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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头疼,扭头问里长和村长村里地里的情况。 里长便叹息,让村长说。 家里的东西可以造假,但地里的庄稼就长在那里,他就是想说情况很乐观,那也得傅县令相信啊。 他只要往地里一走,就什么都看着了。 而七里村受损最严重的两块区域,有一块就在河边,而刚才他们刚从河的那边走到这边,傅县令是肯定看到了的。 村长见里长叹气,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满宝,便也跟着叹气,开始哭穷。 老周头可不知道村长侄子的花花肠子,他觉得村长说的都对,于是坐在一旁连连点头。 其实七里村的情况比起傅县令之前走过的村镇情况算好的了。 也因此,受灾范围这么大,他才更加发愁。 想了想,他看向白老爷,叹息道:“州府下了命令,让各县收拢流落的灾民,我们罗江县虽地偏,但也涌进了不少流民。且都是益州人,总有投奔过来的亲戚朋友,因此现在城中和辖下收留了不少流民。” 白老爷点头表示理解。 “有的流民带了家资,可以暂时应付日常所耗,但更多的却是空手逃出,洪水不像其他天灾,来得急,又猛,很多人家都没来得及带出东西,所以城中一直在煮赈济粥,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白老爷在雨停后就让人往县衙里送了两担粮食,其他地主也是这么干的,算是支援。 虽然这批捐赠积少成多了,但对罗江县里的流民而言还是杯水车薪。 所以傅县令暗示,县衙里府库的粮食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了,接下来要赈灾,便只能申请开县中的粮仓了。 各县皆设有粮仓,那便是应付天灾用的,但要开仓放粮必须向上州申请。 如果对象是当地的百姓也就算了,现在需要救济的却是外来的流民,恐怕当地百姓会有意见。 所以傅县令让他们注意村民们的言行态度,最好能够劝服他们,大爱无疆嘛。 当然了,他也不是只管流民,不管本地的百姓,这一次,凡在洪灾中倒塌房屋的,县衙都有一份补助。 刚才那发霉的稻谷和麦子他也看见了,基本上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凡是房屋倒塌的,基本上粮食都受潮发霉了。 虽然理论上这种粮食吃了不会死人,但吃多了也不好。 以目前县衙的能力,也只能补助那些房屋倒塌的人家,想要扩大补助范围,恐怕就得白老爷这样的人帮助了。 白老爷听得出他是暗示他们这些地主再捐一次粮,这一次主要针对的就是当地的百姓。 他沉吟片刻,其实这对他们这些地主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比如他是七里村的人,他捐出去的粮食多半会发给七里村的村民,这不仅能够帮得到乡邻乡亲,也能给他,给白家积攒德望。 反正本来就是打算再捐一批的,能够捐给家门外的乡亲自然更好,所以白老爷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表示一定会配合县里的政策。 话题打开,白老爷也放开了些,沉吟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秋税的问题。 虽然白家家底厚,但受灾也十分严重。 白家所有的田产可不只有七里村,白马关镇,罗江县的其他村镇,甚至是巴西郡,益州一带他都有田产,也因此,他受灾不均,且受灾范围极广。 好吧,虽然他自家人少,但养的下人不少啊,奴籍也是要交一定税的,受灾如此严重,朝廷的真的不考虑一下减免秋税吗? 傅县令顿了顿,本来想和白老爷私下谈这个话题,但见师爷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傅县令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和白老爷私下说,是保密性质的,在这儿说,却是半公开的,两者都有好处,而后者的好处就是可以给他在乡民间积攒一定的好感与威望。 “益州一带,直接受损的州县是一定可以免税的,“哪怕朝廷政令没下来,傅县令也知道一定可以,不仅仅是因为这次受灾严重,还因为来赈灾的是魏知。 魏知为秘书监,朝中出了名的公正廉洁。 “但其他受灾没那么严重的州县,比如我们罗江县,若是州府那边不上报,想要减免赋税,太难。” 和益州比起来,巴西郡受灾并不是太严重,此时人心惶惶,傅县令猜测刺史为了面上好看,恐怕不会减免秋税。 这个猜测,是傅县令两次到巴西开会,揣摩上意揣摩出来的。 可以说,在政绩要求上,傅县令和王刺史的愿望是正好相反的。 而不巧,王刺史是傅县令的上司。 听到减免赋税这样的话题,便是一直低垂着脑袋的老周头都忍不住精神一振,巴巴的看着傅县令。 如果今年能减免赋税,别家他不知道,他们老周家是一定可以挺过去的,日子不会特别难过。 但听说刺史大人不是很愿意上报,老周头和村长又浮现失望之色。 里长看了一眼啥都放在面上的俩人,没说话。 满宝和白善宝也听得津津有味,她已经知道一些人情世故了,知道傅县令是不可能越过刺史上报这种事的。 她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白善宝也叹了一口气。 两小儿叹气的声音还不小,傅县令看着可乐,笑问,“你们叹什么气?” 满宝道:“我们换一个刺史大人就好了,换一个和您一样想减免赋税的刺史。” 老周头吓得不轻,伸手去捂她的嘴巴,连连请罪,“大人赎罪,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 傅县令也吓了一跳,不过也并不是很在意,笑道:“小孩子家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白善宝也说她,“换刺史好难的,想着换刺史,还不如想着有一个比他更大的官儿来我们这儿呢,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和他提了。” 满宝扒掉了父亲的手,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县令比刺史小,所以县令要听刺史的,那再来一个比刺史还大的官儿就好啦,官小的要听官大的。” 傅县令和白老爷同时若有所思起来。 ☆.第二百十七章 说话的艺术 傅县令和师爷对视一眼,目中生辉,主簿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眉头微皱,这已经是县令第三次提起减免赋税的事了,前两次都是他们私下商量,这一次却是当众,看来县令决心很大啊。 主簿看了一眼堂上坐着的人,微微叹息一声,沉默了下来。 减免赋税也未尝不可,就怕县丞不会很乐意…… 桌上的人精心思百转千回,但不过片刻功夫而已,满宝的话音落下,大家也就静谧了片刻,然后傅县令便哈哈大笑起来,看看满宝,又看看善宝。 最后轻拍了一下他们的圆脑袋,扭头问白老爷:“小公子今年几岁了?” 白老爷立即道:“八岁了。” 这是虚岁,在孩子未长成前,大人都喜欢算孩子的虚岁,似乎这样就能让他们快点长大似的。 傅县令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自己算成周岁,便忍不住有些羡慕,“去年见他时,还未满七岁吧?当时他拿了一篇文章给我看,我便觉得他不凡,今日再看,见识果然非同一般,立之不考虑一下送他去县学吗?” 立之是白立的字,这个字还是白启和他的先生给他起的,他们没有父亲,所以俩人及冠时,字都是先生给取的。 傅县令称呼他的字,是一种很熟的称呼了。 白立欣慰一笑,也有些心动,但再一低头看使劲儿给他眨眼睛,几乎要眼抽筋的孩子,白立便摇了摇头道:“孩子还小,等他再大一些吧。” 他道:“且他的事都是婶娘做主,他可是我那堂弟的独苗,恐怕家中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 傅县令就笑,“县学就在城中,离得也不是很远,到时你们派个得力的下人跟着就是,再不济,举家搬到城中也未尝不可。” 傅县令一提,精神起来,极力鼓动白老爷搬到县城里去。 倒不只是因为白善宝,更重要的是白家要是搬到县城,他再把人请出来做事就方便多了。 当年白立之所以把家定在七里村,就是因为这里安静宜居,当然不会找抽的搬回县城里去,因此微笑着拒绝了。 傅县令心内惋惜,略一思索便道:“不如我收他做我的弟子,到时候让他跟在我身边学习。” 白善宝不乐意,虽然庄先生没有正式收他为徒,但他的待遇和满宝是一样的,他也很喜欢庄先生,可不喜欢去什么县城读书。 于是伸手去拽白立的衣角。 满宝也急了,但这是人家的事,且又是两个大人说话,她不好贸然插嘴。 白立面色不变,手不动声色的垂下,拍了拍白善的手,和县令笑道:“大人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气,只怕婶娘舍不得他,您不知道,这孩子只是从这儿去大梨村赶集,婶娘便要一日问三回。而大人正年富力强,这两年又政绩不菲,恐怕不日就要右迁,到时候婶娘肯定不会放孩子跟大人离开,此时让他拜师,岂不是白白占了一个名额?” 白立笑道:“大人若是不嫌弃,以后让他有疑便去找您解惑,还望您不吝赐教,以后就让他以师侍之,这样大人和善宝虽没有师徒之名,却能有师徒之实。” 傅县令没有思考就哈哈大笑着应了,倒不是他被说服了,而是因为白立的这番话说得很让他高兴。 如今他正心心念着升迁的事,白立的马屁正好挠在了他的心痒之处。 白立笑着举酒敬他,心中暗道:他又不傻,是,傅县令是进士出身,比府学出身,都没能考进国子监,也没考中进士的庄先生厉害。 可关键是,傅县令能有时间,一天六个时辰的教导善宝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做县令,不敢说忙得转不开身,至少不会很轻松。 善宝跟着他念书能学到多少? 他要是晚十年问这个话题,白立肯定想也不想就替善宝答应下来,因为十七八岁的善宝需要的就是一个傅县令这样在朝为官的人指点。 拜他为师,不仅可以学到学识上,官场上的知识,还能沾到傅县令人脉的光。 可善宝现在只有八岁,不,实岁算只有七岁半。 他这时候跟着傅县令,弊大于利。 他虽然也能从傅县令那里得到一些东西,但现阶段,一定不会有比从庄先生那里学到的多。 而且…… 白立低下眼眸将酒一饮而尽,他敬佩庄先生,可不仅敬佩他的学识,还敬佩他的为人。 一杯酒尽,此事就算过去了,傅县令放下酒杯便叮嘱白善宝,“有空便去县衙来见我,我也可以时时考校你的功课。” 