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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仰把事提出来的时候,朝姓某少年碎了一只碗。 第22章 乘客朋友请注意 香软的米饭掉在朝简腿上, 他也没反应。 陈仰懵逼了会,赶紧拿湿抹布把米饭捞走:“烫没烫到?” 朝简答非所问:“同居?” “昂,”陈仰把抹布上的饭粒对着垃圾篓抖抖, “原因我都告诉你了。” 朝简看看腿上的那块深色, 米饭的烫热没了, 凉凉的,他皱眉道:“你要我住在你这?” 陈仰顺嘴道:“我去你那也行。” 朝简:“……” 陈仰扫掉地上的碎碗,收拾收拾,沉吟些许:“这事主要还是看你, 不管你怎么想的,我都没意见。” 朝简不语。 陈仰抛出很友好的表态:“我们有过一次共同完成任务的经历, 配合的也不错。” 朝简眉头轻挑:“你确定?” 桌上三盘家常菜, 一个丝瓜蛋汤,色香味样样都有。 陈仰隔着一圈香味看他:“我承认一遇到鬼相关,我是比较怂。” “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 克服起来比较难的东西,你说是不是?” 朝简道:“不是。” 陈仰:“……” . 气氛尴尬了。 朝简一副“聊不下去”的架势。 陈仰默默把少年的双拐拿走,放到他够不到的地方,默默去给他重新装一碗饭回来。 “我们好好谈一谈,你有什么条件就跟我说, 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我也很希望能再有机会跟你做盟友。” “盟友?” 朝简似笑非笑:“诚实给了?” 陈仰的脸抽了一下,心说,你自己都没怎么给,没资格找我要吧。 我们半斤八两。 这话不能讲出来,讲了就是鸡飞蛋打,一拍两散, 他不会这么任性的拌嘴,耽误自己的目的。 陈仰提到了从武玉那边获得的几个信息。 朝简低头用筷子拌着米饭:“他们能多次同时进同一个任务,应该不是住在哪的原因,是身份号足够小的,有特权选择同伴,你不是说自己的身份号是七位数吗?能有那特权?” 陈仰对少年的这个说法没多少质疑,他也觉得只是同居就能那么来不合理。 “万一呢。” 陈仰在少年对面坐下来,他的身份号是三位数,比武玉跟她对象的都要小。 再说,还有个bug黑户。 总要试试。 . 朝简不再理睬陈仰,慢条斯理的吃起饭菜。 陈仰没气馁,不立即拒绝就是在考虑,他换一个事聊:“你有没有查自己的身世?” 不等少年有反应,陈仰就又说:“我知道你是三连桥人,可你祖辈呢?” “现实世界的人,体内的血能启动任务世界矣族的祭坛,你不好奇这里面的名堂?” 朝简油盐不进:“好奇心害死猫。” 陈仰说累了,手撑着头扶额看少年,很喜欢吃菜苔啊,炒的时候他尝了,嫩嫩的,还行。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这位哪个菜都喜欢吃。 而且吃很多。 像八百年没吃饱过的饿死鬼。 陈仰意识到自己再不吃,汤底都要没了,他就也不耽搁,抄起碗筷忙起来。 对面突然用谈工作的严谨口吻飘来一声:“菜不够吃。” “噗——” 陈仰噎到了,他及时扭头,一口饭菜喷到了地上。 朝简拢起的眉间全是嫌弃。 夹菜的动作倒是没停,胃口也没受影响。 . 陈仰清理地砖的那么会功夫,朝姓少年自己单脚蹦到拐杖那里,拄拐去厨房盛了第二碗饭,满满一大碗,还疑似用锅铲压过。 少年饭量大,吃饭的速度快,姿态又不失优雅。 陈仰看他把一盘青椒肉丝清空,觉得氛围还算温和,就委婉的开口:“其实我怀疑你被卷进来……” “是受你牵连。” 陈仰瞪着抢走他话的少年,脑子一空。 朝简夹着一筷子黄豆芽送进口中,不冷不热道:“你都猜对了,我没身份号,黑户一个。” 陈仰清清嗓子,试探的说:“那你早就猜到自己是被我害的,还多次帮我度过难关,跟我一起合作,不怪我?” 朝简咀嚼完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放下筷子看着他。 少年的眼很深,也很静,对视久了会有种被冷血动物缠上的危险,陈仰避开他的视线,听他突兀地问了一个问题。 “你在康复院哪个区?” 陈仰莫名其妙,还是跟他说实话:“A区。” “说起来,康复院其他区我一直没去过,管理的挺严格的。” 对面的少年蓦然拄拐起身,绕过半张饭桌走向陈仰,拿走他的一根筷子,将筷子另一头戳戳他的左耳后面。 “这里的疤怎么弄的?” 陈仰话到嘴边又钝住了,他怔怔的坐着,对了,我那条疤是哪来的? 想不起来了。 好像忘了一些事。 应该不重要吧,否则也不会忘掉。 陈仰这么安慰自己越想记起来,越记不起来的烦躁。 . 等陈仰的思绪回到现实的时候,桌上只剩下自己,几个盘子全空了。 菜汤都没了。 陈仰目瞪口呆了很久,以为少年走了,结果发现他拎过来的白色纸袋还在。 “朝简?朝简?朝……” 阳台上有微弱蓝光映在玻璃窗上,陈仰止住喊声抬脚走近,见少年举着手机拍夜景。 还是隔着玻璃窗拍的。 陈仰不解道:“二楼有什么好看的?” 朝简是一惯的沉默。 “从这里能看见那片平房。”陈仰把玻璃窗打开,趴在护栏上吹风。 