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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步往前走去,把师尊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走出一段路,她回过头,见师尊还站在原地,看着她,似乎有些茫然。 她的心脏猛然一抽,连忙刹住脚步,往回走去,走到师尊的身前,低声道歉:“师尊,对不起,你的身体还没痊愈,我不该走这么快的。” 走得这么快,好像要把人扔在身后一样。 莫绛雪摇摇头:“你不用总是和我说‘对不起’。” 她们师徒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没有谁亏欠了谁。 谢清徵点点头,看向莫绛雪的身后,陡然抽出了腰间佩剑,上前一步,将莫绛雪护到自己身后。 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女子,赫然出现在路中央,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她们师徒二人。 “这是女鬼吗?”谢清徵持剑指着她,问身后的莫绛雪,“为什么我感觉到祟气?” 话音落地,那女鬼的身体忽然之间拦腰断成了两截,鲜血四溅,下半截身体汩汩冒血,上半截身体还在地上爬着,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 谢清徵虽见到了血,却闻不到血的味道。 莫绛雪道:“不是鬼,是鬼魂的残影。” 鬼魂残影会在某个时辰出现,不断地重复生前某一个画面,通常是死亡的那一刻。 寻常凡人若是误入了这座鬼城,见到这些残影,难免被吓得号啕大哭,继而引来厉鬼的追杀。 谢清徵道:“城里大概有很多这样的残影” 莫绛雪道:“城里也还有很多的鬼。” 果不其然,走在城里,谢清徵见到不少误以为自己还活着的鬼,重复做着生前的事,有的在搬运货物,有的在吃东西,有的还是一家三四口逛街 谢清徵想到之前在沙丘背后呜咽哭泣的女鬼,道:“这座城一定有出口,甚至这里的鬼都能出去,就是不知道究竟在哪里。” 她们二人从城南走到城北,穿过北城门后,还是城中的道路,像是一个循环的迷宫。 走到了昨日的那个万人坑旁,瞧见鲜血和白骨。 闵鹤师姐说,她们进城后死的那两人是沙漠里的悍匪,不知何时被风沙卷入了这座城中,见到她们出现,一个号啕大哭,一人仰头大笑,结果就引来了一群厉鬼的厮杀,她们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才寻见了一座破落的观音庙,躲了一个晚上才敢出来。 万人坑依旧怨气四溢,无数厉鬼不停地冲撞封印。 谢清徵站在坑边,望着黑黝黝的坑洞,一股寒意顺着视线攀上了身体。 她问师尊:“这封印能封它们多久?” 莫绛雪:“三天。” 若是四五年前,她灵力鼎盛时期,封个十年八年不在话下,但今非昔比,三天后,依旧会有厉鬼冲出禁锢。 谢清徵反应过来:“我昨晚哭了一场,闵鹤师姐说外面没有异常;也就是说,封印被加固的这三天,我们是能哭笑的” 莫绛雪嗯了一声。 “啊师尊你居然不告诉我们” 师尊修忘情道,可以很好地控制喜怒哀乐之情,可她们这些师姊妹,平日里聚一块习惯了嬉笑玩闹,要绷着一张脸那可太难受了。 莫绛雪道:“有什么好说的,反正只有三天时间。” 三天之后,依旧不能犯哭笑的忌讳,不如保持好这个习惯。 谢清徵道:“师尊,你看我。” 莫绛雪抬眸看去:“嗯?” 谢清徵唇角扬起,眉眼弯弯,笑得灿烂。 莫绛雪疑惑,问:“有什么好笑的?” 谢清徵笑得太过灿烂,笑容还没刹住,说话都带着笑意:“没什么,就是能和你待在一块,觉得很开心,开心了我就想笑。” 莫绛雪:“在鬼城里也开心么?” 谢清徵:“有你在身边,我在哪里都开心。” 莫绛雪闻言,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她戴着帷帽,谢清徵看不到她的笑容,自顾自道:“而且,我有种直觉,我们一定能出去。” 莫绛雪道:“你可还没学卜卦。” 谢清徵:“不用卜卦,我就是靠直觉。”顿了顿,她又道,“师尊,等我们出去之后,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莫绛雪乜她:“你翅膀硬了?” 居然又和她提要求。 “哎呀别凶我,你就说好不好嘛?” “先说什么事。” “等我们回了璇玑门以后,你就待在缥缈峰或者璇玑门,直到我和谢宗主取回玉衡鼎,合成结魄灯,解除你身上的诅咒为止。好不好?” 莫绛雪沉默片刻,道:“不好。” 谢清徵蹙眉:“为什么?” 莫绛雪问她:“你呢?你去哪里?” 