白善宝乖巧的点头,他旁边放下心来的满宝也仰着小脑袋对他甜甜的笑,暗想:善宝要是走了,她就没有特别特别要好的小伙伴了,幸亏他没走。 傅县令看到她的笑容,便道:“到时候和周满一起来,我记得你与我那二女儿是好朋友吧?” 最后一句话是和满宝说的。 满宝点头。 傅县令就笑问,“你们现在还通信吗?” “通呀,她是不是不知道大人来我们村,不然她怎么没给我带信?” 傅县令:“……是不知道。” 我是来视察的,又不是来给你送信的。 “我就知道,那大人,一会儿您走的时候我给傅二姐姐写一封信,您帮我带回去给她可以吗?” “……可以。” 满宝高兴的应下,和白善宝咬耳朵,“傅二姐姐可好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写信给傅二姐姐,你们通信后也能成为好朋友的。” 虽然是悄悄话,但一张饭桌上坐着,大家都听到了。 里长,村长和老周头都不觉得这有啥,但傅县令等人额头齐齐跳了一下。 傅县令轻咳一声,白立连忙和意动的白善宝道:“善宝,这县城距离村里又不是很远,要交朋友,以后你去县城里拜见大人时自然也能见到,我记得大人的小公子和善宝差不多大吧?” 傅县令就笑道:“正是,今年他虚岁也是八岁,只是顽劣得很,并没有读几本书,等白善去了,可以和那小子一起读书,也教教他。” ※※※※※※※※※※※※※※※※※※※※ 作家的话 词语用错:右迁才是升官,第二百十三章用错了,已经改过,但也在这里通知一下 回答问题:不是起点落魄了,而是首发在云起,所以主要的推荐在云起,公众期起点那边是没有推荐的吧,所以能够全靠书友把推荐票投够五万,我觉得已经很棒了 ☆.第二百十八章 厚厚的信哦(求收藏求推荐) 很好,又有一件事被翻篇,听懂其中机锋的师爷和主簿齐齐松了一口气,再次忍不住好奇的看了满宝一眼。 总能说些难住他们这些大人的话的孩子,一定程度上也是很厉害的。 但是,满宝本来年纪就小,加上先天不足,哪怕现在长得白白胖胖的,身高却很矮,加上那肥嘟嘟的小脸,看着实在是嫩得很。 没人会怪她说话失礼,反倒觉得她是童言无忌。 再一看白善宝,知道其中机锋的人便微微一笑,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娃娃,把事情往男女大忌上扯也太牵强了些。 可话虽如此,待用过午食,白老爷请傅县令一行人去客房休息片刻后还是把俩孩子拎到书房里谈话,决定教一教他们说话的艺术。 年纪都不小了,这方面也该学起来,不然以后出门总是得罪人,恐怕被套麻袋都不知道为什么被套,那就太惨了。 老周头也觉得小闺女太话唠,正想找她说话呢,结果到书房门口听了一会儿,他便悄悄走了。 他觉得以后家里要是再做豆腐,不能只给隔壁的善宝家送,这边白老爷家也要送一些才好。 傅县令虽然很想表现得勤勉一些,但白家的环境的确是好,加上他很久没有休息够,睡眠不足,吃饱喝足后往床上一坐,便忍不住昏昏欲睡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倒在了榻上,呼呼的睡起来。 主簿和师爷也困得很,俩人也在自己休息的客房里睡着了。 没办法,傅县令休息不足,他们也如此,因为傅县令下乡巡查,他们几乎全程跟着。 县尉和县丞可以有别的事做,留在城中没出来,但主簿和师爷不行,前者主管钱粮,要赈济,要统计数据,他就得去;而后者是因为主公都下乡去了,他当然要跟着看看情况,然后出谋划策了。 三人这一睡,时间就有点儿长,满宝和白善宝不仅听完了白老爷临时开的“论说话艺术的重要性”课,还互相探讨了一下,然后你一头,我一头的占了一张软榻睡了个午觉。 等醒来时傅县令还没起床,满宝眼珠子一转,立即去取了纸笔来写信。 可能是得了教训,她先左右看了看,确定书房里就只有她和白善宝,这才和他说,“傅二姐姐是真的很好,我和她说话可高兴了。唉,要不是每次进县城都要做好多事,真想和她从早上说到晚上去。” 白善宝本来还想和满宝一样交个书友的,听她这么说不高兴了,哼了一声道:“她比我们大这么多,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她懂得很多呀,我说的好多话她都能听懂,她说的话,我也能听懂。” “你说的话我也都能听懂,难道我说的话你不能听懂吗?” 满宝很奇怪的看他,“能啊,但你只有一个人,现在加上傅二姐姐就有两个人了,如果你也能和傅二姐姐成为好朋友,那以后我们三个就可以一起玩了,谈论功课的时候也可以三个人了。” 满宝嫌弃的皱了皱鼻子道:“白二太笨了,跟他讨论功课,好多他都不懂,很没有意思,还是跟你和傅二姐姐说有意思。” 庄先生一直给俩人开小灶,私下教他们的书和白二他们的不一样,而就在端午前,庄先生已经通知俩人,以后他们跟周彬等人读一样的书。 这样的事也时有发生,或许是因为学堂里学生不多的原因,庄先生一天到晚的心思又都在学生上,所以很注重因材施教,有部分孩子的进程跟其他学生是不一样的。 有满宝和白善宝这样进程快的,自然也有白二郎那样稍慢一些的。 周彬是村长的大孙子,比白二郎早两年入学,功课进程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和白二郎讨论功课,白二郎当然跟不上他们了。 虽然满宝的理由很充分,但白善宝依然觉得他们的学习小组没必要再多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远在县城,大家交流还都得写信。 与其如此麻烦,有问题还不如去找周彬他们交流呢。 见白善宝是真的不想交傅二小姐这个朋友,满宝也只能惋惜一下,打消了把他的信夹在她的信里的想法,然后开始提笔给傅二小姐写信。 等傅县令醒来,才洗了脸喝了一口茶,满宝就蹬蹬蹬的跑来把信递给他,希望他能代她交给他二闺女。 傅县令好奇的接过折成个方形的一叠信,问道:“怎么不用信封封起来?” “信封好贵的,反正又不远,也不是投递,用手拿着就好,我不介意的,傅二姐姐也不介意的。” 傅县令:“……信封,很贵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叹息道:“贵啊,一封信封的花费足够我给傅二姐姐写十次信所用的稿纸了。” 要不是她的用纸都是从商城里买的,她都舍不得这么勤的写信,书铺里的纸实在是太贵了。 白善宝却在一旁道:“肯定不够,因为你写得太多了。” 满宝哼哼道:“因为我有好多话和她说。” 傅县令特别想知道她都写了啥,竟然能写这么厚厚地一沓,不不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年纪这么小,写这么多字不烦不累吗? 要知道他儿子比她还大,每天让他写两张大字就跟要他的命一样。 不过傅县令在人前还是很有节操的,虽然很想看,但他还是没看,将信收起来笑道:“放心,我会给她拿回去的。” 下午他们主要是去看一看七里村地里的受灾情况,虽然夏日日头长,但也不能待得太晚,所以傅县令收拾收拾就跟大家去地里看庄稼的情况去了。 这一次,不仅满宝和白善宝跟着,白老爷把躲在后院乘凉的白二郎也给拎了来。 于是三个孩子顶着大太阳跟着一群大人往地里走,白二郎晒得脸都发红了,忍不住和俩人嘀咕,“为什么要我来,我又不懂种地。” 满宝和白善宝都戴着草帽呢,就和大人们一起,见白二郎脸晒得通红,白善宝就劝他,“你还是戴帽子吧,小心中暑。” “不要,太难看了。” ※※※※※※※※※※※※※※※※※※※※ 作家的话 明天入V ☆.第二百十九章 打赌 满宝就扑哧笑道:“你不戴,等晒黑了,更丑,戴草帽也就丑半天而已,晒黑可是要丑一辈子的。” 白二郎就有些犹豫,但依然嘴硬,“你胡说,就晒小半天,怎么会黑?我经常和同学们顶着太阳出去玩,都没有很黑。” 这个倒是真的,可是满宝挠了挠小脑袋,看着他晒得通红的脸,在他和科科之间还是选择相信科科。 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她跑出去玩儿,晒太阳晒得眼发晕,她以为自己是发烧了,结果科科却说她是中暑,而且晒得脸通红,第二天肯定会变黑,而且会越来越黑。 晒红,就是脸黑的第二步骤。 因为之后她的确黑了一点儿,所以她一直将这个结论记在心里,此时看着白二郎红通通的脸,她笃定道:“你明天一定会变黑的,不信打赌。” “赌什么?” 满宝脱口而出,“赌你的十二生肖。” 白善宝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是预谋已久。 之前持续下暴雨,白二郎的亲哥白大郎不得不避回村里,回来的时候给他带回来十二个彩色泥塑,十二个生肖,惟妙惟肖,特别好看。 别说满宝了,就是白善宝都羡慕不已,很想要一套。 白二郎瞪眼,“你想都不要想。” “如果我输了,我就把我的那一匣子的奇石给你。” 白二郎犹豫了,纠结不已。 白二郎喜欢收集好看的石头,很不巧,满宝和白善宝也喜欢。 更不巧的是,白善宝有一双善于发现奇石的眼睛,而满宝不仅有这样的眼睛,她还有一众供她差遣的侄子侄女,一声令下,基本上七里村内外最好看的那些奇石都落在了她的手里。 那些好看的石头是真的很好看,白二郎同样垂涎很久了。 但要让他拿同样喜欢的生肖去交换,他却不是很乐意。 他想了想道:“我拿其他的跟你赌可不可以?” “不可以,我现在不喜欢你的其他玩具,就喜欢你的生肖。” “那我不赌完,我就赌两个,赌蛇和老鼠好啦。”这两个生肖是他最讨厌的,因为他怕它们,“你要是输了,你得给我两块好看的石头,我要自己选。” 满宝道:“不行,你要选我的石头,那我也要选你的生肖,你既然选定了自己的生肖,那我也要选定我作赌的石头。” 他选的一定是自己最不喜欢的,那她也要把她的石头排出一个顺序来,把最末尾的两块石头给他。 白二郎知道争不过她,想了想便道:“行,不过我得先看过那两块石头,我觉得好看了我才赌。” “那一会儿你来我家看。” 俩人一言为定,便一起拽着白善宝一起跑着去追前面的大人们。 白善宝同情的看了一眼白二郎,觉得他完全是记吃不记打,他和满宝打赌了这么多次,哪一次赢过? 竟然还不长教训。 傅县令他们正站在一块田埂上,他弯腰去扯了一根稻穗,摸了摸空空的壳,再看稻禾上扒着的田螺及它大片的种子,忍不住叹气,“怎么不把这些都抓了?” 这是周大谷家的田,大谷爹的腰几乎要弯到地上,“大人,几乎每一块田都是这样的,这块田被冲得太厉害了,现在水都还深着呢,我们家人口有限,已经顾不上这样的田了,基本上只能选择最好的一片重新施肥除虫。” 傅县令虽然心底明白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但还是忍不住一再叹息,这是近河岸的田,可见之前是良田,可现在被水一冲,地里的肥料以及好的泥土都随着稻禾被冲走了。 应当成片的绿油油水稻,现在是东一棵西一棵,有的难得成片,但也稀稀拉拉。 这样的境况,别说等到秋收了,就是现在他都可以下定论,哪怕今天往下风调雨顺,这块前良田的收获也可以用颗粒可数来下结论了。 