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下定的决心,即使面对天大的诱惑,哪怕是家人也绝不能动摇。 天地间没有任何羁绊可以拦她了。 …… 刚进腊月,李卧云在朝堂之上代晏修昭告天下,立祝思嘉为大秦皇后,封后大典要等他凯旋再办。 圣旨是得了晏修漂洋过海的授意才拟的,绝无造假一说。 此道圣旨一落,瞬间盖过了祝元存和珍珍一事。 西京众说纷纭,已经有老狐狸猜透了晏修的意思。 既然祝思嘉无子,而祝思仪有,以他对祝思嘉的宠爱来看,他绝不会让祝思嘉日后受半分委屈。 皇后之位,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将祝思仪的孩子领到长乐宫养育,更是板上钉钉的事。 所以,去母留子是必然趋势,祝思仪恐命不久矣。 去母留子之事何其多,官员们见怪不怪,纷纷感慨祝思嘉的命居然这么好。 此事传到后宫,自然也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祝思嘉在天子心中分量究竟有多重,居然让他可以无视一个为他辛苦孕育子嗣的女人。 而此时若再来一道立晏桓为太子的圣旨,说不准还能安抚祝思仪一些,让她心甘情愿走得体面些。 可天子偏偏没有,这是否代表他根本不看重这个孩子? 未央宫。 能砸的东西都被祝思仪砸了个七七八八,晏桓被抱去了偏殿暖阁里,听不到外界动静,睡得十分香甜。 “娘娘,您冷静啊!” 汪琨踩着层层碎片,直接硬扛住祝思仪砸向他的一只花瓶。 祝思仪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表哥要立她为皇后!历代以来只听说过无子被废黜的,怎么到了她这儿全都变了!” 第321章 寝殿里只有他们二人,汪琨大着胆子,从背后轻轻抱住祝思仪: “娘娘您稍安勿躁,依奴看来,此乃陛下给长乐宫那位的一剂心药。心药一旦过效,皇后之位还会回到您手上。” 祝思仪向来讨厌陌生男人的触碰。 可汪琨貌美,嘴甜,人还聪明,常常哄得她心花怒放。 和其他男人不一样,他只会捧着她、顺着她的意愿来,他在未央宫做事这段时日,说心中不快活是假的。 所以对于他的触碰,祝思仪竟无半分反感,反倒是在他带着淡香的温暖怀抱里,慢慢冷静下来。 她喉咙发痒:“心药?为何这么说?” 汪琨的手尝试着更大胆了些,替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整理凌乱的鬓发: “娘娘您想,陛下在这个关头,忽然传回这么一道圣旨,实在蹊跷。奴认为,定是有人将她患病之事传到了陛下耳畔,后宫争斗引得陛下震怒,故而匆忙颁发这道封后圣旨,本意便是为了保护她,更是为了威慑后宫。” “奴私下接触过太医院那几位接触过她的太医,提及她的病症,无不面露苦色。他们虽未明说,可谁人看不出她那副模样恐命不久矣。您是否还记得,陛下贬她去长门殿发生的诸多事?兴许她的心脉,早在那时便为陛下所伤,回天乏术。” 汪琨之言十分有道理,祝思嘉时疫治好后,她不是没做过面子去长乐宫探望过。 祝思嘉躺在床上,不似活物,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与那些深宅后院里郁郁而终的女子,无办半分区别。 晏修带给祝思嘉的心病,后果居然这般严重,甚至能要了她的命。 表哥,你当真无情啊。 祝思仪喜笑颜开,强忍激动:“表哥也知道她没多少时日了,这道圣旨不但想护她最后一程,更想赎他自己的罪孽?” 汪琨:“不错,奴也曾是完整的男子之身,自然知晓男子之秉性。娘娘莫要担心,陛下身为天子,绝不会做出去母留子此等草率之事。那位虽有做皇后的福气,却没有享这份福气的命,即便当真将小皇子过继到她膝下,以她的命格,能养几载还不一定呢。” “反观您这个亲生生母,一来身体康健,无病无灾,二来才高八斗,乃天下女子之翘楚。