这一片跟他差不多大,跟他妹妹差不多大的,他都记得,从前没有网络没有电子设配,黑白电视机都收不到什么台,就出来疯玩。 作为孩子王,跟屁虫一大堆,陈仰那时候在三连桥是别人家的孩子,会玩会学习,人尽皆知。 一定是这位小时候很少出门,还改了姓。 陈仰不相信是自己记性太差。 这位过完童年就去了国外,上个月回国的,这么推算的话,很有可能回来就把腿伤了。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是倒霉。 陈仰的脑袋压着胳膊,侧过脸看少年:“你小时候真的住在这里?我没印象。” 朝简低眸翻自己拍的照片,不接他的话头,只道:“白色纸袋里是手机,给你的。” 陈仰古怪道:“无缘无故你送我这个干什么?” 朝简睨他:“不是你要?” 陈仰满脸惊愣:“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朝简冷淡了很多:“不值钱。” 陈仰给他看自己的手机:“我昨天才买的新的。” 朝简眼皮不抬:“哦。” 陈仰:“……” 没过一会,朝简就问陈仰是不是确定要自己的破烂玩意,不要他带过来的那部。 陈仰点头。 然后朝简就要把手机送给楼下的垃圾桶。 陈仰下意识拦住了他。 手机就此留了下来,拥有了它的主人陈先生。 跟少年一个牌子,外壳是白的,有着同样耐用的电池。 陈仰记得少年说过,这种手机要定制,没那么快拿到。 现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天就弄到手的。 陈仰叹息,这礼物贵重,收了不是很自在,非亲非故的,不收的话,少年没准会怪他不识好歹。 继续做盟友的事怕是渺茫。 . 陈仰收拾完家务,朝简人还在他家,就在他以前从外面捡回来的老竹椅里窝着。 “快八点了。” 陈仰开电视调台:“你不急着回去的话,我们再聊聊。” 没得到回应。 陈仰一瞧,少年又睡着了。 眼底的青色还是很重。 陈仰把电视关掉,刚泡了杯蜂蜜茶,竹椅那里就投来一道目光。 “醒了啊。” 陈仰见少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水杯,怪炙热的,他福至心灵,把还没碰的茶递过去。 朝简一手去接,另一只手搭上来,捧着杯子,慢慢的抿了一口。 陈仰觉得少年的一举一动跟三连桥格格不入,普通的黑色棒球服都穿出了高级感,他决定放弃探寻对方的资料。 思虑的东西太多了,要删减,分轻重,这件事就顺其自然,不纠结了。 陈仰望着阳台外的夜色:“我有种直觉,第二个任务过几天就要……” “已经开始了。” 陈仰迟缓的把头转向少年:“开,开始了?” 朝简昂首:“摸摸兜。” 陈仰照做的摸外套兜:“没有什么……” 话声戛然而止,他的裤兜里多出来一张车票,就在他指间。 . 普通的红色车票。 青城到槟城。 出发时间是今晚九点55。 陈仰的脸色变了又变,任务世界竟然能跟现实世界接轨! 他吸口气:“你是哪个车次?” 朝简:“k1856。” “我也是。” 陈仰心下欣喜:“我是2车厢,11号。” 朝简口中有蜂蜜的甜跟绿茶的香味:“7车厢,3号。” 陈仰蹙眉,那他们就是一个车次,不同车厢。 “车还有两小时左右就要开了,这个时间点路上可能会堵车,我们现在就去吧,赶早不赶晚。” 陈仰把手里的车票塞进兜里:“你要不要回家拿些东西?” “不需要。”朝简起身:“走吧。” 陈仰趁机去这位家里的计谋没得逞,他抓抓后颈,眼一瞥蜂蜜茶,想看看还剩多少,自己给喝完,不能浪费了。 一看发现一滴不剩。 . 半个多小时后,陈仰跟朝简抵达青城总站。 两人都戴着口罩跟帽子。 陈仰是在小区楼下等出租车的时候,看见路边有摆摊的在卖口罩,想到朝简那张脸太招摇,就建议他买一个戴上。 结果对方买了俩,送了他一个。 顺便还买了帽子,也送了他一个。 陈仰以前是很喜欢戴棒球帽的,靠它装酷装逼,在学校打个篮球还喜欢把它摘了扔观众席,哪个女生捡到了就帮他拿着,等他回来要的时候,会给她一块糖。 这是隔了四年再戴,头发丝都不自在。 陈仰拽拽帽檐,手伸进外套兜里攥着车票,抬脚跟着少年迈向车站。 . “各位旅客,为了确保您和他人的安全,严禁将……” 火车站检票口,攒动的人头在那排队过安检。 顶上的大屏阵阵闪烁,更新着列车信息。 陈仰过了安检门,从安检机上面提起自己的背包,随手掂了两下背上,抬头看屏幕。 找到了。 k1856 第四候车室 开车时间是21点55分。 广播在喊:“各位旅客,由东湖开向新州方向的高58次列车,因故晚点……” “让下!” 陈仰正在仰头看大屏,胳膊被撞了下,一青年嘴里叼着车票,急急忙忙冲向二楼的扶梯,引起一片谩骂。 “我的包,哎哟,别挤啊!” “慢点行不咯?” “挤什么挤,赶着去投胎啊,都他娘的文明点!” “……” 候车室都在二楼。 陈仰对少年说道:“我们还有时间,我想去超市买点东西,你找个地方坐会?” 朝简刷着手机:“不用。” 陈仰就没管他,自己走到报摊前,指着一份杂志:“老板。” “来份扬子晚报。”一西装中年人插队上来。 “一块五,旁边扫码。” 西装中年人拿着报纸匆匆走了,陈仰选了份杂志,一本故事书,转身走进隔壁的零食店。 