最要紧的是,最肥沃的一层泥土被洪水带走,从今以后,这块良田就变成了薄田,想要再养回来,可能需要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以前,傅县令是不懂稼轩之事,可他都当了六年的县令了,这些常识他还是有的。 傅县令叹气,忍不住再叹气,举目看了一眼这一片惨淡的农田,扭头问村长,“村里情况较好一些的田地在哪里?” 他觉得他得需要给自己找点儿快乐的事,不然再忧愁下去,他真的能愁死。 村长便指了一个方向道:“那一片离河岸有些远,地势也有些高,情况略好些。” 傅县令便和大家去看。 那一片不是田,而是旱地,一部分近田的旱田种的是麦子,再往上则种着豆子。 但此时,旱田里有水,麦子恹恹的。 傅县令他们眼前站的这一块是村长家的,村长见县令眉头紧皱,就连忙道:“三天前便开了口子放水了,只是我们往下放水,上头也在往下放,所以到现在还没干。” 麦田里还有一层水,足以没过脚背。 和水稻不同,麦子较为耐旱,本来就是种在旱田里的。有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它会涝着,就跟人一样。 傅县令点点头,顺着地势往上走,见上面的豆子勉强还可以,心情这才好了点儿。 顺着地埂往前走,转过弯,眼前的麦苗绿油油的随风飘荡,风一吹,麦田便簌簌作响,一层又一层的向他们这边招摇。 傅县令高兴得不得了,任谁看了那么久的情况不好的庄稼,突然看见一块好的都会高兴起来。 他问,“这块地是谁家的?” 老周头还没来得及回答,站在他脚边的满宝便已经举手高声道:“我家的!” 傅县令见她一脸骄傲,就笑问,“你家的麦子怎么长得这么好?” 对于种地这种事情,满宝怎么可能知道? 她立即扭头去看她爹。 老周头低着头,悄悄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弯腰上前道:“回大人,我家这块地比别家的要高一点儿,所以水淹没那么严重。而且早在十六天前我们就在往外放水了(虽然用处不是很大,他这边放水,那边老天爷还在刷刷的往下落水),暴雨刚停,我们又多开了两道口子,让它水放得更快点儿,这几日太阳又出来了,所以一照它就好了。” 傅县令就去捏了捏麦穗,眼睛微亮,“不错,虽不至于饱满,却比水稻好多了。 至少能摸得出里头有麦。 ☆.第二百二十章 愿望 傅县令估了一下时间,“我记得往年都是差不多这时候就要开镰割麦子了吧?” “是,但之前太阳照得不够,我估摸这麦田还得一个月才能黄。”毕竟下了这么久的雨。 傅县令点头,连连赞道:“不错,不错,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有成算,早早就在意田里的活儿,说不定收获时虽不至于丰收,但也不会像如今这样艰难。 众人:…… 老周头就憨笑道:“大人夸奖过了,其实村里勤奋的人不少的,我就占了一个儿子多的便宜。” 六个儿子,四个儿媳,一个大闺女,加上他,一人负责一片,放水不过一会儿的事,不难,难的是把地里的虫给抓了。 抓虫实在是太难了。 稻田里抓虫和清理田螺就够难的了,但在麦田里捉虫就更难了。 而他们家人多,就是满宝,之前每天一下学就往地里跑,不是拔草就是捉虫,所以他们家的庄稼情况才会比别家的好。 不是胜在种地的技巧,也不是勤奋,而就是仗着人多的便利。 傅县令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反正点了点头。 他把村子周围的田地都巡视了一圈,然后还去看了白老爷的地。 认真比较一番,其实白老爷的受损状况还在村民们之上,因为他良田多呀。 以前,靠近河道的田是最好的,因为灌溉方便。 水稻不耐旱,就因为近水,白老爷便更加用心些,肥多施,草除得最尽心,几年下来,田越养越好,可这一趟洪水,虽不至于所有的良田便薄田,但至少近两年来的经营都毁了。 傅县令安慰白老爷一番,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这才告辞离开。 满宝跟着凑热闹将他送到路口,挥手和他道别,“大人,一定要记得把我的信给傅二姐姐呀。” 傅县令:不说他还真忘了。 不过他能露出来吗? 傅县令骑在马上,转回头来和她挥手,笑道:“不会忘的。” 傅县令虽然有点儿好奇满宝信上写的是什么,怎么跟他二闺女就有这么多的话说? 不过他和师爷有事要商量,所以便把信交给一个下人,让他送到后院去,自己与师爷去书房说话。 “主公觉得那两个小娃娃的提议如何?”一进书房,师爷便开门见山的问。 傅县令摸了摸胡子,含笑道:“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因为咱剑南道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人。” 师爷便知道傅县令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也忍不住一笑,轻声道:“是啊,魏大人嫉恶如仇,又公正廉明,若听闻巴西一带也受灾严重,他一定会来看一看的。” “不错,”傅县令看着他问,“可怎么让魏大人知道这一点呢?” 这里面可操作的方法可太多了,首先一点,不能让人知道是他干的,不然传出去,不说那些灾后工作做得不好的其他县同僚,只绵州刺史那里他就得不了好。 俩人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半天,连晚食都是在书房里解决的,等到深夜,师爷才从县令家离开, 他家住得也不远,就在县衙左近,出了后角门右拐就是。 傅县令有些兴奋,睡不着,于是就背着手出去散步赏月。 他住的是官方配的房子,就是县衙后面的宅院,并不是很大,但足够他们一家子居住了。 所以出了书房,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就走到了孩子们住的小院外。 都三更半夜了,还有一盏灯亮着,他眯起眼看了一会儿,看出那是二闺女的房间。 他顿了一下,便朝那走去。 屋里的傅文芸正捧着书看,但其实是在走神,她在想着满宝的信,听到敲门声时回神,这才发现时辰不早了。 陪着她的丫鬟秋月已经趴在一旁睡着了,但她还是迅速惊醒,抹了抹脸后快速走到门边,打开门看到傅县令,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傅县令没有进门,而是站在门外问,“小姐还没睡?” 秋月抖了一下,小声道:“小姐,小姐还在看书。” 傅文芸也听到了父亲的声音,连忙放下书走过去。 傅县令看到女儿还穿着外衣,显然是还没换衣服准备睡觉,这才背着手进屋,温声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在看什么书?” 不等傅文芸回答,他自己走到书桌边拿起摊在桌子上的书,看到封面一愣,“《大学》?” 他扭头看向女儿,问道:“怎么看这样的书?” 傅文芸捏紧了衣角,鼓起勇气道:“满宝在看这本书,我便也想跟着看一看。” 傅县令当然知道,因为今天他刚考校过他们的功课,可是……“你母亲不是说你在学琴吗,时间够用吗?” 他可是知道的,女儿一天的练琴时间几乎就占了大半,而她还要学女红,时间够用? 傅文芸便抬头看着父亲,有些激动的道:“父亲,我想继续读书,我也喜欢弹琴,但女儿觉得不必要这么多时间,您与母亲说一说,让我每日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读书好不好?” 傅县令看着女儿好一会儿,坐到书桌后的椅子,半响才问,“为何想要读书呢?女孩子认了字,识了数便可以了,读书这么辛苦,你看你弟弟,每日让他读书就好似逼他做什么一样。” “弟弟或许不喜欢读书,可女儿很喜欢。”傅文芸道:“我觉得读书,尤其是读到从未读过的书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我能从书上学到很多东西。父亲,满宝年纪比我还小,一年多以前,我和她说话,从来都是她问我说,她听得津津有味,但从去年中元之后,她可以和我一起讨论功课,说一些我从未听到的见闻,我说什么她都能接得上话。而从今年开春开始,我们信中,便是她教我的多,我教她的少了,她看过很多我没看过的书,有时候她谈起来我都有些接不上话了。” 傅文芸认真的看着父亲道:“父亲,我不想以后我的朋友说话我都听不懂,就像以前父亲和母亲说话,我都听不懂一样。我想交很多很多的朋友,将来是我在选择朋友,而不是朋友选择是否与我再相交。” ☆.第二百二十一章 恨铁不成钢 傅县令问,“这是周满说的?” “不,这是我想的,但从书上学习未知的知识很快乐的话是她说的,我也觉得很快乐,尤其是读后还能与朋友讨论,那就更快乐了。” 傅县令沉思,他不缺钱,供一个女儿读书当然没问题,可是,她十一岁了,再过三四年就要说亲,等及笄就可以准备出嫁了,她要学习的东西很多,此时花费这么多时间来读书…… 可转念又一想,周满能读,为什么他女儿不能读呢? 而且他自己也很喜欢周满,曾经惋惜过她不是男孩不是吗? 傅县令纠结不已,沉吟半天后道:“这事我和你母亲提一提。” 女儿的教育他一直是交给妻子的,这样的事他肯定要问过她。 虽然没有肯定的答复,但傅文芸还是高兴不已,连忙谢过父亲。 傅县令就翻开《大学》,笑道:“你先别忙着谢我,既然你正在读《大学》,那我就考校你几句。” 傅家给傅文芸姐妹俩请的先生是女先生,除了书法外,早已经不教他们新的课本了,每天要学女红,练琴和学习棋艺等就已经占去所有的时间,她看书基本上是用自己的空闲时间来看。 完全自学。 偶尔有些疑惑不能解答,她便写信问满宝,基本上,满宝自己懂得的都会告诉她,不懂的,也会拿着信去问庄先生。 所以傅文芸虽有些忐忑,但还是挺了胸膛应对,她知道,这关系着她是否能够再读书。 等傅县令从房间里出来,一个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他沉思着往正房去,正要出小院时,下意识的往左边看了一眼,那是他儿子住的房间,乌黑黑的,显然早就睡着了。 傅县令沉吟片刻,转弯去看儿子。 傅文华踢开被子,嘴巴微张,显然睡得很香。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儿子这样,傅县令就想打他。 但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打是不可能打的,而且他也没有现成的理由不是? 所以盯着儿子看了半天,傅县令还是背着手离开了。 一无所知的傅文华:…… 等满宝再收到傅文芸的信时,已是两天以后了,她高兴的告诉满宝,虽然有些不顺利,但她娘还是答应让她再读书了。 她每天上午可以去前头和小弟一起上课,下午再学琴和女红。 