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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近,显然是有人在下楼。 武庆立刻停下脚步贴墙站着,他不敢乱动,呼吸也放得很轻。 谁下来了? 走路有声音,不是鬼吧?鬼走路是飘着的不是吗?电影里都那么演的,武庆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当那串脚步声近得让武庆无法忽略的时候,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老式背心,一脸胡渣的中年男人正悠哉悠哉抽着烟下楼。 似是感觉到了武庆的目光,那人也好奇地俯视过来,当他看见武庆手里拿着的快递箱时,嘴里的烟抖了一下,随即就埋头向一楼走去。 武庆看了眼那个居民离去的背影,他咽了口唾沫就继续上楼,可没等他上几层台阶…… “哒……哒……” 他的头上竟然再次传来一阵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又有一个人穿着拖鞋下楼了。 武庆有点懵,难道这栋楼的居民都喜欢穿拖鞋?他仰着脖子往上看,一个人影正在一步步地走下来。 不知怎么的,武庆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诡异感,那身影他好像有一点熟悉,不应该啊,这是任务世界的居民,他都不认识。 直到他看清那个人的样子…… 果然是同样的拖鞋,同样的背心,一脸的胡渣,烟燃掉了半截,正是刚才那个已经下到一楼的中年男人! 鬼!这是鬼!有鬼!!!楼里有鬼!武庆因为恐惧过度忘了尖叫,他煞白的脸部肌肉僵硬,两只眼睛死死瞪着那个中年男人,而那个中年男人没有丝毫的感觉,径直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武庆用余光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浑身抖得不成样子,他想跑,可他的腿迈不起来。 中年男人像是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他的脚步一停,然后猛地转身,睁大双眼跟武庆对望着,嘴里的烟啪嗒掉下来,长着胡渣的脸上充满了惊恐。 还没等武庆作出反应,中年男人就语气颤抖着问道:“怎……怎……怎么又是你?” 第121章 你的快递到了 武庆失去了思考能力跟语言能力。 “不可能啊……”中年男人两手捂住脸, 指缝张开,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指缝看过来。 那一瞬间武庆的心跳都停了。 “怎么会这样?”中年男人瞪着武庆喃喃自语,嘴里不停重复那几个字, 仿佛遭到了巨大的打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眼神空洞地摇晃了一下, 突然疯癫似的往楼下跑。 拖鞋跑起来很响,“哒哒哒”声在楼道里持续了一小会,没了。戛然而止,令人毛骨悚然。 楼上楼下静得像一栋空楼。武庆狠狠掐了自己几下, 疼得他恢复了一点知觉,他什么也管不了的一口气冲到五楼, 慌乱冲向502门口, “扣扣”敲门。 快点……快点开门,求求了,快点啊! 武庆身上的汗毛刷地竖了起来, 背后好像有人……有双眼睛正在看着他。他哆哆嗦嗦地慢慢扭动脖子往后看。 没人,视线里只有501的大门。 门上贴着破破烂烂的对联和几个小广告,旁边的地上有好几个塑料袋,放了很长时间的样子,漏出来的黄黑色汤水散发着一股恶臭, 袋子上面趴着一堆蚊虫和它们的粪便。 夏天的垃圾放久了就会这样, 很常见,可武庆却没有因为这种真实感而放下惊惶,他被冷汗浸湿的背部紧紧贴着502的门,两只微突的眼珠不停地朝楼上楼下扫动,手往后敲门。 背后的门里面忽然响起一道声音:“谁啊?” 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那声音听起来清亮而有活力, 和门外的阴森格格不入。 武庆像是看见了救星,他忙喊道:“送快递的!” 这是在做送快递的任务,那我就要扮演好快递员,他在心里默念“我是快递员”。 “来啦!”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粉色睡裙的小姑娘探出头,她刚洗过澡的样子,身上弥漫着香喷喷的湿气,潮湿的头发被浴巾包着,细碎的发丝黏着白皙的脖颈,容貌十分俏丽。 武庆没送过快递,但他收过很多,也见过快递员,他拼命让自己忘掉先前的恐慌将包裹递过去。 “这是你的快递。”武庆中规中矩道。 小姑娘笑盈盈地说道:“谢谢叔叔。” 武庆在这样友好的言行里活了过来,他动了动僵硬的面部肌肉,回了个笑容,指指包裹上面的单子道:“你在这上面签一下名字。” “噢噢噢。”小姑娘接过包裹,“笔呢?” 武庆一摸口袋才想起来,楼下那npc没给他笔。 “你等我一下哈。”小姑娘把包裹放到鞋柜上面,一溜小跑进卧室,粉色裙摆在又白又长的腿间荡出青春活力的弧度。 玄关那里只摆着女士的鞋子,这一幕对外人透露出一个信息,家里没有男士。 小姑娘心大,人也单纯,门就那么开着,她也不怕送快递的进来偷东西,或者意图不轨。 然而武庆的关注点跟心思不在客户身上,他很怕那个鬼过来。 武庆警惕地看着背后。 . 