超市的价格比外面要贵很多。 陈仰拿了盒饼干,再货架前转着看有没有保温杯,他走时忘带了,不知道要在火车上面待多久,有个杯子喝水也不错。 “你脑子有病啊?” 女人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不买,非要在这里买。” “我忘了啊,那么多东西要我带,谁记得住啊?”男人辩解。 “那你不会忍一忍啊?两个小时就到了,你非要买吗?车站的东西多贵你不知道?”女人依然气不过,“忍一忍会死啊?” 男人不说话了,但挑选货物的手却没停。 陈仰找到了保温杯,又挑选了两样吃的就走了出去,不经意的看了眼那两个情侣模样的人,年纪都不大,毕业不久的样子,此时两人还在喋喋不休的争吵着。 为的是芝麻绿豆大点事情。 . 陈仰上去的时候,站在扶梯上回头往下看,大厅里都是人,熙熙攘攘的,提着推着大件小件的行李,茫然或匆忙。 这火车站比以前大多了。 不过还是有记忆里的熟悉感,这让陈仰感到放松。 二楼没一楼那么挤,乘客大多都在各个候车室里待着,出来晃要么是没座位,要么是坐不住。 路过开水间的时候,陈仰拿出包里的保温杯过去,装热水的人有不少,需要排队。 “先生,不好意思。” 旁边有个阿姨看向陈仰:“可以帮我把包旁边袋子里的杯子拿出来吗?” 阿姨背过身,背包侧面的口袋里,果然装着杯子。 陈仰微微用力,把杯子掏了出来,这是一个儿童用的浅色保温杯。 “谢谢啊。”阿姨接过杯子。 陈仰装好水回到少年身边,在嘈杂声里问他:“有发现其他队友吗?” 朝简还在刷手机。 除了拄拐走路,其他时候都在刷。 陈仰凑头:“手机上有什么?” 朝简:“新闻。” 陈仰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网瘾少年,“你对这次的任务有底了?” 朝简:“底是什么?” “……” . 不知不觉间,外面刮起了大风,厚重的乌云压了下来,挡住了一轮圆月。 明明是上半夜,却暗寂的像午夜之后。 候车厅的人很多,陈仰等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座位,他让少年去坐,拄着双拐站立也费劲。 朝简不客气的坐了,然后…… 继续刷手机。 陈仰随意瞥到按摩椅区,上大学那会,他每次从家里去学校,来这都躺一躺。 现在是没那想法了,任务的刀在脖子上悬着。 “本按摩椅付费使用,请勿闲坐,影响……呼呼……” 中年大胖子坐在按摩椅上呼呼大睡,椅子的语言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陈仰收回视线,本想再去找个座位,对面却有人吵了起来。 “我刚才去上厕所,有个女人答应帮我看管箱子的。” 老人很焦急:“现在她不见了!” “你就坐在她的位置上,你跟小偷肯定是一伙的!” 老人指着坐在位置上的年轻人,歇斯底里的大喊道:“来人啊!都来看看啊!都来看看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有手有脚什么事不能干,偷我一个老人家的……” “我去,这都是什么啊!” 年轻人被好多围观的人打量,脸顿时涨红:“老人家,我是看这个位置没人才坐下来的。” “你想想,如果我和那个小偷是同伙,现在还不溜,坐在这里等你抓吗?” 这话很有道理,大家觉得可能是有什么误会,老人却不依不饶的拍着大腿喊叫,不肯放过那个年轻人。 闹哄哄的。 有人建议道:“不管怎么样,还是找铁警来吧。” “我去吧。”有人主动提出。 众人在等待中,逐渐安静了下来,按理说火车站到处都有铁警巡逻。 但是他们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去找警察的人回来。 . 就在大家不耐烦的时候,有人喊道:“他们回来了!” 只见两人满脸惊慌,气喘吁吁的冲进了候车室。 “你们什么情况,铁警呢?”人们询问。 “没找到,没找到铁警。” “啊?” 有人追问:“铁警的办公室去了吗?” “去了,”那人尽量克制自己的惊恐,“没……没人。” “不可能!” 丢箱子的老人生气的喊道:“你们想合伙骗我这个老人家是吧?!” “不是……”面对质疑,出去的人解释着,吞吞吐吐,“不只是铁警,还有……还有……” “你们自己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另一个出去的人双眉紧皱,欲言又止的补了一句。 众人的心中泛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纷纷走出候车室,碰上从其他候车室出来的乘客,外面站满了人,里面的还在往外面挤。 “看见我老婆了吗?我老婆不见了。” “手机怎么没信号了?” “我的也没了!” “有人手机还有信号吗?能不能借给我打个电话,我女儿失踪了——” “见鬼了,刚才信号是满的,我游戏都没卡,重新开机试试……靠!还是没信号!” “都去找警务人员啊!火车站的信号被屏蔽了!” “妈!妈你哪去了!回我一声啊!” ………… 每个候车室都有人不知去向,手机又没信号联系不上,在各种焦急的呼喊下,整个火车站乱作一团。 “天啊,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这么多人失踪,连铁警都不见了!”陈仰身边一个妇女,语气哽咽。 陈仰下意识转头去看按摩椅的区域。 一个人都没有。 可他清晰的看到,有几台按摩椅还在震动,只是坐在上面的人不见了。 . 想到什么,陈仰猛然拿出兜里的那张车票。 本来是2020年3月15日 21:55开,现在是2020年3月18日 21:55开。 变成了三天后。 三天,那么说,这次的任务不是在火车上,是在…… 火车站。 第23章 乘客朋友请注意 情况比大家想象的还要严重, 因为除了结伴同行的,能确认同伴在不在身边,还有不少单人旅客, 他们的失踪是不会被察觉的。 而且最最严重的是, 所有人的手机都没了信号, 紧急电话112都打不出去。 车站外下起了特大暴雨,砸在玻璃上劈里啪啦作响,听在耳朵里像是有无数张嘴在不停争吵,叫骂, 吵得人脑子要炸掉。 有乘客看向窗外,黑暗如孤寂的夜灯。 “不……不是吧, 对面的古城门不见了!” “啊?” “我我我我我草!” “妈诶……真没了……快掐我一下, 好疼!靠,不是幻觉!” “……” 年轻人惊天动地的尖叫连成一片。 人们这才开始留意车站外的景象,火车站的对面是城市的地标, 一座古城门。 本来应该是彩灯璀璨的古城门,此刻像是熄灭一般消失在茫茫黑色中。 “不对!不对!” “城市……” “啊啊啊啊啊——” 女人受到惊吓的尖锐叫声持续了好一会,之后被吸引过去的所有人全都噤若寒蝉。 因为他们发现…… 不只是对面的城门,连远处城市的灯光也消失了。 . 越来越多的人跑到窗口那边,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往上凑, 他们极力远望着, 眼睛瞪到极大。 大厅鸦雀无声。 内心的世界已被颠覆,人失踪了还能跟自己说是走失了,可城市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雾霾吧?” 有人试图解释目前发生的种种,语气中却有掩盖不住的无助。 没有人回答他,更没人说话,恐慌在死寂又躁动的气氛里蔓延着, 无声无息。 狂风暴雨的天气,会有雾霾吗? . 一切诡异还在进行,有看不见的什么在啃噬着他们的承受能力。 “怎么办?怎么办?” 一个身材臃肿,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抠着新做的指甲:“老张,现在是什么情况,到底怎么,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没有应声。 中年女人转头看去,身边没人。 本该站在身边的老公,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老张?” 中年女人抠断了指甲,厚厚的粉也遮不住她的崩溃:“谁看见我家老张了?老张?你在哪啊老张!” 没人帮忙,中年女人顾不上行李,慌慌张张的跑出候车室,就在她张口叫喊的那一瞬间,她从原地消失了。 . 一个中年男人拿着报纸,从贵宾候车室里走了出来,他打了呵气,语气不满道:“怎么这么吵啊?” “服务员!” “服务员?” 没人回答,他疑惑的抓住一个路过的乘客。 “那个,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车站的人都哪去了?” 被他抓住的人满脸惊慌,刚想解释…… 无声无息,那个人就这样消失了。 中年人看着自己空空的手,一个活人就在自己眼前忽然没了。 大变活人都不带这么快的,他怀疑自己还在睡。 . 时间的流逝没带走半点惊惧,外面那片兜住天地的暗黑也没有迎来黎明。 诡异的消失加速发生,不断发生,直到一个庞大的火车站里只剩下区区二十几个乘客。 离奇的消失事件终于停止了。 陈仰一眼扫过,习惯性的点了人数,二十四。 加上他跟朝简,二十六。 青城总站有九个候车室,算上楼下的,正在外面检票进火车站的,前往站台等车的,还有工作人员,数不清的人,现在就剩下了这么点,全在混乱中聚集在了第四候车室。 二十六个任务者。 上个任务是七人,这次多了将近四倍,却是坏事。 这么多人,三天里要死多少?怎么死? . 陈仰的指间加重力道,沾着些许汗液的车票皱巴巴的,菜叶子一样。 “票拿好。”朝简收起手机,“跟我出来。” 陈仰把票塞回兜里,取下棒球帽,手抄进汗湿的头发里,重重的搔了几下,他利用那点疼痛让自己冷静了点,重新将帽子扣到头上,垂着眼皮跟在少年身后。 不知谁打翻了泡面捅,冒着热气的汤水洒在地上,陈仰没注意,脚踩了上去,混着调料的泡面黏在他鞋底,一路走一路稀稀拉拉的拖着。 浑然不觉。 左边衣角被牵了一下,陈仰停下来往那边看,见是个雀斑姑娘,指着他的鞋,嘴里唔唔啊啊。 哑巴吗? 陈仰抬起那只脚看看,没心思弄掉脏污,隔着口罩对她挤了个笑容就追上少年。 现在只是踩到泡面而已,过不了多久,怕是能踩到碎肉。 . 陈仰站在湿腥的厕所里,拉下脸上的口罩,暴露出他的凝重之色:“你都查到了什么?” 