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话?我必不能如你所愿!” 说罢,她便紧闭双唇,欲要咬舌。 虞氏见她冥顽不灵,不由叹息: “当年,我被抓进教坊司的时候,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脱了奴籍,儿女双全,平步青云。只要活着,便有一切希望。” “一时沦为奴籍并不可怕,太后虽被幽禁,可你还有思仪这个女儿不是吗?燕王死不足惜,你何必因为这一时的挫折,便想用性命去换?当真值得?” 对,她还有思仪,她还有个女儿尚在人世,在宫中做娘娘,后半生足以无忧度过。 张茵缓缓放松双唇,接过虞氏手里的衣服:“咱们走着瞧。” 虞氏笑了笑:“小姐能这样想,最好不过。” 纯阳观。 宫人将京中变故悉数告知祝思仪。 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晏行要叫她外出避难,避的是什么难。 原来他对这一切早有预料,她是不是要该谢谢他出手相助? 祝思仪抹掉脸上泪水,从蒲团上起身,她看着三清殿外终年不化的雪,眸中的哀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下山了。” 第275章 五日过去,祝思嘉的病有所好转。 但也仅仅只是好转,多数时候,她都处在昏迷状态。 好在比起前两日,能吃进更多东西,药效自然生效得快些。 晏修这几日一直住在长乐宫。 只有她被宫人叫醒用膳时,他才抽身离开片刻,生怕她看见他会伤心,以至食不下咽。 到了晚膳时分,晏修照常离开,刚迈出正殿,就见胡顺海弯腰上前,小声禀报: “陛下,湘王有事要奏。” 晏修惊觉忽到年末,厌雪楼今年的账本是该送来予他过目了。 他理了理松垮的衣袍,跨步离开:“让他先去御书房候着。” 从东都回来不过短短几日的光景,晏修简直变了副模样。 他下巴上冒出一截青色胡茬,双颊微陷,眼窝也凹进一个深深的褶,在他原本的眼皮折痕上又添一道,僝僽不堪。 比大病一场后的状态还要枯槁。 这样如何能去见手足。 御书房。 晏为拿着账本进宫时乐乐呵呵的,见晏修神郁气悴,他脸上笑意慢慢消散,担忧道: “皇兄,这才短短几日,你怎的病成这副模样?” 晏修坐下,轻闭双目:“朕没生病。” 晏为又言:“臣弟倒是听说这几日皇嫂病重,皇兄莫非是因为皇嫂的病情担忧成这样的?您是九五之尊,再如何——” “废话真多。”晏修打断他,“说正事。” 晏为哪里放心得下他? 随手把账本放在一旁,上前一步和晏修面对面坐下,目光如水,静静地打量他: “皇兄,你和皇嫂之间的事,臣弟其实略知一二。你们二人究竟发生了何种争端,如若处理不好,臣弟愿洗耳恭听。” 祝思嘉这病哪儿有这般巧合。 她从东都回来的路上还爱说爱笑、容光焕发的,怎么到了西京,尤其是傅逐发现逸王府已人去楼空之后,她就忽地病倒了? 听说那夜晏修也亲自去了逸王府,在燕王府时,他的脸色就不怎么好,还罕见地叫上了墨玉同行。 晏为本着关心他的态度,向墨玉再三询问。 墨玉支支吾吾透露些眉目,说是娘娘犯下大错,恐怕要受陛下责罚。 他立刻明白,为何群臣都言,晏修已接连几日板着张脸上朝了。 想必晏修误会了祝思嘉些什么。 晏修猛地睁眼瞪他:“墨玉居然敢透露给你?今夜准备好给他收尸。” 晏为慌道:“哎呀呀,皇兄别啊,墨玉只跟我说你和皇嫂或许会吵一架,其他什么都没告诉我。而且此事也是我再三追问威胁,他才说的,你别怪罪于他。” “厌雪楼现只存护龙卫一百二十一人,其余人全都因公殉职,这种关头,您万万不能动杀心。” 晏修皱眉:“一百二十一人……明年开春,是不是又该选拔新的护龙卫了?” 每五年培养一批护龙卫,养成一个合格的护龙卫,不仅需要大量人力,更需要大量财力,对国库而言,可是笔不小的开支。 