楼底下,九个任务者安静地坐在地上,蝉鸣声响的时候,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过去。 声音是从一棵老槐树的枝叶里发出来的。 那叫声起初会让人感到真实,渐渐就会觉得单调刺耳。 杨沛丢了个石头。几片叶子掉下来,蝉还在叫。 陈仰拧上矿泉水的盖子,起身往老槐树那边走。向东让凤梨跟上。 凤梨一边追着陈仰,一边往后看还坐在原地的朝简,他怎么没有跟过来?这不是他的作风啊。 进来这里之前明明还形影不离的。 向东也在看朝简,他探究到的层面比凤梨深,朝简的痛苦挣扎都被他收进了眼底。 想跟着,但克制住了。 至于朝简为什么要忍,向东懒得费心思去想,那不关他的事。 “看到了吗?”向东示意朝简看大步向前的陈仰,“没有你,他一样能走,不是非得你护送。” 朝简的气息没有起伏。 “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做的很好,比你想象的要好。”向东刻薄地说道,“现在你对他的作用越来越小了,很快就可有可无,最后你的结局就是碍事。” 朝简注视着那道离他越来越远的背影,他很快就要离开一段时间,具体多久他无法确定,不得不开始试着放手。 ——-解开对他的禁锢,让他自由生长。 朝简能教的都教了,剩下的都是教不了的,只能那个人自己去领会去总结。他会长得很好,走得很远,朝简比任何人都清楚。 因为那个人的内心有一片星河,美好而又辽阔,不该有什么挡住他的脚步。 从前不该有,以后不会有。 朝简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手指捏得生疼。 那道身影蓦地停住脚步,回了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老槐树,用眼神对他说:我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朝简捏着手指的力道松了松。 “一会就回来”充满了随意随性,一会是多久呢,说的人也没把握。 朝简烦那句话,厌恶至极,他每次听,心里都会涌出一股扭曲的暴戾情绪,可同时又控制不住地期盼说的人能够兑现诺言。他说一会就回来,真的只是一会。 “你恨陈仰。”向东忽然出声。 朝简神情漠然。 向东的眼睛眯在了一起,这他妈就匪夷所思了,朝绿茶不是把陈白菜当块宝吗,竟然恨他。恨是哪来的?起因是什么? 似乎不止恨,还有怨。 爱有多不纯粹,感情就有多跌宕起伏。向东的表情古怪又不爽,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妈得,老子好像更插不进去了。 . 陈仰走到老槐树底下,抬头向上看。 凤梨隔着小红帽搔搔头,东哥让他过来是要他保护陈仰吗? 应该不是吧,他们离大队伍不远,要是有什么事,其他人都能看得见。 况且他也保护不了陈仰啊。 那东哥是要他……跟着陈仰学习?凤梨想通了这点,立马照着陈仰那样看树。 这一看凤梨发现了一件怪事:“蝉呢?” “没有。”陈仰说。 凤梨被晒得发烫的脸瞬间凉了一大截,没有蝉,哪来的叫声? 蝉鸣声还在持续,凤梨瘆得慌:“蝉会不会是报丧的?进楼送快递的武叔死了?” 陈仰的视线从树顶移向凤梨:“武叔?” 凤梨说:“武庆啊。” 陈仰摩挲了一下指腹,凤梨刚才的称呼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本来他对武庆没什么印象,哪怕对方跟武叔一家同性。现在他细想了一番,感觉武庆的眉眼有一点像武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陈仰拿出手机,根据蝉的叫声拍下它大概的位置,又退出树底下,将整棵老槐树拍了进去。 凤梨也拍照拍录视频,像陈仰一样顺着树的方向把视线延申出去。 这里斜对着居民楼的入口。 “出来了!”凤梨倏地拽住陈仰的衣服,“武叔出来了——” . 对于第一个送快递的武庆能够活着从楼里走出来这一点,任务者们的心思各异。 有事不关己的,也有好奇的,羡慕的。 “四分钟。”阿缘计了时间。 “好,好快。”周远飞结巴着说。他的性格跟名字截然相反,没有张力,温温吞吞的。 武庆没有跟队友们打招呼,他快步跑到npc那里,汗涔涔的手把单子递上去,苍白的脸上都是汗:“客户签收了。” 没有写全名,只写了王小姐。 这可以的吧,有的人在网上买东西就不喜欢留真名,武庆忐忑不安地想着。 中年快递员接过单子看了看就用夹子夹起来,从三轮车后面扔一个包裹下去。武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没事了,他做完任务了,没事了没事了。 其他任务者全都围过来,第二个包裹是201的。纸袋子,很平,里面似乎是夏季的衣物。 还是抓阄,这次拿到包裹的是杨沛,客户在二楼,很近,他不着急。 “大叔,你给我讲讲楼里的情况呗。”杨沛套近乎。 武庆刚要说话,他想到什么,猛然呆住:“我不是送完快递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队伍里一片哗然。 这个任务是送快递,那客户签了字,npc也收了单子,不就是完成了吗? 武庆没离开,说明任务要么不止这个,要么……不是这个?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局势都会很危险。 . 绝望的气氛在日光下摊开,将任务者们笼罩在内。 武庆崩溃地哽咽起来,当时客户找到笔签了字以后,他没有感到轻松,因为他还有一段很恐怖的路要走。 