颤了好几下,滚烫发抖的手摸上陈仰的腰,又软又有韧劲的触感让他头皮战栗。 家里有外人,只能去浴室了,什么战位好呢,背后吧,手要绕到前面堵住哥哥的嘴。 . 下午张琦醒了,人没劲,他在陈仰家躺着休息。 陈仰跟朝简去了程金那儿,阿缘她们今天凌晨碰到的鬼魂就是他。也只有他能修自家的抽水马桶,他是个把日子过得很细的人,死了还怕浪费水。 变天了,气温也降下去了,疑似要下小雪,景区的游客却不减热情。 陈仰按照地址,穿过大半个三连桥去程金家,给他开门的是个陌生大姐。那大姐手里还拿着一块尿布,用过的。 “你们找谁啊?”大姐的嗓门不小。 陈仰温和道:“我找程太太。” “这里没有程太……”大姐的眼珠一转,“你说程金他媳妇啊?!” 陈仰笑着点头。 “说什么程太太,文邹邹的,我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跑错门了。”大姐碎碎叨叨地去阳台洗尿布,手往一个屋子方向指,“她人在那里头躺着呢,刚生完孩子,味儿大,你们要是受不住就别进去,有什么事站门口说。” 陈仰一边打量程金家的客厅,一边用礼貌的语气问道:“大姐,请问你是?” “我是对门的。”大姐的声音从阳台传来,“这家没老人,娃他爸又不知道上哪去了,我就过来帮帮忙。” 陈仰挑眉,邻居这么好啊。两秒后,他就听见了大姐的嘀咕,“一个月三千,最次的保姆都请不到,我也就是看在邻里间的份上……” 哦,给钱的。 “小马还在屋里头呢!”大姐突然从阳台探头。 陈仰随意道:“小马是谁啊?” “老程同事,”大姐接着搓尿布,忙得很。 陈仰对朝简说:“管理处的人来这了!” 朝简:“我听得见。” “我激动的。”陈仰压低声音,“程金家的线索阿缘他们都搜完了,我们这趟是不是白跑,就看那小马了。” 陈仰拉着朝简去程金老婆屋里,就在这时,一个瘦瘦的青年从里面出来,他垂着头走路,给人的感觉有点畏缩。 那青年冷不丁地看见陈仰和朝简,他的眼睛瞪大,嘴里发出受惊的喘息声。 除此以外,还有他以为已经很好地藏了起来,却没想到被陈仰当场抓捕到了的不安跟内疚。 为什么不安,又为什么内疚?陈仰打量青年:“你好。” 青年飞快回了一声,脚步匆匆地走了,胳膊上的红袖章擦过陈仰,他的脚步没停。 “小马,你这就走啦?”阳台的大姐抓着拧干的尿布进客厅,“不再待会啊?” “不了。”小马开门关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仰:“……”还没查,人就走了,他的心情变得很差。 朝简捻了捻陈仰的后颈。 陈仰瞥瞥他,扭头去看大姐:“那小马跟老程关系很好吗?” “还成吧,一个单位的嘛。”大姐说,“比其他同事走得要近一点。” 陈仰问:“他知不知道老程上哪去了?” “问啦,说是不知道。”大姐朝里屋走,“老妹啊……” 陈仰和朝简躲在屋外,听到里面的对话,程金老婆说小马给孩子包了个红包。 “包了多少钱?”大姐好奇地问。 程金老婆说:“六千。” “这不是孩子满月,怎么包这么多。”大姐惊讶道,“小马平时还是抠抠搜搜的人,这回忒大方了吧。” 程金老婆说了什么,陈仰没听清,大概是想收一小部分,剩下大部分都还回去。不然下次小马有个喜事,她得包的比六千多才行。 随礼就是这样,像是滚雪球,你添一把雪,我添一把雪,互相添。 陈仰刻意重重咳了一声,里面的说话声停了下来,他敲敲门,等程金老婆应声了才走进去,入眼是一摞尿布,五颜六色的,都是用旧衣服剪下来碎布,边沿拖着细碎的线。 屋里的味道确实不好闻,有些腥,陈仰把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放在小婴儿旁边。 “你这是干什么,快拿回去。”程金老婆要起来。 “没几个钱,你躺着。”陈仰不动声色地扫视屋里的情况,他不清楚还有没有其他任务者上过门。 “今天还有别的外人来过吗?”陈仰问道。 “有几个。”大姐是个话多的,程金老婆还没回答,她就往外倒豆子,“脾气都挺不好的,说几句就冲,搞得跟谁欠了他们二百五似的。” “还有个女孩子,头发又黑又长,像假发,她的记性很差,手里攥着个药瓶,精神不太好,怪吓人的。”大姐心有余悸。 陈仰抿嘴,那是吴玲玲。 程金的家里没有阴气,他不知去哪了,没在家。陈仰待了片刻就走了。 三点左右,大家在老地方会合,能来的都来了。 