且不说您是陛下亲亲的表妹,皇子无母,向来不利于储君心智栽培,陛下怎会狠下心这般对待自己的长子?” 汪琨嘴里的话,没有一句是不中听的。 听完他的劝慰,祝思仪已是喜上眉梢,火气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见她面露红光,汪琨没有选择放开她,反倒得寸进尺,愈发地抱紧了她。 祝思仪转过身,一双纤纤素手就抚上汪琨的脸颊,她呵气如兰:“汪琨,若你为真正的男子,倒是很合本宫的意……” 汪琨轻吻回去:“奴就算没了那玩意儿,也有一万种让您快活的法子。” 祝思仪不甘示弱:“是么?” 汪琨低下头:“娘娘大可一试。” …… 深夜,长乐宫。 待所有宫人熟睡后,“宫女”碎玉照例给祝思嘉送去吃食和药。 他把药丸递到祝思嘉手中,又一番摸索,从身上摸出一袋油纸包裹着的蜜饯,借着月色,小心打开,语调别扭道: “恭喜皇后娘娘,得偿所愿。” 这话听着,怎么半分祝贺之意都没有? 祝思嘉服下药丸,挑了几个她爱吃的糖渍梅干扔进嘴里,她双手托腮,碎玉脸上那抹委屈之色落入眼底,她忍俊不禁: “你这话听着,怎么反倒是来挖苦我的?你放心,莫说是皇后之位,就算陛下让我当太皇太后,也无法动摇我离宫的决心。” 碎玉脸上果然慢慢起了笑意,他压低声音,暗藏喜悦:“娘娘之心,居然连皇后宝座都无法撼动,属下当真佩服。” 他在得知祝思嘉忽然被立为大秦皇后那一刻,说不紧张,是假的。 若是她因为一道圣旨,就决定原谅晏修,决定放下她受过的那些伤痕、那些苦难—— 那他算什么?这几月来的夜夜穿着女装替她奔波算什么? 他当真怕自己为祝思嘉辛苦做的一切,都成了一场自作多情的笑话。 好在祝思嘉当真没有任何犹豫。 祝思嘉刚吃完药丸,心跳急剧加速,暗夜里,清晰有力的跳动声分外明显,她赶忙往嘴里塞了些吃食平复,半晌后才趋于平静。 碎玉不愧是厌雪楼出身,总能在各处替她找来各种稀奇古怪的药。 譬如她隔三差五就要吃的这颗药丸,便是扰乱她的脉象,瞒过太医院这么多双眼睛的药。 是药三分毒,这药长久地吃下去,对心脏尤为不好。 好在她没摄入多少,她也没有多少时日用得着再吃这味药了,因此碎玉才放得下心让她吃。 可每每看见她吃完药,捂着心口皱眉的样子,碎玉都忍不住想上手关怀,又默默收住,所有的关心都掩藏在微颤的声音里: “属下打探到的消息,陛下攻打倭国得益于朱大人的神兵利器,故而一路乘风破浪、分外顺利,明年开春就能完全攻克。” 到时候,晏修一定会毫不迟疑返回大秦。 祝思嘉笑道:“那太好了,这味药现在起不必再给我吃了。” 她离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她有想过不顾一切直接逃跑,可还是决定最后利用晏修的手一回。 毕竟她见不得祝思仪好好活着,只要祝思仪不死,她咽不下这口气。 要她就这么放过祝思仪,她上辈子受的苦就是她活该。 碎玉:“娘娘难道不继续装病了?” 祝思嘉:“人在死前,会有一段回光返照的时日的。” 碎玉一愣:“了解,还是娘娘周到。”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是默默无言,祝思嘉埋头吃东西,碎玉的目光总不自觉落在她身上,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段时间,她虽在人前装病,但人后他送来这么多吃食,到底把她给养胖了些,手腕都粗了一圈,身形袅娜有致,像从前那个令天地失色的美人。 她这种张扬外放的美艳相貌,还是胖点的好,让人放心。 临走前,碎玉险些忘了告知她另一件大事。 “自太后与陈让之乱后,陛下就派人日日盯着出宫密道。属下每每想靠近那附近,都有人巡视,恐怕您……您得想办法,另谋出路了。” 祝思嘉被吓得睡意全无:“当真?那该怎么办,我没有想到会有这一遭。” 她无比慌乱,手都在缓缓颤抖。 碎玉:“您别太担心,属下会想别的出路,总会找着的。而且还有一个希望,那便是嘉义侯。” 