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表钟齐大声道:“那啥,大家自由活动哈!” 陈仰活动活动手脚,他的正前方是钱家兄弟。钱秦似乎失去了解题的兴致和专注度,钱汉还是老样子。 察觉到陈仰的视线,靠在墙边阴影下的钱汉对他一笑,一如既往的呆里呆气。 陈仰给了个回应就开始绕着操场慢跑,他要找机会溜走。最好是在确定溜走不会有事的前提下。 盘腿坐在地上的文青咂嘴:“瞧瞧我们陈同学,多有活力啊。”他瞥瞥靳骁长,“老靳,你上了年纪,跑不动了吧。” 靳骁长去做引体向上,高二的他身高腿长,身材比例已经不再青涩,挑不出半点毛病。 文青柠檬了,他酸溜溜地喊白棠:“教授,你能跑还是能做引体向上?” 身娇体弱的白教授不想聊这个话题,并且给了文青一个浮于表面的清淡笑容。 文青:“……”这种有队友的感觉真好呢。 “谁打篮球啊!”篮球框下传来钟齐的吼叫,“能打的快过来!” 其他男生也跟着吼,他们跳过班长,全冲的男任务者们方向。 靳骁长在自己的节奏里做引体向上,文青和白棠一个看白云一个看蓝天,钱家兄弟也没反应。 曾进就更不用说了,他半死不活地窝在地上,看他那样子最多只能当球。 钟齐他们还在喊,非得把人凑齐才行,那是青春年少时独有的执着和热血。 操场另一边的陈仰听到了喊声,他提速跑过去:“打比赛还是?” 钟齐嗓子冒烟:“3V3,来不来?” 陈仰扫了扫朝气蓬勃的男生们,他觉得打球不失为一个跟他们交好的机会,说不定能套出点有价值的信息,于是他就拉下校服外套的拉链,轻笑道:“来吧。” “那你打什么位置?”钟齐一脸质疑他球技的表情。 “什么位置都可以。”陈仰把校服外套丢给跑来看热闹的文青。 第149章 你好青春 3V3主要是盯人, 一对一的盯,讲技巧,不讲什么节奏。陈仰很长时间没碰过篮球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打的很不顺, 两个队友傻眼。 对面笑疯。 钟齐竖起大拇指, 发自肺腑地感叹:“我竟然在有生之年碰到一个比我还会吹牛逼的。” 陈仰把往下掉的袖子卷上去,气息没怎么喘:“这才刚刚开始,急什么。” “行。”钟齐拍几下球,嚣张地龇龇牙, “你等着,不打的你爬不起来, 我就不姓钟!” 陈仰从自己的两个队友面前经过, 丢下一句:“给我传球。” 两个队友:“……”他们凑着头咬耳朵。 “给他传吗?” “菜成那个德行,投都投不进去,传个屁传!” “那怎么办, 你能上篮不?” “我要是能,还在这跟你逼逼?啊啊啊烦死了,我看干脆直接认输……” 陈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最后一个字,他若无其事道: “你们换一下。”说着就指了指很机灵的男生,“你G。” 原来的G憋着火:“那我呢?” “C。”陈仰指着一个方位对C说, “你去那。” 那机灵的男生看过去, 是罚球线方向:“噢噢,行。” “或者那45度角,站位随意点。”陈仰跟C说完,重复了一句先前讲过的话,“哥们,给我传球。” 男生怔怔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队友啧了声:“他打SG和SF啊, 似乎懂点东西,给他传几个球看看。” 上半场的第二节 ,陈仰的球感回来了,他越打越顺,越打越兴奋,每一次投球时的身体线条都充满血性。 文青在球场外看陈仰逆风翻盘,眯眼邪笑:“回去我要告诉朝简,我见过高中时期的陈仰,还见过陈仰打篮球的帅样,气死他。” 白棠扭头:“朝简是谁?” “他对象。”文青把陈仰的校服搭在自己头上当伞。 白棠说:“你挺坏。” 文青谦虚羞涩:“没有啦。” 白棠:“……”他把头转回去,继续看球场上面的陈仰,脑中浮现的却是另一道身影,比陈仰要高,耳朵上戴着耳钉,寸头,那是十年前的向东。 那时候的向东很喜欢打街头篮球,他经常从打球变成打架,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那时的白棠会在图书馆一呆就是大半天,往往只为了确定一个研究方向,他不能理解向东的那股热情和血气方刚。 白棠深陷在过去的时光里,当他带着酸涩和遗憾抽身而出时,球场上的3V3变成了1V5,男生们全部防陈仰。 “犯规了。”白棠冷下脸。 “这又不是正规比赛。”文青嚼着口香糖吹泡泡,眼睛发光,“我心跳加速,快不能呼吸了,好刺激。” 旁边多了个人,文青撩开脸颊边的外套瞧瞧,凑近道:“看到陈仰受欺负忍不住要出手了?哼哼,果然被我猜对了,你是受了朝简的嘱托进来照顾陈仰的。” “青青,嚼口香糖少说话,会喷口水,脏。”靳骁长捋几下额前的潮湿卷发,双手插兜看着球场的战况。 文青不屑地对着靳骁长把口香糖嚼得吧唧响,没得到对手的配合演出,他一脸没劲地站直身体。 球场上的陈仰捂住被撞到的鼻子粗声喘气,他对于两个队友临时转到对面不生气,只是有点想笑。 那两人是和钟齐几人一起打球的,而陈仰是新加入的外人,所以他们在这时候团结起来,成了一条战线。 陈仰被防得不能运球,也没有队友可以传球,他往后退了一步。 “我擦!他要投三分!防住他!!!”钟齐大吼了声,奋力朝着篮筐下奔跑。 陈仰站在三分线以外拍球,尚且青涩的脸上淌下汗珠,他舔了舔干燥的唇,抱着球屈膝,瞄准蓝框。 很久没投过三分了……他垂下的汗湿眼皮蓦然撩了起来,眼底爆出明烈的光亮,那又怎样! 