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雅:“臣能明白,娘娘一直就不是在意荣华富贵的人。只是陛下虽不在宫中,可离宫之事也绝非易事,除了臣,您恐怕还需要别的帮手。” 祝思嘉和她都不约而同望向窗外。 即使碎玉站岗的地方不是这个方向,但她们都知道,碎玉其人,可用。 朱雅泄气道:“他再忠心于您,可并不是那么好打动。带您离宫之事,险过他从前在厌雪楼执行的所有任务,稍不留意,他就会性命全无。” 碎玉并非刀枪不入的怪物,他是人,他同样有恐惧和拒绝的权利。 祝思嘉:“我也知道,可我除了钱财,没有什么能给他的了。朱大人,我与您合办的那些产业,三年来,我能收得多少分账,请您待我‘清醒’后,拿进宫中让我过目一遍。” “他在我身边这么久,误了他的前程,我自会想办法为他另谋高位,保他后人也衣食无忧。” 朱雅:“您是要把那些钱财,全都赠予他?就为了出宫?” 三年,祝思嘉能分得的盈利约有白银五万两,五万两的钱财,碎玉得接多少任务才能赚来啊。 祝思嘉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推不动,那就是钱还不够多。离宫一事,并不是当下之急,还需从长计议。” “今日未与朱大人交谈前,我尚在摇摆;可得您指点,我心意已决,请您放心,天南地北,我祝思嘉无论去何处,总能活得好好的。” …… 朱雅离宫前,又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祝思仪究竟和她有何种深仇大恨,要她处心积虑,这般对付。 祝思嘉没有正面回答,前世,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她淡然道:“朱大人,女子若不择手段向上攀爬,在您看来如何?” 朱雅:“臣自然不会反对,爱人不如爱己,尤其身为女子,更当以自己为重。” 祝思嘉:“不错,其实我一直很羡慕长姐那样的人,更羡慕她的性子,可惜……可惜我这样的人,在她眼里,就是颗棋子罢了。但她不知,棋子,亦有奋力反抗的那日,这世上本就不该存在棋子,这便是我与她的恩怨。” 她又笑眯眯叫住朱雅:“朱大人,昔日有一诗,忘却向您求教了。弃我去者,下一句是什么?” “昨日之日不可留。” 第307章 晏修出征不足一月,就寄回书信一封和若干有趣的物件,令人送至长乐宫。 祝思嘉尚且处于“痴傻”状态,成日抱着个枕头,逢人便说那是她给晏修生的大皇子晏括。 这不,夏日将至,除祝思仪外的众妃,皆聚于太液池上、蓬莱洲的摘星楼吹风纳凉。 送信的宫人未在长乐宫寻着她,几经打听,方知她今日玩出玩耍,便冒着烈阳,乘小舟登岛求见。 祝思嘉抱着枕头,似哄婴孩入睡般不停轻晃着,不肯撒手: “陛下写了些什么,照念便是,本宫现在要抱大皇子,腾不出手来。” 宫人火急火燎送来的信,既是晏修千叮咛万嘱咐,要第一时间交到她手里的,可万万不能当外人面读出来。 余欣双手伸朝她:“姐姐,您先把大皇子给臣妾抱抱,陛下的家书要紧。” 祝思嘉最是信任余欣,见她愿意主动分担,对着枕头便漾起一抹笑,起身,把“晏括”递给余欣: “也好,让余娘娘抱抱你,你就没这么爱哭闹了。” 余欣和祝思嘉有一桌之隔,二人一南一北面对面坐下,珍珍坐在西,杨泌雪则坐在东。 她还没接稳祝思嘉递来的“晏括”,杨泌雪见此情形,忽然玩心大发,假意站起来舒展四肢伸懒腰,实则趁机一巴掌就拍掉了余欣手里的软枕。 “啪嗒”一声,枕头砸在桌面上,把昏昏欲睡的珍珍都给吓清醒了, 珍珍眼疾手快,把枕头捞了起来,递给余欣,厉声呵斥杨泌雪: “杨长使,你故意的吧!当着两位娘娘的面儿,就敢做这种下三滥的事谋害皇子。” 眼看着祝思嘉泪眼汪汪,就要放声大哭,杨泌雪强压住上扬的唇角,假意委屈道歉道: “这怎么能怪妾身呢?