祝思嘉:“任淮?” 第322章 碎玉:“不错,嘉义侯自平定楚王之乱回京,未赶上陛下灭倭,陛下又体谅他新婚,故而特送圣旨,让他暂担从前的越骑校尉之责,掌管宫中禁军及侍卫调度。待陛下回京再论功行赏,另谋他职。” “或许,他就是突破口。” 任淮吗? 祝思嘉有短瞬失神,碎玉离开后,她坐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眠。 任淮现在虽是她的妹夫,与她沾了亲缘关系,曾经又因马球一事对她许下过诺言,帮她跑过不少的腿、做过不少的事,确实为可信之人。 但那些誓言,都是他少年时立下的了。 如今他过了弱冠之年,成家立业,心智远胜过昔年,助她离宫之事可是死罪。 他不再是骄横恣意的少年,更是一个丈夫、任老将军夫妇的幼子、一个恪尽职守的将军,要如何才能说动他? 且任淮一旦得知她离宫之事,祝思盈说不准也会知道,连虞氏和祝元存也会一并知晓。 他们只要知晓她是假死脱身,万一日后在晏修面前露出马脚,他们自己反倒会成为晏修威胁她的筹码。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最坏的,晏修对她半分情谊也无,只余长恨,他们甚至会被晏修降罪杀头。 别说任淮,她自己也不允许拿家人的事来冒险。 可换成别的途径出宫,依照秦宫层层把关的流程,她还没出宫门就会被晏修抓回去。 所以突破口,当真只能从任淮那里下手了,是吗? …… 封后圣旨一下,祝思嘉的病情当真好了不少,甚至能在大冬天外出赏梅。 被宫人撞见,见她虽孱弱,但气色明显好了不少,身子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 年关将至,宫中气氛逐渐热闹起来。 消息传到未央宫,祝思仪枕在汪琨身上,任由他替自己捶腿捏肩,她讥笑道: “看来她也并非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啊,那她从前那些故作清高又是在?” 表哥那道圣旨,当真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胜过无数灵丹妙药。 祝思嘉还是爱这些荣华富贵。 不过没关系,她肯活,自己就有一万个法子和她继续斗下去。 汪琨笑言:“娘娘放心,她那是回光返照。人之将死,总有一段时间会生龙活虎的,她能不能活到陛下归京,还不一定呢。” 祝思仪回想起她见过的那些亡故的人,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在汪琨怀里慢慢闭眼睡着了。 反观刚被他二人咒过的长乐宫这边,祝思嘉命宫人准备了一大桌家宴,除了邀请家人和朱雅,还额外邀请了黄玉菡前来。 黄玉菡和祝元存成婚还要好一段日子,这段时间,他们二人的婚事虽传遍了西京,但还是有不少奚落嘲笑黄玉菡的声音。 有个反贼父亲在上,祝元存无论先前立下过多少功绩,都不会有人真正敬重他、看得起他,除非他再立战功。 所以更不会有人真心祝福黄玉菡。 至少在祝思嘉还“活着”这段时日,她要以皇后之位,替黄玉菡堵住那些难听的话语。 至于以后,就全看祝元存自己的造化,她也相信祝元存不会让她失望、让大秦子民失望。 长乐宫热闹极了,仿佛又回到从前盛景。 祝思嘉和一桌子的亲朋好友有说有笑,食量都比平日大了不少。 看得钟姑姑直抹眼泪,心中升起一阵暖意,趁机溜下去给晏修通风报信。 祝思嘉特意给祝元存敬了许多酒,任淮也趁着这个时机,在酒桌上狠狠地欺负了当初痛揍他一顿的大舅子一把,和祝思嘉一起给他倒酒。 酒过三巡,桌上的人醉倒了一半。 虞氏和祝思盈的酒量向来不好,三两杯下肚就被宫人扶进了偏殿休息。 倒是黄玉菡这个小姑娘令她意外,年纪不大,酒量却不小,磨了好半日才把人喝倒。 等桌上的人喝趴下一片,只剩尚在清醒的任淮一人时,祝思嘉把祝元存摇醒,佯装醉酒,神神秘秘对二人道: “你们随本宫去一趟后殿,本宫有话要对你们说。” 