陈仰抱球起跳,身体灵活地向上一跃,手掌将球轻轻一带,球从他手中抛出去,以一个漂亮而有力感的弧线飞向蓝框。 世界的时钟瞬间慢了下来。 围过来的女生们也和男生们一样,屏住呼吸仰头。 球在蓝框上面转了两圈…… “进了——”杨雪激动大喊。 “砰”球落地,响起一片纯粹而青春的欢呼。 陈仰听着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笑得肆意轻扬,一阵带着阴气的风吹来,他嘴边的弧度敛了敛,体内的那股澎湃感也迅速流失。 其实因为任务渗入了生活,他在现实世界不一定能打球,也就是这次顺势打了会。才找回一点以前的感觉便要立即抛开。 陈仰下意识捞衣摆擦汗,动作做到一半卡住了,他吐口气,有家室的人了还是要注意一下,哪怕家里那位不在这。 “仰哥!仰哥!仰哥!”文青投入迷弟剧本里,又是挥手又是捂嘴。 “……”陈仰走到钟齐那,“再来?” 钟齐往地上一赖:“不来了!不来了不来了!”他大咧咧地躺着,黑壮的四肢有着大多同年人都比不了的爆发力,“没想到你这么会打,靠,那你刚开始干嘛呢?把我们当狗遛?” “很久没打了,要找感觉。”陈仰坐下来,“你看起来也练得不是很勤。” “老班管那么严,打个屁勒,都是偷偷摸摸来几下。”钟齐汗涔涔的胸口大幅度起伏,骨节粗大的手指戳戳陈仰,“那什么,你的球技是怎么搞起来的?我还以为你和姜未那家伙一样,没事就在书海里冲浪。” 陈仰失笑:“不是说做同桌就是一类人。” “那倒是,像我那同桌,说话的音量还没我放屁声大。”钟齐直摇头,无语得不行。 陈仰一副八卦的样子:“听说她喜欢班上的某个男生。” “快别说了!”钟齐反应巨大。 陈仰捕捉到钟齐的不自在,还有他比刚才更红的耳朵,古怪道:“……你觉得她喜欢的人是你?” 钟齐眼神一飘,粗黑的眉毛挑挑:“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咱现在还小,等高考完再说。” 陈仰抽抽嘴,我怎么看是你喜欢她,只是傲娇的不想承认? “我们学校怎么没有秋季运动会?”陈仰忽然说,“该不会我们毕业前都参加不了了吧?” 钟齐坐起来,低头拉扯护腕:“谁知道呢,根据我的经验,千万不要有期待,越期待就越容易被老天爷玩弄,还是随缘好,都是命。” “运动会而已,怎么说的这么沉重。”陈仰拍了下钟齐的肩膀,语气里掺杂了几分憧憬,“要是明年春天能办,我得参加一两个项目,长跑跟……”他摆出深思熟虑的表情,“铅球之类的,不留遗憾啊。” 气氛变得诡异,周围的学生全都看着陈仰,他的余光逐一扫过,停在和自己组过队的其中一个队友身上,打趣道:“怎么这么看我?你到时候不会也想报铅球吧?” 那男生没有了打球时的活力四射,他盯着陈仰说:“谁会报那个,无聊死了。” 陈仰发觉其他人也是一样的表情,他抓湿发的手顿了顿,开运动会的时候,如果一个项目全班都没人报的话…… “王娟跟一个女生溜了。”白棠凑到陈仰耳边说。 陈仰的思绪被打断,他没甩脸色,只是说:“好,我知道了。” 白棠是个心思较细的人,他愣是通过陈仰呼吸里的变化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起伏。 “我打扰到你了,抱歉。”白棠充满歉意。 “没事。”陈仰将额前的头发往捞捞,露出覆了层水光的额头:“我们也可以溜,但人不能多。” 陈仰爬起来打量队友们,女生不能跑,男生这边……靳骁长来这里以后的参与度很低,他像个裁判一样监督任务进展,然后会在最后吹一声口哨宣布死亡多少,曾进能吊着一口气就已经不错了,钱家兄弟还在墙边的阴影里坐着,他们有独特的处事风格,还不如新人小白那么好搭档,最主要的是兄弟两人捆绑在一起,不能只挑一个,要挑就是一对,那不行,人多了不方便。 剩下的就是文青和白棠,二选一。 陈仰对上他们期待的眼神,默了默:“我还是自己去吧。” 文青和白棠:“……” “阿仰,我有点伤心了。”文青假惺惺地擦眼睛。 陈仰把搭在他头上的校服拿下来穿上:“那你慢慢伤心,我查完回来看你哭没哭。” “要是我哭了呢?”文青捂着眼睛说。 陈仰笑:“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等回去了给你买。”说着就拉上校服拉链,快速溜出了操场。 文青放下手,眼睛里没一点泪花,他好奇地问边上的白棠:“你感觉陈仰比我大几岁?“ 白棠说:“七八岁。” “不会吧,他其实只大我三四岁。”文青满脸紧张地正色道,“刚才那话你可别在他面前说,不然他会难过的,被人说这么老……” “不是他老,是你幼稚。”白棠的声音清清冷冷。 文青:“……” “不跟你玩了!”他气哼哼地转身离开。 白棠去找npc们打探铅球的事,但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不容易亲近,不像陈仰那么没距离感,就很难查问出信息。 . 陈仰没有碰到那个身体变形的男鬼,他一路顺利地溜进了办公室,迅速搜查办公桌上的物品。 冷不丁桌底下的踢到什么东西,陈仰的背脊一僵,他咽了咽唾沫后退半步垂头看去。 不是什么血腥恐怖的尸体,是一捆卷子,上次来的时候没有。 陈仰深吸一口气,上次来这儿是高一,现在是高二,一年过去了,办公室会有变化,他的气息快了几分,看来之前找过的地方还要重新找,回去得再搜一搜那几个学生的桌兜。 