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最好的消息,祝思盈和朱雅激动不已,恨不得抱在一起哭。 任淮也乐得嘿嘿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拔腿就往外跑去了。 他这是要给祝元存通风报信,他们二人向来交好,任淮此举并不奇怪。 祝思盈还能不懂他们男人之间这些默契? 只是她还在气头上,不想见到祝元存,昨夜累得够呛,祝思嘉既已脱险,为避免等会儿与祝元存碰面的尴尬,她提前告退。 任淮去云霞殿找到祝元存时,孙天禅告知他,祝元存高热不退,这会儿人正躺着呢。 “好端端的为何会发烧?”任淮捏着孙天禅的双肩,激动道,“这个好消息若告知于他,你信不信他立刻就能好?娘娘她有得救了!三日之内就能醒来!” 孙天禅震惊:“当真?” 任淮:“自然是真的!” 等他钻进云霞殿,祝元存正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神志不清,口中不停念叨着“姐姐对不起”五个字。 任淮从前不觉得祝元存和祝思嘉长得像,祝思嘉长得这么好看,祝元存顶多只有她七分的好看,着实可惜。 但近日一一见到姐弟二人的病容,他立即发现了他们眉眼间的相似之处。 他上前拿掉盖在祝元存额头上的热巾:“醒醒,娘娘得救了。” 果不其然,祝元存立刻睁开眼,冒着喉间似刀刮般的疼痛大声问道: “当真?任淮,你莫要骗我!” 任淮:“我没必要拿此事骗你,倒是你,怎么一下子就病重成这副模样,不至于吧?还有你殿中是什么味儿啊,外面这么多盏灯,奇奇怪怪。” 昨夜不就是和他的小情人生离死别了,给他的打击这么大? 祝元存现在还难受着,他无力笑道:“昨夜连夜给姐姐祈福,冻着了。” 任淮:“祈福?原来外面那些东西是祈福用的,你许多的愿望真灵,今日一早我和县主就碰到了神医。” 祝元存若有所思,眸间不自觉夹了几分哀伤,他自言自语道: “太好了,看来神明当真聆听了我的愿望。” 任淮:“你许了什么愿?” 祝元存原话照说,任淮吓得立刻站起身: “你疯了啊!知不知道什么叫一语成谶!此事你万万不能让娘娘知晓,也不能让县主知晓,不然她们会伤心的。” “待你康复,咱们去遍佛寺道观,把你犯下的这些口业都消了。元存,你别给我想不开啊,振作一点!阴山以南和西域都还没打下来呢,我们要让大秦的青鸟旗帜降临万里之外的河山,直逼大食国边界。” 祝元存:“那是必然,待我病好我再去探望娘娘,免得将自己的病气传给了她。” 第237章 果然如施晔所言,第三天巳时,祝思嘉悠悠转醒。 睁开眼,眼前是全然陌生的景象,入眼是不同于秦风建筑的繁华,更不像是普通人家户的居所,从床榻到窗台边的各种布置,俨然更像是一座宫殿之规格。 他们这是平安到达琅琊了。 祝思嘉十分笃定。 这一觉她睡得太漫长,却未有过任何梦魇,仿佛在黑暗中深陷了足足千百年般。 既没有黑白无常前来引路带她前往冥界,又没有前世那些痛苦的记忆碎片,勉强算得上清净。 偶尔她还能听到外界的说话声,她用尽全力也睁不开眼回应他们。 但她知道,自从她病倒起,身边之人无时无刻,不在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尤其是晏修。 可眼下她躺在床上,转动眼珠环顾四周,并未见到晏修的身影,不知他去了何处。 祝思盈和施晔一前一后拿药进了寝殿,见祝思嘉神色迷茫,左顾右盼,祝思盈当即哭着跑了上去,抱着祝思嘉: “姐姐!你当真醒了!” 祝思嘉本以为,自己的声音一开口,就会像在沙漠中行走一月的人干涸喑哑,没想到除却些许沙哑和无力,还是一如既往。 兴许这同样是晏修的功劳。 她揉着祝思盈的脑袋道:“好妹妹,这段时日辛苦了吧?” 祝思盈比离开西京前要苗条许多,在她昏迷不醒这段时间里,想必她也没少费心费神。 祝思盈:“不辛苦不辛苦,我们哪儿有陛下辛苦?” 祝思嘉又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祝思盈:“五月十三了,快要入夏了。” 五月十三,没想到从她中毒那日起,到今天,她竟已昏睡了将近二十天。 不过这个天数远比她想象中的少很多。 