这时候他确定少年一路都在刷新闻,不是闲得没事干,是怀疑任务不在从青城到槟城的那辆火车上面。 刷的是青城总站相关。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就算被压下来了,或是时间久远了,还是会有痕迹。 朝简摩挲着拐杖:“没查完,任务开始的比我预料的要快,只能掌握到二十年来,在这个火车站各种意外死的,共有十三个乘客。” 陈仰没出声,认真听后面的信息。 有种英语听力时的感觉,紧张得没抓没挠。 “那十三人有个共同点。”朝简说。 陈仰等半天也没等到后半句,他抬头看着少年,问道:“怎么不往下说了?” 朝简低眸跟他对视。 陈仰从少年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 班主任对着学生的那种,严格,考察,审视,以及“给你一次机会,表现好点,别让我失望”的期待。 这是要他自己想。 陈仰其实没依赖过谁,上个任务里莫名的毫无阻碍的信任这位,那份信任里混杂了依赖,不是好现象。 这位也让他意识到了这一点。 陈仰慢慢静下心来,开始认真分析:“共同点肯定不是什么衣服一个颜色,都穿着小白鞋,手里拎同个东西之类。” “火车站里面的每个乘客都买了票,带着行李,有自己的目的地,他们要去不同的城市,如果死了,就不能去了……” 陈仰徒然抓住少年的拐杖:“共同点是错过了火车?” . 朝简拨拐杖。 陈仰没松手,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过于激动,害怕,兴奋等只要是不在舒服区域内的情绪,都会做出这个举动。 抓的又快又准。 这会陈仰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他急切的求证:“是不是?” 朝简把那根拨不开的拐杖给他,腾出手伸出一根食指,将他凑到自己眼皮底下的脸往后戳。 “说话就说,别喷。” 嫌弃到不行,还抹了把脸跟浅淡的唇。 陈仰把嘴一闭,又忍不住张开:“所以说,任务是我们在车站里面活过这三天,18号的21点55成功上车?” 朝简:“或许。” 陈仰听他没起伏的声调,再看他没表情的脸,心里无端觉得这个可能性有八分。 “那十三个死了的乘客是要找替死鬼吗?” 陈仰自顾自的说:“替死鬼的故事,我妹跟我讲过。” 提起这往事,他就想起当年听完鬼故事后不敢照镜子,不敢洗头,上厕所都要他妹妹在门外跟自己说话。 怕鬼的人才懂他的感受。 甭管过多少年,那种“洗脸的时候都不敢把眼睛闭上”的感觉依旧记忆深刻。 “它们要从现在的二十六人里面选十三个,按照他们的死法死一遍?” 陈仰捏手里的拐杖:“不对,不是!” “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陈仰自言自语:“要只是找替死鬼,那车票有什么意义?车票就多余了……” “不论是不是这个玩法,有一件事是明摆着的,”朝简说,“火车站里有鬼。” 陈仰没声了。 朝简瞥他:“有准备?” 陈仰要是为了面子不想丢脸,就会说“当然有,我早就准备好了”,但面子他年少时太宝贝了,现在对它的感情稍微收了收。 所以陈仰说:“没有,我完全没有准备。” 言下之意是,鬼来了,还要麻烦你帮我挡挡。 朝简眼尾上挑,面无表情:“呵。” 陈仰回以笑容。 . “……” 朝简缓缓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没说,隐隐叹息了声,他拿走自己那根拐杖,拄拐进了一个隔间。 外面就陈仰一个人,镜子都妖魔化了,他管不住脚的走到隔间那里,问了句废话:“你在里面干什么?” 隔间里有衣物被撩起的悉悉索索声,接着是冷漠的声音,回他的废话,道:“撒尿。” 陈仰不假思索的说:“外面不是有小便池吗?怎么不用?” “还让你看?” 陈仰:“……” 这口气,怎么一副他很想看的样子?哪来的误会。 而且,这个“还”字更是莫名其妙。 他看过吗? . 傍晚那会儿,陈仰在武玉那跟她聊完就回家了,接着碰上少年,烧饭吃饭,收拾泡茶,之后就是来了任务。 陈仰背上背包就走的,没想起来里面的驱鬼物品。 现在他想起来了,包拉链拉开一看,没了,全没了,都成了灰。 陈仰懵了几秒,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水池边的台子上,将里面的灰都倒进池子里。 “我买了些驱鬼物品,都烧成灰了。” 陈仰哭笑不得,忍不住跟隔间里的少年吐槽起来:“我却感觉不到一点烫,包里其他用品也都没事,你说……” 话声一停,陈仰听到厕所外有脚步声,停在门口,他开水龙头放水,冲走那些灰烬,留意着那扇门。 敲门声一直没响,人也没走。 就在门外。 . 陈仰关掉水龙头,快速把台子上的东西扫进背包里,走路有声音也有可能是鬼。 鬼附身。 走路是不会踮着脚的,能挨地,跟人一样。 陈仰能懂这个,还要感谢他妹妹在世的时候,曾经有段时间不顾他死活,也不管他扬言断绝兄妹情谊,三天两头的扒着他耳朵,无所不用其极的给他讲鬼故事。 美名其曰是为了她哥将来追女朋友的时候,能够掌握“带漂亮妹子去看鬼片,趁对方害怕抱怀里亲亲”的技能。 