没多耽搁,陈仰蹲下来解开捆着卷子的尼龙绳,印刷的墨味扑了他一脸,他呛得低咳了几声,手上的动作不停。 整个办公室只有陈仰一个人,翻卷子的沙沙声在他指间响着,他总感觉背后站着个人,对方正在低头看他。 陈仰竭力克制住想要回头的冲动,冷静地一张张拨卷子,他拨得很快,不一会就找完了一大摞。 就在陈仰准备从蹲着变成坐着的时候,他的身形霎时一震,拨得只剩三分之一的卷子上面那张…… “常超。”陈仰照着卷子上的名字念了声,满脸的狂喜。 卷子上不止有学生的名字,还有家长签字,常超的家长是……常庆。 而且常超这张卷子上的分数跟姜未作业本里那张成绩单上面的倒数第九个是一样的! 推测是一回事,核实了又是另一回事,陈仰激动得心跳如雷,下一刻他感应到什么脸色突然一变。 没有迟疑犹豫,陈仰迅速把卷子堆起来捆回原样,之后他又将常超的那张叠起来塞进口袋里面,做完这两件事,他站了起来。 就在那一瞬间,陈仰身后响起一道疑惑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陈仰搔着后脑勺转过头。 “你们这些孩子啊,上个体育课疯得跟什么似的,”班主任说,“说吧,为什么没在操场上放飞,来我这儿干什么。” “老班,我有点事。”陈仰吞吞吐吐样。 班主任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来:“学习上的事?” “不是。”陈仰摇头又点头,“也算吧,如果这件事不能解惑,我就没办法学习了。” 班主任没有动怒,他笑着拿起玻璃杯:“这么严重?那我就要听听了。” 陈仰抓耳挠腮:“班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常超的?” 办公桌前瞬间死寂。 班主任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维持着拧杯盖的姿势不动,半晌才把杯子放回去:“你哪听来的?自己班有多少同学都不知道?” 陈仰直勾勾地看着他,用一种天真好奇的口吻不答反问:“那有还是没有啊?” “当然没有!”班主任板起脸道。 陈仰踩着他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拿出卷子,摊开,转向他。 紧接着,陈仰又把之前在食堂抄的值班表,以及用胶带黏贴起来的学校内部文件一并亮了出来。 班主任没有说话,也没动。 陈仰不着急,最直接的证据已经找出来并且摊到了明面上,接下来的就是等待,应该不需要等太久,他只是希望得到的线索能比自己预料的要多一些。 十几秒后,班主任整个人都变了样子,他冷冰冰地看着陈仰。 陈仰回了个同样冷冰冰的表情,这个班主任是个影帝,真把任务者们当他的学生,他们也挺入戏的。 现在他和这人都从角色里出来了,关系从师生变成任务者和npc。 “班里确实有过那个学生。”班主任的脸上泛起死气。 陈仰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事情起因。 常超是单亲家庭长大的,爸爸常庆是食堂的厨师,他会隔三岔五地来找班主任询问自家孩子的学习情况。 原本常超是坐在教室后排的,他爸担心他不学好,就想班主任能把他调到前面,最好是能和好学生坐在一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个好的学习氛围很重要。 班主任最终被常超他爸说动,答应把他调到前排。 谁都没想到命运的齿轮转到了悬崖边,那次调位置是所有悲剧的导火索。 班主任思虑再三才安排好了常超的座位,他和班主任最信任的班长姜未同桌。 有次上课,姜未正在做题,旁边的常超却在偷偷吃东西,袋子拨得很响,姜未让他别吃了。那时候班主任就在讲台上,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常超“不学就不要耽误别人”。 常超留遗书自杀了。 陈仰的神色十分微妙,事情经过跟他理出来的差不多,除了姜未。他没料到姜未会出现在这起事件里面,而且是这么重要的角色。 “常超那孩子皮得很,哪知道内心那么脆弱,”班主任灰紫的面部有点扭曲,“学校没查到他出校门,他死在了学校里却找不到尸体,他爸每天来找我,问我有没有看到他儿子,警方都没消息更何况是我,最后他爸就给班级投了毒……” 陈仰看着班主任头顶的稀疏发量,他眨了下眼对方就消失了。 办公桌上多了一盆仙人球,时间又跳了! 陈仰掐了掐眉心,这说明班主任不会再透露了,也有可能他生前只知道这些,并不清楚后来的发展。 · 外面的风很大,像是要把树木连根拔起,教学楼都给人一种随时会摇晃的错觉。 陈仰迎上逆风而来的队友们,一张嘴就被灌了一口冷风,他咳嗽着走到避风的角落里,简短地讲了最新进展。 虽然大家都猜到了,但真的是这样的悲剧,他们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触动。 “我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被老师说了就要自杀,像我们这种人不应该五毒不侵吗……”钱汉嘀咕。 杨雪拨着眼前乱飞的发丝:“你也是差生?” 钱汉拍胸口:“如假包换。” “……那你心态好。”