她道:“大姐说女孩子读书无用,我们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琴棋书画,以及女红,甚至厨艺都要学一些,时间根本不够用。但我觉得你说的更有道理,不会厨艺,能把东西煮熟,饿不死自己就行,想吃好吃的,只要有钱,什么东西吃不着呢?我们学得再好,也是比不上专门做饭的厨子。” “大姐要说亲了,她并不愿意与我一起读书,所以父亲没有再为我们单独请一个教书先生,而是让我去前院和小弟一起读书,他正在读《诗经》,先生会照顾我的进程,从《大学》为我讲起。而且,温故而知新,我觉得再读《诗经》或许是因为心境不同,年岁不同,所见竟然也不同了。” 朋友的心愿达成,满宝高兴不已。 她想了想,便花积分从商城里买了一套好看的书签,很便宜,买一送二也就算了,上面印的花草和美人都很好看。 满宝自己留了一套,给白善宝送一套,另外一套则拖周二郎带到县城去送给她。 如今县城除了吃的生意外,其他的生意都不好做,连一向很受欢迎的糖果都没生意了,周五郎他们便也不想着去县城,老实在家里务农了。 倒是周二郎找到了另一条路子,他回来和家里人一商量,便决定从菜园里拿些菜蔬,再做一些豆腐去卖。 别说,生意还很不错。 因为洪灾,不仅粮食飞涨,肉类,菜蔬这些也在涨价,虽然涨得没粮食那么离谱。 周家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豆子,之前他们在村子里,在大集上卖豆腐,换回来的都是豆子。 那些豆子可都没卖出去,当时豆子不值钱,可现在豆子也涨价了,一斗涨了两文钱呢。 当然,周家是不可能光卖豆子的,相比豆子,卖豆腐赚得更多。 所以小钱氏每天都泡上十斤的豆子,可以做出四五十斤的豆腐,一大早,周二郎便把装了豆腐的木桶固定在板车上,再从菜园里摘一些菜来放在木框里带到县城,基本上都能卖完。 在满宝看来,一天赚的并不多,只有百多文罢了,可老周头等人却激动不已,在心里算了一本账。 “豆子不要钱,菜蔬也都是自家种的,这就是没本的买卖啊,”老周头笑眯眯的道:“要是每天都能卖出一百文,那一个月下来得有三吊钱了。” 满宝:“……爹,豆子和菜蔬不都要钱吗?” “都是自家种的,要啥钱啊。” “……种子。” “种子也是自家留的,不要钱。” “还有人工呢。” “你哥哥嫂子们也就只有一把力气了,不种菜去干嘛?难道还让老子给他们发钱吗?”说到这里,老周头下令,“这门生意是家里的,卖出去的钱都给我拿回来交到公中,没几个月就秋收了,到时候要是地里收成不行,恐怕得交钱。” 老周头顿了顿后道:“要是县衙不收钱,执意要粮食,那我们还得买粮食。” 大家都没有意见,周二郎也早已经把今天的收入交上去了。 老周头就道:“行了,赶紧歇着吧,老大,老三,明天你们带着孩子跟我下地,把大湾那几块田里的田螺都摸了,那些它们留下的种子能撸的都给我撸了,等把这些吃庄稼的东西弄干净,我们就加肥。” 兄弟两个应下。 钱氏便接过他的话,“老四,明天一早你大嫂二嫂要做豆腐,你带着你媳妇和三嫂去把菜园的空地都锄了,回头让你大嫂她们去种菜。” 钱氏和老周头商量,“我看小湾那块一亩多的田也没用了,现在水不是都放干净了吗,让他们去把那块地也锄出来种上菜,我估摸着,秋收之前,城里的流民不会走的。” ☆.第二百二十二章 辛苦 老周头也是这么想的,既然这门生意可以做下去,那当然是做久一点儿,但家里的菜园虽大,但里面的菜就那么点儿,像苦菜和空心菜这种,摘过一茬还能再长,但家里也得吃不是,不能把所有的都拿去卖,所以再种一块是不错的。 但他也没想到老妻的动作这么大,犹豫道:“那块田可有一亩多呢,种这么多,卖得出去嘛?” 他看了一眼靠在钱氏身旁的满宝,问道:“满宝,是不是你给你娘出的主意?” 满宝就躲进母亲的怀里,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的看他。 钱氏抱着她道:“行了,你少吓孩子,本来我就想多种一些菜,反正那块田里的稻禾都被冲得差不多了,留着也没用,还不如开出来种菜呢。” 她本来只想开一半的,毕竟他们未必能卖得出去。 但正如满宝所说,卖不出去还能做成腌菜到冬天吃呢。 而且,种多一些,到时候自家卖不完,也可以便宜些卖给菜农,倒省了功夫。 其实钱氏心底还有一个打算,如果今年的收成真的不行,到时候家里肯定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粮食不够,吃菜也饿不死,就算饿得快,一天多吃两顿菜就是。 老周头就摸着烟枪问,“那种子怎么办,家里有这么多菜种吗?” 刚恢复抽烟大半年的老周头,为了钱,最后还是狠心把他的烟丝都拿去卖了,所以他现在又没烟抽了。 一犯烟瘾就只能摸着烟枪解瘾。 钱氏不在意的挥手道:“这事你别管,我自有办法。” 菜种嘛,她没有,别人家多的是。 第二天,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钱氏沿着墙壁往外走,开始去窜门。 她先到各家的菜园里去看一眼,谁家的菜怎么样她心中就有数了。 菜要种好,菜种也很重要的。 有的人家这样菜种得好,说明家里不仅伺候得好,菜种多半也是好的。 钱氏溜了一圈下来,手里的种子就不少了。 各家家里都有晒干的大树叶,扯下一张来给她包一些,一户两户的攒在一起就不少了。 有人笑眯眯的把钱氏送出门,挥手道别,“婶子,那回头我儿媳再难受,我可就去找你要姜了。” 钱氏笑眯眯的道:“来吧,我也不知道你家没种好,你回头有空了,去我家菜园挖一些回去种,她要是肚子疼,先问我老大媳妇要一些干姜回去和红糖熬煮,那红糖姜汤吃着很有效的。” 那人高兴的应下。 钱氏也高兴的拎着几小包菜种回去了。 周四郎刚带着媳妇嫂子和俩弟弟把菜园锄好,一抬头看到老娘两只手拎着好几串树叶包的东西回来,就好奇的问道:“娘,这是啥东西这么多?” “菜种。” 周四郎:…… 方氏惊叹不已,悄悄和周四郎道:“娘可真厉害,这么多菜种呢,大家都给?” 周四郎合上张开的嘴巴,一脸习以为常的道:“那当然,这可是咱娘。” 基本上,他娘要做什么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就跟满宝一样。 要说满宝不是他娘生的,他简直不能相信。 于是,周四郎屁股还没做热呢,钱氏就让小钱氏带他去犁田,“一亩多的田都种菜,全靠锄头得锄到什么时候?这两天太阳都好,地里也晒得差不多了,你先去看看是泞还是硬,要是刚好合适,就让老四把地给犁出来,回头再碎土就容易多了。” 小钱氏应下。 周四郎也听到了,就觉得肩膀火辣辣的疼,他纠结道:“娘,我去地里和爹一起捉虫除草好不好,让大哥回来犁地。” 他家可没牛,从里长那里估计也借不来,所以犁地只能靠人去拉犁,周四郎最讨厌拉犁了。 当着自己的面把重活儿推给丈夫,小钱氏想也不想就给了他脑袋一下,虎着脸道:“废话什么,赶紧跟我去田里看一看,一会儿我还得去学堂做饭呢。” 周四郎就苦着脸道:“大嫂,你不能只心疼大哥,你也心疼心疼我嘛。” 小钱氏还没说话,钱氏先横了他一眼道:“都是有媳妇的人了,再这么油嘴滑舌的,小心我抽你。” 小钱氏嫁进来时,周四郎才七岁,最关键的是,在没嫁进来时,他们还是表姐弟,周四郎很小很小的时候跟娘去舅舅家,可是被这个表姐按在地上摩擦过的。 老娘一发话,周四郎就缩着脖子往外走了。 方氏看得眼睛笑眯眯的,背着人就悄声与他道:“该!” 小湾,就是河道转弯,在弯口对岸的那一大片田地,当地的人叫它小湾,周家在那一片分有五亩多的地,都是老周头名下的。 当年分地的时候,七里村人还很少,所以这份好田才能分在他名下,不过现在可称不上好了。 晴了好几天,他们又努力放水,现在田里的水已经干了,小钱氏锄了一锄头,毕竟是田,泥土并不松,不好锄。 小钱氏将锄上来的泥块踩散,捏了捏它的湿度后道:“可以犁了,你回去把犁拿来,让老五跟你一块儿拉,你二嫂给你扶着犁,我得去做饭了,下响我就来替你。” 周四郎吓了一跳,连忙道:“大嫂你可别害我,怎么能教你拉犁呢,不说大哥,爹和娘就能把我捶死。” 他们家男丁多,媳妇可是从来不拉犁的。 小钱氏却觉得没什么,道:“娘年轻的时候可没少拉,你赶紧的吧,最好今天把地开出来,我让你大姐和你媳妇拿着锄头来,在后面松土,如果速度快,明天就能下种了。” 这时候种子很容易发芽,只要水够,太阳又好,基本上三五个晚上就能冒芽。 小钱氏交代完地里的活儿,赶紧去河里洗手,然后过桥去学堂里煮饭。 满宝一下学就往厨房里跑,小钱氏将将做好菜,看着出锅的菜,她松了一口气,幸亏没耽误。 满宝冲进去,发现自己的碗还没盛好饭菜,就连忙跑过去帮忙,“嫂子,你去干嘛了?” 以往,她跑过来时,不仅她的碗里装好了饭菜,白善宝的也装好了,饭菜等都摆到了案上等着学生排队过来打饭打菜。 ☆.第二百二十三章 怕牛 小钱氏尴尬的一笑,小声道:“满宝,你快出去排队吧,嫂子自己来就行。” 满宝摇了摇头,去看她炖的汤,白善宝也跑了进来,和她一起把汤抬到了案上。 菜和饭等钱氏也摆好了,冲过来的学生已经吵吵闹闹的排好了队,钱氏这才给大家打饭打菜。 满宝和白善宝便取了自己的碗跑到最后排队。 白二郎冲在最前面,很快就打出来了,见他们两个竟然排在最后面,惊讶得不得了,“你们怎么排在这儿?” 白善宝:“你猜!” 白二郎才懒得猜呢,他看了满宝一眼,哼哼两声便仰着头离开。 白善宝回头和满宝道:“他还在生气呢。” 满宝表示理解。 上次他们打赌,白二郎输了,虽然他坚持不承认他输了,因为他觉得他就是没黑,一定是白善宝徇私,所以才站在她那边。 但当时三人问过了白老太太,白太太,白老爷,刘氏和郑氏,竟然所有人都说白二郎今天比昨天黑,所以他虽然很不甘愿,还是把两个生肖输给了满宝。 白老爷等人这才知道三个孩子为什么一大早的来找他们评判,他那傻儿子今天是不是比昨天黑。 满宝和白善宝最后,打了饭菜她便也不急着走,好奇的问钱氏,“嫂子,你们是不是去锄田了?” “没锄,娘让老四去犁呢,我带他去看一下地里能不能动,这才耽搁了一会儿功夫。” “四哥真可怜。” “还有你五哥呢。” 满宝立即道:“大嫂,上次我们去县城找了一些碎布回来,你帮我缝成两条厚厚的绑带吧,然后给五哥缠在手上,再放一条在肩膀上,这样就没那么疼了。” 白善宝在一旁吃饭道:“哪要那么麻烦,去我家要一头牛就好啦。” 满宝扭头看他,“你家的牛现在不要干活儿吗?” 白善宝摇头,“不要,我家就那么一块地,闲着呢。” 他家的田产等并不在这里,如今的那一块还是跟白老爷拿的,并不多,只种些菜蔬和养些鸡鸭,种些比较特别些的庄稼而已。 满宝高兴起来,那吃完饭我和你一起去牵牛。 白善宝惊奇,“你会牵牛?”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不会!” “……” 虽然不会,两个孩子还是去了,当然,小钱氏也去了。 看到那头黑黝黝的水牛,满宝和白善宝远远的就站住了,谁也不敢上前。 