楼道里有鬼,他却不得不闯。支撑他咬着牙一口气冲下楼的是“把单子送到npc手里就能回家”的信念。 现在那股信念塌了。 阿缘走过去,像个爷们一样弯腰拍怕武庆的肩膀,黄色网球服衬得她生机勃勃:“大叔,往好的地方想,起码你这轮没事了。” 武庆的哽咽声一停,是啊,这轮他安全了。其他人还没送,他比他们要走运。 “所以大叔,能不能麻烦你快一点讲?我得等你讲完才送快递。”杨沛看手机,“我排第二个,我不赶时间,后面的人就不好说了。” 武庆没有害人之心,他抹了把脸,调整好状态说: “楼道的窗户都被砖头砌起来了。” 队伍后面的陈仰蹙眉,那楼里就不亮了,恐惧程度再次升了回去,他问道:“需要打手电才能看得清?” “那不需要,只是有些暗,看还是能看得清的。”武庆说。 “有鬼吗?”杨沛问了个白痴的问题。 “有,”武庆粗黑的手一抖,眼睛往居民楼那望了望,“有鬼。” 武庆讲了那个鬼的事,头皮一直是麻着的,唯一让他庆幸的是鬼跟人没什么区别,要是像电影里那样,那他会被活活吓死。 队伍里寂静无声。既然是做任务,那肯定会有危险,居民楼阴森森的,大家都猜到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但真的得知了这个信息,他们还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慌。 凤梨好想哭:“早知道我就学画符了。”他以前还想出家进道观修行呢,现在真后悔,多学一门手艺总没有错。 向东说:“你东哥做过一个乱葬岗的任务,亲眼见一个道士对着鬼洒了一把符。” 凤梨抓紧指甲刀,进入了听鬼故事的心境:“然后呢?” 向东往口中灌了几口水:“被吃了。” 凤梨缩了下脖子:“那任务世界的鬼岂不是无敌了吗?” “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向东给凤梨讲道理,“你越害怕,阳气越弱。”他把小半瓶水扔到一边,“鬼喜欢挑心智脆弱的下手,不论是制造幻境,还是附身,诱导……” 凤梨听得直冒冷汗,他不能怕,不能退缩! 瞥到阿缘手上的佛珠,凤梨犹豫了几秒就凑头问:“美女姐姐,你的佛珠开光了吗?” 阿缘点头:“开了。” 凤梨的心里生出了小心思,要是这次他能活着回去,他就搞个戴上,哪怕能有点心理作用也好。 老大说身份号是无法解绑的,除非死。 不解绑就不解绑吧,凤梨不想死,他把白卡跟指甲刀放在了一个口袋里。 . 陈仰一直在留意陌生任务者们的反应,他们对待武庆透露的信息各有不同。 林书蔚只开过两次口,一次是自我介绍,一次是答到,之后再也没发出过声音,他的精神世界似乎非常丰富,一个人呆着。 小襄是一贯的沉静。 阿缘虽然害怕,却也有一份睿智,周远飞的状态陈仰很熟悉,他在孙一行身上见到过,软软弱弱中掺杂着一股韧劲。 而杨沛是最鲁莽的,情绪管理极差,现在他比其他人都要慌,因为他马上就要进楼了。 陈仰看向武庆:“你不是说第二次碰到鬼的时候,他很奇怪吗,怎么个奇怪法?” “他看起来比我还要害怕。”武庆回忆着,“仿佛再次见到我对他来说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他跟第一次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他的嘴里念叨个不停,像是疯了。” 陈仰问道:“那他都说了什么?” 武庆的脑子一白:“我想想……” 时间分秒流逝,陈仰瞥了眼杨沛,他很显然在等武庆的答案,搞不明白就不进楼。 杨沛不但不着急,还享受其他人的焦虑。 反正十个包裹的总时长是一小时,现在才过去不到十分钟,慢慢耗对他没影响,慌的是后面的人,跟他没关系,他只管自己。 虽然他的客户在二楼,只要爬一层楼梯,但他为了以防万一,必须弄清楚那只鬼的事。 谁知道他上二楼的时候会不会遇到。 “好像是,”武庆思索着,“怎么又是你?怎么这样,不可能之类的。” 没怎么说话的小襄发出声音:“怎么又是你?“ 武庆忙不迭点头,那股悚然的感觉又回来了,他被太阳晒着,全身发抖。 杨沛的脸色变了变:“什么意思,难道你从二楼到三楼上了两次?” “不可能!”武庆一口否定,“我上楼的时候是数着楼层上的。”他站起来挨个看队友们,想得到信任,“我确定我没有多爬一次。” “我的年纪是比你们都要大,可我还没到脑子糊涂的时候,我绝对没搞错!”武庆激动地强调,他真的没有多爬一次。 杨沛抓武庆胳膊:“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武庆说他不知道。 凤梨插话:“鬼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成了居民楼里的地缚灵,一直在楼道里打转?”电影里有这样的。 “那也不会用‘又是你’这种词。”一个声音回应他。 凤梨循声看去,是那个叫小襄的女孩子,她看起来就很厉害啊,他在心里感慨。 “又是你”这三个字是重点,配合当事人说话时的状态,会有种无法形容的违和和诡异。 陈仰准备跟朝简交流交流,发现自己的思路是通着的,没有堵上,他于是就直接问武庆:“拖鞋走路的脚步声很响,在楼道里都会有回音,你有注意那个鬼停在哪了吗?一楼?还是快到大门口的时候?” “好像没到一楼。”武庆迟疑道。 陈仰的心跳快了起来:“没到一楼就消失了是吗?” 武庆回忆片刻,确定了一下:“我听到的是那样的。” “那就是说……”陈仰在多道视线的注视下不快不慢分析,“鬼之所以对又一次见到大叔那么害怕,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在循环。” “他以为自己一直在往下走。”