分明是余昭仪没接稳,妾身伸个懒腰,大皇子就摔到了桌上……你们瞧,大皇子这不也没哭闹没流血吗。” 晏修不在宫中,虽留有不少人手护着祝思嘉,但总归不是他本人。 杨泌雪好不容易抓住契机,不得趁祝思嘉痴痴傻傻,欺负她一回? “爱子”遇害,祝思嘉打击过大,面色悲戚,竟是连训斥杨泌雪的力气都没有,两眼一翻,直直往身后栽去。 幸好珍珍这回反应够快,伸手托住了她,朝阁外大喊:“碎玉!护驾!” 碎玉提剑入内,直指杨泌雪:“杨长使,莫非是想试试属下手中的剑?” 杨泌雪理直气壮叉着腰:“怎么?难道你要为了一只枕头,治我的罪?那宫规岂不荒谬!” 余欣烦躁吼道:“都闭嘴,没看见姐姐晕过去了?快去传太医。” 碎玉收好剑,冷哂一声,直接绕开杨泌雪,半蹲到祝思嘉跟前,伸手替她把脉。 脉象平稳。 但他还是选择皱紧细长的眉:“娘娘急火攻心,这才导致昏迷,珍美人,劳烦您动手掐一掐娘娘的人中。” 余欣更是冷脸吩咐下去:“杨长使冲撞娘娘,来人,带下去,闭门思过三日。” 杨泌雪满脸不可置信:“天理何在啊?当真要为了一只枕头,就——” 后半截话被余欣凌厉的目光,硬生生打断塞回肚子里。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祝思嘉兜而转醒。 她满脸迷茫,如大梦初醒般,目光慌乱地扫过摘星楼内每一个人:“这、这是发生了何事?为何劳驾各位姐妹,大动干戈?” 余欣把软枕递给她,哄道:“姐姐,大皇子他平安无事,来,您亲自抱着。” 祝思嘉嘴角抽了抽,嫌弃地瞥了眼枕头:“大皇子?余欣,你怎么比我还糊涂,居然拿只枕头告诉我这是皇子?” 她这状态……这是清醒了? 余欣和珍珍相视一笑,忍不住扑上去,一左一右抱住她: “姐姐,您可算清醒了。” 余欣简明扼要,把祝思嘉这段时间做过的事说了出来。 祝思嘉听得脸颊滚烫,险些落下窘迫的泪水,她脸色又红又白,着实楚楚可怜: “我怎么会做出这么多蠢事,天家颜面都被我丢尽了,我还有何面目去见陛下。” 珍珍安慰道:“祝姐姐,朱大人说您是生病了才会这样。今日能见您清醒这片刻,咱们都等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看来她的方法当真管用,只要你能恢复神智,总是好事。” 在场之人无不喜悦,都以为祝思嘉遭杨泌雪这一吓,八成将她的病吓好了。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祝思嘉隔一日睡醒,又嚷嚷着要找她的孩子。 钟姑姑昨夜本写好了答复晏修的信,见祝思嘉抱着枕头外出散步,摇了摇头,重新提笔另写一封。 …… 宫中的时光一日日这么过去,稍不留神就入了夏,也就意味着,还有三月,祝思盈和任淮就要拜堂成亲了。 他们二人的婚事本在五月,但祝思盈日夜都在担忧祝思嘉,哪里来的心思和任淮修成正果? 成婚是她的终身大事,但姐姐深受臆症困扰,哥哥远在北地戍边。 最亲近的人无法露面,她不愿这样草率地嫁进任家,便借着要给燕王守孝四个月的由头,不抱希望地将婚事拖延至重阳之后。 希望那时,祝思嘉或祝元存,至少能有一个现身在她的婚礼上。 好在任淮父母为人和善,是对好说话的老人,也体谅她年纪小就受过诸多苦楚,并不责怪于祝思盈的善变。 而这段时间,祝思嘉的情况确实好了不少。 虽还会发作臆症,但她清醒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就差最后那一剂良药。 黄玉菡听得消息,不顾黄氏夫妇的再三劝阻,收拾好礼物,进宫求见。 长乐宫。 黄玉菡运气好,正赶上祝思嘉意识清醒的时候。 她本想转交给宫人那剂“良药”,便悄然离去,但撞见了祝思嘉本人,被挽留于殿内,陪祝思嘉叙话。 “有劳黄小姐,将元存写来的书信保管得如此妥当。”