杨雪从小到大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厉害会弹琴,拿过大小比赛的奖,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可她也有她的荒芜之地,她轻声说,“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父亲望子成龙,孩子却学不进去,一边自暴自弃一边又怕父亲失望,心理肯定早就千疮百孔了,被老师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白棠站在教师的立场说。 “其实很好理解的嘛。”文青耸肩,“在场的都是成年人,也做过未成年,不会不懂的吧,这没什么好讨论的。” “是好理解,”陈仰说,“成年人的崩溃可能是加班加到很晚回家,发现街上只有自己这么简单,而未成年的世界会因为一次成绩就变得黑暗。” 角落里的众人一时都没有出声。 变天了。这是他们来这里的第二个深秋,他们希望是最后一个。 “厨师果然是厉鬼。”曾进背靠墙壁,眼珠不安地扫动着。 “他太残忍了,关其他学生什么事啊。”麻花辫忍不住悲愤起来,“那些学生就快要高考了,准备了那么久,人生戛然而止,真的是!” “孩子是他所有的期望,孩子没了等于要了他的命,他都不理智了,哪还管得了别的。”长发室友唏嘘。 另外两个室友也跟着说了两句,她们现在还是女儿,没有当妈妈,不太懂为人父母是什么样,说的也都是不痛不痒的看法。 “那我们的任务就是陪学生们到高中毕业?”杨雪自言自语,“我怎么觉得不会是这么简单?” “陪他们到高三简单吗?死了多少人了?”吴玲玲瞪着猩红的眼睛,情绪有些失控,“再说了,不然任务还能是什么?任务背景已经查清楚了,厉鬼的身份也确定了……” 陈仰听着队友们的分析,没表态。 “小智障们,动动脑啊。”文青叹口气,“你们真的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刚才开过口的曾进几人集体被骂智障,他们不约而同地往陈仰那看,指望他能给出答案。 然而陈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给回应。 “文先生,我们没说对吗?”杨雪不得不跟性格捉摸不定的文青打交道。 “很遗憾的告诉你们,并没有,阅读理解零分,我都心疼仰哥,白找了这么多线索。”文青将口香糖吐在纸巾上面,连声强调,“零分零分零分!” 大家:“……” 文青没在附近找到垃圾桶,他就把被纸巾包着的口香糖塞进口袋里:“假设那个厨师常什么……” 钱汉积极道:“常庆。” “啊对,常庆,谢谢钱同学,笔芯。”文青笑嘻嘻,“假设常庆是厉鬼,那就有个不合逻辑的地方。” 曾进几人都看着他……额角的乌黑胎记。高二了,他的身高没怎么长,胎记却长大了一点。 “不合理之处和当初怀疑他儿子常超是厉鬼一样。”文青抵着墙壁的脚一下一下轻点,“这么说吧,常庆要是厉鬼,那死亡禁忌就不会是‘不能耽误别人学习’,而是‘怪罪同学影响到自己学习’,懂?” “可是,不是厨师还能是谁?” 麻花辫和她的三个室友眼神交流。 短发室友脑子打结:“时间线走得这么快,搞不好待会就到高三了,难道还有新人物没出来?!” “不是已经出来了吗?”白棠说。 “谁啊?”吴玲玲一听到教授的声音,她连忙提问。 钱汉挨着他哥,再次积极发言:“班长?是吧,是他吧!” “厉鬼在班上杀人的时候,他都在位子上面坐着啊。”吴玲玲一脸茫然。 陈仰从自己的世界出来:“这个我可以作证,他确实在我旁边。” 下一秒陈仰又说:“但现在他也确实是线索的指向。” 陈仰看了眼队友们,矛盾吗?矛盾就对了。 这种感觉在陈仰通过王阳的死状推断出杀他的厉鬼是他认识的人时就出现了,那时候矛盾感便在陈仰的心底生根发芽,拔不掉了。除非让陈仰搞清楚矛盾背后的名堂。 突有一股阴风从大家身边吹过,他们脸色各异。 “有,有有有血!”曾进指着不远处的地面结巴着叫喊,他恨自己视力好,一瞥就瞥到了。 陈仰跟白棠对视一眼,是上次那个男鬼!看血迹蔓延的方向,他又去办公室了! 白棠见陈仰跟在了那串血迹后面,他下意识照做,他们进长廊的时候,血迹的前方就出现了一个驼背的胖男人。 那男人边走边神经质地念着什么唤着什么,他的衣服是血红的,身体扭曲得让人头皮发麻。 白棠受到惊吓,愣在了原地。 “走!”陈仰已经确定了男鬼的身份,一把拽住白棠离开。 · 陈仰回到角落后没有说话。 “他是常超的爸爸。”白棠忽地出声,亲自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文青嗯嗯:“白教授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听到了他念叨常超的名字,超超。”白棠咬了下发白的唇。 文青问:“他的死状怎么样?形容一下。” 曾进和几个女生拼命捂着耳朵对白棠摇头,别说!求求你了! 白棠没说,他也怕,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他的手脚都在颤。 “躯体变形可以推测是出车祸死的。”陈仰梳理着头绪,“他没等到儿子回来,死后产生了执念,时不时来找班主任,问有没有他儿子的消息。” 陈仰把校服拉链拉上去,他又说:“从黄雨闻到的油烟味和饭菜味道可以确定,窗外的那个也是常超父亲。” “他透过报纸缝隙往教室看,想看看儿子回来了没有。” . 