陈仰说。 一直往下走的话,就应该只见到武庆一次。不该再次看见,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大反应。 “扯吧,什么叫以为自己一直在往下走,楼层都不知道?”杨沛不信陈仰的说法,经验丰富的老任务者也是人。人都会有犯错大意的时候。 “也许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二楼和三楼什么的楼层之分,只有楼梯,”陈仰看朝简,“楼梯都是往下的。” 朝简:“嗯。” “思路很对。”朝简很难得地多说了一句。 陈仰有种老师给他打勾的心情。 凤梨理解不了:“可是我想不通,里面不是住着其他住户吗,他平时在楼道里循环,肯定能见到其他人的吧,照理说他应该经常碰见那种情况,怎么还那么怕?” 陈仰扭头看居民楼,他的心里有个猜想,需要验证。 而且他也想知道为什么那个鬼到不了一楼。他的直觉告诉他,不会是地缚灵那么简单。 . 杨沛拿起包裹,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客户是人吧?” “是人。”武庆用的是十分肯定的语气,他说了客户的个人信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粉色睡裙,刚洗过澡,人很单纯友好,家里没有男士。 杨沛没管那些,只要客户是人就行,他又问:“对了,一楼呢?” “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101门外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炉子,里面在熬中药。”武庆有什么说什么,没想隐瞒,大家都不容易,他能帮到忙一定会帮。 杨沛攥着包裹朝居民楼走去。 陈仰喊住杨沛:“那个鬼不害人,说明楼里不止一个鬼。”他说道,“会杀任务者的是还没出现的那个。” 杨沛的背脊发冷,这么说,楼里至少有两个鬼,其中一个是厉鬼。他的脚步抬不起来,要不他不送快递了,干脆就熬到任务时间,大家集体违规,一起死算了。 不行,他没办法那么干。他看得出来,要是再过两分钟他还没进楼,那个耳朵上戴圆环的男的肯定就会打死他。 杨沛使劲抓了抓刺头,武庆送到五楼都没事,他二楼的,风险要小很多,只要他速度快点,一会就能出来。 杨沛给自己做了会心理建设,继续往居民楼走,他有种走进鬼门关的错觉。 阿缘嚼着口香糖吹了个泡泡,扬声道:“哥们,你可能还会碰到那个鬼,到时候情况允许的话,你可以尝试着套问一下信息。” 杨沛回了句:“放心!” 这是个人任务,又不是团体的,谁管你们。 . “那小子不会调查的。”向东啧啧。 陈仰说:“我也没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你要在轮到你送快递的时候查探?”向东别有深意,“到那时你可是一个人进鬼楼啊,不怕了?” “怕啊。”陈仰叹息,“怕也要查线索,至于独自做任务……”他抿嘴,“习惯就好了。” 向东拉长声音:“是啊,习惯就好了,总会习惯的。” 陈仰听出不对,斜眼道:“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我烟抽完了,你给我来根。”向东懒洋洋地笑。 陈仰把背包里的那包烟丢过去,无意间看到武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越看越觉得跟武叔相像。 “大叔,你是哪的?”陈仰随意问道。 “龙保镇的。”武庆说,“青城乡下,很偏远,你估计不知道。” 陈仰是没听过那个镇子:“那你有亲戚在三连桥吗?”他在对方疑惑的眼神里解释道,“我住在那边,有个邻居长的有点像你。” 武庆不敢置信地“啊”了声:“我没亲戚在三什么桥啊!” “长的像只是凑巧吧,”他想了想,“我记得有那种新闻,不认识的两个人却跟双胞胎似的。” “也是。”陈仰碰碰朝简,小声说,“你看呢?” 朝简说:“不知道。” 不知道是几个意思?陈仰转头看他。 “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我不关注不相干的人,你没有一次能记得住。”朝简冷着脸道。 陈仰发现了什么,他把一张脸凑近:“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 朝简的面上的冷意一凝,转瞬间四分五裂,他淡淡道:“进了灰。” 陈仰脱口而出:“那我给你吹吹?” 说完一窘,视线也往左右飘,这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还那么自然??? 陈仰怀疑人生的时候,听到朝简说:“不用。” 他松口气,岔开话题道:“我们去槐树底下?那里挺阴的。” 朝简看了他一眼:“好。” 陈仰提了蝉的事,用的是任务者们都能听见的音量。 大家既费解又觉得毛骨悚然,没有蝉,却有叫声。 那蝉叫代表什么? 陈仰没有得到哪个任务者的脑洞跟猜想,得到的只有一片死寂。 . “也许这只是误导。”陈仰坐到老槐树底下的时候说。 朝简没有言语,他听着聒噪的蝉鸣,闭目养神。 陈仰靠着粗糙的老树观察中年快递员,对方正在翻手里的东西。 那些都是单子,用铁夹子夹着,厚厚一摞。只有一张是武庆拿回来的,其他都是他自己的。 