晏为:“臣弟此次进宫,确实要同皇兄商议相关事宜,但臣弟有更有意思的事要报。” 有意思的事? 晏修放松坐姿:“什么事在你眼中,居然还能比厌雪楼的事更重要。” 晏为:“可追溯到巫蛊一案。” 晏修:“巫蛊一案?难道不是陈太妃有意害朕?还能查出什么名堂。” 晏为拿起账本,仔细翻了一通才递到晏修眼前:“皇兄仔细看看,可谓大有玄机。” 晏修接过,认真观看,越看,他眸中的光越聚越亮,总算有几分人气。 他把账本倒扣桌面,单手撑头:“白珩以权谋私一事,千真万确?又是替何人谋私?” 原来那场令自己生不如死的巫蛊案实乃人为,他根本不是受巫蛊影响,才突发头风,而是被人用了药。 且不说厌雪楼的账本要经过多番整合、清点,任何物品想取出外用,都要经过十几道关卡。 白珩能耐再大,能把部分账单做得以假乱真,厌雪楼内奇人高手众多,也能从中发现破绽。 晏为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故作高深笑道:“可不仅如此,皇兄再猜,给您下药的人是谁?” 在宫中能成功给晏修下药的几率,远小过在疆场之上立下盖世奇功、封侯拜相,可有一人却是例外。 一个衣食住行都能接触到他、让他毫无保留去信任的人。 晏修自嘲一笑:“呵,原来她当真害过朕。” 晏为摇头:“皇嫂要害的人可不是您,而是那位不可说之人。” 祝思嘉想害的人是晏行? 这怎么可能呢,若说她对晏行情深到无可复加的地步,主动要害自己,这才比较贴合真相。 见晏修还是不信,晏为摊牌: “皇兄,皇嫂她比谁都希望那位死,巫蛊一事是她借刀杀人,一石二鸟,只不过只死了陈太妃这一只。药是碎玉替她找来的,碎玉又同白珩交情匪浅,能拿到手不足为奇。” “巫蛊之事后,她杀念愈重。近日臣弟打探到,碎玉在四处寻找那位的下落,不惜花费万金聘用江湖高手,广发悬赏令追杀。他不过是个护卫,虽说皇嫂那里做事油水令人眼红,可一次拿得出万金……您觉得,会是谁的命令?” 晏修脑袋发昏,沉默不语。 依晏为所说,祝思嘉比谁都希望晏行赶紧去死。 她甚至不惜以伤害自己为代价,赌上一把,只可惜她没料到陈太妃会为护子认罪,太学学子也出面求情,晏行得以侥幸留下一命。 一旦有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她主导巫蛊一事则会败露,晏修就算再爱她,可此事乃是大忌,是帝王之底线,神仙来了也保不住她。 要恨一个人恨到何种地步,才会这般不顾后果地疯狂报复。 祝思嘉究竟是何种想法。 晏为试探他:“皇兄既然知道了真相,皇嫂近日也触您逆鳞,依臣弟看,即刻处死的好。” 晏修立即驳回:“不可!” 晏为打趣他:“皇兄还是舍不得?哪怕她犯宫闱大忌,伤害于您,也舍她不得?” 晏修:“此事无需再提,白珩和碎玉也不必问罪。开春选拔护龙卫之事,全权交由你负责,你看着办。” 说罢,他不动声色瞥向晏为,隐有下逐客令的意思。 晏为正色道:“皇兄,事已至此,臣弟想为皇嫂说句话。” “哦?”晏修轻笑,“方才还想劝朕杀她,从前你更是处处与她作对,怎么今日想着替她说话?” 晏为脸颊微红: “今日绕这一大圈,臣弟无非是想替皇兄皇嫂解开心结。虽不知你们具体为何争吵,但双双都伤神成这副模样,何必?您大可放心,皇嫂她心里有您,更不会与那位有半分见不得人的私情,此事便这般过去吧,还望皇兄与皇嫂早日和好。” 第276章 又过两日,西京下了第二场雪。 祝思嘉彻底转醒,身上力气恢复大半,眸中那层迷茫浓雾散尽,眼睛清亮亮的,带着水光潋滟,脸色透露着正常的红润,海棠醉日般赏心悦目。 她一睁眼,眼前便是昭华喜极而泣的面庞。 祝思嘉一边试图起身,一边干哑着声音道:“皇姐,您怎么来了?” 她生病这一两天虽说毫无意识,可她能清楚感知到,除却昭华,还有许多姐妹一同来探望她,她无不感激。 