偶像剧看多了,就想那种浪漫情节能在她哥身上再现。 陈仰想想也是好笑,他没让不合时宜的心情散开,很快就收拢了起来放在心底。 背后突有金属门闩拉开声,陈仰僵了一下,从镜子里看是少年进的那个隔间,他浑身一松。 厕所真是个阴气重的地方。 “门口有人。” 陈仰轻着声音道:“我们出去,还是再等等?” 朝简洗洗手:“出去。” . 门是陈仰打开的,开门的那一瞬,他的身体往门后躲,从少年的神情判断外面是人是鬼。 一只锃亮的手工皮鞋出现在陈仰视野里,接着是另一只。 来人是个长发男。 个子跟朝简差不多高,穿一件考究的定制长风衣,很瘦,颧骨突起,面色蜡黄,眼底发青。 似乎睡眠比朝简还要缺好几倍,已经很久没睡过了。 长发男进了最外面的隔间。 “是老人。” 陈仰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第一次见张延跟林月时的相同气息,笃定的说完,微顿:“他跟你擦身而过,刻意不让自己的衣角碰到你的,进那个开着的隔间还是侧身进去的,关门时手隔着纸巾,风衣上面有很浓的消毒水味。” “洁癖啊,他这是。”陈仰下定论。 “你说我们要不要在这等他,跟他交流交流信息?” 朝简环视厕所:“才开始,有什么信息?” “车票。”陈仰小声说出自己的猜想,“我怀疑不止一班车。” 朝简拄拐往外面走:“多的是途径能查。” 陈仰试探的说:“你不想找盟友?” 朝简不搭理他。 “哒”“哒” 散发着浑浊气味的走道里,拐杖敲击脏兮兮地面的声响十分清晰。 “我也不是很想,毕竟不熟,容易被人从后面捅刀。” 陈仰边走边嘀咕:“可是这次人太多了,情况复杂,变数多,就我们两个一起……” 拐杖敲击声一停,朝简高大的身子侧了侧,一言不发的皱眉看他,眼漆黑,深不见底。 陈仰敏感的从少年眼里搜到不耐烦,他抿抿嘴,顺毛的笑道:“好吧,还是我们两个,其他队员只交换信息,不深交。” 其他人只是一次任务,这位是能长期发展的合作对象,不能比。 . 陈仰又拉上了口罩,把帽檐压下来遮住脸上的表情。 上个任务的七人,除去没来得及确认的林月,周晓晓,黄青,他跟少年在内的另外三个都是青城人。 这次的一大波十有八九也是。 青城这座城市他都跑烂了,现如今竟然变得神秘起来。 藏着什么似的。 陈仰跟少年回到候车室的时候,发现幸存的乘客们一个个瘫坐在椅子上。 眼看着亲人朋友消失,这种打击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 “这……这多人失踪啊!” 有人心有余悸的说道:“不过还好,还好我没消失。” “是啊,是啊……比起那么多失踪的人,我们算是幸运的。”有人勉强的笑了笑,自我安慰道。 陈仰听见他们的对话,想起了自己是新人时的体会,恍如隔世。 “你们可能弄错了。” 一道年轻的男声从窗边响起,他一开口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陈仰也看过去,是那个在大厅不小心撞到他胳膊,在一片骂声里叼着车票往二楼赶的青年。 当时陈仰只想着上了火车会发生什么,没想过任务是在火车站,就没在意周围的乘客,现在他打量一番,确定了。 也是老人。 . 面对成为焦点的高度关注,青年倚着窗台,背对着狂风暴雨,手里把玩着一个一元硬币:“那些人没有失踪,其实一直都在这里。” “啊?”众人哗然,觉得这个年轻人精神有问题。 “失踪的其实是我们。”青年神秘兮兮的一笑。 第24章 乘客朋友请注意 “你什么意思?” 有些脾气又臭又冲的站了起来, 仿佛这次的诡异事件是青年造成的,愤怒的嚷着骂着要对他动手。 却没一个真的敢上前,都不想带头。 哪怕出了这样的事, 他们也不想让自己惹上麻烦。 除非别人先冲上去。 都这么想, 就都在那脸红脖子粗的打嘴仗。 “草他个奶奶的, 说的什么鬼话,什么叫失踪的是我们?脑子有毛病吧?” “就是啊,我们不是都好好的在这吗?” “快!拦住他!别让他走!” “……” “小伙子,你看你三句话说的, 把我们大家伙都吓到了,不能没头没尾啊, 说清楚好不嘛?” 有人打圆场。 其他人附和:“对对对!把话说清楚!不说清楚就别走!” 青年藐视的扫扫那二十几人, 慢悠悠穿过那些吼叫离开候车室,他背着身子停在门口,晃了晃拿着那枚硬币的手。 “智障们, 自求多福吧。” 青年迈出半步一顿,回头准确逮到陈仰的视线,眯眼看着他,一边的嘴角斜斜上扬。 厚重的刘海锅盖一样盖住眼眉。 乖乖仔的长相,却给人一种带有恶意的邪气感。 陈仰面对青年不屑的笑意, 非常从容。 青年对他做出一个开枪的手势, 嘴里发出一个“biu”,还像是吹枪口一样,有模有样的对着指尖吹吹。 再是一个往腰部别枪的动作。 陈仰:“…………” . 爱装逼。 陈仰对青年的印象除了邪,又加了这个。 对方赶着去候车室的时候,不是假装,是真的急着上车, 跟他一样以为任务是在火车上面。 还是他身边的少年聪明。 陈仰竟然有种孩子真争气的虚荣家长心态,他的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下一刻就见那乖乖仔吃了苍蝇似的,拧巴着脸迅速离开候车室门口。 