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就在昨日般。一本话本就能让深宫里的两个女人结为好友,甚至能让珍珍、让杜羡加入我们。我们在长乐宫和朱大人投壶、玩飞花令、玩牌的日子,说不快乐是假的,就是这些小小的快乐,日积月累,让我想好好地、长久地活下去了。” 祝思嘉不禁流泪:“物是人非,珍珍马上要被元存送回家乡;杜羡出宫后,担起了益州军务大任,现在已经是杜将军了;朱大人更是太学院院长,深受学子爱戴。我……” 后面的话,她不忍心说。 她忽然觉得,如果自己离开,那这深宫之中,岂不是只会剩下余欣一个人? 那时她该怎么办? 余欣替她擦掉眼泪:“姐姐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呢?你还有我呀。” 她凑近祝思嘉耳畔,悄悄说道: “有件大逆不道的事,我想起来都后怕。你生病以来,我没少做噩梦,前几日我都还梦到长乐宫挂满了白幡,梦到你离开人世了,而且是自戕,陛下生了好大的气,在你的葬礼上摆着张臭脸。” 余欣自己也哭了起来: “姐姐,你答应我,现在做了皇后,再也没有什么迈步过去的槛了,你不要再做傻事好不好?陛下让你吃过这么多苦,如今这皇后之位也算苦尽甘来,你可千万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和他赌气。” “男人就是贱,你不要和贱人计较。自古帝王多短命,你就熬死他,届时开开心心当太后、当太皇太后,咱们姐妹一起养面首。” 祝思嘉被她逗得破涕为笑,为了让余欣放下,她点头同意,又叹气道: “太后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我没有子嗣,他在时我能是皇后。倘若他走后,未央宫那位的儿子可不会放过我。” “就说这几日,我下令节流以来,她宫中用度只增不减,处处和我作对,被我强制收拾了才肯安分些。人家和陛下有着表兄妹的情分,我怎么敢多去招惹?说不准她儿子连这都能记我一笔。” 余欣:“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您。” 祝思嘉:“嗯?” 余欣:“昨日我母亲进宫探望我,和我透露了许多事。据我父亲猜测,陛下从东倭归来,保不齐就要去母留子,把那位的孩子过继到您膝下养着了。陛下已经秘密给他送过书信,让他准备做三朝太师呢。再忍她一些时日又有何妨?甚至无需脏了你自己的手。” 听着这些话,祝思嘉看上去确实前途无量啊。 她没有子嗣,晏修可以夺别人的过来;她和祝思仪不对付,晏修就能狠下心要祝思仪的命。 这样的诱惑,换作旁人都走不动道了。 但她从未想过要当一辈子晏修的皇后。 而且,祝思仪的命,得她亲自取。 …… 回忆起和余欣几日前这场对话,祝思嘉缓缓叹了口气,找出纸笔,开始写遗书。 她可以“死”,但不能这么毫无价值地死。 她要为死后的一切都铺好路,晏修如果当真爱她,就该会主动为她去做的。 这第一,她要让晏修在她死后,要么宠幸宫中这几人,为大秦生出储君,不要浪费别人的大好年华,让人家在宫里当活寡妇;要么,他如果实在不想,那就许她们自由身,封她们为郡主,给她们重新指婚。 毕竟当初这批人,是张太后硬塞到他宫中的。 他和张太后赌气,没有拒绝,所以收进宫中当挂件一样摆放。 第二件事嘛…… 祝思嘉边想边写,钟姑姑忽然在门外通传道:“娘娘,碎玉在正殿求见。” 碎玉? 祝思嘉收好遗书,对镜整理衣着。 到正殿时,宫人退下,只留碎玉一人向她禀报。 碎玉把这段时间搜罗的好消息都告诉了她。 “娘娘,属下也找到属下那具壳了。”碎玉的嘴角快要压不住,“您放心,属下绝对没有滥杀无辜。” 祝思嘉:“第二件事呢?” 碎玉:“嘉义侯安排得很好,属下去观察了一番,他在减少宫中夜巡人员的同时,又能做到将公务处理得滴水不漏。而且他特意留了时间空隙,方便咱们能顺利接近御花园假山。” 