陈仰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摞单子上面,它透露出的信息是,那中年人跑单跑的很勤。是一个认真工作的快递员。 “任务开始到现在过去十分钟了,只有一个快递完成了派送,第二个还不清楚进展。”陈仰捡起羽毛状的槐树叶子,捏在指间把玩。 朝简握住他的手:“把叶子扔掉。” 陈仰下意识照做,之后才问朝简原因。 朝简没睁眼:“脏死了。” “你之前不也……”陈仰发现手被抓着,他的话声顿了顿,试图挣脱。 朝简没有松开力道。 看到那一幕的向东忍不住爆粗口,我操,他妈得怎么还牵上手了? 凤梨拦道:“东哥,做任务就不当电灯泡了吧,你看我连狗粮都不吃了。” 向东龇牙:“电灯泡?” 凤梨很想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难不成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东哥显然没有。 . 居民楼里,杨沛被中药味冲到,他压下反胃的感觉骂了句脏话。 武庆只说有中药,没说这么大味啊! 杨沛正要去二楼,101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他条件反射地侧过脸看去。 出来的是个老奶奶。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七老八十的样子。 老奶奶颤巍巍地蹲下来,伸出干枯的手 把炉子的铁片往里推了推,只留了一条更小的缝隙,让砂锅里的中药慢慢熬。 杨沛反应过来暗骂自己有病,竟然不抓紧时间送快递,速度送完速度出去,而是站在这看了半天。 老婆子熬药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杨沛急匆匆往二楼走,背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年轻人,你是在送快递啊?” 像是孤寡老人对过路人的期待和邀请,和我唠唠嗑啊,说两句话也行。 杨沛没功夫搭理,他几个大步跨台阶,很快就到了二楼。 二楼确实是武庆说的那样,比一楼要暗。 又脏又破的墙面上印着五颜六色的广告,杂物堆得乱七八糟。 武庆清理出的走道是往楼上去的,杨沛要去的是201,路不通,他得自己清理。 楼道里传出“砰”“哐”声响,杨沛一边怕那个鬼出现,一边快速清杂物,他也顾不上轻拿轻放,这扔一个那丟一个,只想赶紧进去。 不多时,杨沛满头大汗地站在201 门外,气喘吁吁地敲门。 可他才敲了第一下,就吓了一大跳。他感觉敲过门的那只手上沾满了滑滑的液体。 杨沛低头一闻,一股恶臭感扑进鼻子里,他被恶心的想吐。 “这是什么啊……”杨沛嫌恶地抹在墙上,他不用手碰门了,直接抬脚踢,连续踢了好几下,屋内才有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 “妈逼的,谁啊?”这是个怪里怪气的男人声音。 “你的快递!”杨沛大声回答。 “快递?”怪气男人疑惑了一会,才随口说道,“你放门口吧。” “不行,公司规定一定要当面签收的。”杨沛说,“麻烦你签个字吧。” “你妈的,怎么这么多事啊?签个屁签!”怪气男暴怒,“放下赶紧滚!” 杨沛的脸色铁青,碰上这种垃圾玩意儿,避开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这鬼任务却非要客户当面签字,不然就是任务失败。 想到这,杨沛只能骂骂咧咧地再次踢门,响动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不止。 “谁啊?”屋内再次传出男人声音。 “抱歉,还是我,这快递真的需要您的签字。”杨沛扭着脸,温声温气地恳求道,“这是公司的规定,麻烦先生您帮下忙吧。” 屋内沉默了许久之后,怪气男的才回答道:“等会!” 接着杨沛就听到屋子里有一阵叮叮砰砰的乱响,像是各种家具的碰撞声。 “吱嘎……” 房门终于缓缓开了一条缝,一个头发油腻,上身赤膊的男人探出了身子,神情极为烦躁。 客户是决定生死的关键,杨沛赶忙扯开嘴角摆出一个笑容。武庆送的包裹上只有门牌号,他的除了那个,还有个名字。 “您好,请问是史一升先生吗?” “对啊!”怪气男撇嘴。 “在这里签个名就可以了。”杨沛一手拿着纸袋,一手将笔递了过去。 幸好武庆提醒他了,不然他还得让客户回屋拿笔,耽误时间。 怪气男不耐烦地接过笔,像鬼画符一样签下名字,中间还因为写错了一次,随手涂了个墨团。 看着单子上这么丑的签名,杨沛心中非常不屑,他断定这个怪气男肯定没好好上过学,但他嘴上还是装的很客气:“好的,可以了,麻烦您了。” 怪气男冷哼了一声就要关门。也就是趁着这时候,杨沛向屋内扫了一眼,顿时一阵恶寒。 如果说屋外是脏乱差的话,那屋内简直就是垃圾场了,在各种东倒西歪的破烂家具之间,堆放中喝剩下的酒瓶易拉罐。其中还有不少散发怪味的塑料袋,估计是些吃剩的外卖。 房门关上之后,杨沛也不愿再停留,他连忙下楼。 可就在他走到堆放破烂家具的转角处时,不由得眼皮一跳,不知是不是他紧张过度产生了幻觉,他感觉垃圾堆好像动了一下。 “轰隆……” 垃圾堆忽然倒塌了下来,几个破家具堵塞了楼梯口。杨沛跳骂着把单子塞进口袋里,快速用手去搬家具。 操,搞什么东西啊! 好在这些家具并不是很沉,杨沛很快就搬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个类似床头柜的时候,他刚把手放在上面,心脏猝然一跳,一股滑滑的液体感黏在他手里,和门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恶心东西,怎么柜门上也有? “啪!” 