白善宝“你不是说你要来牵牛,快上吧。” “这是你家的牛,还是你上吧。” 看出两个孩子在害怕,负责放牛和种地的长工便大笑道:“小少爷,周小娘子,这牛不会顶人的,你们放心。” 牛不知道是不是也听懂了,哞哞两声,还把脑袋冲他们这边扬了扬,两个孩子啊啊啊的大叫两声,转身就跑,一下就跑没影了。 钱氏:…… 长工:…… 长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有些心虚的和钱氏道:“孩子的胆子有点小……哈哈哈,对了,老夫人说了,这牛你们尽管牵去,不必急着还回来,等用完了再还也行。” 钱氏感激的应下,接过绳子,牵着它走。 满宝和白善宝一口气跑过了桥,累得喘不上气来才停下,俩人还戒备的往后看了一眼,见那可怕的牛没跟上来,这才直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你家的牛太恐怖了。” “不是你要牵的吗?” 满宝心虚的没说话了。 钱氏牵着牛出现在视野中,眼见着桥那头的孩子爬起来又要跑,她就喊道:“满宝,我要把牛给你四哥送去——” 小湾的那块地在桥对面,满宝立即不急着跑了,站在这边的桥头看牛,问道:“大嫂,牛会不会吃人?” 钱氏:“……牛吃的是草,你别整天胡思乱想,回学堂去。小公子,你跟满宝回学堂吧,休息一下,下午还要上课呢。” 白善宝应下,拉着满宝回学堂。 “你家的牛你怎么也害怕?” “我又不经常见它,你还经常看见牛呢,你为什么怕它?” 两个孩子边斗嘴边走远,正在田里苦逼的拉着犁的周四郎远远的看到大嫂牵过来的牛,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高声问道:“大嫂,哪来的牛啊?” “满宝和小公子借的。” 方氏拿了一条手帕给周四郎擦汗,低声道:“看看你,你弟弟都没喊累呢。” 周四郎就瞥了一眼旁边,道:“对,他没喊,但你看一下他。” 方氏就转头看过去,就见周五郎直接躺在土上了,听见他们说话,他就一脸虚弱的抬了抬胳膊挥了一下。 方氏忍不住问:“有这么累吗?” “那是相当的累,你没拉过你不知道,”周四郎道:“每次春耕,我都能直接趴下睡觉,恨不得不动一下。” 他瞥了一眼周五郎,道:“不过老五这次比较惨,他以前都没拉过犁,这是第一次拉。” 周五郎苦唧唧的点头,上头有四个哥哥,他又没成年,基本上这种特别重的活儿跟他没关系。 这还是第一次知道拉犁原来这么辛苦。 想到家里的地,除了部分地可以轮到用牛耕的外,其他的都是四个哥哥,尤其是大哥和三个拉的,他就忍不住叹,“大哥他们可真辛苦。” “可不是吗,以后你可得对你四哥好一点儿。别整天气我,让你帮把手总是找借口推辞。” “我说的是大哥二哥和三哥,可不是你。” 周四郎缓过劲儿来了,一边起身宝贝的去把牛牵过来套上犁,一边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屁股,道:“赶紧起来别挡道,我怎么了,我也是拉了犁的,你不能因为比我小两岁就享福不吃苦,要知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下地拉犁了。” 太过久远的东西周五郎不太记得了,他疑惑的问,“真的?” “那当然是真的。” 周五郎就从地上爬起来,“行吧,等晚上我回去问爹,地里的事,爹记得最清楚了。” 周四郎挥挥手,一点儿也不怕,因为他的确是十五岁时就跟着老大他们一起下地拉犁了,当时他可比老五惨多了,正碰上春耕,那犁的地可不是只有一亩多。 春耕近两个月,他就哭了两个月,真的是太苦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消息 有了耕牛,速度就快多了。 周四郎和小钱氏,一个牵牛,一个扶犁,其他人则在后面将犁开的土碎掉,再松一松。 中间因为太阳太辣,他们担心水牛会累到,还特意休息了大半个时辰。 给它喝水消暑后才继续,但就是这样,晚食前,他们也把这块一亩多的田给犁出来了。 钱家没有立即把牛还回去,借来的牛没有这样还的,所以让周六郎牵着牛去吃草,又把地里割出来的新鲜稻禾都捆上,和牛一起送回白家。 稻禾算是给水牛的口粮。 这么奢侈的直接吃稻禾的牛,估计全村也就独这一头了。 周家用过晚食,便全家出动,包括满宝和钱氏,一起来到小湾。 此时太阳还没彻底下山,但阳光已经不毒辣了。 全家十二一个人,都差点把地里给站满了,他们从村里邻居手里借了一些农具,分成左中右三行,从田的两边田埂和中部开始分垄。 一垄又再分为上下两组。 满宝和几个小的则负责捡里田里的大块石子和一些草扔掉,天还没黑,大家就做出来了,甚至还开了行。 看着归成一垄垄的田,钱氏和几个儿媳妇商量着哪块种哪些菜,等分派好便道:“天气热,明天早上先别下种,你们明天早上先把肥撒下去,明儿傍晚用过晚食再来。” 小钱氏应下。 再来,自然也是全家都来。 小钱氏和三个妯娌及周喜负责下种,周大郎他们则挑了水来淋水,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就种出来了,速度快得很。 这让一旁围观的村民们羡慕得不得了。 周家的动静这么大,村民们想不知道都难。 所以今天跑到小湾这儿来看热闹的人不少,大家站在田埂上看热闹,边和田里的周家人说些闲话。 知道这些菜是种了拿到县城去卖的,就有人心动的问周二郎,“城里的菜真的好卖?” “还行吧,就是竹编卖不出去了,这才想着卖菜的,就算是城里人他总也得吃菜不是?” “谁家里没一两块闲地啊,自家种多好,竟然有人去买菜?” “周二,你家的菜要是不够卖,从我家这儿拿一些呗,我便宜卖你。” 周二郎:“……这菜不值钱,我再从你这进,要是卖不出去,我不得亏死。” 他道:“我卖自家的是没本的买卖,卖不出去拿回家里吃,家里吃不完可以给鸡吃。和你家买,我卖不出去你给退呀?” “就是,就是要是不给退,周二把菜给鸡吃了,那不相当于他们家花钱买菜喂鸡吗?金叔家的鸡这也太金贵了吧?”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这事揭过。 但还是有人嫉妒,眼热不已,私下议论着也到城里试试看,说不定也能赚钱呢? 但主意才提出来,便有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道:“你去卖家,那地里的活儿怎么办?虫子还没抓完呢,草还没除尽呢,我可看到了,今天金叔一家都去补肥了,显然是都做完了。” “就是,就是,这什么活儿都没地里的活儿重要,那可是活命的口粮。” 于是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但第二天还是有人跟周二郎一起挑了家里的菜一块儿去县城。 看见周二郎,他们有些不好意思。 周二郎却很高兴的招呼他们,要大家一起走。 笑话,他巴不得每天都有人跟着一块儿进城卖东西呢,那样他就不用等其他村的人一起上路了。 现在罗江县内外都有流民,治安比不上以前了,他还是很怕走在路上被打劫的,所以人越多越好。 并不是挑着菜去县城就能卖得出去的,同样的菜,同样的价钱,大家肯定更喜欢在熟悉的人那里买,而且招呼啥的也很重要。 至少当天和周二郎一块儿出去的,最后只有周二郎是空着板车回来的,有一个最可怜,他带出去的菜只卖出了一份,那一份还是周二郎帮他卖的,勉强够了保护费,还亏了进城费呢。 第二天,周二郎再出村时就又只是他一个人了,显然,昨天过后没人去了。 晚上回来他把这事当笑话一样告诉家人,满宝就道:“他们也太不能坚持了,第一天不行,就试一下第二天呗,等坚持十天半个月,若是还没有起色,再放弃不迟。” 周二郎就笑道:“不错,当年我第一次去摆摊卖竹编时也是一样都没卖出去,后来我就蹲在一旁看人家是怎么招呼客人的,虽然很脸红,但也不得不厚着脸皮招呼人,也不是谁都天生就会的。” 说到这里,周二郎一顿,道:“除了老四。” 周大郎笑道:“老四那个没办法,天生脸皮厚。” 周四郎不高兴了,“你们教孩子就教孩子,干嘛还得扯上我呀?” 小钱氏道:“这事也就说着容易,现在又不像以前,以前你卖竹编,不去县城,去大集上也有人卖,可现在他们卖菜,能去大集上吗?’ 大梨村的大集是农民们的集市,谁家还没菜呀。 “可是去县城,现在不仅进城要进城费,摆摊还得交保护费,进城里就算是一天不吃不喝,那也得花好几文钱,一次也就算了,亏了就亏了,去上十天半个月那就没了七八十文,还是这么稀里糊涂没的,这谁家受得了啊?” 这倒也是。 满宝就眉头紧蹙,“怎么傅县令也不管呢?” 能管才怪呢,周二郎道:“县令不在城里了,不知道干嘛去了,他想管也管不着吧。” “那他去哪儿了?” “这我哪儿知道?还是去给你送信的时候听衙役说的,这才知道傅县令早两天前就离开县城了。” 满宝就决定晚上写信问一问傅文芸,不是说要想办法救灾吗? 她还想着看一看周大亮家会有什么补助呢。 周大亮是四哥的好朋友,家里现在困难得很,为了他,周四郎近来愁得很。 结果她的信刚给周二郎送出去,还没来得及等回傅文芸的信呢,白善宝就告诉她,“我伯父说,县令去巴西了,我们州可能也要减免赋税了,我伯父一早就带着人去巴西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仁厚 绵州郡的治所在巴西,那里此时正聚集着一大批的官员和乡绅土豪,等白老爷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没有去住客栈,而是去找了个朋友,住到朋友家里。 地主的朋友有很大概率也是地主的,作为当地的地主,对方消息可比从七里村赶过来的白老爷灵通多了。 他很高兴,乐哈哈的让下人们准备好酒好菜,和白老爷道:“这一次也不知是老天爷给的运气,还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但我们这些人都是受益人,值得庆祝一番,来,我们今晚不醉不休。” 白老爷与他碰了一杯,问道:“魏大人怎么会想到来我们绵州?” 绵竹又不是主要灾区,他赈灾这么忙,按说不应该来到他们这里才对。 朋友喝了一口酒后笑道:“说是魏大人出去赈灾时,碰到两个蹲在路边的灾民谈起绵州之事,他们是从绵州出去的,魏大人听说这边也有许多人受灾,便临时决定过来了。” 他压低了声音笑道:“但我总觉得这也太巧了,说不定是有心人有心为之。” 白老爷首先想到了傅县令,但他不敢说,“不知是谁?” “谁知道呢?或许是一个一心为民之人,反正总不是我们的刺史大人。”朋友靠在椅子上,他还是更习惯盘腿坐,白立也不是外人,他便直接盘腿坐起来,道:“他刚到任第二年,若无意外,恐怕还得在这里待四年,你不知道,洪灾一发,他就约谈了我们,巴西内的几家陆陆续续捐了好几趟了,一次要的捐比一次多。” 说到这儿他就满腹怨气,道:“时至今日我已经给了五次捐了。” 白老爷吓了一跳,“这么多?” “我们的刺史老爷还嫌少呢,之前我们就联名建议过,让他上书减免些赋税,不敢说全免,至少少交一些。