没想到晏修居然没把她打入冷宫,亦或者直接赐死,还能给她睁眼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 昭华搭了把手,把她搀起来坐直: “听说你病了,本宫自然放心不下。你这回病得吓人,本宫甚至担心,你变回在琅琊时那副毫无生机的模样,好在你挺过来了。” “以后如果不舒服,直接给玄之两个大耳刮子,别惯着他。女人的身体是最要仔细爱惜的,知道了么?” 祝思嘉微笑道:“知道了,有劳皇姐亲自照料,也不知我这一病,睡了几日?” 昭华:“七日,整整七日呢。” 祝思嘉脸色一变:“糟了!” 怎么就躺了整整七日?怎么就忘了最重要的事? 她那日气得厉害,也难过极了,竟忘了正事,她必须给晏修提前打声招呼,默许虞氏去给燕王家眷送行,否则虞氏若冒然前去—— 祝思嘉一把掀开被子,光着脚就往殿外跑。 昭华一不留神就没看好她,在她身后边追边大喊道: “弟妹,你怎么就往外跑了?你才养好身子,千万要当心些。” 祝思嘉跑得极快,必定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她居然追不上一个久病初愈的人! 到正殿,二人迎面都碰上了掀帘而入的晏修。 冬日为挡风雪寒气,各处宫门都盖上厚厚一层棉帘,帘外是何人根本不为得知。 晏修的身影忽然出现,与祝思嘉正正打个照面,二人面上皆是一愣。 祝思嘉险些停不住脚,却也在最后一刻反应过来,双膝跪地,向晏修磕头行大礼: “臣妾拜见陛下。” 磕下头时,她满头顺直滑亮的长发顺着背脊尽数散开,完完全全遮住细柔的腰身,整个人似只雪兔般蜷在地板上,小小一团,被晏修的阴影挡住,看着莫名可怜。 昭华忙向晏修抱怨:“玄之,你来得正好,赶紧把她抱进去,她光着脚跑出来的呢。” 晏修闻言,立刻蹲下身,双手伸向祝思嘉:“起来。” 昭华顺势告退,打道回府了。 祝思嘉还是保持趴跪在地的姿势。 方才晏修推门而入时,灌进一阵冷风,她只穿着薄薄的寝衣,后知后觉的冷,令她不住颤抖。 可她还不愿意起身,声音低得不能再低:“臣妾不敢。” 小心翼翼、不敢有分毫差错的模样,像极了当初的她。 晏修不与她废话,直接打了个横抱,把她抱回寝殿。 二人坐在床上,晏修扯过被子盖住她的腿,往床被里塞了个汤婆子替她暖脚。 他面无表情:“方才那般急切,出什么事了?” 祝思嘉问心有愧,始终不敢抬头看他。她鼻尖通红,连下巴也泛着淡淡的粉,一副令人采撷的模样,娇艳俏丽。 她扯了扯被子,把身体上残留的淤青挡好:“臣妾……臣妾的母亲,她……” 晏修:“此事你大可放心,无人多言。” 看来虞氏确实是去送行了,平安无事就好。祝思嘉这才欣喜些许,抬起头,扭捏朝他道谢:“多谢陛下。” 晏修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怎么,祝昭仪除了这些事,就没有别的想同朕说了?” 祝思嘉鼻头一酸,泪水险些滴落,她羞赧摇头: “臣妾是有罪之人,不敢再触怒陛下。臣妾自知罪该万死,死不足惜,还请陛下赐罪。” “够了。”晏修不悦,深深喘了口气,平复心情,“朕想听的不是这些。” 他是不是早就气消了? 祝思嘉抬起脸观察他,若是气消,他应该更不想见到自己吧,为何还要来这一趟? 左右是她对不住晏修,她无法再面对这份感情,无法再想出更多的谎言去弥补、去修复。 如今家人都健在,前路无忧,她虽未成功报仇,可她早就疲惫不堪,是时候该身退了。 晏行和祝思仪,她还是简单粗暴花钱找人弄死算了,别的法子太过冒险。 见她沉默不答,晏修也不气,仿佛她是什么陌生人,寒声道: “你弟弟写了封信送回西京,信上说他在北地与黄小姐偶遇,如今黄小姐暂留北地行善,开春再回来,叫你不要担心。” 黄玉菡居然在北地,实在是万幸。 祝思嘉哽了哽:“多谢陛下相告。” 她惯来在情这一词上懦弱, 晏修早知她脾性,就算有再多耐心,他也忍她不住了,便直接脱衣,钻进被中,与她一同躺下。 