杨沛发愣之际,柜门猛地打开,里面伸出两只手臂,一把将他死死抓住。然后就这样把他往柜子里面拖去。 杨沛双目圆睁,他拼命挣扎,可那两只灰白的手臂力大无比。 眼看就要被拉进柜子了,杨沛疯狂哭骂了起来:“放开!草!救命!救命啊!” 他的侧脸就贴在柜门上,脸颊逐渐扁平,贴着柜门的那只耳朵轰轰作响。 就在他感觉自己已经失聪的时候,一股细小的声音从柜内传来,开始还听不清楚,只是声音不断重复。 随着声音的逐渐变大,犹如男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杨沛终于听清了。 “谁是史一升?谁是史一升?谁是史一升?……” 那声音不断在杨沛耳边回荡,或许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他竟然从抓住他的那双手中挣脱开。 杨沛的大脑死机,身体下意识的开始向着楼下飞奔。 “砰!” 跑了半个楼层之后,杨沛一个踩空就从楼梯翻滚下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呆呆揉了揉摔破皮的额头,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那个恐怖的声音没有了,四周静悄悄的,恢复了些许意识的杨沛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回想了一遍。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吓得全身狂起鸡皮疙瘩。 “他根本不是史一升!”怪气男根本不是史一升。 “真正的史一升,是那个柜子里的……” 杨沛吓得身体都瘫软了,就这样倚着墙,瘫坐在低头。 不管了,先出去吧。出去再说! 杨沛爬起来的动作倏地一滞,他感觉有什么在看着自己,本能地往后扭头。 只见他身后的墙像是裂开了,有半个人影从墙里伸出,黑洞洞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第122章 你的快递到了 蝉突然不叫了。 陈仰折奶片包装纸的手轻颤, 他迅速把纸放进朝简怀里,大步走出老槐树下面,脸色凝重地看着前面的居民楼。 蝉叫的时候, 武庆没死, 他活着出来了。现在蝉不叫了。 陈仰盯着居民楼入口, 喉咙里溢出几声短促而沉闷的喘息,杨沛可能出事了。 坐在不远处空地上的其他人也意识到了有什么发生了,他们全都站了起来。 蝉叫的时候他们嫌吵嫌烦,它不叫了以后, 大家又觉得四周太静了,静得像一座坟墓。 “嘭” 三轮车那边传来一声响动, 中年快递员丢了第三个包裹下来, 灰尘飞溅。 众人的表情一变,他们从中年快递员的举动里得出一个信号,杨沛不会出来了。 武庆呆滞地坐在地上。 周远飞蹲下来, 轻声说:“大叔,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武庆冤枉道:“没有啊。”他抬头看其他人,“我没有隐瞒,我看到的听到的都说了。” “那为什么你能出来,杨沛却死了?”周远飞按着武庆的肩膀。 武庆两只手抓着土渣, 茫然摇头:“我不知道。” 他只见过那个上下楼的鬼, 对方不害人,所以他没事。害人的鬼他没碰到,杨沛碰到了……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武庆哽咽着,涕泪横流。 周远飞还想问,一道严厉又偏沙哑的女声打断道:“周先生,大叔是真的不知道。” “我只是想不通, 你们不怕吗?” 周远飞踌躇地起身,对上阿缘黑亮得像是能把人看穿的眼睛,吞吞吐吐道,“人,人就那么死了,不明不白的……” “每个人都有包裹要送,想知道原因,轮到自己的时候查呗。”阿缘说。 周远飞不吱声了。 老槐树里一片寂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蝉确实是报丧的,无声地报丧。 . 第三个包裹是101的,中等纸盒。 向东抓到了那个快递的单号,这一单由他派送,他拿起包裹看了看,收件人信息是老太。 凤梨觉得他东哥的运气好好,一楼都不用爬楼梯,进去拐个弯就到了,有什么事也能及时跑出来。 “刚才那纸团是我拿的……”周远飞往前走了两步,直勾勾地盯着向东手里的包裹。 “你不是又放回去,换了别的吗?”凤梨甩出指甲刀,掰开磨指甲的铁片对着他,“哥们,你不会是现在知道那上面有单号就后悔了,想要回来吧?” 周远飞尴尬得一张脸通红。 抓阄,每个人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抓502单号的时候,大家抱着的是“五楼不低,但跟顶楼比要好一点”的理性态度安慰自己,抓到就抓到了。 到了201单号那会,气氛十分紧张,选择纸团的心态很谨慎。而101更是攀上了另一个高峰。 当时周远飞犹豫不定,拿起了最左边那个纸团,觉得不太可能是有单号的那个,就丢了换成了别的。 谁知最左边那个纸团里面就是单号,他跟好运擦肩而过,悔不当初。 . 向东拿到101的包裹并不激动,哪层不是送啊,对他来说无所谓,他走到中年快递员那,倚着三轮车说:“包裹是你随意丢下来的,我们这边利用抓阄选了派送员,显然没有强制性的选择目标,那是不是说,抓到单号的人也可以选择放弃,让别的人来送。” “反正只要有个人能把包裹送到客户手里就行?”