祝思嘉:“他好歹是惊才绝绝的侯爷,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你方才说还有一件喜事,是什么?” 碎玉:“至多二月初,陛下就能回到西京。” 第325章 祝思嘉讶然:“二月初?可外头不都在传是三月吗?怎会这么快。” 碎玉:“属下打探到的消息绝不会有误,陛下此战虽打得快准狠,但也确实付出了不少的代价。他在九州岛遇刺,被残余的武士势力围困,身受重伤,故而需要急切回到大秦养伤。今已启程,西京这边明面上收到的消息,依旧是三月。娘娘,您得多加留些心了。” 幸好有碎玉的提醒。 祝思嘉暗暗松了口气。 若是晏修神不知鬼不觉,哪一日突然回到皇宫,那她正在做的那些,被他发现了就糟糕了。 祝思嘉:“碎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碎玉:“娘娘何须同属下这般客气,只是您不好奇,陛下伤势如何吗?” 他仔细去打量祝思嘉的神色,她面上无一丝担忧,仿佛当真不再关心晏修这个人一般。 她心中,当真已经把晏修清除得干干净净了吗? 祝思嘉苦笑道:“我该怎么答你呢?若我以一个大秦子民的身份作答,我自然是关心他的伤势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天子更不能随意倒下;可若让我以自己……抱歉,我没有那个资格,更没有那个精力了。” 还爱晏修吗? 答案肯定是无疑的。 三四年的朝夕相伴,从上林苑的初识,到皇宫相知,再到南华山上彻底动心;从西京的点点滴滴到莱州的岁月静好,中间这么多事,晏修早就成为了她心脏的一部分。 如果随意剜去这部分,会让她丢掉半条命。 但晏修显然不缺她一个人的爱,爱他的人何其多,她祝思嘉算得了什么? 没了她的爱,晏修依旧是晏修,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是史书上最精彩的一页。 任何的爱憎和情感都无法左右他。 所以,她还是把目光都放回自己身上吧,爱晏修,可不是她的终生目标。 …… 在宫中日子流逝的真快,一晃眼,随着二月将至,祝思嘉把正在准备的“身后事”收敛了不少,那份不断完善的遗书被她好好藏了起来。 长乐宫什么都能烧,唯独这份遗书,到时候万万烧不得。 大多时候,她把精力都投射到正事上,处理起宫中事务得心应手;闲暇时间,她就拉着余欣和珍珍一起尽情玩乐,日子仿佛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但她们几人心中都明白,春日一到,珍珍分别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正月三十这日,朱雅难得休假一天,带着她耗费多日,研究出的古代版剧本杀进了长乐宫。 这回她写了个恐怖本,几个人只敢在白天玩,还没玩到最恐怖的情景,珍珍就趴在桌子上大声哭了起来。 朱雅还以为她被吓到了,赶紧拿了盘点心哄她:“美人别哭,都是臣的不好,臣以为你们会喜欢的。” 余欣知道珍珍在难过什么,她放下本子,轻轻把珍珍抱在怀里: “公主,聚少离多是人生之常态,你不是最想回草原了吗?如今心愿达成,该高兴才是。” 珍珍哭了好半晌,哭到再流不出眼泪,才抬起头,看朝众人: “各位姐姐,实不相瞒,今日是我留在秦宫的最后一日。武兴侯今早遣人进宫,说是二月初一,带我北上,让我做好准备。” “明日一别,兴许我们此生都不会再相见,我无法承受分别之苦。姐姐,我舍不得你们。” 留秦四载,珍珍身上半点草原姑娘的气息都没了,纵观她里里外外,简直都成了一个秦人。 让她骤然离秦,再回到草原上过回从前那样的生活,能不能习惯都是小事,重要的是,阿勒宏还能待她如初吗?接她回去过后,她的处境还能如从前吗? 祝思嘉:“珍珍,你先考虑更要紧的事,阿勒宏不是已经有王后了?他这般执着于要你回去,你可做好最重要的准备了?” 问到此处,珍珍露出几分娇羞意味,甚至欣慰笑了起来: “请诸位姐姐放心,阿勒宏给我来过信,我回家过后,他会待我很好的。” 