祝思嘉当着黄玉菡的面,挨个拆开看完,不知不觉间,清泪湿衫,“元存他……他太令人惊讶了。” 祝元存恨不得将北地遇到的大小事都告知于她,也没少写他戍边以来的各种感悟。 从他收敛的字体和流露的真心来看,他已经彻底褪去青涩,变得老练沉稳。 黄玉菡浅笑:“侯爷没少给您写家书,但听闻您生病,受不得刺激,故而每回都是先委托人送到臣女家中,让臣女暂时保管。” 祝思嘉打趣道:“恐怕不单是给我写了,黄小姐也收到不少吧?” 黄玉菡愣住:“娘娘何出此言?” 祝思嘉:“还想装傻骗本宫?元存都在信上说了你们在北地那些事。黄小姐,本宫有句话想问你,若是你还有那个心思,是否愿意……” 第308章 “启禀娘娘,臣女不愿。” 黄玉菡几乎毫不犹豫,说完又难免后怕,脊背发凉,若是她的话刺激到祝思嘉,绝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谁料祝思嘉握住她的手,笑得温柔:“黄小姐,本宫也能明白你,身为女子,活得骄傲些总是好事,断不能为男人的一次低头认错而心软。” …… 黄玉菡离开皇宫时,如释重负。 还好祝思嘉是个好相处的,若换做别的宠妃,想为自己弟弟谋求姻缘,被这般果断拒绝,面上定是不悦。 即便没有祝元存这层关系,祝思嘉此人,也是她打心底里钦佩的女子。 那日后,祝思嘉臆症彻底治好的消息不胫而走。 宫中人人都在传,未央宫自然能听到风声。 过了孕初期,祝思仪的害喜症状消失,孕肚高高隆起,行动多有不便。 再听到祝思嘉搞出的幺蛾子,她已经能平心静气地对待,如今,有着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筹谋。 雪心推门走进寝殿,微弯着腰,向她递去一份大红的请柬: “娘娘,嘉义侯府和武兴侯府的请柬,您的三妹要在九月十九与嘉义侯成婚,请您去喝喜酒。” 祝思仪接过喜帖,甚至都没有打开的念头,就轻飘飘扔到了桌上:“就说本宫孕期行动不便,替本宫回绝了。” 雪心疑惑道:“九月十九,离您的生产日还早一月多呢。” 祝思仪盯着她冷笑,半句话都不说,吓得雪心低头认错:“奴婢多嘴,还请娘娘莫要生气。” “不过你所言,并非没有道理。”祝思仪抚上自己的肚子,“就算本宫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不是?他的舅舅可是武兴侯,他的三姨母,可是未来的嘉义侯夫人和县主。本宫虽与元存思盈向来不亲近,但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本宫的亲手足,这个喜酒岂有不去的道理。” “雪心,本宫说得对吗?” 祝思仪挑眉,带着玩味的笑意打量她。 雪心被她的目光盯得毫不自在,虽心中颇感奇怪,可她到底只是个宫女,负责把话带来就好。 至于去不去,还是要看祝思仪自己的心情不是?何必征询她的意见。 雪心干巴巴点头答道:“娘娘所言极是。” …… 晏修南下一月有余,就到了东南沿海。 顺利平定沿海来犯倭寇后,晏修又着手造船练兵等事宜,没有一日是空闲的。 但他即便在百忙之中,也能抽得出时间给祝思嘉写信问候。 每回他送出的信都能有一个指节那么厚,可他从没有收到祝思嘉一封回信,哪怕是敷衍他。 即便,西京来报,她的臆症已彻底治愈。 她还在怪自己吧。 晏修的思绪被海风吹乱,罢了,这些都是他该受着的苦果,祝思嘉的心,他会用一生的时间来一点一点填补回去的。 万事俱备,只待十月,他们将跨过重洋,登上倭国四大岛中最南端的一岛,再进一步攻下另外诸岛,掌控京都。 朱雅不但教给秦军无数兵法、神器及改造战船之技,晏修和晏为出征前,她还给了他们二人一只锦囊,说是灭倭之长计,也是软计。 她特意叮嘱,要到九月再看。 现在正是时机。 今日新写的家书才送出去,晏修面色凝重,晏为知道,他是在为祝思嘉不写回信一事伤神,便拿出朱雅的锦囊,夜访晏修大帐: “皇兄,战事将至,咱们该打开朱大人的锦囊看看了。” 