这话语气柔和,谢清徵听得心中一动,舒展眉头,温声道:“正魔一旦开战,我怎可能置身事外?不过,您别担心,我跑得快,一定不会死在战场上,遇到打不过的人,我一定跑得远远的。” 莫绛雪不语。谢清徵不清楚她在思量什么,继续道:“我的命是师尊救的,我就算死,也只会死在你的手里。” 莫绛雪叹道:“别说这些死不死的了,再到附近走一走,找不到就先回去看看她们情报收集得怎么样。” “好!” 沿着街道走了一圈,除了游荡在街头的孤魂野鬼,还有血腥的鬼魂残影,什么都没发现,师徒二人重新回到观音庙。 一进庙,闵鹤便迎了上老,禀告莫绛雪:“长老,那犬似乎认主,无论上了谁的身,套出来的情报都微乎其微。” 几位师姐正在逗那条狗玩,见莫长老和小师妹回来,忙站起身,七嘴八舌道: “长老,那狗它不吃热乎的,但它四处打架斗殴,生前混成了狗界一霸!” “我一上身,全是它咬各种狗的记忆。” “它还咬人,结果被人打了,害我跟着感觉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但它确实是玄门修士的灵宠,它的主人修为还不低。” 莫绛雪问:“看清楚它的主人是谁了吗?” 那位女修想了想,道:“好像是天枢宗的修士,剑法很厉害,身上金灿灿的啊,很有钱的样子。” 修真界的人提起天枢宗,第一印象都是,很强;其次是,有钱。 那狗一见到谢清徵回来,眼神迸发出明亮的光彩,朝谢清徵吐舌,疯狂地左右甩尾,若非它是一只犬魂,谢清徵都担心它的尾巴会甩断。 闵鹤见状,更加肯定心中猜想:“这狗对小师妹不一般啊。” 其他女修道:“小师妹一向招小动物的喜欢。” 谢清徵叹气:“好了,我明白了。”还是逃不过被狗附身的命。 她走到殿中,盘膝坐下:“来吧,请它上身吧,诸位师姐,请为我护法。” 闵鹤道:“好,闭上眼睛,我施法了。” “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那犬魂摇着尾巴,一头撞进谢清徵的身体里。 谢清徵忽然感觉眉心的那颗朱砂印记,隐隐在发烫,她心想:“不知这狗上我身了,会共享给我什么记忆?千万别是和其它的狗打架被咬,然后狗咬狗,一嘴的毛。” 片刻后,她睁开眼,竟是在水中,双眼被水雾遮挡,视线模糊不清。 一双柔软的手抚过狗背,谢清徵心中跟着一激灵,身边传来一道冷冷的嗓音:“你又捡这些乱七八糟的畜生回来,师尊不喜欢这些。” 那双手的主人轻笑:“我喜欢就行了,何必管其他人呢。师妹啊,这狗很可爱的,我偷偷养,你不说,师尊又不会知道。而且,你看它还这么小,估计才两三个月大,毛发都打了结,这边挂满了卷耳草,这里还趴着好几只吸血的蜱虫,哎呀,看着可怜死了” “臭死了,脏死了!你要是养它,我就不和你玩了!”身边的那少女还是嫌弃。 那双手的主人笑容爽朗:“师妹啊,怎么能这样威胁师姐呢?我记得你拜入天枢宗那年,才六岁大,你的母后派了一堆宫人随你入天枢宗,伺候你的衣食起居,被师尊劝了回去。你那时候被人伺候惯了,连洗澡都不会,摔到泥坑里,浑身上下都裹满了泥浆,还是我把你捡回去洗澡的,你都忘啦?” 身边那少女一跺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急道:“过去这么久的事,还提那些做什么啊。” 浴池中的黑色小狗拼命眨眼,终于看清了身边的那少女。 浅色锦袍,金线兰草纹,金环束发,金饰琳琅 正是谢幽客。 [101]十方域(十一) 没有帷帽,没有黄金面具的遮挡,谢清徵第一次看清谢宗主的容貌,借由小狗的眼睛。 这时的谢幽客,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肤色白腻,气度清华高雅,一双明亮的眼眸灿然晶莹,全然不似后来那般深沉幽冷,眉心的那抹朱砂印,宛如雪地里的红梅,衬得她愈发像是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美玉。 她的腰间坠着玉石,衣襟绣着金线,闪闪发光,年龄虽小,神色间已然有股颐指气使的尊贵气度。 谢清徵看得有些呆住,心想:“那些人说我有些像她,我哪里及得上她半分啊” 浴池中的黑色小狗忽然甩了甩脑袋,抖落毛发的水珠,谢幽客躲闪不及,袍袖被溅到了水,洗狗的那人“哎呀”一声,似有些歉然。 “谢浮筠你敢养,我就把它丢下山去!”谢幽客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谢浮筠喊了两声“师妹”,没把她喊回来,于是作罢,摸了摸小狗的脑袋,道:“放心吧,她不会把你丢下山的,她还会给你准备吃的。” 午后的日光从窗外斜照进来,照在谢浮筠的面颊之上,照得她双眸熠熠生辉,面容柔和明媚。 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到她的面容,谢清徵心中顿感亲切,好似见到久别相逢的旧友。 