余欣还是担忧:“他待你好是一回事,你自己更要多加小心才是,毕竟四年时间,能变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珍珍解释道:“你们都误会了,他没有王后,更没有孩子,在给我的信上他都解释明白了。” 几年前,阿勒宏顺利逃回草原后,为培养自己的势力,不得不迎娶一个部落首领的女儿,那姑娘没过多久就生下一名男婴,人人都以为那是阿勒宏的血脉。 但孩子的亲生父亲,是那个部族里的一个俘虏奴隶。 美丽善良的首领之女爱上了英俊的阶下囚,二人初尝禁果,珠胎暗结,眼看肚子的月份大了,事情快要瞒不住,她听说大名鼎鼎的阿勒宏前来投奔,便打起了他的主义。 只要阿勒宏愿意迎娶她,给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体面身份,她就愿意说服自己的父亲和民众,全心全意扶持阿勒宏。 阿勒宏走投无路,只能答应。 事情的真相只有他二人知晓,传到大秦,阿勒宏自然只能做辜负了珍珍的负心人。 现在北凉重归宁静,阿勒宏成了新王,孩子的亲生父亲在跟随他打仗时立下不少功劳,被他封为将军,前段时间更是让他们父子相认。 这件事气得便宜老丈人也就是首领说不出话,但奈何曾经的低贱俘虏,地位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配他的女儿绰绰有余,他只能认下这个新女婿。 而阿勒宏,自始至终,只对珍珍一人坚定不移。 即使相隔四年,即使他甚至以为珍珍爱上了晏修,他也抱着一丝期望,希望珍珍能回草原。 甚至愿意拿阴山以南做交换,只为当年月下出逃的那个誓言。 朱雅感叹道:“这个阿勒宏当真深情啊,简直太难得了。” 一个草原蛮子、北凉狼王,居然是个纯情大狗。 珍珍点头:“我相信他的为人,所以姐姐们不必担心我回去会被他苛待。只是,我似乎已经生不出再回草原的勇气了,秦宫这四年时光,把我养成一只无所事事的雏鸟,外面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我担惊受怕。” “我真不知道回到草原,我要怎么重新开始。” 这样对未知未来的恐惧,祝思嘉不是没有过。 可恐惧,有时亦是人生的一大挑战。 她握住珍珍的手,郑重而温柔: “珍珍,在你变成雏鸟之前,你本就是一只属于草原的雌鹰。秦宫的锦衣玉食磨软了你的羽翼,让你忘却了翱翔于风雨之中的能力,但你能逃避一辈子吗?去吧,重新生出更坚实的血肉,重新拥抱本该属于你的人生,和阿勒宏一起振翅翱翔,比翼齐飞。” 这话是对珍珍说,更是对她自己说。 …… 二月初一,珍珍离宫,北上归乡。 宫里又多了一只鸟儿重获自由。 当夜,祝思嘉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她虽闭上双眼,但迟迟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今日珍珍离开的场景,以及明日清晨的那个计划。 碎玉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等请君入瓮。 就在祝思嘉不知翻了第多少个身过后,寝殿门忽然被人推开。 三更半夜,有谁能自由在秦宫畅行无阻? 除了它的主人,没有第二个答案了。 熟悉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床榻,祝思嘉只得调整呼吸做假寐状,呼吸放绵长,寝殿里血腥味裹杂着药草淡香的气息就越明显。 他伤得很重吧。 一道轻得不能再轻,似月华流水的声音在她上空响起: “蝉蝉。” 第326章 装睡同样是祝思嘉的强项。 她不断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明日再去应付晏修。 大不了又是一夜的不睡,她剩一口气,也要让晏修和她一起去未央宫。 但以晏修的个性,此时此刻,即便他身上带着满身来不及清洗的、风尘仆仆的气息,他应该会和以往一样,为所欲为地就躺到外侧,躺在她身边。 