晏修把手伸向他:“嗯。” 晏为:“皇兄,你不听我念?” 晏修:“你的声音,朕听了烦。” 晏为撇了撇嘴,把锦囊递给他:“臣弟还不如你帐中那只鹦鹉,是吧?” 晏修没搭理他,拆开锦囊,对着烛光仔细默念。 读完,他已是满头冷汗,没想到,满朝文武竟都没想到过朱雅这一层。 还很少见他震惊成这副模样,晏为好奇拿回锦囊:“朱大人写了些什么?” 读完,晏为陪着他一起惊讶:“原来……原来朱大人说的灭倭,是这么个灭法。” 倭国不比周齐二国,虽相貌与中原人大差不差,语言文字乃至风俗却大有不同,且远在千里之外,隔了汪洋,就算能攻下,也不易管理。 按照秦人惯有的法子,不从者,当尽数屠之;剩下愿顺从者,当世世代代、卑躬屈膝,对大秦俯首称臣、为奴为婢,对外要自称附属国,不得私自设立皇帝,每年要进贡珍宝美人无数,方可换得他们的国土安稳。 但朱雅却让少杀人,多立新法。 所谓新法,便是要焚毁倭国史书、诗文、礼乐,废掉倭国皇室、官制、律法,废其衣冠、语言乃至文字、书画,甚至要废其饮食,拆其屋舍。 所有倭人,被大秦攻下的那一刻,只能着秦服、学秦语、书秦文,甚至连房屋也要改秦风,大秦当把倭国作为都护府之一,派重兵驻守,而非附属国。 朱雅为的,不仅是从表面上征服倭国,而是要从意识上,经过日复一日的控制,将他们彻底同化为自我认同为秦人的种族。 不愿认同、不愿服从,或者私下里有传播旧国之物、讲旧国之语的人,才可杀之。 一个失去历史与文字的国度,将彻底消亡于世。说难听点,以后的倭人,连自己的祖宗都不知道是谁,还以为自己是大秦子孙呢。 此计可比直接将他们屠戮殆尽还要狠毒,且朱雅说,至少要维持百年。 晏为咽了咽口水:“这,倭国是和朱大人,有什么过节吗?” 晏修摇头:“不知,不过她是异乡人,且她说她说之故土与大秦极为相似,或许是她的故土与倭国有什么过节吧,咱们无需多问。” 晏为刚想收好锦囊,里面又掉出第二根纸条。 他弯下身,捡起来查看:“怎么还有一张?” 晏修:“念。” 晏为:“人人都道天圆地方,却不知天方地圆,除却倭国,汪洋之外、倭国以东数万里,有更为广阔、无人涉足的富庶之地。若陛下能成功取下倭国归京,臣再详细告知陛下。” 这天下,还有比倭国更远的地方吗?除却大秦以西几万里的那些红毛白鬼,晏为还真不清楚了。 海的那一头是什么,从来没有人去探索过。 第309章 九月十九,难得的暖秋。 两座侯府皆张灯结彩,高挂红绸。 这桩婚事不单新人两情相悦,更是晏修亲自赐婚,西京权贵无人敢不赴宴。 任家就差把家底都抬空了,当初整整一百九十九抬的聘礼抬进了武兴侯府;而武兴侯府也不遑多让,给祝思盈准备了两百抬的嫁妆,就等今日抬对面去。 祝思盈闺房里。 她的闺中密友们已早早过来相陪,一听说祝思嘉和祝元存为她准备了这么多嫁妆,纷纷打趣道: “对面儿给了你一百九十九抬,你对带过去一抬,是不是想着日后要压侯爷一头啊?” 祝思盈此时已梳妆完毕,换好嫁衣,就等祝思嘉进府给她挽发。 她今日漂亮得夺目,十七岁的她褪去了双颊的婴儿肥,脸蛋小了一整圈,万般出挑的五官愈发娇媚灵动。 稚嫩的少女长开后,又是西京为数不多的一抹倾城色。 祝思盈对今日既期待又紧张,听她们这么一说,轻点红脂的两腮红得更冶丽了: “什么压不压的?我们结成夫妻,就该互相扶持,他是待我好,可我也总不能事事都蛮横不是?” 房内瞬间响起阵阵哄笑:“真的假的?这话你说说就行了,三日前,我还看见你在外面揪着侯爷的耳朵,气鼓鼓地上了马车呢。” 听见她们善意的取笑,祝思盈的脸埋得更低:“好啦好啦,大家也别笑了,昭仪娘娘快来了,没个正形儿的。” 两府大门外门庭若市,这还是白日,赴宴的马车就险些一路排到西市去了,若到了晚间,恐怕更会堵得水泄不通。 祝思嘉乘坐的马车素来显眼。 今日是祝思盈的大喜日子,除却原先给祝思盈准备的嫁妆,她今日带来的贺礼也快占了半辆马车。 