对方最后那一眼停留的方向好像是…… 陈仰凑到少年耳边,刚想问“你怎么他了”,就一愣。 这位戴着口罩,好看的眉眼全藏在帽檐的阴影里,陈仰还是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很差。 发生了什么吗? 陈仰不明所以,也不想在这时候惹他,就把那句话吞了回去。 几个瞬息后,陈仰耳边响起一声:“枪声是砰。” “啊?” 陈仰随意看少年收缩拐杖的手,点头道:“昂,对,是的。” 朝简又道:“枪放在腰上的位置也不对。” 陈仰没留意:“是吗?不重要,不用管了,就是装逼。” 朝简鼻子里发出一个音:“嗯。” . “那个乖乖仔跟我们上个任务接触的几个队友都不同,他有那种……” 陈仰试着形容:“投入游戏的趣味。” “他应该会很积极的找线索,享受这个过程,我们先不用急着行动,看他做什么。” 四周掀起吸气声。 陈仰的思路被打断了,他还奇怪是怎么了,抬头瞧见斜对面几个女孩子变得呆钝,一下明白是少年取下了口罩。 乘客里面,女性占比过了几乎一半,大多都是年轻人,对着这么一个骨子里散发出古老尊贵气质的美少年。 此情此景可想而知。 大脑都没怎么想,就跟看到光似的,条件反射的看了过来。 陈仰善意提醒身旁的某少年:“口罩还是戴着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朝简朝他伸手:“奶片。” 陈仰下午去超市买了很多,除了一板板的,还有一个一个小包装的,糖果那样,他兜里就有一把,直接全抓出来放到少年手里。 “少吃点,吃多了容易渴,虽然车站不缺水,但上厕所危险,那里是鬼故事取材地之一。” 朝简剥开一个奶片咬进嘴里,再将口罩戴回去。 陈仰正想摘了自己脸上那只,就被少年的冷眼阻止,他解释道:“我寻思自己长得不至于跟你一样引起轰动,这个没必要一直戴,还是摘了吧。” “我一个人戴?”朝简眉头打结,“你要我装逼?” 陈仰:“……” 他确定自己只要再多说一句,这位就要顶他十句,把他顶死。 . 口罩这个风波持续了一两分钟,以陈仰的退让落下帷幕。 朝简在看一个体型偏胖的白胡子老头。 现在这境地,那老头坐在角落里,不慌不忙翻着报纸。 陈仰也在看那老头,很有文化底蕴,同时也看淡生死,看破红尘的样子。 就在这时,有个三四十岁,夹着公文包的眼镜男经过老头那,驼着背,走路声很轻,像是平时在公司经常被欺负,很懦弱,呼吸都小心翼翼,他没注意到一个乘客倒在过道上的编织袋,脚被那拎绳绊倒了,摔了一跤。 老头收起报纸把那人扶起来,拍拍他膝盖上的灰,面容慈祥的透过他看什么人,似是自己儿子。 那股子脱离世俗的感觉就没了。 “现在才刚刚开始。” 老头对眼镜男说:“孩子,想要离开这里,方法有两种。” 大家都蜂拥的靠近老头,七嘴八舌的询问。 “要么完成任务,要么……” 老头只跟眼镜男说话,他拖长了音调,苍老的笑容忽然变冷:“死!” 对于众人集中过来的目光,老头抖抖报纸叠起来,松垮的脸上十分寡淡。 “那个小青年说的是真的,你们如果理解不了,可以这样想,我们这个火车站,是从原来那个火车站分裂出来的平行空间。” “也就是说,那些人,包括城市,其实没有消失,还在这里。” “只是我们这个空间看不见而已。” . 面对这样的真相,大家的反应不一,有愤怒,有怀疑,还有崩溃。 只有少数几个表现的是情况不算坏。 因为他们知道家人并没有出事,都还好好的活着,而且一定在想方设法的找自己,说不定还报了警。 现在,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完成任务,回去跟家人团聚。 老头让眼镜男检查自己身上每个口袋。 很快惊呼声就此起彼伏。 这些人发现了一张从来没见过的,上面有自己的脸,被称为“身份号”的白卡。 还有,他们的车票信息也都变了。 老头看眼镜男抖得如同筛糠,他有心想安慰,却又大概觉得这种时候还是要靠自己,太无能是不行的,否则只会死得更快,最后就只说了句。 “记住自己的车票信息,准点上车,这是任务,上去了就能回去,没有上车或者错过班次的人,会被抹杀。” 周围人听见了老头的话,候车室里的窒息感登时退散大半。 准点上车就是完成任务? 这么简单啊。 一伙打扮很潮的男女不屑的吐槽,说什么还以为是大逃杀,敢情就这样,这也太不刺激了,无聊,没意思。 . 大家本来是不同候车室过来的,现在又散了。 哭闹声也都没了,各自找地儿打发时间。 陈仰目前知道长发男,乖乖仔,白胡子老头都是老人,经验看起来比张延跟林月要多。 剩下的那十四人还没确认。 “哥们!” 陈仰背后的座椅一个震动,他转头差点跟一张脸贴上。 那脸他认识,给他带过心理阴影。 向东,A区的疯狗。 陈仰第一反应就是去摸口罩,戴好了,他垂下眼,藏起眼底涌动的情绪,刻意压低声线:“有事吗?” 向东龇出一口白牙:“你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陈仰心里咯噔一下,他又是口罩又是帽子,这疯狗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噢……”向东懒洋洋的笑了声,突然去拉陈仰的衣领。 