祝思嘉假意翻身,特意好心给他腾了个地方。 要躺就躺吧,睡了多少回的人了,说不适应反倒显得她娇情。 意外的是,等了许久,晏修居然没有爬上床榻,而是在她的床头处,席地而坐。 祝思嘉背对着晏修,但她可以感觉到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有一道幽深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她。 这……莫不是晏修改性了? 她现在宁愿晏修赶紧爬上榻,也不愿意被他一直这么盯着。 他现在身上还带伤,想必不会在她的寝殿待多久吧,否则一国天子身负重伤在长乐宫枯坐一夜的消息传出,那多不好听? 祝思嘉选择强制无视那道目光。 可她越想躲避,越觉得如芒刺背。 这种感觉可不好受,晏修仿佛能把她整个人看穿,她现在在他面前——不对,无论何时何地,她在他眼里,从来就没穿过衣服一般。 祝思嘉彻底精神了。 而晏修的呼吸声,居然缓缓平稳起来,直到变得轻盈富有节奏,熟悉的节律落进祝思嘉的耳朵里,祝思嘉终于确定,晏修睡着了。 晏修竟然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她小心翻过身,徐徐睁开眼皮,透出一道小小的缝隙去打量他,确定他当真睡得极沉,祝思嘉才敢完全睁开眼。 隔了一层烟粉色的床纱,夜明珠的清光融进朦朦胧胧的烛光里,晏修的面容在床纱之外,在离她几尺远的地方,看得极不真切。 只这一眼,祝思嘉心跳的很快,心脏深处还是会不自觉地翻出阵阵酸楚,竟让她对眼前人,产生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祝思嘉更大胆了些,索性挪动到床榻边,蹑手蹑脚掀开床纱,毫无障碍地盯着晏修看。 晏修这张脸多了许多说不出的味道,甚至在这张不减丰神挺秀的脸上,她看到了前世那个完成霸业、彻底蜕变后的大秦武帝的影子。 锋芒毕现,风骨峥嵘,那时的他都三十岁了。 可明明眼前的他也才,二十六岁。 不过祝思嘉很快就想明白了,一次变故,改变的何止是她?更有眼前人。 怀着复杂的心绪,祝思嘉就着他身上淡淡的尘土、血腥、和常年的冷香混杂的气息,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直到四更天左右。 时机来了。 祝思嘉放下床纱,翻身翻出了声音,紧接着伸了个懒腰,鼻腔里发出一声娇哼后。 她倒吸一口凉气,忽然坐直了身,对着薄纱外稳坐不动的晏修轻喊道: “陛下。” 下一瞬,她果然对上一双倦色四溢的眼眸。 晏修被她惊醒,莫名慌乱,甚至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下去。 祝思嘉的病现在已经好了,意味着她想起之前的一切了,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 可晏修明白,他不能再逃避了。 晏修欣喜地对上她迷茫的眸子,窗外天色还沉,他轻蹙着眉,隔着一层纱,他小心问道: “蝉蝉,是我吵醒了你?” 祝思嘉迷糊道:“陛下,臣妾是在做梦吗?” 晏修:“没有,没有做梦,我真的回来了,你继续睡,我去外面。” 说罢,他就要起身离开。 这个人好生奇怪。 祝思嘉可不能放任他离去,她一把掀开床纱,揉着眼睛:“陛下,您这就要走了?” 坐了近乎一夜,晏修的腿麻得厉害,行动也缓慢许多,他刚伸出一条腿,就被祝思嘉叫住。 晏修倏然红了半张脸:“蝉蝉,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如果他留在这里,不会影响到她,更不会令她生厌。 祝思嘉从容往后退了一步,拍了拍空出来的床沿:“陛下,上来歇息吧。” 晏修还受着伤呢,她可不敢拿他的身子开玩笑。 没想到晏修居然再次回绝:“不必,我就这么坐着同你说话就好。” 他拼了命似的赶回来,连身上都没来得及收拾干净,就直奔她的长乐宫看她。 