祝思嘉尖叫,轻轻推开他:“陛下,臣妾的身子还没好全,您——” 晏修轻轻抱住她:“朕今日不碰你,朕再也不会那么对你了。”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晏修难道不想报复她吗?难道不想像那夜一般将她折磨个半死吗? 晏修说是这般说,手却不老实,在她腰上慢慢挪动,轻捏轻挠。 一直游走到她两腿间,用力一掐。 祝思嘉吓得夹紧了他的手,瞪着双盈盈的大眼,无辜地看着他,不懂他究竟是何意。 晏修在撩拨她,一直到她呼吸加重,渐入佳境,他也不依不饶,缓缓开口: “祝昭仪以为,女子之贞洁,是为何物?” 原来他还是这么在意这件事。 祝思嘉咬紧下唇,呼吸急促:“是、是女子洁身自好、自爱之象征。” 晏修这才笑了笑:“不过是一块薄薄的肉,一滩小小的血而已,又怎能同洁身自好扯上关系?若当真如此,男子之洁身自好又该如何证明?” 他抽出手指,果断并拢,塞进她嘴里:“你以为,我和别的男人一样,都这么在意那些有的没的?” 祝思嘉被迫含着他的手指,口齿不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晏修另一只手摸上她的脸颊,半晌的无言后,他下定决心般,垂眸看着她,眼睫弄得她额角痒痒的。 “蝉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认真听。” 祝思嘉含泪点头。 晏修换了种轻松的语气:“从前,有一个很孤单的小男孩,他生在最是无情的帝王之家,父亲不爱他,母亲……母亲的爱,很浅很浅。” “好在他有一个疼爱他的祖母,一直陪伴、教导他。” 第277章 不过三言两语,祝思嘉立刻听出来,晏修说的,是他自己的故事。 他鲜少和她提及童年,她虽好奇,但他不主动,她便没有多问。 晏修忽如其来向她提及童年之事,想必事关重要,甚至她隐隐觉得,会揭开一些深藏多时的秘密。 “专心。”晏修说到一半,出言提醒她,重重捏了把她的脸,“朕没有和你开玩笑。” 祝思嘉咬牙否认:“臣妾没有走神,臣妾只是想,陛下为何要突然和臣妾说这些,明明……明明你我二人之间,有更迫在眉睫之事待解决。” 晏修:“别急。” 他继续向祝思嘉讲述自己的童年,尽管孝文太后的面孔,在记忆里逐年模糊,晏修却永远记得,待在祖母身边那些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提起来时,晏修不由扬起嘴角,罕见的温情之色在他脸上展开,似冬日暖阳,驱散所有风雪。 直至他说到孝文去世那年,脸上笑意渐渐消弭,语气愈发沉重: “祖母她走的那日,看似是最寻常不过的一个清晨,她静躺在长乐宫寝殿里,就像睡着了一样。我那时不过八岁,不知生死为何物,宫人们哭得凄惨,我却执意要进寝殿,想如如往常一般将祖母叫醒用早膳。” “我使劲摇她,叫了她无数声祖母,却被胡顺海悄悄拉开,说此举乃是大不敬。我问他,祖母何时能醒?他告诉我,祖母去了很远的地方,永远也叫不醒了,我是男子汉,更是大秦太子,不能表现得太没用。” 晏修的声音忽然喑哑不少,语速也放慢许多。 亲人离世之事,祝思嘉上辈子没少经历过,自然能读懂晏修此刻心情。 可她比晏修更不幸的是,她甚至没能见到亲人最后一面,就永远和他们天人永隔。 他今日能耐着性子来,甚至同她亲热,想必早就不计较晏行那些栽赃的书信。 祝思嘉步步试探,轻轻翻身,整个人便趴到晏修身上贴着: “哪怕是天子,也有难过的权利,也有落泪的权利。天子亦是人,不该是只为大业而生的冷冰冰的怪物,喜怒哀乐乃人之常情,陛下不必介怀。” 晏修果真没推开她,而是将她当成软枕般夹抱着:“是啊,可从那之后,朕便成了人人眼里的怪物。” 怪物? 晏修年少老成、沉默寡言、心思深重,常年不爱笑,这些都是为史官明确记载的。 