角落里静了一会,白棠开了口。 “我有一点不明白。”他哑声道,“常超的尸体在哪?会不会没死?” “没死的可能性小到只有……”文青的拇指掐着食指,“哎呀比划不出来,总之就是没有。” 众人:“……” 陈仰的视线往教学楼方向瞥去,有学生从楼道里下来,欢快地拿着饭盒去食堂打饭,姜未也在其中,他边走边看书,那副专注而沉静的样子显得格格不入。 姜未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陈仰看不到他的世界,不清楚那里面都有些什么,要好好探查一番才行。 “死在学校里却找不到尸体,有这样的藏尸地吗?”陈仰收回的视线无意间从文青那经过,他的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对方提过的地点。 ——水塘! “你们还记得常庆更衣柜里的那张画吗,常超喜欢水。”陈仰一口气说道。 “不可能吧,如果死在了水塘里面,尸体会飘上来的。”钱汉扭头看他哥,“是吧哥。” 钱秦摸他头发。 “与其站在这里干想,不如去水塘下面看看。”陈仰慢悠悠道,“文青,你带路。” 文青做出夸张的无辜姿态:“仰哥,你这样子让我有点慌,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陈仰瞥他:“待会再说。” 第150章 你好青春 水塘在操场西边, 挨着宿舍楼,水上面飘着一层青苔,很浑浊。 现在有个问题, 谁下去, 就眼前这个情况, 会游泳的都不敢说自己会。 水底可能有尸体,下去的人除了要有很好的水性,还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胆量。 陈仰的水性一般般,他半蹲下来, 手撑着腿部看水塘,犹豫不定。 “我下去游一把。”旁边的文青说。 陈仰看皮孩子一样看他:“游个屁, 你还发着烧呢, 体力差得很,下去一趟就上不来了。” 文青撇嘴:“那怎么办?” 在场的六个女生全部垂头站着,麻花辫宿舍四人都很会游泳, 杨雪和吴玲玲的水性也不差,可她们的体能不行,胆子也小,哪敢下沉到水底找尸体,吓都吓死了。 男生这边的白棠不会水, 旱鸭子一只, 而曾进在装死,他是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能游泳的。 一个充满坚定的声音响起: “我去吧!” 说话的是钱汉,他对着看过来的队友们挠头笑:“我水性好,不过这样的水塘我没下去过,我有点怕,我尽力。“ 校服领子被拎住, 钱汉呆呆转头:“哥?” 钱秦将他拎到了自己身后。 陈仰的视线从钱家兄弟那儿掠过,又折回去,在当哥哥的身上多停了两秒。 “哦豁。”文青在陈仰耳边说,“老靳要出场了。”他很卖力地拍手鼓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陈仰看到靳骁长在摘腕表,洋娃娃外形,眉目倦懒,却给人一种古剑出鞘的凌冽气场。 文青用大家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阿仰,你先别急着松口气,根据我对老靳的了解,他只会下去确定水底有没有尸体,不会做其他的事。” 陈仰和不按常理出牌的朝简相处过很长时间,碰到类似的,他不会有多大的反应,那就是说,如果确定塘底有尸体,还要有人下去。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们的脸色很不好,怎么想的都有。 “嗵” 水塘里漂浮的青苔一阵激烈晃荡,又一点点平静。 靳骁长已经沉到了水里。 文青对着水面发出嫌弃的声音:“好脏,水肯定臭臭的,还好教学楼底下有水管,可以让老靳冲冲,就是冷了点,不过他除了容易困其他都是无敌的。” 陈仰直勾勾地看着文青。 文青调笑:“干嘛呢,我怪不好意思的。” 陈仰还看着他。 文青笑得更欢,眼里全是陈仰熟悉的神采。 这也是表演型人格在舞台上的高潮时刻——炫耀自己。 “说说吧。”陈仰知道文青很喜欢他能配合演出,他无奈道,“学校这么多地方,你偏偏跟我提水塘。” “误会啊。”文青眨眼,“我就是刚好逛到了这儿,随口那么一提。” 陈仰笑了:“冬天又刚好来这看雪景?” “嗯哼。”文青见陈仰盯过来,他露出犹豫的表情,下定决心一样咬咬牙,“好吧我告诉你,其实是水塘的磁场有问题。”完了就严肃撇清自己,“这是老靳对我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仰呵呵,我信你才有鬼。 “别生气啊。”文青把手塞进袖筒里面,吸着鼻涕说,“我不是老靳那边的,我是你这边的,真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证明自己!” 陈仰挑眉,这家伙的高潮时间还挺长,到现在都没消停,他顺势道:“那你要怎么证明?” 文青悄悄说:“我猜老靳知道你要进这个任务,也知道我会是其中一个成员,所以他跟我一起进来了……” “等等!”陈仰打断文青,“你是说……”他的眼底闪了闪,“你继续。” 文青兴味地凑近陈仰,眯眼道:“你绝对发现了什么小秘密。” 陈仰没发现,他只是起了疑心,丁会春说黑户想进任务世界必须和任务者共用身份号,一个黑户只能绑定一个任务者。 