结果你猜怎么着?” 白老爷摇头。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绵州境内的情况良好,我们不该跟其他州县的百姓争利,毕竟这些钱粮于我们来说没什么,但对外头受灾的灾民来说却是救命的东西,哼,他一副良善的样子,倒把我们说成了十恶不赦。”朋友道:“是,这些钱粮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是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我们氏族世代在这儿,谁家没有穷亲戚?” “这次绵州受灾是不比外头严重,除了死伤些人,大部分人家的房屋都保住了,可要紧的是田地里的庄稼没保住呀。”他道:“要是减免了赋税,大家勒紧裤腰带熬一熬今年就过去了,可他不减,光秋税就能压死人。本来洪灾没死,倒死在了人祸上,他们这是想把绵州也逼如绝境呢。” “哎,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此时朝廷正盯着剑南道呢,他敢这样逼死百姓,我们还没动,朝廷就先饶不了他。” “哼!” “那此事定下来了?” “还没有,魏大人昨天刚到的巴西,今日与人出去巡查去了,明天可能还要再去别的县看情况,你跟着一起吗?” 白老爷总觉得这魏大人来得太容易了些,也想跟着看看情况,因此点头。 朋友就笑道:“那我们就一起跟着去,对了,你们罗江县的情况如何?” “听你那么说,单从受灾来说,我们那儿倒比你们这儿还严重些,不过傅县令肯用心,不仅进城的流民安抚住了,那些房屋倒塌的百姓也得了补助,民心上倒比你们这儿更齐,更乐观。” 朋友便好奇,“你们这是捐了多少钱粮啊?” “不多,也就两次而已,头一次都给了灾民,我只捐了三担,第二次我捐了十二担,基本上都分给了七里村和大梨村受灾最严重的村民。” 左彦明更惊讶了,“不是吧,你们县令一点儿都没截留?” 白老爷笑着摇头。 左彦明啧啧称奇,“不对啊,我记得你们那位傅县令也颇为爱财啊,咳咳,虽不至于压榨百姓,但这种东西不遗留一点儿也不合情理啊。” 白老爷意有所指的道:“我们傅县令志向高远,想要更进一步。” 左彦明就明白了,他眼睛一亮,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你说,是不是他?” 白老爷道:“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行吧,不说就不说。” 俩人喝了半个晚上的酒,第二天一早便赶去城门口集合。 随行的人不少,毕竟免税可是大事,尤其是家中人丁兴旺,或奴仆众多的乡绅。 白老爷在绵州不怎么有名,主要是他自己选择住在深山老林里,名声不显,所以他半途加进来,便没多少人注意。 但奇怪的是,魏大人却一眼看到了他,还将他招到身边说话,“你就是白立?” 白立吓了一跳,有些忐忑的躬身行礼,“正是白某,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魏大人就哈哈笑道:“吩咐倒不至于,我听傅县令提起过你,说你在罗江县可是有名的善人,所以我想见一见你。” 魏大人笑问:“听闻这次受灾,你不仅全面了下面佃户的地租,还捐了不少钱粮给受灾的百姓?” 白立松了一口气,低头回道:“这都是白某人应该做的。白某居住在罗江,进出往来皆是乡邻,总不能眼看他们受灾而无动于衷吧?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杯水车薪,要想帮他们,恐还得傅县令,刺史大人和大人这样的人出手才行。” 魏大人笑道:“放心,罗江县的情况若果真如尔等所言,朝廷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此次我来剑南道,便是统领赈灾之事,灾民一日不安顿好,我便一日不归朝。” 众人闻言,齐齐行礼,“大人青天,圣人仁厚。” “圣人是很仁厚……”魏知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魏知没让白立下去,而就让他跟在身边一起走。灾情过去已近一月,家里基本已经收拾出来,没什么可看的了。 魏知主要看的是地里的情况,而除非有人故意带他去看情况良好的田地,不然是造不了假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请假 当然,魏知能走到绵州来,那就不是傻子,所以绵州的情况,不是谁领他去看哪块地,他便只能看哪块地的。 魏知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似乎总能找到一些受灾挺严重的区域,昨天已经受过一次教训的刺史及以下的县令当然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魏知想看什么地方,他们便老老实实的带他们去看。 白老爷就走在魏知的身边,但总觉得心头不安,待傍晚大家歇在另一个县里,白老爷立即叫来长随,低声道:“你马上回家看看,家中是否有事发生,我们明天还在此县中,预计后天才会回罗江县,若有事,立即派人来报。” “老爷,连夜回去吗?” “连夜回去,你路上小心些。” “是。” 魏知他们全都住在驿站中,他不想扰民,而随性的当地官员早就领教过传说中公正廉洁的魏大人的功力,自然不敢再多劝,所以大部分人都跟着住在驿站中,只有当地的乡绅和官员会住在自个家里,而有朋友家在这里的,也会选择借住。 此时,魏知就站在窗口,看着白家的长随牵出一匹马来,与白老爷道别后打马离开。 一马一人慢慢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大人。”一侍卫出现在魏知身后。 魏知道:“你此时就启程去罗江县七里村,不要靠近,注意留意里面的动静,看一下是否有生人进村,若有异常,跟着那些人。” 侍卫应下,这才悄悄的离开。 七里村也刚刚入夜,满宝吃得小肚浑圆,正坐在院子的一张凳子上乘凉,顺便消食。 钱氏念叨,“晚食都吃了快一个时辰了,你还涨着,是不是还吃了其他东西?” “就吃了一些点心,娘,等白老爷回来,我们是不是就知道免税的事了?” 钱氏道:“大概吧。” 今天周家一家子都很高兴,满宝中午下课就跑回来说罗江县可能也能免税了,白老爷都去巴西那边听消息了。 虽然是未确定的消息,但一家人还是很高兴,以至于钱氏都难得大放起来,开了钱盒数出钱来让周四去大集上买肉。 因为想着给家里多存一些钱,满宝最近都是隔三天才买一次肉的,买的也不多,所以这一次满宝吃得很开心。 一开心就忍不住去找白善宝玩儿,正好他也刚吃完晚食,大家一起看看书,玩过后便去厨房找点心吃。 厨房刚出了一批热乎乎的点心,两个小孩蹲在灶台底下吃,一不小心就给吃多了。 钱氏揉了一下,发觉不是很管用,就道:“行了,别坐着了,起来走一走,过个两三刻钟应该就好了。” 与此同时,白善宝也在散步消食,当然是和祖母母亲一起。 郑氏一边举着灯笼给他照路,一边念叨:“一个看不住你们就跑到厨房里去,真是的,才刚吃过晚食,怎么就这么爱吃点心?” “点心比饭菜好吃。” 刘氏就笑道:“不给你吃饭,吃菜,就吃两天点心试试。傻孩子,这世上点心能少得,但主食少不得,以后少吃一些,把身体养好,这外头好吃的东西多着呢,胀坏了肚子,以后许多好东西你都吃不着了。” “外面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刘氏笑道:“我说了你没见过,你也不觉得好吃,还是等你长大一些,能够出去了再找吧。” 白善宝记在了心里。 消食走了三刻钟,白善宝这才回去洗漱睡觉,因为比往常睡得晚,晚上就睡得很香,连隔壁院子里传来的声音都听不见。 刘氏靠在床头,看到嬷嬷进来,就问,“怎么样,孩子吵醒了没有?” “没有,睡得香着呢,除非打雷,不然恐怕吵不醒他。” 刘氏就点点头,问道:“隔壁来消息了吗,是不是立之回来了?” “不是,是堂老爷的长随,说是堂老爷吩咐回来的,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事,若有事就快马去通知他。” 刘氏觉得奇怪,“好好的,他怎么会这么问?我们住在村子里能出什么事?” “是呢,隔壁的老太太也是这么说的,所以让大家都散去睡觉了。” 刘氏垂下眼眸,问道:“我记得立之就带了一个长随出去吧?” “是,叫东树,一直随侍在堂老爷身边。” 刘氏想了想,便道:“明天让善宝别去学堂了,你让人去给他请一天的假。” 嬷嬷一愣,问道:“那理由呢?” “就说我病了,孩子不放心,硬要留在我身边伺候。” 嬷嬷应了一声,服侍刘氏睡下。 第二天,满宝用过早食就跑去上学,结果到了半天白善宝都没来,她忍不住跑到白二郎那里去找他,“善宝怎么不来?” 白二郎正跟同桌说话,闻言道:“我怎么知道?” 他转了转眼珠子,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他肯定是起晚了,或者没起床,哈哈哈哈,白善睡过头了,正是羞羞。” “谁说他睡过头了?”庄先生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白二郎一抬头就看到先生正站在窗外看他,立即吓得低下脑袋。 庄先生哼了一声,走进教室,示意满宝坐回自己的位置,这才通知道:“白善的祖母生病了,他在床前侍疾,所以请假一日。周满,你做好笔记,待下学里就给他送去,记得让他抄好笔记,作业也要补上。” 好了,这下没人羡慕白善了,大家反而觉得他好可怜。 满宝却有些忧心,不知道刘奶奶怎么样了。 所以中午一下学,她就把笔记抱上,跑去和小钱氏说了一声,撒腿就往白家跑。 小钱氏正在给学生们打饭,追不及时,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吃了饭再去呀。” 满宝喊道:“我一会儿回来再吃。” 满宝跑到白家,敲开门,一溜烟要跑去后院,下人这才记起自己忘了叮嘱,连忙追上去道:“小娘子,老夫人和小公子都不在家,在隔壁堂老爷家呢。” 满宝很好奇,“刘奶奶不是生病了吗?怎么不在家休息?” 生病了吗? 他觉得今天老太太出门时的气色还是很不错的呀。 ☆.第二百二十七章 来客 满宝一头雾水的去隔壁白老爷家。 白老爷家的下人对满宝也熟得很,听说她是来找堂少爷的,便把人放进去了。 满宝跑去前厅,还没到地方就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她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先趴在门边朝里看。 