馨儿与她同乘,小嘴从宫中出来一路都没合拢过: “娘娘,您对县主也太好了吧!这些、这些可都是陛下四处为您找来的宝物,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啊……” 都不留一些给她自己的吗? 她眼中无不是羡慕,虽在长乐宫见惯了宝物,也不由得为祝思嘉出手大方所震惊。 祝思嘉笑容温柔:“她是本宫的妹妹,本宫自然要把最好的都给她。” 馨儿一时嘴快:“当娘娘的妹妹真好,如果奴婢也是娘娘的妹妹就好了。” 她说完,自己也觉得惊讶,忙捂住嘴打量祝思嘉的神色:“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该死。” 祝思嘉脾气是好,可不代表她能容忍宫人僭越,尤其还是姊妹关系上。 哪成想,祝思嘉居然拉着她的手,垂下眼,认真问她: “馨儿愿意做吗?若是愿意,本宫多一个妹妹也好。” 馨儿两眼一酸,怔道:“娘娘……馨儿不过是无心之言,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自打她进了长乐宫,跟在祝思嘉身边,祝思嘉就没有一日对她不好过,她怎么敢继续蹬鼻子上脸? 祝思嘉竟当真面色严肃起来: “馨儿,本宫是在认真问你。年初我被陛下厌弃,承蒙你不离不弃,一路陪着我住进长门殿,日日随我过着提心吊胆、吃尽苦头的生活,没有一日想过要离我而去。如今我重获圣心,怎敢忘却你对我的恩情?” 馨儿哭着摇头: “娘娘,奴婢是您的奴婢,这些事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何来的恩情一说?奴婢最希望的就是娘娘能开心,能与陛下和和美美一辈子,这样奴婢伺候在侧,也算不枉此生。” 祝思嘉:“馨儿,天底下,哪有让自己的知心姐妹做一辈子奴仆的道理?我意已决,待今夜返宫,我亲自修书一封传于陛下,让你摆脱宫女身份,再给你指一桩好亲事,让你以我义妹的名义出嫁。” 馨儿坚决不肯,和祝思嘉拗了一路,直到下马车,她还无法相信,自己不过一句戏言,竟当真改了命。 任何决定只要经过祝思嘉的首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 此时两府门外空地挤满了马车,可谓是片摩肩接踵热闹景象。 任家是东都大族,宗亲众多,不乏远在千里外的表亲进京喝喜酒的。 两座府邸挨得远不算好事,可挨得太近也不是好事,光是双方宾客就够应付接待好一阵,双方婚事主管忙得大汗淋漓,险些喘不上气。 好生热闹,好生喜庆,极度繁华之下,祝思嘉俯身而出,站立在马车上居高临下服饰着一切。 却忽然生出一种游离之感,仿佛她与这些喧嚣再无任何干系了。 自祝思嘉年初被关进长门殿,到现在,金秋九月,这是她今年第一回出现在外人面前。 见她露面,宾客皆屈膝行礼,见过她的、没见过她的,无不为她的美貌所震撼。 这位昭仪娘娘,无论见过多少回,这张脸永远都美得令人心头一滞。 她今日穿得喜庆,衣着妆发却恰到好处,不会喧宾夺主抢了新娘子风头。 多日不见,她似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一般,脸还是那张脸,气质和神色却不再是从前艳惊世人的她了。 那是历尽千帆的眼神,不媚不俗,不似凡尘中人,派头虽不及从前张扬,但眼神里有阅历的她更动人心。 站得远的人难免低声议论起来,也是,经历过诸多变故,她怎会没有丝毫变化呢? 也有人说,她的臆症究竟痊没痊愈,今日过来,不会又搞出事吧? 祝思嘉浅笑道:“大家多礼了,平身吧。” 忽有疾驰的马蹄由远而近,纯白色的高大骏马灵活穿梭在各辆马车之间,一阵烟儿似的,就灵逸飘到祝思嘉跟前。 马上未卸戎装的男儿郎翻身下马,单膝跪下:“臣祝元存,见过娘娘。” 