向东用的是唠家常的口吻跟姿态。 中年快递员僵硬地站着,发青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不行?这他妈抓个阄还认主了是吧?”向东低骂了声,烦躁地拍了下凤梨的后背,“本来想给你,看来行不通。” 凤梨怔怔道:“老大,你是要换给我啊?我还以为你想换给仰哥。” “他又不菜。”向东说。 “……”感动得要哭的凤梨把眼泪憋了回去。 向东口袋里揣着陈仰的那包烟,嘴边叼着一根,包裹被他夹在胳膊里,他低头点燃烟,深吸一口。 “仰哥,有什么要说的没,没有我就出发了,我动作快点,给你们节省时间。” 陈仰说:“101是那个门外放小炉子熬中药的那个住户。”他指指向东要送的包裹,“里面十有八九是中药材。” 向东抬抬下巴:“还有呢?” “你不是第一次做任务了,一般的突发情况你能应付。”陈仰摆摆手。 “话不能这么说,咱老任务者有什么啊,什么都没有。”向东语气沉重道,“我要是死里头了……” 向东的尾音拖了半天,迟迟没把后半句讲出来,陈仰看过去,听他淡笑着说道:“别为我哭,我会走不好。” 向东装了个逼就往居民楼那走,丝毫不给朝简出手的机会。 凤梨把手放在嘴边大喊:“东哥,加油,你是最棒的!” 向东的身形一抖,黑着脸回头怒吼:“喊个几把,跟紧你仰哥!” 凤梨泪眼婆娑,一副“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样子。 陈仰给他奶片,凤梨摇头。 “仰哥,我老大会没事的吧?”凤梨哭出了鼻涕泡,他窘迫地用手抹掉。 “当然。”陈仰说。 不论是什么性格什么人生经历什么生活背景,只要绑定身份号进了任务世界,心态就会发生很多变化。 对走到今天的陈仰来说,康复院的那些不愉快经历在几次的合作中消散了,他跟向东如今有共同的目标,走下去,活下去。道同,于是相谋。 从理性上讲,向东毋庸置疑是老队友,感性上的话,他是那种找打欠抽,有时候能气得扑上去揣几脚,有时候又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说话的朋友。 能走远点就走远点,别轻易停在任务世界。 陈仰的后颈一疼,他“嘶”了声,后仰头看站在他身后的人,不解道:“干嘛?” 朝简冷冷看他,不答反问:“你在想什么?” “随便想想。”陈仰吃痛地说,“我脖子是不是破了?” 朝简捏着他后颈的手指没有拿开,指腹摩着那处咬痕:“我不高兴。” 陈仰本想让凤梨帮忙看看他后颈的心思瞬间消失,他愣怔地维持着往后仰头的姿势,从下往上看朝简。 两人四目相视,个高的那个稍微低下头就能吻上去。 但他只是把捏着对方后颈咬痕的手往上移,扣住对方的后脑勺向前一摁。后仰着头看他的人便只能看前面的居民楼。 他们的视线不再交缠。 凤梨小声咂咂嘴,这儿是任务世界,刚开窍的人没心思谈情说爱,等了他很久很久的人也不敢让他分神。好惨。 . 蝉又叫了起来,它的叫声在通知任务者们,进楼的人现在没出事。 陈仰没有回到老槐树那里,他就站在居民楼的台阶下,顺利的话,向东不到两分钟就会出来。 “我们要送快递,代表的是快递员。”陈仰自言自语,“只要进了楼就是快递员。” 原本陈仰以为任务是派送快递,现在武庆送完了没走,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跑单子的活不止一轮,后面还有,另一种情况是……送快递只是误导。 陈仰挠了挠湿乎乎的额头:“做了好几个任务了,竟然还没到九月份,今年的夏天好长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快点过去。” “快了。”朝简低语。 陈仰感慨:“夏天过去就好了。” 朝简没有回应,过了片刻他才开口:“或许吧。” 陈仰感受到了朝简的颓跟阴暗,他忍了忍,最终还是试探地问道:“你怎么了?” “烦。”朝简大力捏烂奶片,眼底翻腾着几分克制的躁戾。 陈仰噎了噎,耐心诱哄:“那你跟我说说。” “跟你说了有用?”朝简掀起眼皮。 陈仰清清嗓子,含糊道:“你先说,说了才知道有没有用。” 朝简看着他。 陈仰避开了朝简的视线,他看着远处的老槐树,声音微哑:“我想我们能走下去。” “走下去……”朝简咀嚼了几遍,将三个字拆开咬碎在了齿间,“好啊,走下去。” 陈仰愣怔地转过头。朝简按了按拢起来的眉心:“看我干什么,你不是特地来这等那个丑八怪的吗?以前说是疯狗,现在成了朋友,他进去做任务你在出口处等他,以后呢?生死之交?你的生死之交来得还真是不值钱。” 朝简对陈仰阴鸷地轻笑。 陈仰没有发火,有的只是担忧跟……心疼,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确定是那样的情绪,而且强烈得让他不知所措。 站在他面前的人性情一会一变,时好时坏,多疑神经质越来越失控,必须尽可能的接受治疗,越快越好。否则他想象不出朝简会变成什么样,他又要怎么面对。 陈仰不想他和朝简走到崩坏的地步,他希望他们好好的。 任务这条路还在走,黑暗得看不到曙光跟终点,他想身边都能有朝简同行。 “生死之交怎么会不值钱,那是缘分。”陈仰说,“就像我们一样,生死与共。” 朝简的眼神一空,曾经有个人对他张开手臂,笑着说,我们同生共死,相依为命。 “吃奶片吗?”陈仰看出朝简的心情又变好了一点。 “不吃。”朝简冷冰冰地坐到了台阶上面,他的手却不受控地伸过去,拿走了陈仰剥好的奶片吃掉。 “……”陈仰看手机,向东进去有两分钟了,他在干什么,怎么还没出来? 向东的脑力跟武力虽然不配套,但差距应该在不断缩小。 