她惯来会疼惜女儿家,想必是想借着醉酒的兴头,叮嘱任淮和祝元存好生照顾现在未来的枕边人。 此举并未招来任何人怀疑。 任淮把祝元存搀起:“走啊大舅子,皇后娘娘要给我们交代重任呢,你怎么睡得和头死猪一样。” 祝元存糊里糊涂被他搀去后殿,嘴上不饶人,可脚步已经完全虚浮:“你才是死猪,你就是头拱了我妹妹这颗白菜的死猪……” 到后殿时,祝元存一沾着小榻就睡死过去。 任淮打开窗户替他通风透气,无奈笑道:“皇后娘娘,恐怕您今日只能教导我一人了。” 要的便是祝元存睡死过去才好。 祝思嘉甚至拿出两个棉团,一左一右塞进了祝元存的耳朵,又在他耳边大叫,确保他已经毫无意识。 窗外,一闪而过的碎玉和她对上了眼神,有碎玉在外盯着,无人会靠近。 任淮看得满头雾水,不是找他们过来训话的?这是? 祝思嘉做完这些,转过身,毫不犹豫,双膝重重跪在任淮面前,给他磕了一个头:“嘉义侯,请受我一拜。” 任淮瞬间站直了身子,脸都被她吓僵了,又立刻跪在祝思嘉对面:“娘娘,您这是何意?微臣受不起啊。” 要是让祝思盈知道,她的姐姐大病初愈就对自己下跪,回去他定会被扒掉几层皮。 祝思嘉郑重道:“我有三件事,劳烦侯爷替我做。” 任淮:“娘娘但说就是,何必对微臣行这样的大礼?微臣昔日承蒙娘娘照顾提拔,才得到今日的一切,更有缘与思盈结识,娘娘是微臣一辈子的恩人。” 祝思嘉:“既然您认我这个恩人,也恳求您看在思盈的份上,听好这三件事。第一,你终生不得纳妾,更不得碰别的女人,与思盈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可能做到?” 任淮毫不迟疑:“这件事无需您说,臣自己也会洁身自好,只爱思盈一人,请放心。” 祝思嘉:“好,第二件事,便是愿您孝敬家母,就像孝敬您的双亲一般,多替思盈分担一些尽孝之事。” 任淮有些愣住,就这些他正在做的事,也值得她这样跪地磕头? “好。”任淮虽不解,但还是三指指天发誓,“娘娘让臣做的事,臣若违约,当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祝思嘉长舒一口气,挣扎许久后,哽咽着说出了第三件事: “这第三……还请您,高抬贵手,给我一个永远离宫的契机,可以么?” 第323章 任淮大惊:“娘娘,您说的离宫,是何意?” 祝思嘉一直独得晏修恩宠,早在她刚进宫的最初,晏修就破例许她每月都有出宫之机,离开皇宫,于她而言不过是唾手可得的小事。 这样的小事,如今,莫非还值得她堂堂一国皇后这般求人? 那她所求的离宫,便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大逆不道的那种…… 任淮百思不得其解,祝思嘉已经得了皇后之位,真正和晏修并肩站立,为何还想要放弃现有的一切? 祝思嘉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这笑却分外凄婉、令人动容: “侯爷,您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请原谅我这么自私一回,这般算计您最后一回吧,若您肯答应,这件事我会安排好一切,绝不会牵连到您。” “我知道,您现在肩上担负的职责日益重大,助我脱身之事风险重重,稍有不慎,便会陷您于万劫不复之地。您若不同意也是人之常情,今夜之事全当没发生过,我会自己另寻它法,不给您添乱。” 任淮俊逸的面庞上尽显难堪之色。 一边是给予他荣华富贵、让他青史留名的君,一边是伸出援手、给他机缘的伯乐,这二人在他心中,稍偏向任何一方都会令他愧疚难安。 尤其是祝思嘉,没有她当年的好心出手相助,他若强忍着不适上马球场,不知道是否能在异族铁骑践踏下活下来;大秦能臣名将无数,更不知他的能力何年何月才能被帝王看见,仕途上要比现在多走多少弯路…… 甚至还会错过自己此生挚爱。 没有当日之祝思嘉,何来今日年纪轻轻二十一岁的嘉义侯。 