若不是他的声音,祝思嘉都快认不出他。 祝思嘉喉腔发酸:“元……武兴侯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先前都没收到他要回来吃喜酒的消息,今日一观,连他背后的披风都脏得不成样子,想必是日夜兼程从北地赶来。 祝元存晒黑不少,张嘴笑起来,满口白牙在太阳底下都反光了: “多谢娘娘,臣先回府沐浴更衣,再去寻您和县主。” …… 一个时辰过去,祝元存才收拾干净,换了身常服,整个人清清爽爽现身祝思盈房中。 虽说男子进女子闺房并不合适,可祝元存是她亲哥,兄妹二人上回见面还是一年多前。 祝思盈单方面和他闹得不欢而散,正为此事懊悔了整整一年,现在他可算回了西京,谁还惦记着这些礼节? 其他人默契退下,独留他们三人在房中叙旧。 祝思盈就差扑上去抱住他,她泪水交错:“哥哥。” 祝元存笑道:“妹妹,今日起,你就是大人了。” 祝思嘉把祝思盈拉去妆台前坐下,仔细叮嘱: “再怎么念着元存,现在也不能哭,妆都哭花了,待会儿吉时一到,嘉义侯就要来接亲了。” 祝思盈乖巧道:“好,我不哭了。姐姐,劳请您为我挽发吧。” 第310章 祝元存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们二人几尺开外。 他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正巧虞氏送来几盘亲手做的点心。 现在他只能草草吃些点心充饥,免得待会儿堵门堵不住任淮。 祝元存一吃东西,那模样又变回了从前的毛头小子,敢情他在外面的英姿雄发、冷俊沉稳都是装的,他含糊不清问道: “姐姐,我这一路上可是听说了不少事,就连未央宫那位姐姐……咳、咳咳,似乎也要出宫喝喜酒,可为何她迟迟不来侯府,送妹妹出嫁呢?” 祝思仪虽与他们三人不熟甚至不合,可她既收了喜帖,岂有不来送亲之理? 好歹是祝思盈名义上的长姐,就算早些来她的闺房,装装姐妹和睦的样子给外人看,才不至于让祝思盈落人口舌。 祝思盈嗤笑:“她来不来的,不打紧,理会她做什么?有我的亲姐姐、亲哥哥在,就足够了。” 虞氏给祝元存递去茶水:“元存,不该说的话切记别说。你好歹尊称她一声长姐,且她肚子的月份大了,行动不便,不能强求。” 她本意是想告诉祝元存言多必失,但一提及祝思仪的肚子—— 这该是桩令祝思嘉伤心的事了。 虞氏说完,默默去打量祝思嘉,却见祝思嘉一片淡然,仿佛没听到一样。 她难免心疼,长门殿那一遭,让这个她本就多有亏欠的长女变得沉默寡言。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她多希望祝思嘉不要进宫,不要被那座无边囚笼腐蚀心性。 她宁可祝思嘉在北地那边待一辈子,做一辈子最快乐自由的姑娘。 晏修再爱她又如何,帝王之爱,本就是世上最可笑的东西。 祝思嘉的注意全然在祝思盈身上。 她边替祝思盈挽发,边询问意见:“这处挽得可满意?” 祝思盈:“自然满意,姐姐,您的手艺怎么越发精进了。” 祝思嘉:“我练了好几个月呢,就等这一刻。” 祝思盈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喜欢得不行: “我真是世间最幸福的姑娘,有娘亲、姐姐、哥哥疼我,嘉义侯府还就在对门。以后若是任淮欺负了我,我跑几步就能回娘家。” 祝元存险些呛水:“这话可说不得!新婚说这些话不吉利。” 祝思盈:“怎的不吉利?你和姐姐为我准备的那两百抬的嫁妆,就是底气。” 祝元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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