一根拐杖挥过来,砸在他手骨上面。 “操你妈!” 向东捂住那只手吃痛得骂了声,同样的位置又挨了一下,森冷卷着嗜血澎湃而来,他怒气横生的脸顿时一扭,凶神恶煞的撂下一句狠话就撤了。 . 陈仰把衣领往上拉拉,遮好左耳后那道疤,不放心的又在背包里翻出创口贴,将疤痕贴上,还把棒球帽压紧。 康复院里剪的圆寸头也不能暴露出来。 “没想到他也进来了……”陈仰喃喃。 小腿被拐杖敲了下,陈仰回过神来:“刚才那个人叫向东,是康复院A区病人里比较混的一个,他在我前一个礼拜出院的,我一时不确定他是任务世界的新人还是老人,回头再找机会查探。” 朝见把他的棒球帽朝后一扯,逼近些,低头看他的眼睛:“打过你?” 陈仰的脸色瞬间一变,口罩给挡住了,他飘开眼左顾右盼。 “没有。” 没打过,就是想搞他,他差一点也被搞了,侥幸在出院前没把自己交代在里面。 . 火车站的超市都没营业员,监控也都是关着的,乘客们随便逛,兜装满了有包,包塞不下了,还有行李箱。 行李箱满了,就找超市塑料袋。 反正没人看着。 餐厅也是进进出出,吃吃喝喝。 虽然不是现实世界,是另一个空间,但是任务不危险。 他们就不害怕了,有功夫琢磨别的。 原本一开始没那心思的,看别人都那么干,自己好像不干就是丢了钱,亏大发了,于是也挤了进去。 陈仰还看见有乘客在偷收银台抽屉里的钱,他的脸抽了抽。 现在他要是跟新人们说有鬼,会被骂一顿神经病。 非得亲眼看了才信。 陈仰舔舔唇:“我想去打探车都有什么班次。” 朝简道:“不急。” 陈仰闻言,不跟他深讨问为什么:“那我们去哪?” 朝简去扶梯那里:“找个地方待着。” 片刻后,两人进了一楼西边的“一家”书屋。 一个看书,另一个睡觉。 . 陈仰一本书翻了十几页,有暧昧的声音落入他耳中,他把视线从书上移开,往一个方向瞟了瞟。 是那对在超市因为商品太贵吵架的情侣,现在抱在一块亲得火热。 很粘糊。 处境不危险,就谈情说爱了。 两人脚边有个巨大的,能装一台电脑主机的黑皮箱,拉杆后还挂着好几个袋子,都是从商店拿的东西,塞得很满,快要掉出来。 陈仰左边伸过来一个脑袋,跟他的脑袋靠在一起,气息里带着淡淡的蜂蜜茶味:“比书好看?” 他不好意思的清咳道:“没注意。” 朝简刚睡醒,眉梢沾着些慵懒,多了点少年气,他拿到手边的拐杖,扬臂一挥。 拐杖在书架上敲打了一下。 “嘭” 声音很响。 那对嘴巴被胶水黏上的情侣顿时分开,擦擦嘴,手牵手的出了书屋。 男的还骂了声。 陈仰单手捂住半边脸,牙疼似的拧着俊秀的眉毛,轻轻吸气,半天都不说话。 亲嘴被打扰,很不爽,骂一两句可以,也多少能理解。 但骂死基佬就…… 陈仰偷瞥少年,对方毫无反应的闭眼靠着书架,想来是没听见。 这就好,不然会尴尬。 . 快九点的时候,火车站里传来了很大的骚动,空旷中显得清晰而突兀。 陈仰拉上朝简出去看。 原来是那伙穿着很潮很时尚,想在车站玩大逃杀的年轻男女,他们跑到了一楼大厅。 其中一个黑脸刺头按住安检机台,耍酷的手一撑台面,敏捷的翻出去,在同伴们响亮的起哄声里冲到火车站门口,转过身猖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没事!” 黑脸刺头大摇大摆的在门口走动,一手叉腰,一手竖中指:“老子就说什么事都没有吧!” “你们他妈都输了啊,手机信号一来,钱立马的转账给老子!一毛都别想少。” 同伴们哄笑着吹口哨。 “这不能出去吗?” “怎么样,我就说那什么想离开火车站,除了完成任务,就是死这种话是扯屁吧。” “那我们也出去好了,我那班次可是大后天的,大后天啊,我的妈,真在这里待到那时候,我能长毛,想想就要疯!” “这里是另一个空间,外面应该也是吧,我去看看有没有另一个我,跟我比混得怎么样,没准儿老婆孩子热炕头。” “操,好带感,等等我,我也……” 几个玩闹着的男女已经快要走到安检口了,全都像是被人绑住了腿脚,不约而同的徒然卡住。 “你们听见了吗?” “火车声,我好像听到了火车声。” “我听的也是那个声音。” “……” “哪里来的火车?” “轰隆隆……” 火车压过铁轨的轰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 趴在二楼玻璃护栏那里的乘客们也听见了那声音,轻松的气流凝固住了。 “真的有火车……” 扶梯那里的一个男乘客好心喊道:“年轻人!要上车才算完成任务啊!任务没完成前是不能离开的!” 楼下的几个男女如梦初醒,纷纷冲还在火车站门外的同伴大叫。 “回来啊!” “卧槽老三你,你还站在那干什么,别笑了!你他妈笑什么啊,赶紧进来!” “快点啊!” “老三!快点进来,快点——” 那黑脸刺头如同一根针立在原地,不说话,一动不动,脸上的肌肉维持着得意张狂的弧度。 静止了一样。 “况且……况且……况且……” 火车来了! 几个男女相互拉扯着,踉跄往后退,其他乘客也是茫然又惊慌的往外看,视野中只有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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