她现在的记忆停留在中毒的最后一刻,当时她疼得五脏六腑似乎都扭曲蜷缩了,晏修已经被她吓得语无伦次,丝毫不像个帝王。 这可比她前世死掉的那回还要疼,她本以为自己会必死无疑的。 没想到她这次从阎王殿里捡回一条命,就算这一觉睡上十年,她也知足。 施晔放凉了药,上前行礼:“民女见过娘娘。” 祝思嘉抬眼望向她,轻轻点头,疑惑问道:“这位是?” 祝思盈仔细向她介绍施晔的来历。 “原来昔日那位西京神医就是您啊。”祝思嘉欲要起身,却发现无论如何她都瘫软在床上动弹不得,甚至全然察觉不了四肢的存在,“施大夫勿怪,我这身子实在无力,不能亲自向您道谢行礼。” 施晔把药交给祝思盈,在床边坐下,伸手给她把脉,缓缓解释道: “娘娘这一次受伤躺了太久,加之毒药的影响,让您的四肢暂时失去了活力,无法活动筋骨是正常现象。” “待到民女彻底为您逼出体内余毒,您再慢慢活动适应,半年内,就能恢复如初。” 祝思盈惊道:“半年?姐姐要瘫在床榻上这么久吗?” 祝思嘉却对此事颇为心平气和:“半年已经算得上是我之幸了,有多少人经过一场大病,一辈子都无法下地行走,半年于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前世她同样坏了双腿,在逸王府那种环境下,她都顽强地挺了过来,这一世有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有这么多亲朋好友照料她,何愁她不会早日康复? 施晔笑言:“娘娘倒是豁达。” 伺候完祝思嘉喝完药,施晔就先行退下,留她们姐妹二人谈心。 祝思嘉想坐起来,祝思盈身板瘦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扶她靠坐在床榻上。 简单一个动作都叫她流了不少汗水,她边抹去额头上的汗,边随意道:“若是陛下在,肯定强过我百倍。” 祝思嘉:“陛下人呢?我原以为,他是会和我同住一殿的。” 坐直了她才发现,床尾处另摆了一方窄榻,结合她先前睡梦中听到的动静,显然,那方小榻就是晏修睡过的。 晏修吩咐过不得将心头血一事外说,他更担心祝思嘉醒来后看见他无精打采、喝药度日的模样,万一影响她的心情,前日他就提前搬离了北辰宫,住进了另一座宫殿。 祝思盈故作轻松向她撒谎:“陛下说他怕您醒来后会影响你养病,主动搬出去了,您放心,等他处理完手上政事,会来看您的。” 秦人入齐治理后,齐地确实有不少事情要经晏修过目才行。 祝思嘉并未怀疑,她现在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让祝思盈捧着书给她念了会儿,见祝思盈哈欠连天、眼中布满血丝,就打发她先回去休息了。 …… 午膳时,祝思嘉以为晏修应当不会过来。 她还在期待着今日是谁来伺候她吃饭,殿门一开,层层珠帘被撞开地清脆作响,甚是悦耳。 熟悉的脚步和气息步步靠近,晏修就这么不疾不徐,带着馨儿等熟悉的面孔走了进来。 他搬过一张小桌道摆到床头,指着道:“把膳食放在上面,你们都退下。” 馨儿还想和祝思嘉说上几句话的,但有晏修在,喂祝思嘉用膳这种小事也轮不着她们插手,闻言便照做了。 殿门一关,晏修才握住祝思嘉的手,轻轻地替她按揉:“蝉蝉,好蝉蝉,你终于挺过来了,我以后再不会让你受任何苦。” 经过他的揉搓,祝思嘉的手顿觉舒服不少,现在她浑身上下能动的就这张嘴皮子,她只能笑答: “玄之,自从你我相遇,你何曾让我受过半分委屈、半分苦楚。这次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们,惹你们担心了。” 祝思嘉仔细去看他,他又消瘦许多。 他的体型似乎永远都在反反复复地处于强健和消瘦之中,但没有一次,像他现在这样消瘦得这么厉害,眼下的黑,让他整张脸更添阴鸷凌厉。 反倒是他的唇色,算得上鲜红,还好没伤及他的气血。 祝思嘉皱眉:“你瘦了好多,肉都掉没了吧?” 晏修把小桌子拉进了些:“放心,不会到瘦骨嶙峋那种程度,先不说这些了,好好吃饭,这段时日你都没吃过好东西。” 这种小事本不必他来,但他想做的事谁也劝不动,祝思嘉没有阻拦,甜甜笑道:“好。” 等吃完饭,晏修又给她揉手揉腿,伺候得无微不至,她坐在床上看着都累。 