陈仰没再数人数,他只留意自己熟悉的老队友。钱秦跟张劲扬不在队伍里,但愿他们只是不知道这次会合才没出现。 队伍犹如一支人心涣散的军队,昨天大家还很亢奋,吵叫个没完,今天屁声都没有。 陈仰找到小李小薛,问程金长什么样,有没有照片。关小云的他已经见过了,就在她的房间里。 “有是有,但他的没有叶宇的清晰,有些模糊。”小薛从手机上找出照片。 陈仰扫了扫,那一寸照是很模糊,看不清五官,他还是拍了下来。 大风吹得所有人衣发凌乱,他们在风里交流了半个多小时,全是负能量。 “景区有三个地方没开放。”郑之覃道。 其他人都看过去。然而郑之覃只开个头,并不打算长篇大论。 这是大家进来的第二天,他们从早到晚的在三连桥走动,那三个没开放的地方他们都知道,也清楚不开放是在等旅游节的到来。 但是…… 队伍里响起了议论声,被风吹打得七零八落。 “你们有谁进去逛过吗?” “没开放怎么进去。” “翻墙啊。” “没必要吧。” “旅游节马上就要来了,等旅游节的时候再进去……随你们的便吧,反正我是觉得没必要。” “……” 嘈杂的议论声持续了几分钟,负能量快要爆棚。 陈仰回头看纪念馆,这是没开放的三个地方之一,他提议愿意去的站出来,分成小队。 只有三分之一的人给了回应,其他的都不配合这次的行动。 陈仰吃掉奶片,招手让那三分之一人过来,他咳嗽着对朝简说:“风太大了,头疼。” 气息里还有残留的酒味。 朝简把陈仰外套后面的帽子拉上来,将帽子两边的抽绳收紧,在他下巴底下打了个结。 过来的任务者们:“……”这风真大真冷,这狗粮真猛真冲。 . 夜色朦胧,巷子幽静,陈仰一行七人从昏暗的路灯下经过,影子被拉得很长。 一座古宅的院墙上挂着铜牌,上面写着“范祖荫纪念馆”。 “咱在这纪念馆西边的空地上开了几次会了,我一直想问,这范祖荫究竟是什么人啊?”一个年轻人好奇地问道。 “范祖荫,清代画家,擅长山水画,是清代南方画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传世作品有……”年轻人后面的任务者慢慢装逼。 “哥们,你咋知道这么多?” “傻逼吧你,这不是写着的吗!”那任务者喜怒无常,刚刚还在装逼,这会就不耐烦地嘲起来,他指指门口挂着的简介。 “……我傻逼。”年轻人举着手机上前仔细观看,嘴里发出啧啧声,“乖乖,范家祖上曾经还当过巡抚,这纪念馆是范家的祖宅,抗战时期,日本人将这里作为指挥部,后来……” 就在他准备继续往下读的时候,远处忽然灯光一闪,一只手电的强光照在他的脸上,伴随一声呵斥:“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这里的居民。”年轻人被照得睁不开眼睛,连忙解释。 “噢,住这的啊!”那手电的主人快步走了过来,他警惕地看看陈仰七人,怀疑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们有些面生?” “我们确实是附近的居民,晚上无聊出来逛逛。”陈仰从队伍后方走上前,他借着微弱的光亮打量来人,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胳膊上的袖章说明他是管理处的工作人员。 “嗯。”中年人点了点头,“这里还没开放,你们这些小年轻也别瞎逛了,晚上早点回去睡觉吧。” 陈仰一伙人假装答应,转身走向巷子的拐角,等中年人走后,他们各有心思。 其中两个是熟人,小队里的小小队,他们不由得小声商量起来:“现在怎么办啊?” “有点烦,这里晚上竟然还有值班的!” “……” “后天就是旅游节了,为了确保一切顺利,安排值班是正常的。”陈仰抬头看院子,“翻墙吧。” . 不多时,七道人影悄悄跃下,落在了纪念馆的院子里。 陈仰检查朝简的左腿,问他有没有事。 “没事。”朝简捉住他的手。 陈仰剥了个奶片给朝简,自己也吃一个。今晚夜探纪念馆的队伍里有他,朝简,张琦,还有另外四人,他们都是小年轻。 不过四人不是一伙的,是俩俩分。 陈仰这是头一次跟他们合作,不熟,但目前相处得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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