本想趁祝思嘉睡醒前,他能赶紧离开,回太极宫把自己收拾得体面些再过来。 没料到他累极了,居然坐着就睡着了。 近一年没见到她,晏修百般不是滋味。 祝思嘉的美貌经过沉淀越发惊心,他脏兮兮的,怎么舍得靠近呢? “陛下。”祝思嘉下令节流以来,宫中的地龙二月便没再供应,见晏修衣着还算厚实,她打消了替他找外衣的念头,“您上来坐吧,臣妾不嫌弃的。” 她怎么会不嫌弃呢。 曾经一口一个“玄之”地叫他,情到深处甚至叫过他哥哥、夫君,现在她却依旧一口一个陛下,意在提醒他二人之间的分寸和距离。 她怎么就不是在嫌弃呢? 晏修有些心酸,强颜欢笑道:“蝉蝉爱干净,我就不脏了你的床榻了。” 再三邀请,他都不愿意坐上去,祝思嘉没再强求,只把多余的一床被子扔给了他:“陛下垫着这个坐。” 晏修默默接过,按她所说压在身下,是要舒服不少。 多月不见,藏了一肚子的话,再见到她时,他连半个字都说不出。 他何尝不是这段感情里的懦夫。 倒是祝思嘉十分主动,她索性披好外衣,起身下榻,陪晏修一起坐在地上:“陛下,听说您三月才到京,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祝思嘉就坐在他身侧,两个人中间隔了一拳头的距离,她抱着双膝,一双散去水汽的美目认真看着他。 晏修解释道:“原本计划是三月,可——可我想见你,就加快了脚步。” 他生怕祝思嘉会觉得肉麻,咳了一阵,又补充道:“三月下旬宗室春猎,四月清明还要去莱芜祭祖,我必须亲自出席,早些回来养伤,好过路上养伤。” 莱芜,身为晏氏祖上发源之地,后来天下分裂后又归属齐国整整三百年,如今齐国已成秦土,晏氏后人都欢天喜地,巴不得早点去祭奠老祖宗。 祝思嘉点头:“这样啊。” 晏修巴巴地问她:“蝉蝉,愿意和我同去吗?我带你出门散散心也好。” 祝思嘉:“臣妾就不去了,宫务抽不开身,且臣妾对春猎不感兴趣,更不敢去面见晏氏先祖。” 晏修这才敢上前靠近她,抓住她的手,粗糙不少的手硌得她手背刺痛,他终于鼓足勇气道: “蝉蝉,到现在了,你还在怪我,对吗?” 祝思嘉:“臣妾不敢。” 晏修:“你再我一声玄之,好不好?” 祝思嘉:“陛下,臣妾已经不是十六岁的祝思嘉了,更该懂得尊卑分寸。这几年臣妾在宫中处处张扬,仗着陛下的恩宠,不知天高地厚,才招来诸多是非。臣妾已经懂事了,更不能随便唤陛下的名讳,臣妾会以陛下为天,再不犯错逾矩。” 晏修的心被她这一番话凉了个透。 她不是十六岁的祝思嘉了。 可无论她多少岁,晏修都只爱她一人。 他低着头,轻轻把脸贴到她的手背上,就像她从前最爱做的撒娇姿态,他痛苦哀求道: “蝉蝉,我求求你,再叫我一声玄之吧。” 第327章 晏修这人,越是不顺着他的意,他越是死心眼。 若是这声玄之不叫出声,恐怕他能和自己耗到明日去。 祝思嘉无奈一笑,小声快速地唤了他一声“玄之”。 即使再叫一次他的名字,她已经再无从前的娇羞与情动。 但晏修仍如获至宝一般,心里的寒意被悉数化开,他张开干涸的薄唇: “你身子才好不久,多加休息才是。我本意是不想打扰你的,谁料你还是被我吵醒了。蝉蝉,现在为时还早,你回床上去躺着吧。” 晏修本想趁方才时机,试图抱抱她,但他身上的味道自己都嫌,便打消了念头。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祝思嘉,现在应该是不想和他共处一室的吧? 谁料她却开口挽留:“陛下,让臣妾看看您的伤势。” 晏修:“你怎么知道……” 他的伤势,明明有意对西京这边隐瞒了的。 祝思嘉:“这么浓的药味,臣妾怎么会闻不到?陛下连日操劳,又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坐了一夜,恐怕龙体有伤。” 她居然愿意关心他。 晏修眉开眼笑,顺着她的意,徐徐摘下遍布灰尘的披风,又小心脱掉厚重的外衣,露出元青色里衣,他指了指自己腰腹间: “伤口就在此处,我笨手笨脚的,蝉蝉若不嫌,便自己剥开看吧。” 祝思嘉面颊一烫,嗯了一声。 晏修仍保持坐地姿势,只不过为方便她查看伤口,便张开腿,由着祝思嘉靠近坐到他怀里。 