白善宝一眼就看到她了,没办法,他站在祖母的身后,而他祖母和白叔婆坐在上首,正对着门口。 门边探出一个眼熟的圆脑袋,他想要不注意都难。 白善宝冲她眨眨眼,让她先等着,他一会儿去找她。 满宝也冲他眨眨眼作为回复。 来的客人是三个衣着华丽的男子,他们正在和白老太太说话,是背对着满宝的,可很奇怪,其中一个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嚯的一下回头。 门边什么也没有。 满宝蹲在门后,一把按住了窜过来撞到她的小猫,高兴的抱在怀里。 追过来的小丫头不敢靠前,连连冲她招手。 满宝就抱着猫跑过去,“小姐姐,这猫是你的吗?” “这是老太太的,我正要给它洗澡呢,但它不喜欢洗澡,就跑了。周小娘子,你把它给我好不好?” “哦,好吧。”满宝恋恋不舍的把猫给她,小丫头见她实在是喜欢,就笑道:“小娘子可以再摸一摸。” 回头看向门口的人收回目光,他不知道的是,坐在上首笑着说话的刘氏也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 白善宝不想站在这儿听大人说话了,主要是他们说的事很无聊,于是他小心的看了一眼祖母,见她没留意,便悄悄的溜出去。 刘氏看见了,却什么都没说。 而坐在下首的客人似乎也知道白善宝是觉得无聊才出去的,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白善宝溜出门,就看见满宝正在撸猫,立刻跑上去,“你怎么来了?” 满宝道:“先生说你祖母生病了,所以你侍疾没去上学,结果你骗我们,刘奶奶明明好好的。” 白善宝就道:“是祖母自己说她病了的,结果叔婆派人过来找她,说是家里来了客人想要见我们,祖母就又好了。” 他左右看了看,附在满宝耳边小声道:“我觉得祖母是想偷懒,所以才假装自己生病了。” “那为什么要给你请假?” 白善宝挠了挠脑袋,“为了真实点儿?” 他道:“比如我,我要是装病,我就要用热毛巾先敷一下额头,这样我娘一摸就觉得我发烧了。” “……” 满宝把笔记塞给他,道:“喏,这是上午的笔记,先生说了,你不仅要把笔记全都抄写一遍,作业也不能落下,你说,先生是不是知道刘奶奶装病,所以故意的?” 白善宝:“……” “你下午要不要回去上课?” 白善宝想了想,摇头,看了一眼前厅后道:“不知道怎么了,我祖母好似对这次来的客人很感兴趣,一会儿我可能要陪祖母去村长家。” “这些客人是什么人啊?” “说是朝廷派来统计灾情的,受灾严重的,朝廷会额外有一份补贴,好像是说,每一个人都有,是照着户籍来发补助的。” 满宝哇的一声,道:“真的吗,我家可有二十一个人呢。” 白善宝也回过神来了,“是啊,那你家能得好多补助的。” 满宝蠢蠢欲动,“我跟你们一起去找村长吧,最好能旁听一下。” 白善宝应下,牵着她的手要回前厅,结果他们还没进去,厅里的人先出来了。 刘氏带他们出门,笑道:“我这老姐妹身子不太舒服,既然是朝廷上头派来的,那我就带你们去找一找村长吧。” 为首一人的目光微闪,笑道:“那就多谢老夫人了。” 正是无间休息的时刻,满宝精神满满,想要跟着一起去。 白善宝则拉着她跑进厅里拿了几块点心,这才跑去追祖母他们。 两个孩子两手都是点心,一边啃着一边跟在后面说悄悄话,“下午先生要给我们讲故事,你真的不去学堂吗?” 白善宝犹豫片刻,“我考虑考虑,得问过祖母。” 满宝点头。 一行人赶到了村长家,三人表示他们是朝廷上下来的人,要做灾情统计,而七里村被上报说受灾严重,他们核对过后便会上报,到时候朝廷会按照人头发给补助,即,户籍上的每一个人都能领到补助。 这样的补贴方式,村长是闻所未闻,但见对方身着华服,且又带着佩刀,似乎也不像是骗子。 而且人家也没问他要钱不是? 所以村长激动的问:“真的照户籍上的来补偿?” “不错。” “儿媳妇和没成年的娃娃也补?” 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点头,“不错,所以你领着我们去家家户户走过吧,我们要核对一下。” 村长立即笑哈哈起来,乐道:“那简单,先从我家统计吧,对了,要不要看过人?” 对方沉吟了一下道:“若人在家,当然要看过人最好,哪怕户籍上写着,万一有错漏怎么办?” “哎呦官爷,可不敢这么说,我们村的人都很老实的,而且多报人口还要纳税呢,我们干嘛多报呀?” “所以有少报的了?” “没有,没有,那也没有,”村长心里当他们是傻子,脸上却笑眯眯的解释道:“这孩子成丁以后是可以分丁田的,谁会少报啊。” 不管多报少报,在他们这里都是不可能的。 不过因为三人要看人,村长就招来大儿子道:“去,和庄先生说一声,给村里的孩子们都请半天假,让老二去把地里的人都叫回来,家家户户一个都不能少,一会儿是要统计到他们的,这可关系到补助。” 两个儿子应一声,撒腿就往外跑。 白善宝和满宝面面相觑,得接下来他们不用想着回去上课了,但俩人还是手牵着手撒腿往学堂里跑。 大柱侄子去给他们请假,先生肯定要把学生们集合起来宣布的,满宝可不能缺席。 等庄先生把附近的孩子都叫回来进学堂时,便发现满宝旁边坐了一人,他微讶,“白善,你祖母不是生病了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查问 白善宝:“又好了。” 庄先生:……病到要给孙子请假侍疾,结果一个上午就好了? 这是什么病,来得快,去得也这么快? 庄先生看了白善宝一眼,没再问他,等所有学生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后他才宣布七里村的学生今天下午都放半天假,他们都得回家里去找父母,至于找父母干什么,他们父母会告诉他们的。 庄先生没有通知他们太多。 而等满宝他们手拉着手背着小书箱走了,庄先生这才对剩下的学生道:“你们在此午休,下午基本上是习字课,自己拿出纸笔来练字,陆丰,你年纪最长,由你看看管他们。“ 陆丰经常做这样的事,起身应下。 庄先生便把书拿回小院,这才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往村子里去。 核实灾情,竟然要一家一户的核对户籍? 还要按人头发放补助? 庄先生又不是见识短浅的村民,自然不可能相信。别说七里村是个穷山沟,就是远在繁华的京师,受了天灾后也不可能这么补助。 何况,为何只来七里村,不先去大梨村? 要知道,大梨村是附近最大的一个村子,基本上上面下来的政策都会先到大梨村,才会下到七里村。 显然,刘氏也深知这一点,因此她才主动领他们来村长家,并且罕见的没有避开当地的村民,而是就坐在村长家的院子里,听着这三人一点一点儿的询问。 闻讯赶来的村民越来越多,跟着来的孩子们也很多。只要是孩子就喜欢凑热闹,满宝和白善宝也是。 本来俩人还觉得这事有些无聊,不如回学堂听先生讲课,但这会儿跑来这么多孩子,他们便兴奋起来,觉得这事果然好玩儿。 刘氏不动声色的起身,看到了站在人群之外的庄先生,她略一沉吟便往外走。 她可以感受到,背后有一道目光正似有似无的看着她。 刘氏好像没发觉,带着嬷嬷走到庄先生身边,笑着与他打招呼。 庄先生回礼,看了被围在人群中的三人一眼,低声问道:“这三人是老夫人带过来的?” 刘氏微微点头,声音恰巧能让附近竖起耳朵听的村民能听见,“今儿一早,立之的母亲就来叫我,说是家里来了客人,先生也知道,立之去州府了,并不在家,我不免多费些心。” 刘氏笑道:“一开始还以为是家里的亲戚上门,去了才知道是三位官员。他们手上拿有益州官衙的手令,说是要对下面的村镇进行受灾统计,朝廷好派发补助。” “只是他们第一次进村,不了解哪儿对哪儿,见我们白家房子修得气派,就敲了门。”刘氏笑道:“但这是里长和村长该负责的事,我们两家家里留的不是妇人,就是没懂事的孩子,哪有什么主意,也就给他们领领路而已。” 庄先生点头,看着那三人身上的衣服配饰,问道:“老夫人确定他们拿的是益州官衙的印信?” 刘氏背对着人群,脸上也郑重了两分,颔首道:“我确定。” 那就奇怪了,益州现在受灾严重,怎么可能还有空闲来管他们这样的小山村? 可如果不是,难道是伪造印信? 可他们图什么? 刘氏也很想知道他们图什么。 真要核对灾情,不应该先去找县里的主簿吗? 好吧,就算不找主簿,想要绕过县城,那下乡后也应该找里长,他们却越过里长找到了村里。 找到村里也就算了,不想着直接问人找村长,竟是直接敲开白家的大门。 别说什么找不到村长,这时候,七里村地里和村口都不会少人,随便拉住一个人问,没有不告诉的。 七里村的村民都很热情好客,指路这种小事谁会推脱? 可他们却进了白家,和白老太太聊了半天,差点将白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完了。 也是因为他们的问话太过咄咄逼人,白老太太生怕他们是骗子,自己又招架不住,这才请人去叫刘氏的。 刘氏和她妯娌不同,她以前住在陇州,又在大族内居住,见识不敢说太好,但至少也不会连这点常识也没有。 她从未见过,听说过,受灾补助是按人头发放的,一户能给一份,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没见傅县令抠抠索索,收了当地不少地主的捐后才能给房屋倒塌,受灾最严重的那一拨人补助吗? 刘氏和庄先生都没有走,而是站在人群之外,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三人询问各种问题。 似乎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问的问题很详细,村长一无所觉,凡有所问他都回答,恨不得把家里老祖宗也从地里拉出来给他们核实。 只要能有补助就好。 一直快到傍晚的时候才问道满宝家。 老周头早等着了,一大家子都等着呢,三人才被村民们簇拥进院子,老周头便一脸笑的迎上去,“官爷,你们看要不我领你们去地里看一看?你们别看我家里比较齐整,其实我家受灾也很严重的。” 周大郎等人连连点头。 老周头:“这房子都是借钱建起来的,没办法,孩子们都大了,不建房子他们没法成亲呀,所以我们家里也很困难的。” “你们家一共有多少人?”为首的一人打断他的话。 老周头顿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小闺女。 满宝无奈的道:“爹,一共有二十一个。” “二十二个,”老周头道:“我那三儿媳又怀上了,官爷您看看,这种时候怀上,可给家里添麻烦了,她身体又不太好,家里以后得勒紧裤腰带才行……” “都是你的孩子?”来人看了一眼他身后黑压压的人,头一次有些惊愕的问。 “是是是,我给您介绍,这是我家老大……”等介绍满宝,他就笑道:“这是我小闺女。” 来人只看了一眼满宝,便问,“你这些儿子外出过吗?” “外出?”老周头立即道:“出过,出过呀,每天都出去。” “……我问的是可出过罗江县。” 