莫名其妙的,陈仰听完文青的猜测,他的心里就不受控地冒出一种靳骁长是第三个黑户的想法。 “你和靳骁长合作过几个任务?”陈仰不动声色地问文青。 “我不计任务数量。”文青耸肩。 “……”陈仰想起文青说自己做过无数个任务,他抽了抽嘴,果然人跟人不同,像他不止记录了任务,连开局队友和最后的存活人数都记下来了。 陈仰换了个问法:“那你们是搭档吗?像我和朝简一样。” “no。”文青摇头晃脑,“nonono。” 陈仰做好情绪管理道:“回到正题上面,你接着说。” 文青踮起脚贴在陈仰耳旁,声音夹在狂风里面:“老靳进任务的目的是你,他在评估你的能力,必要时会出手护住你。” 陈仰刚想当笑话听,眼前就浮现出徐路路找他解题那次,靳骁长帮他解围的画面,他有点恍惚:“靳先生看我各种不顺眼,好像我全身都是毛病。” “这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文青意味深长,“但我要说的是有眼睛的人看不出来的,他对你有偏见,却又不能让你出事,因为……” 陈仰试探着往下接:“我是朝简的命?“ 文青一脸震惊:“陈同学,你说那话的时候竟然一点都不害羞!” 陈仰当没听见,他古怪道:“你觉不觉得有些怪异,这年头心理医生会这么掏心掏肺吗,连病人的家属都要照顾?” 文青冲他微笑:“这部分我不感兴趣,你自己问他吧。” “行,任务快结束的时候我会问一问。”陈仰的的唇角抿了抿,朝简的“可能”“也许”等不确定的词语在他这里就是“一定”。而文青的聪明程度同样不容陈仰轻视,他的猜想极大可能就是真相。 要是这么推的话,那靳骁长进任务世界就是代替朝简照看他家属……也就是我,陈仰抿着的唇上扬。 至于评估能力那一环……陈仰想起了朝简和丁会春透露的阈值,前者说他没准备好不适合听阈值相关,后者当时说他的能力还不够。 靳骁长会不会是为了考察他的能力来的,回去再告诉朝简? 陈仰更怪异了,医生做不到这个程度,除非靳骁长和丁会春一样,也被朝简救过命,要还人情。 就在这一刻,有个声音在陈仰耳边回响——陈早早,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你想知道的都会知道,等我回来! 陈仰的心头震颤,他在两三秒的时间里做了决定,如果靳骁长在这个任务末尾主动透露,那就是朝简的意思。 如果靳骁长不透露,那他就不费心查问了,朝简会告诉他的,那是朝简的承诺。 陈仰的脖子动脉部位突然一凉,他垂眸一瞥。 “回神了啊。”文青将贴在陈仰脖颈上面的硬币收回来,“来,跟着我念,这是任务世界,我在做任务,这里只有队友没有男朋友。” 陈仰:“……”他倏然看向水塘,“靳先生要上来了。” 文青在几秒后才有感知,他转了转硬币,无声笑笑,就说啊,不是他退步了,是这位进步了嘛,进步飞快,啧啧,栗毛要高兴死了吧。 有一块青苔被一阵哗啦声响顶开,靳骁长从水底游上来,浑身滴水。 陈仰看过去,男人的黑色卷发全部捋了上去,整个深邃漂亮到令人惊叹的轮廓全部暴露了出来,眉眼间的感觉让他怔住。 好像朝简啊…… 陈仰定了定神,走过去问道:“靳先生,水底有尸体吗?” “有。”靳骁长坐在塘边,湿衣服贴着他修长的身体,水珠从他凌乱的脑后发梢上面滴落,他有些烦,眉间的纹路加深,“学生,男性,身上绑着石头。” 陈仰吸口气:“水深不深?” “深,淤泥很厚。”靳骁长站起身离开,他身上的味道非常熏人,迫切地想要找个水管冲冲。 “老靳,你的校服!”文青抓着靳骁长的校服丢过去,对方并没有回头捡,而是大步往操场走。 “啊哈,老靳耳背了,真可怜。”文青捡起靳骁长的校服追上去。 陈仰蹲下来看水塘,他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开口:“你们都听到靳先生说的了吧?” 队伍里没有半点声响,一些人来了这儿就没有说过话。 “那个人都下去了,为什么不把尸体带上来?”麻花辫忍不住发牢骚。 “就是,我们不是一个队伍吗?”她的短发室友同样有怨气,“他怎么那样啊?”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杨雪蹙眉。 吴玲玲跟杨雪同时说话:“刚才人没走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 麻花辫和短发女有点难堪,她们的另外两个室友护犊子似的站出来,和她们一起对抗杨雪吴玲玲。 六个女生把焦灼又恐慌的气氛搞得剑拔弩张。 白棠走到陈仰身边,和他一样蹲在塘边,无力道:“怎么办?” 陈仰的下颚线条绷着,看来他要冒险一试了…… 站在后面一点的钱汉拉了拉他哥的校服袖子:“哥,我们去吧。” 钱秦缓慢转头看他。 “我一个人下去你不放心,那我俩一块儿好了。”钱汉说,“有你在,我也不会怕。” 钱秦麻木道:“管他们干什么。” 钱汉呆愣地“啊”了声,小声嘟囔:“哥,我跟你说过我第一个任务的情况,你忘没忘?那晚下开水雨,珠珠把大眼妹推到前面给自己挡雨,导致大眼妹全身没有一块好地方,她死之前跟我说了真相要我给她报仇,葛飞是拿老吴做实验,还把我和老吴往打开的窗前拽,要不是我反应快也和老吴一样被煮熟了,所以我在发现了规则的漏洞以后,就煮了珠珠的名字鱼给葛飞吃……” 回忆就此为止,钱汉垂眼说:“现在的任务者没有害我,大家无冤无仇的,相处还算融洽,况且陈先生一看就是水性不怎么样,不然以他的责任感和做事风格早就下水了,他对我还不错,就当是帮他。” 