她的唇角微扬,似笑非笑,看着一条狗,神情也能这般温柔,无端令谢清徵想起了昙鸾,昙鸾那人,也是一副看狗都温柔多情的模样。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谢宗主说谢浮筠与昙鸾臭味相投,谢浮筠会是多情的人吗? 谢浮筠哼着小曲,继续给小狗洗澡。 这狗身上一团打腻起结的毛发,怎么也洗不干净,谢浮筠“呔”一声,站起身,抽出背上金光四溢的剑,一阵剑光闪烁,小狗的毛发被剃了个干净。 小狗浑身一凉,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她看着光秃秃的小狗,点头道:“丑是丑了点,等我给你缝一件衣服,穿上就好看了,过两三个月你的毛长出来,也还会很好看的。从今以后,你就随我修炼。我师妹读书多,我去找师妹给你取个名。” 谢浮筠把狗从浴池中捞出,施法烘干后,抱到谢幽客面前,笑着道:“师妹,师妹,你给它取个名。” 谢幽客果然准备好了一碗清水、一碗肥瘦相间的肉拌了米饭。 她瞥了那光秃秃的狗一眼,重重地将碗放在地上:“就叫‘将军’。” 谢浮筠举着小狗的爪子,从善如流道:“好!那你就是‘黑将军’了,院里那只鹦鹉叫‘丞相’,也是我师妹取的名。你们也算平起平坐哈。” 她放狗去吃饭喝水,正打算建个狗窝,忽然有一群人慌慌张张来通报:“大师姐,大事不好啦!宗主找你!快去!” 谢幽客皱眉轻斥:“慌脚鸡似的做什么?都站好了再说话。” 那群人被她一唬,连忙站得端端正正,拱手行礼道:“二、二师姐,大事不好了。” 谢浮筠忙问:“怎么了怎么了?师尊又生气了?” 那群人嚷道:“岂止啊大师姐,玉衡宫那边来了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把宗主气得目瞪口歪!”“大师姐是不是你又在外面闯什么祸了?”“宗主要我们传你去受训!”“我看免不了又是一顿毒打。”“大师姐你悠着点!” 谢浮筠扶额:“诶走吧走吧,早死早超生。” 她是竖着去的,横着回来的。 彼时谢幽客正在庭院中练剑,一群师妹抬着谢浮筠进来,嘴里嚷嚷道:“二师姐!二师姐!救命啊!大师姐要被打死了!” 谢幽客收了剑,慢悠悠踱步过去,查看谢浮筠的伤势。 黑将军也哼哼唧唧地跑过去,摇着尾巴看向趴在担架上的谢浮筠。 谢浮筠背上全是伤,鲜血染红了的锦袍,一片血淋淋,她趴在担架上,疼得龇牙咧嘴,一个小师妹眼眶红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幽客冷笑:“这不是还能喘气吗?哪里就死了?” 她这个二师姐比大师姐还有气势,众人对她敬畏大于亲近,在她面前,就和在宗主面前一样,唯唯诺诺不敢言。 谢幽客吩咐众人将谢浮筠抬进去。 谢浮筠趴在床上,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来回抚摸跳上床嗅闻她的小狗。 谢幽客施法为她止血疗伤,问众人:“她这次又闯了什么祸?” 一个师妹道:“大师姐犯了盗戒。” 另一个师妹补充道:“上个月,我和大师姐去玉衡宫那里,求取丹药给小师妹治病,结果在酒楼遇到了玉衡宫苏家的大少爷苏叶。 那位苏少宫主行色匆匆,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卖酒的小厮,一壶热酒全洒到了那位少宫主的身上。那少宫主反过来要那卖酒小厮谢罪,让人从他裤裆底下钻过去,大师姐上前劝说,劝着劝着,两个人就打起来了。大师姐连踢那少宫主好几脚,把他踢下了酒楼。” 谢幽客:“所以玉衡宫的人就来告状?” 他们也不占理啊。 师妹犹豫地看了一眼谢浮筠,谢浮筠还在那里摸小狗,师妹继续道:“宗主说,这不算私斗,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勉强可以原谅。 可因为这件事,大师姐得罪了苏家的人。苏宫主小气,无论我们怎么赔礼道歉,他们就是不肯把丹药卖给我们。大师姐又急着把药带回去给小师妹治病,实在没办法了,就潜入了苏二小姐的闺房。” 谢幽客眉间浮上一道煞气,问谢浮筠:“你挟持人家了?” 谢浮筠忍着疼,嘶了一声,有气无力道:“哪能啊?我只不过在她房间留了一句话” 谢幽客:“什么话?” 谢浮筠不肯说,谢幽客看向那个师妹。 那个师妹道:“大师姐留信说‘某仰慕苏二小姐已久,子时来与小姐成亲’。” 此话一出,众人都扑哧笑出声,刚才在宗主面前,众人听到这句话,想笑又不敢笑,这会儿才敢放肆地笑出声。 谢幽客面无表情。 那个师妹继续道:“苏二小姐见到书信,以为有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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