老周头隐隐觉得不对,摇头道:“那倒没有,我们出罗江县干甚呢,路很难走的……” “我看户籍上记载,你曾经有个弟弟,按照登记的年岁估算,他现在应当是二十七岁了吧,他人呢?” ※※※※※※※※※※※※※※※※※※※※ 作家的话 下一次更新在中午十二点,放五章,再下一次更新在晚上八点,放五章,新书入v,请大家多多支持哦。 PS:求月票!!! ☆.第二百二十九章 慌张 本来还热闹的院子突然一静,跟着来的村长心头剧跳,下意识的看向老周头。 这个问题问得太过突然,老周头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抽动了一下没说话。 不一会儿,旁边就响起啜泣声。 老周头僵硬的扭头去看,见是老妻正捂着脸哭,他总算是回过神来,也低着头抹眼泪,但手却微微的颤抖起来。 钱氏就抬手去打他,趴在他身上道:“都是你这个没本事的,不然小叔也不能把自己给卖了,你没本事生这么多孩子干什么,你让我以后怎么去见公婆啊……” 钱氏越说越怒,用的力气越来越大,老周头也不反抗,直接抱头蹲在地上任由她打。 “婆婆临走前可是一再叮嘱,让我照顾好小叔啊……” 周大郎等人跟着哭唧唧。 一无所知的满宝都惊呆了,然后回过神来,连忙去拦母亲,帮她爹挡掉一些攻击,“娘,你别打爹了……” 但满宝第一次没拦住钱氏,久卧病床的钱氏力气突然变得很大,将满宝推到一边,啪啪的打老周头,有两巴掌直接抽到了他的脸上,脸颊一下就红起来,巴掌印清晰不已。 但问话的三人无动于衷,眉头紧皱起来。 其中一人忍不住吼道:“停手,问你们话呢,老实回答,你那叫周银的弟弟去哪儿了?” 村长也回过神来了,他连忙道:“官爷,官爷,周银我知道啊,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卖身为奴,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您这突然提起来不是往我这叔叔婶婶心窝上捅刀子吗?” 他的目光落在村长的脸上,沉着脸色问道:“是吗?” “是啊,是啊,这事全村人都知道,而且卖身这种事有啥好隐瞒的?”村长道:“您不知道,大德十一年我们这一片大旱,它不是只旱一两月,它是直接从开春旱到秋初,地里颗粒无收,大家都没了活路,您也看到了,金叔家里人多,当时可不要命?周银见家里人都要活不了了,就把自己给卖了换了一袋粮食回来。” 满宝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还有个叔叔,而且还是这么可怜的叔叔。 卖身为奴,那小叔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受苦呢,难怪娘亲那么伤心,难怪爹爹都不带躲一下的。 见三人还在咄咄逼人,满宝不高兴了,直接挡在村长身前,仰着小脑袋问,“你们不是来统计人数发补助的吗?干嘛问这么多有的没的?” 满宝也隐隐觉得不对起来,在心里问科科,“他们是官府的人吗?” 科科顿了一下后道:“是。” 满宝心里惊讶得不行,“还真是来发补助的呀?他们不会因为我和他们吵架就不给我家补助了吧?” “不是,所以不会。” “啊?”满宝琢磨了一下才听懂这话的意思,她瞪圆了眼睛,直接跳起来,正要喊什么的时候想起了白老爷刚教过她的,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你们是不是骗子,不然来核定灾情怎么不去地里看看,只来家里看的?” 其实不用满宝喊,从他们问出周银时,村民们便知道他们多半是被人给骗了,来的哪是什么官府里的人,更不是来核对灾情的。 他们不懂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只知道他们目的不纯,因此大家的面色都变了,正一脸戒备的看着三人。 与此同时,这边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本来正在家里等着官爷上门,或是已经被核对过,已经回家准备晚食的村民们纷纷放下手头上的事,把妇孺赶回家,壮年男丁都杠了锄头往周家赶。 一些听到消息的老人也都沉着脸往老周家赶去。 本来还想以势压人的三人看到快速聚在墙外的村民,忍不住顿了一下。 他们三人是会功夫,但双拳难敌四腿,何况,这可不是四腿而已,整个村的男丁都过来了,就围在墙外,黑压压的一片。 就连和满宝一家不太和睦大驴都扛着锄头过来了。 气氛凝滞,双方一时都没说话。 庄先生推开人群走到前面去,皱着眉头问他们,“你说你们是受朝廷的指令下来核对灾情的,可有公文?是何人委派?” “你是谁,我用得着与你说吗?” “在下只是一介白丁,但不巧曾在府学念过书,或许你们说的人我认识。” 三人当然知道庄先生,他们在来前就查过了,但不代表他们会回答他的话。 见三人不回答庄先生,周大柱便带着人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道:“你们该不会真是骗子吧?” “恐怕真是骗子,我说呢,怎么有这么好的事,竟然每个人都能得补助,连娃娃都有,显然是骗人的。” “我们都已经这么惨了,结果你们竟然还来骗人,这也太丧尽天良了。” “没错,把人抓起来送到县衙里去!” 三人眼见着失态要失控,立即将佩剑横在身前道:“你们想干什么?告诉你们,我们可是朝廷命官,你等要是敢伤我们,朝廷派大军夷了你们。” “骗谁呢,你说你们朝廷命官,那你倒是告诉庄先生,你们是什么官儿,可有公文,是受谁委派呀?”周四郎想要将事情闹大,庄先生说过一遍的话他记住了,照着用了一遍,然后鼓动大家,“乡亲们,我们先把人抓起来,说不定县衙还通缉了他们呢,我们抓了送去还可能领赏钱。” 大家一听,看着三人的目光就从愤怒变成了亮光,赏钱啊~~ 三人吓了一跳,推开人群就要跑,大家连忙拦住,场面一时失控了。 钱氏终于不哭了,一把将满宝抱进怀里,护着她就要远离战场,看到一旁傻站着的白善宝,她顺手扯了过去,小钱氏等人也立即把自个的孩子往屋里塞。 刘氏没想到失控得这么快,着急的去找孙子,就见钱氏一手拉着满宝,一手拉着善宝给塞到屋里去了。 她松了一口气,握紧了嬷嬷的手,低声道:“我们往外去一些,让让他们。” 而此时,老周头正一把抓住周大郎的手,暗暗咬牙道:“不能让他们走,得留下他们。” 周大郎手脚发抖,“可留下以后呢?” “先别管,一定得把人留下。” ☆.第二百三十章 电击棒 老爹都这么说了,周大郎能怎么办,只能听从啊。 于是他撸了袖子就冲上去。 三人是会功夫的,见场面失控,他们便先一脚把人给踹翻了,可这一下捅了马蜂窝。 见他们动手,院子里的人就挥了拳头,拿了木棍锄头等冲上去要揍他们,院子外的人则往里面挤。 庄先生大惊失色,这样多的人,恐怕三人还没动手,他们自己先伤了自己,他忙高声让大家冷静,让院子外的人往外散,院子里的人往外撤,不能挤在一起。 庄先生在七里村是很有威望的,他喊得这么大声,听到的人就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三人瞅准时机,推开还在推搡他们的人,跃起踩在他们身上就要从上面飞出去,结果才踩在人身上要往高空飞,正好扑过来的周大郎便伸手拽住他的腿狠狠地往下一拉…… 这让半空中的人措手不及,但他也不慌,直接半空中扭了一下身子,另一只脚快速的踢了周大郎一脚。 周大郎飞出砸在了院子里的桌子上,直接把桌子给压塌了。 周四郎等人看见,气得眼睛冒火,啊啊啊的一声,拎起一根大木棍就冲上去…… 其余村民见了,也不能放他们离开了,跟着往上冲。 被挤到角落里的庄先生:…… 满宝在屋子里看到大哥被踢飞,气得不行,打开门就要冲出去,却被小钱氏按住脑袋又往屋里塞,但她也气得不行。 她的男人她都没舍得打一下呢。 这么一想,她伸手拽过何氏,道:“看住他们,不许他们跑出去。” 她拔腿就往厨房里跑。 “大嫂你去那儿干什么,快回来呀……”何氏不知道小钱氏干嘛去,但人打架的地方就离厨房不远,她一个妇人跑进去不是找死吗? 但小钱氏没听的,把路上挡道的人推开,直接跑进厨房里。 满宝见四哥和五哥也都被打倒了,二哥还被扔了出来,她气得不行,转身就往父母的屋里跑,“科科,你那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倒他们?” 科科沉默。 满宝忍不住叫出声:“科科!” “有,推荐电击棒和防狼喷雾,但是宿主,你小胳膊小腿,不建议靠近战场。” 而且以它目前扫描到的数据来看,这三人肯定会被拿下的,只是恐怕会有些伤亡。 “哪一种比较好?” “电击棒,但积分也更高。” “那就来电击棒。”说着话的功夫满宝已经打开商城要搜索了。 科科道:“因为这属于保护宿主的人生安全,也在百科馆的售卖范围内,建议宿主在百科馆内购买。” 满宝就不搜索了,道:“那就买。” “宿主可要考虑清楚了,百科馆内的电击棒有别于商城的,考虑到是为了保护宿主的安全开发的,所以此电击棒更加安全,功率也更高,且是光能充电,因此积分也更高。” 满宝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还有惊呼哀嚎声,她立即道:“买!” 科科便快速的扣了积分,眨眼间,一个黑乎乎,只有她的巴掌大小的东西出现在她手中。 满宝看都不看她的积分一眼,拔腿就往外跑。 科科在她脑海中科普,“这款电击棒是军用品,不在市面上流通,它一共有两个按钮,黄色的是断续出电,只有你一直按住时才会出电。” “而红色按钮是连续出电,除非你再按一下,不然它不会停止出电,除非电池的电用完。” 满宝已经跑到了门边,把四头给拉到了屋里,让他在屋里坐着,然后就冲出去和正紧张看着场中的三嫂道:“三嫂,四头说他肚子疼,好疼。” “啊?” 何氏焦急,左右看了一眼,便进屋去把门给锁了,让大头看住弟弟妹妹不准出去,这才往房间里跑。 满宝却不带停顿的,直接跑到另一边周大郎的房间里,推开窗户就往外跑。 跟在她屁股后面过来的白善宝见了眼睛大亮,也跟着爬出去。 院子里的人都打出了火气,不仅被围在中间的三人都负了伤,冲在最前面的村民也有不少挂了彩。 三人见逃脱不掉,又满心怒火,本来还顾忌众目睽睽之下,但现在他们却都起了杀意。 当中一个直接拔了剑,村民们吓得后退一步,但还是将木棍伸在身前,戒备的看着他们。 正在此时,小钱氏拎着一个飘着烟雾的木桶快步出来,远远的便大喝一声:“都给我让开!” 周四郎本来被踹了一脚,正倒在地上,被方氏拖着要往后拉,俩人听到声音下意识的朝小钱氏看了一眼。 周四郎还有些茫然,但从小看着她爹杀羊杀豚的方氏却是一眼看出那是什么东西,立时跟着大喊,“快让开,快让开,三伯快让开……” 大家也看到小钱氏拎了木桶快速冲过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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