如果他还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肯定问也不用问,就替她瞻前顾后、万死不辞。 可几年光阴过去,他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妻子,也许在不久之后,他还会成为一名父亲,他不能再像那般光凭一腔的热血行事。 任淮静默了许久,久到祝思嘉生出深深的绝望。 罢了,这件事本就是为难于他,趋利避害是人之天性,她不能屡屡挟恩逼诱。 碎玉脑子里甚至开始在谋划别的出路。 而祝元存依旧熟睡在一旁,对殿内发生之事毫无反应。 祝思嘉平复好心情,欲要外出,任淮忽然开口叫住她: “皇后留步,臣有一问。” “您为何想离开?您若当真去而不返,可有想过思盈、想过元存、想过岳母?西京除了陛下,还有许许多多在意您的人。” 他怎会不知祝思嘉是为谁而伤,便主动避开晏修和她那桩伤心事。 任淮不信,祝思嘉会是一个因为儿女私情,就想意气用事撞南墙的蠢人。 烛光下,祝思嘉那双澄澈的眸子亮得惊心。 可她的眼神却极度淡漠,苍凉的语气,仿佛在诉说着陌生人身上发生的事: “侯爷智谋过人,不难猜出我进宫以来,所谋求的,无非家人安康和他们锦绣前程。为此,我未有一刻敢真正为自己松懈一回,现在算是如愿以偿。” “人人都说我命好、福气大,不但做了陛下第一个女人,更做了陛下最爱的女人。后宫生活珠光宝气、纸醉金迷,可莫要忘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享了这份荣华富贵,就该承受伴君如伴虎的风险,更要承受暗潮涌动下的未知危机。” “我承认我是个北地长大的粗俗之人,自小学的,更不是权贵之家教与子女那套规则。我生性就与西京、与皇宫相克,更无能再承受任何意外,所以我想逃离。这样的理由,侯爷现在不明白,也许以后会明白。” 任淮缓缓勾勒出个释疑之笑,祝思嘉说的这些,他身为臣子,身为陷入权力中心的一员,怎么会不明白? 昏君难伴,明主更难,遇上晏修这样不成霸业誓不罢休的,无异于深渊履冰。 可他今日一定要弄清楚,为何曾经他如此羡慕、甚至想效仿的帝后,会走到今日这步。 难道这世上,当真没有不会消弭的感情? 祝思盈是她的妹妹,不仅相貌与她相似,连骨子里的性子都与她无二。 若有朝一日,他的祝思盈也不要他,他该怎么办? 任淮失意地说:“皇后说的这些,确实给了臣一个不得不成全您的理由。” 祝思嘉喜出望外:“您当真愿意?” 任淮点头,喉头发哽,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继续追问:“您是臣少年时誓死效力过的人,臣安敢忘却昔年之誓?只是臣想知道,思盈她……也会像您一样,有朝一日舍了臣吗?” “您和陛下,当真就回不到过去了吗?” 他和祝思盈不是没争吵过,祝思盈爱他是不假,可她更爱她自己,不愿有半分委屈求全和低头。 就像她姐姐一样。 他说不担心,是假的。 原来他是担忧这个。 祝思嘉笑着安慰他:“侯爷放心,思盈与你之间,不掺杂任何利益和利用,你们是世间最纯粹的感情,无关风月,唯有真心。” “她与我呀,更不相同,我是彻彻底底死过一回的人。你们夫妻只要同心,彼此毫无保留地互相信任,绝不会结成絮果。” …… 死过一回的人。 从长乐宫回府后,接连好几日,这句话一直萦绕在任淮脑子里,挥之不去。 任淮当时问祝思嘉,是徐州遇刺那一回吗?是那一回,让您心性大变的吗? 祝思嘉却神秘道,不必去猜。 过多的,她不愿再透露半个字。 祝思盈觉得自家夫君近日有些奇怪,在宫中被姐姐训完话,回到家时,总是一个人闷闷地发呆,问他话,总要慢上几拍才答上来。 “子介,你告诉我,我姐姐到底说了些什么,让你这样失魂落魄的。”祝思盈捏了捏任淮的鼻子,“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亏心事了?” 