陈仰还没见过他正儿八经的做任务,估计有自己的一套处理方式,不至于上去就是粗口加拳脚。 . 向东叼着烟把一楼的楼道逛了一遍,他半蹲在101门外的小炉子前,一股股的热气卷着中药味扑向他,热情似火。 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奶奶走出来,向东起身打招呼:“老太您好。” 老奶奶看了眼他嘴边的烟,不适地捂嘴咳嗽。 向东夹开烟。 “年轻人,抽烟对身体的危害大着呢,不健康。” 老奶奶咳着说。 “老太您说的是。”向东随意掐灭。 老奶奶浑浊的双眼转了转:“你是个好孩子,听话。”她像是看自家孩子一样看向东,“听话好啊,听话好。” 向东笑了笑,下一刻就听到老奶奶说:“你怎么打耳洞了啊?这不好。” 刚才还慈祥的老奶奶此时瞪着向东,布满老年斑的脸上尽是冷意:“男孩子打什么耳洞,不像样子!” 苍老的声音里带着训斥,语调有种瘆人的尖锐和强势。 我操!向东一口老血涌到了嗓子眼,他把耳朵上的小圆环取下来:“老太,我这都是生活所迫。” 老奶奶不说话了,两只眼睛盯着他。 向东若无其事地捏住小圆环,听老人突兀道:“你是快递员啊。” “对。”向东咧咧嘴,挺俊的一张脸上挂着正经的表情,“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这是您的快递,我给您送过来了。” 老奶奶惊讶道:“是药材啊,我昨天让小何在网上给我买的,今天就到了?” “现在网购效率高。”向东一边记住小何这个人物,一边按下自动笔,提醒老人,“您在这签个名字。” 老奶奶说:“我老眼昏花的看不清,你帮我签一下。” “那不成。”向东为难道,“公司明文规定,客户一定要亲自签收。” 老奶奶说:“很多快递员不都是自己写的吗?东西还没开始送就签收了。” “别人是别人,我这儿真不行。”向东苦笑,“老太您要是不亲自签收,我这个件就等于白跑了。” 老奶奶拢了拢一头稀松白发:“你老板不在这,你签了没人知道。” “不是这个理。”向东神色严肃,“工作不能这么糊弄。” 楼道里偏暗,老奶奶一身黑衣几乎要跟背融为一体,空气里的中药味跟霉味都压不住她身上的老年味。 向东把呼吸跟心跳都控制在正常频率。单子是肯定要签的,不然他就没以后了,那他妈的可不行。 过了一会,老奶奶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慈祥和蔼:“你这个年轻人死脑筋,不会变通。” 向东说笑:“我是觉得做人得有原则。” “快递员这活不讨喜,你不错。”老奶奶接过向东的自动笔,在单子上签字。 向东看着老人签下名字,悬着的那颗心放了回去。 “那老太,您忙,我先……”向东撕下单子就要走,没留神碰到了炉子上的砂锅,他反应敏捷地一把拖住砂锅,顾不上烫就给推回炉子上面。 向东把烫到的手放到阴冷的墙上蹭蹭,妈得,还好他速度够快,他敢确定,只要砂锅掉地上碎了,他绝对没好果子吃。 “老太,您这中药的味道闻起来好苦。”向东吹了吹火烧火燎的手掌。 老奶奶揭开砂锅的盖子看看:“良药苦口啊。” “说的是。”向东安慰道,“老太您喝药的时候可以准备一块糖,喝完药吃点就不难受了。” “这药不是我喝的,是我儿子喝的。”老奶奶说, “他偷偷跑出去了,一直没回家,我就把药温着,等他回来喝。” 向东挑眉,还有个儿子? 老奶奶把盖子盖回去,佝偻着背看他:“年轻人,你送快递的时候有见到我儿子吗?” “我不认识您儿子,见到了也不知道。”向东说,“要不您给我看看他的照片,下次我再碰到就叫住他?” 老奶奶叠声道:“好好好!” “你等等,”老奶奶激动得一把老骨头都在颤,“你进屋吧,进屋说。” 向东的太阳穴一跳,他婉拒道:“不用了,我就在这吧。” 老奶奶也不勉强,她像是年轻了好多岁,脚步都利索了不少,急匆匆就回了屋。 向东打量对门的102,门口什么都没有。 那个小何就住在那里?向东的拇指摩挲几下唇角,他的客户是101的,对门的跟他无关,他不可能贸然去敲门查问。 “看,这就是我儿子。” 向东听到老人的声音回头,瞳孔微缩。 老人举着相框,她的神情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包括那身黑衣。 只不过照片上不止是她,还有她儿子。 向东露出诧异之色:“这是您跟您儿子的合照啊。” “是啊,就这么一张。”老奶奶说。 向东看了看照片:“您儿子长得像您。” 老奶奶抚摸着照片上的儿子,眼眶湿润:“小何也这么说。” 下一秒老人就抬起头:“现在你已经看过我儿子的照片了,那你能把他送回来了吧。” 向东:“……” 妈得,掉陷阱里了! “老太,我没有见过您儿子。”向东说完,老人脸上的笑意就不见了。 向东忍住一肚子脏话,他额角绷着青筋搓把脸,微笑道:“您看这样行不,我帮您留意着,我也会跟我的同事们打招呼,人多力量大。” “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记在心上。”向东又语气诚恳地说了一句。 老人干瘪的嘴角跟遗像上一样抿着,神情冷淡:“好。” . 向东应付完老太,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浸湿了,露出粗野健壮的肌肉线条,他这单做得不容易,演技都上了几个台阶。 好在不是解谜,他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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