钱秦不知怎么又改变了主意:“也好,积德。” 不等钱汉有反应,钱秦就拉着他去塘边。 陈仰正要下去,旁边冷不防响起两道跳水声,绿色的水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愣了愣。 “是钱秦和钱汉。”白棠说。 陈仰抹把脸继续蹲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水下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惊诧地想,兄弟俩也太能闭气了吧。 “是不是出事了?”杨雪担忧地走近。 “不知……”陈仰话没说完,他“腾”地站起来,“没有,他们上来了。” 钱汉先上岸的,他趴在塘边往下伸手:“哥!抓着我!” 钱秦没有那么做,他将尸体丢上去,之后就呆在水里,不知在想什么。 “哥?”钱汉大喊,“哥!” 钱秦看了眼拼命想要够到他的弟弟,他乌青的唇轻动了一下,握住了那只尚显稚嫩的手。 . 尸体很新鲜,既没有膨胀也没浮肿,五官还是帅气的少年模样,他仿佛睡着了一样,随时都会睁开眼睛,或是笑一下。 这种诡异的现象让精神受过创伤的女生恐惧不已。 “啊!”吴玲玲后退着尖叫,“啊啊啊!!!” 麻花辫和三个室友也慌慌张张地从塘边跑开了,全都离尸体都远远的。 女生里只有杨雪留了下来,她是偏理性的性格,胆量还可以,而且也没有目睹好友死亡,所以她的心态跟其他五个同性比要好不少。 “钱先生,尸体身上的石头呢?” 杨雪问钱秦,回答她的是钱汉,他说, “我们把绳子割掉了。” “幸好我哥兜里有美工刀。”钱汉抠着指甲里的泥,心有余悸道。 一旁的钱秦湿哒哒的躺在地上,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像是把灵魂放在了瑟瑟的大风里。 “自杀还给自己绑石头,这是不想浮出来,不想再看到这个世界。” 杨雪的头转向一边,没有直视尸体。 曾进小心翼翼偷看了一眼尸体:“永远呆在喜欢的水里就不用高考不用看到老师,也不需要面对家里人失望的眼神和未知的将来。” 白棠说:“太消极,人生不止有低谷和阴霾。” “如果我养了孩子,那应该是两个,我会在他们迷茫退缩的时候给他们退路。”白棠的眼角微垂,“我会让他们明白,这条路走不下去没关系,我们还有其他的路能走,总有一条是你喜欢的,能走下去的,慢慢来,不着急,不要怕。” “父母和孩子都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不是主宰。”白棠闭了下潮湿泛红的眼睛。 “确实。”杨雪有感而发,“父母寄予的希望是压垮孩子的重量,什么都要适度……”她的余光看见陈仰从尸体的校服领子里捞出学生证,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常超的死有他爸爸的原因。” 陈仰没有将学生证从尸体的脖子上取下来,只是拿在手里瞧了瞧,一寸照上的他很精神,眼睛里满是狡黠和痞气。 班主任说的没错,常超确实看起来不像是会留遗书自杀的人。 “有的人外表开朗,内心也开朗,而有的人外表开朗,内心却很脆弱,脆弱到说出来别人都不信,当笑话听。”白棠说。 “是的。”杨雪不是开朗的人,却很认同白棠的话。 “外向型孤独。”陈仰把学生证塞回尸体的领子里,“常超的尸体已经找到了,那我们……”他的目光停在一处,表情剧变。 不对,不是自杀…… “不是自杀!”陈仰急促喘息着说出这四个字。 气氛立即就变了。 远处的吴玲玲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们犹豫着靠近一些。 陈仰谁也没理,他只盯着白棠:“开学那次,我让你留意的事你留意了吗?” 白棠愣了会才想起来:“有的,我有留意。”他认真的样子有点呆,“真的,我留意了。” 陈仰的手指向一处。 白棠顺着陈仰的指示望去,尸体的脚上穿着一双蓝色运动鞋,名牌货。他乍一看觉得有些眼熟,稍微一凝神就发现了什么,整个人都呆住了。 学校里的学生穿同一个牌子同一个颜色的运动鞋不算多么稀奇的事,可是……鞋头上磕掉皮的地方不可能也一模一样。 是同一双鞋!曾经出现在林洋脚上的蓝色运动鞋和尸体穿的是同一双! 白棠回神的时候,陈仰已经脱下了常超脚上的蓝色运动鞋,他将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包住鞋说:“你们留在这,我回教室一趟。”说完就飞快跑了。 留下来的众人相对无言,陈仰是队伍里的中心轴,他不在,气氛就停滞了。 . 午休时间,教室里有两三个学生在睡觉。陈仰轻手轻脚把鞋子从外套里捞出来,小心塞到林洋的桌兜里面,顺便搜了搜他的座位。 陈仰没有在林洋的座位上搜到线索,他匆匆返回水塘边把尸体藏了起来,其他人也一并藏好。 没一会,林洋仓皇跑来的身影出现在塘边,他精致的脸因为奔跑而变得潮红,规规矩矩穿在身上的校服也有一点乱。 “常超?”林洋东张西望,眼里尽是慌恐。 塘边的风很大,水面和树枝都很扭曲,整个世界也变得扭曲,林洋揪住头发蹲下来:“别怪我,真的,你别怪我……” “我好不容易跟姜未成了朋友,他愿意指导我学习方法,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我连座右铭都换了,乘风破浪,你看寓意多好,可是我却被突然调到了后面,你取代我成了他的同桌。”