但这是上辈子的晏修,不是现在的晏修,更不是在她眼前的晏修。 即便晏修这一世同上一世毫无差别,也不该用这个词形容他。 祝思嘉细眉微蹙,不忍心去看他的表情:“好端端的,陛下怎么会变成怪物?还请陛下以后也别用这个词形容自己了。” 晏修释怀一笑:“如果,你也经历了朕经历的呢?” 祝思嘉微愣,抬脸看他。 晏修:“祖母的棺柩,要在长乐宫中停灵几日。十几年前,就在这个寝殿,就在你我二人不远处,曾安置过一个高大的柜子,那是朕在祖母宫中的秘密基地。” “每当朕难过时,躲进柜子里,祖母总能找到朕,笑眯眯地拉朕出去吃糖。宫中人人都说她殡天了,殡天是何意,朕不在意。朕只在意若是重新躲回柜子里,祖母会不会醒来,打开柜门,拿出糖,摸着朕的脑袋哄朕。” 晏修儿时极少吃糖,张太后严格把控他的饮食,不让他吃。 吃多了他会发胖、牙齿会坏,如果长得没有别的皇子好看了,和帝只会更不喜他。 一个优秀的儿子不单要从才能上出类拔萃,就连相貌也不容轻视。 张太后生得比全天下的女人都好看,他这个当儿子的,只能胜过全天下所有的男子。 故而他幼年在味蕾里,来之不易的那点甜,全是在长乐宫。 听到此处,祝思嘉忽然心慌不止,那个衣柜—— 她下意识朝晏修所指的方向看去,衣柜早就无影无踪,只剩一个矮矮的书柜,放着她那些不入流的话本。 晏修叹气:“正是那夜,朕看见这一生中最不美好、最肮脏的场景。陈让,当年不过是一小小七品官员,是大秦国舅爷,可他却带着朕的母亲,在朕最痛苦的时刻,出现在这里。” 恍惚间,他的耳边蔓延着一男一女苟且时的急促呼吸,雷雨天里,满室浓烈的麝香腥臊味盖过雨水的味道。 惊雷落下,照亮整个秦宫时,隔着衣柜的缝隙,他甚至能清清楚楚看到男女身上最肮脏、最丑陋的位置。看到他的母亲,堂堂一国皇后,被陈让压在身下,娇/喘连连,身体不受控制的模样。 晏修麻木地瞪大了眼。 他年龄虽小,也知男女有别,脑中忽然响起皇祖母的声音,仿佛她当真出现在身边一样。 她提醒他,小玄之,千万不要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哪怕很多年过去,晏修长大成人,做的大多数噩梦,都是他在衣柜里被陈让二人当场发现,当场结果了他。 那夜之后,晏修在宫中消失了整整一月。 祝思嘉小脸煞白,捂上晏修的嘴: “玄之,不要再说了,这些痛苦的记忆不必重提,忘了吧,都忘了吧好不好?” 晏修又是一笑,拨开她的手:“从那之后,我就对男女之事心生反感,哪怕……咳咳,哪怕是我长大后,亦情欲甚浅,极少自渎,我甚至一度怀疑过自己的身体状况。” “到我遇见你之前,我都十分抗拒情事,太极宫里赶走无数通房宫女,我不愿做那被欲望操控的野兽。” 依照他方才所言—— 祝思嘉抓到了更重要的问题:“那你岂不是从一开始,便知你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养在燕王府里?” 晏修:“不止这些,太后身边的红梅也是护龙卫,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可知道又能怎样,我不在意,只要无人能撼动我的皇位分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 祝思嘉恍然大悟,难怪不得,晏修能纵容太后养面首、乱宫闱,甚至纵容一个不该降生的血脉存活于世,他的心,从来都将皇位放在首位。 晏修:“蝉蝉以为,当年之事,最重要的是什么?” 祝思嘉努力思考,硬是想不出半个完美的答案回应他。 晏修替她说出了正解:“见不得人的关系也好,肮脏下流的行径也罢,朕都可以忍,唯独不能容忍有人对祖母不敬,朕无法当作无事发生一般,同太后演着母慈子孝的戏码。” 第278章 “燕王府抄家那夜,朕本该早些回宫,但却在府中却遭逢一些意外。” 