等人坐进去了,他又拿两条过长的腿,轻松从她身后圈住她,把她禁锢在怀中。 若非他身上带伤,此举调情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但祝思嘉可顾不得和他调情。 她微颔首,专注解开他的腰封,顺着衣襟向下滑去,慢慢朝外撩开,入眼便是让她心跳加速、惊心动魄的一幕—— 晏修的伤,何止是伤在腰腹间那么简单? 长而深的一道口子,几乎要将他宽大的身躯从上到下划开,一分为二般,落在他昔日白璧无瑕的身体上,狰狞无比。 除却最骇人的这道,还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刀剑伤痕,分散在身前各处。 祝思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上身衣物都脱掉,去查看他后背有没有伤。 后背的伤也不少,万幸的是没有前面那般严重,且两边的伤口都已愈合结痂,没有出现化脓症状,就等着褪成疤。 晏修这一去,当真是没少受苦的。 她心中忽然生出无尽的内疚和后怕,上辈子,根本就不存在这场凶险万分的仗。 晏修只是派人屠杀了沿海作乱的倭人,不至于御驾远征的地步。 如果不是因为她想搞些小动作,要朱雅支开他,他就不会承受这么多的苦楚了吧? 若他当真一不小心交代在对岸……那她可真是千古罪人。 祝思嘉的心绪都毫不隐瞒地表现在了脸上。 晏修瞧着却高兴极了,原来他受伤,祝思嘉还是会很在意他的,她并没有彻底厌恶他、抛下他。 “别看了。”外衣一脱,冷得晏修一激灵,浑身肌肉瞬间紧绷起来,“是不是很脏?很丑?” 没等他再套上衣服,祝思嘉就从他怀里站起身:“您别动,臣妾先帮您清理一番。” 冷是冷,但她愿意为自己操心总是好的,晏修乖乖坐着,打算随她来。 祝思嘉快步走到寝殿门口,吩咐值夜的宫人去准备热水,再把地龙烧起来。 她返回殿内时,则不知去何处找出一套崭新的衣物,叠放得一丝不苟,显然是晏修往日所着的常服。 晏修好奇问道:“你宫里怎么会有这个?” 祝思嘉蹲在他身侧,亲自把地上杂乱的东西收拾干净,她解释道: “臣妾自打清醒过后,便擅自做主,去太极宫把您的衣物取了几套过来。毕竟,臣妾回到长乐宫,总要做好时时伺候陛下的准备不是?没想到,您当真回来得这么突然,这些衣服也算派上用场了。” 言外之意,他想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不必回他的太极宫了。 祝思嘉这是要留他。 而且早早做好和他重归于好的打算。 先前的忐忑和患得患失被一扫而空,晏修笑容清润,心情大好起来:“蝉蝉,难为你还想着我。” 祝思嘉接下来的话却又给他泼了盆冷水: “陛下一回宫,就奔着臣妾这儿来了,却忘了未央宫的姐姐和桓儿,于情于理,这都是不合适的。哪怕念在姐姐生育之苦的份上,待臣妾替您收拾好,您稍作休息,我们一起去未央宫看看桓儿,如何?” 原来她这么热络地替照顾自己,竟然只是想让自己体面地去见长子。 晏修怅然若失。 晏桓是他的长子,即使他对祝思仪再没有感情,可他也不会做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等他休息够了他自然是会去看的。 可祝思嘉……他这么迫不及待、风尘碌碌赶回来见的祝思嘉,却要第一时间把他推给外人。 祝思嘉仿佛察觉不到他的变化一般,寝殿很快暖和起来,热水准备好后,她甚为贴心的,亲自拿着帕子替他擦拭身子: “陛下,若是臣妾碰到您的伤口了,您记得说一声。” 晏修郁郁不乐:“嗯。” 等祝思嘉帮他把身体擦干净,又解开他的发冠,把他带去浴房,吩咐太监进去替他洗头发。 待一切都收拾完毕,晏修焕然一新,出来时,又变回从前那个矜贵清冷的天子。 祝思嘉笑了笑,把他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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