林洋哭着说,“你不学好,我不一样,我是想学好的,我比你需要那个位置。” 风呜呜吹着,林洋压抑的哭声里充满后悔跟害怕:“我跟你道过歉了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无意间看见你从水塘里爬上来,背对着我坐在塘边喘气,一念之间抄起石头砸过去,我当时真的没有多想……” “我不想坐牢,我还要上大学,我连学校都选好了,是个二本,那是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我不像你,我对未来有很多期待和规划……我不能被抓,我只能给你绑石头让你沉底……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洋的哭声徒然一停,充血的脸也变得青白,他捂住肚子痉挛了一下:“好吧,你要怪就怪吧,我也不在乎了……呕……” 林洋痛苦地吐出一大滩呕吐物,他倒在地上不停抽搐,很快就不动了。 陈仰正要过去,他的背后猛地炸起惊天动地的惊恐叫声。 尸体开始浮肿泡大,腐烂发臭。 陈仰的眼皮跳了跳,他再去看塘边,那里已经没了林洋的身影……风里多了雪粒,天气变了。 要下雪了,陈仰搓搓脸,他一头扎进冷刀似的风里极速冲向操场,对着教学楼方向大喊:“常庆先生,你儿子在这!” “他在这!”陈仰声嘶力竭。 风里多了一股阴寒的气息,陈仰掉头就往水塘跑:“你跟我来,我带你去!” 陈仰跑到水塘边就向队友们招手,反应快的拉着反应慢的,一行人匆匆忙忙沿着来时路回去。 任务不会是待到毕业那么容易。根据陈仰的经验,鬼的执念要完成,他们要帮那位父亲找到儿子…… 雪花从陈仰头顶飘落,水塘那里隐隐传来凄厉哭喊。 . 陈仰他们回教室的时候,发现林洋就在位子上面坐着,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 “我……我不敢进去了……”麻花辫后知后觉地怀疑同桌是鬼,整个班都是鬼,她坐下去就能发疯,更别提克制自己的小习惯老实坐好。 “一上课我就会完了,我肯定会触犯死亡禁忌。”麻花辫神神叨叨,“我不行,我不进去了,我不上课了。”她发疯地跑下楼,三个室友崩溃地追了下去。 曾进迈着小碎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面,身体往桌上一趴,他没有勇气扭头和同桌说话,决定就以这个姿势撑完后面的所有课堂时间。 门口的陈仰往教室里扫了扫,他转身站在走廊往下看,没见着文青和靳骁长,一回头发现钱家兄弟也下楼了。 “他们找校服去了吧。”还没进教室的白棠说。 “能找到?”陈仰蹙眉。 “应该能。”白棠说,“文先生会给你带的。” 陈仰摆手:“我无所谓。”他指指教室,“进去吧。” 除了林洋,其他学生也都在班上。陈仰从林洋座位边经过,瞥见他在纸上写什么,脚步略顿才看清是密密麻麻的“乘风破浪”。 陈仰没有密集恐惧症,他看那些字不觉得头晕想吐,只觉得沉重。 有关这个班级的悲剧似乎全部揭开了,可实际上却没有,差的是中心部分。 姜未好像只是碰巧出现在这起悲剧里的一个角色,没有别的动机。 陈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面坐下来,支着头看清理笔袋的姜未:“如果我影响你学习,你会生气吗?” 姜未擦笔袋的动作不停:“你不会。” “假设。”陈仰说。 “你上课比我都要认真,这种假设没有意义。”姜未把赃纸换个边,继续擦笔袋。 陈仰:“……”我上课认真是因为怕死。 “那要是你做题的时候,我刚好不小心碰到你了呢?”他又问。 姜未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陈仰笑容不变地看着他。 “碰到就碰到了。”姜未说。 “还以为你会怪我打扰到你。”陈仰开玩笑,“毕竟平时你跟个老学究一样,除了学习就没别的。” 姜未的手背蹭了下额前发丝:“学生的世界不是学习是什么?” 陈仰说:“多了去了,像听好听的歌,追好看的漫……” 姜未突然打断:“我不想听。” “……”陈仰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样子,“那换个话题,你觉得夏乐怎么样?” 姜未把文具一样样放进笔袋里面:“不知道。” 陈仰说:“我觉得她挺好的。” “这个年纪的女生大多都带五颜六色的发夹,让自己开开心心漂漂亮亮,就她戴那种老式的黑色发夹,我只在我奶奶头上见到过。”陈仰字里行间都是欣赏,“她很朴素,看起来也像小兔子,很容易受惊吓,挺可爱的。” 姜未没有发表意见,他从桌上的课本意料里抽出了一张卷子。 陈仰的额角一抽,他正要坐正,忽地发觉了一个细节,于是就再次把视线挪了过去。 姜未搁在卷子边的手是少年人的手,他的指尖泛着一点薄红,骨节清晰分明,手上有一些茧子……不是握笔会长的部分! 陈仰动了动手,那都是打球磨出来的,他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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