妻子灵敏,若他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说不定皇后想离宫之事会被她发现苗头。 任淮打起精神:“你当真想知道?” 祝思盈:“我当然想。” 任淮:“她催我们赶紧要个孩子,最好是个姑娘,以后去做太子妃。” 祝思盈忙推开他:“没个正形儿的!” 夫妇二人傍晚时温存了一会儿,是夜,任淮又要进宫当值。 祝思盈睡意朦胧地催促他:“当值完早些回府,天冷。” 任淮亲了亲妻子的面颊:“好。” 到皇宫后,任淮按照祝思嘉的吩咐,召集宫中禁军及侍卫在校场发话: “皇后娘娘重获理六宫之权,昨日特召本侯落下懿旨,春节将至,因战事吃紧,且明年上旬又将迎来宗室春猎,及十年一次祭祖大典等诸多大事。即刻起,宫中开销用度一律减半,禁军侍卫同理。” 有侍卫不安,举手问道:“侯爷,那、那咱们会有人被打发回家吗?” 以往一遇到后宫宣称要减少用度,不少当差的人可是要丢掉饭碗的。 现在是冬天,新皇后就来这么一遭,怕是有些家里条件差点的人会吃不消啊。 任淮解释道:“大家放心,俸禄照常发,春节补贴赏银等一律照旧,更不会无故赶人走的。只是冬日守夜巡逻耗资不少,加之宫中近日太平,娘娘只是下令减少夜间当值之人。” 这么一说,他们不仅钱财照拿,许多人还多出大把时间,早早回家陪伴妻儿,不必在冷飕飕的黑夜里揽苦差? 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好事啊。 第324章 除夕夜,阖家团圆的日子。 祝思嘉却取消了今年从腊八开始的各类宫宴,放王公大臣、宗室皇亲们都回家团年去。 既然要做出开源节流的假象,那就做得彻底些,反正宫里也赶不上晏修今年这个生辰宴,干脆就任何宴席都别办。 不但如此,她还免了宫妃们每日的请安,毕竟请安早会总得吃茶吃点心不是? 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长乐宫以身作则,率先将每顿饭的菜品减去三分之二,她自己的新衣也没让尚衣局继续做,其余各宫见状,纷纷自觉效仿。 不过这些事都是主子们去做的,祝思嘉待宫人向来宽厚,此次节流,她并没改变宫人原有的待遇。 宫人们愈发对她崇敬佩服。 自从晏修一道圣旨封她为后,她便从余欣那里要回了凤印和大权。 余欣给的爽快,当时甚至还莫名欣喜: “姐姐现在的气色瞧着是真不错,竟是能有精力如从前一般管理后宫。您扛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病痛,是天选的有福之人,咱们姐妹二人要一起长命百岁才好。” 长命百岁? 祝思嘉记得,余欣刚进宫的时候,寻死觅活的程度不异于她装傻发疯那段时间。 没想到她现在想和自己共长生了。 看来,这座深宫,改变的不仅仅是她一人。 祝思嘉:“今年清明,怪我发病,连累你要照顾我,不能去纯阳观为谢公子点灯。你若想去,开春过后我陪你一起去一趟,如何?” 或许,这是她能最后一次陪伴余欣的时机。 余欣摇头一笑,无尽的释怀:“不去了,春日不去了,以后都不必去了。在宫中为他点长明灯,和在纯阳观点是一样的,我去的再多,他也永远都回不来了。” 自打余欣进宫,第一年后,每逢清明她都会去纯阳观,亲手给谢瑾年点长明灯。 现在她连这个习惯,也被消磨了? 祝思嘉:“你放下了?” 余欣:“再放不下也该放下了,我进宫时只想追随他远去,甚至屡次寻死,可屡次失败,听着是不是很丢人?” 祝思嘉:“不丢人的,求生是人之本能。” 余欣:“是啊,在宫中这几年,我都想明白了。他虽死了,可我还活着不是吗?我该把他那份连带着一起活着的,才不会辜负了他对我的爱意。” “说起你我二人相识,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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