晏修喋喋不休,将那一整夜实情都告知祝思嘉。 祝思嘉听得心惊肉跳,这回竟是连晏修都中了晏行的计! 晏行居然本事大到能在燕王府里安插眼线,静待东窗事发。 难怪不得晏修的情绪失控成那副模样,他当夜不直接起了杀心,把自己扼杀于睡梦中都算好的。 祝思嘉欲要解释,晏修制止道:“你无需多说,朕给你透露这么多秘密,无非是想告诉你,朕不在意贞洁,半分也不在意,朕只在意你有没有欺瞒。” “朕平生最恨谎话。” “你现在认真回答我,你为何想杀他?为何会无缘无故弄瞎他一只眼睛?” 祝思嘉释然一笑:“我没做过的事,我绝不会承认,倘若我一时不说,这件事永远会成为你我二人隔阂。” “第一,我进宫之前,同他说过的话就没超出过十句,更别提我和他能有任何私情。晏行一向心高气傲,喜好的也是才华横溢的才女,他瞧不上我。” “可惜男人就是爱犯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瞧不起我的出身,却也着实喜欢我的皮囊,甚至愈演愈烈到了癫狂的地步。我想杀他,就是因为他曾欺负过我。” 哪怕晏修对她有一万分的信任,她也绝不能把前世之事老老实实说出来。 这一说,或许会彻底结束她和晏修这段关系。 毕竟他最在意欺谎言,最在意欺骗,若是他知晓自己一开始靠近他的动机便不纯,他还能这么宽宏大量吗? 她不敢去赌,赢了是皆大欢喜,输了便一败涂地。 她贪心,她想要晏修全部的爱,想要晏修做她一世的港湾,她哪怕要扯出更多的谎言去圆,也要先骗过他一辈子。 祝思嘉挤出两滴眼泪,在前年腊八宴一事上,添油加醋几分: “我现在全都一五一十告知你,前年腊八宴,我之所以去迟,便是因着他在御花园假山中纠缠我的缘故。” 这件小事,她提起,晏修才发现他早就将之抛于脑后。 和晏为告诉他的实情一致,祝思嘉确实在御花园里遇到了晏行,她现在也确实在同自己说实话。 她终于肯实言,晏修忽来了兴趣,认真倾听。 祝思嘉哭道:“当时天色已晚,四下无人,他想非礼于我,动手动脚的,口中污言秽语源源不断。我害怕极了,各种巧言威胁他,他才放过我一马。” “后来我越想越委屈,决心离他离的远远的,谁料他三翻四次使你我二人产生诸多误会,甚至扬言要用巧计得我。我怎能不恨他、不怕他,可我不过是久居宫中的妇人,如何才能报复回去,又不损了你的天子名誉?” 晏修轻挑长眉,想必巧计,便是指猫妖一案,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而她也因为此事,才决定除掉晏行。 祝思嘉委屈极了:“巫蛊案当夜,我不知他是如何闯进长乐宫的,他险些又要在床榻上强占我。我怕得紧,情急之下,就拿簪子戳瞎了他的眼睛。” 宫中密道虽隐蔽,但陈让是晏行的亲舅舅,常经过密道与太后私会。 晏行这个当侄子的,知晓密道的存在,并不奇怪。 晏修听得眉头直皱:“他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杀了他,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隐忍?祝思嘉,我是你的夫君,我不替你讨回公道,谁还能替?” 祝思嘉捂着脸哭:“那种事,怎么好叫我启齿于外?若是你们二人手足情深,我又当如何?况且你这般疼惜我,我又怎能不管不顾,让你背上苛待手足之名,就为了
相关推荐:
祸国妖姬
重生之霸婚军门冷妻
穿成炮灰后和灰姑娘he了
角色扮演家(高H)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自律的我简直无敌了
好你个负心汉_御书屋
大唐绿帽王
五个男主非要当我好兄弟
穿越后我被阴鸷帝王标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