他专心的样子最为迷人,对着这样一张脸,何愁不会早日康复? 祝思嘉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道:“玄之,你亲亲我的手吧。” 第238章 晏修只想着让祝思嘉开心,却忘了自己来北辰宫前,为掩盖苍白如纸的唇色,还特意寻了姑娘家才会用的唇脂。 轻轻抿了一点,脸上瞧着是有个人样了,他才敢来。 唇脂轻薄,用在唇上并无任何知觉,他就顺理成章忘了,加之祝思嘉的主动提议,晏修直接照做。 等他的薄唇离开她雪白的手背,手背上留下一个鲜明的唇印,而他唇上艳色也瞬间荡然无存。 祝思嘉和他双双瞪大了眼,看着手背上那个突兀的痕迹。 晏修还想解释什么,祝思嘉就率先问话: “玄之,你这是何意?何故要以口脂掩盖唇色来骗我,你——” “蝉蝉。”晏修打断她,“我承认这是我的小花招,但我本意是不愿你担心,你别多想了,我无事。” 他双眼涣散不聚神,与平日里那个雷厉风行、气宇轩昂的晏修完全不同,定是也生了大病或身有重伤,身上还有隐隐血腥气味,根本瞒不过祝思嘉的眼睛。 祝思嘉和他犟道:“你在骗我,玄之,你一定是受伤了对不对?你不要骗我,你快老老实实告诉我。” 晏修:“我没有,我能受什么伤?你忘了那日我在一线天以一敌百、手刃姬阳?试问天下帝者,谁能如我晏玄之一般,不仅生得好看,还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祝思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自夸: “玄之,你以为我就不了解你吗?伤在何处,快让我看看。” 晏修扯开话题:“闷不闷?夏日快要到了,你在这屋子了憋了许久,我抱你出去透透气可好?” 他还在故意回避。 祝思嘉低下眼睫,嘟起小嘴,不再理会他。 晏修全身上下嘴硬的,可不就是这张嘴? 多少回因为担心他问出的话,都被他避重就轻糊弄过去,祝思嘉这回是真有些气了。 他自己亲口说过,二人既然拜了堂、成了真正的夫妻,就应该事事坦诚相待,为何她明明这般关心他了,他还是要和她耍嘴皮子。 祝思嘉越想越气,不一会儿就哭出声来。 晏修如坐针毡,起身也不是,上前去抱她也不是,他现在身体不比她虚弱,却要佯装一副康健活力的模样,况且他还把人惹哭了,这同样不利于她的病情。 “蝉蝉,别哭。”晏修把她脸上的泪水亲干净,“你答应我,先好好养病,待到你体内余毒除了,病情稳定下来,我就告诉你真相行不行?” 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妥协,尽管他想让此事这辈子都烂在肚子里。 换做从前,他就算被蚊子叮了一口,也要眼巴巴地到祝思嘉眼前寻安慰,可心头血不比蚊子包,让祝思嘉知道了还得了? 祝思嘉这才没哭:“好,我答应你就是。” 晏修:“那这几日我就不陪你同睡了,好叫你早日康复。” 他低头去看祝思嘉的神色,她并未多心,他也悄悄松下一口气。 …… 施晔替她针灸的第五日,祝思嘉陆陆续续吐出许多黑色的血块。 等将这些血块吐干净,她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胸口和胃处终于没了那股子压抑烦闷的不适。 天气炎热,施晔今日给她开了一方特调酸梅汤,没有放冰块,微酸香甜的气息四溢,祝思嘉闻着都流了不少涎液。 施晔眉开眼笑道:“恭喜娘娘,您今日能喝些酸梅汤消消暑了。” 琅琊不比西京,西京好歹有群山环绕,琅琊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地带,夏日来临时没有任何遮挡,比西京要热上不少。 这样的天,她来祝思嘉殿里坐一会儿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天天待在屋子里不能活动的祝思嘉? 祝思盈接过施晔手里的汤:“这些事交给我来,施大夫您日日施针,日日都辛苦,就不麻烦您了。” 施晔刚想开口夸赞她体贴,珠帘掀开的声音传来,又有客来访。 几人纷纷放眼看过去,只见珠帘后方走出一个高挑精瘦的身影,绕到屏风后面,还没开口,祝思盈就厌恶地皱紧眉头。 屏风后的男子恭敬行礼:“臣祝元存,特来看望娘娘。” 祝思盈的脸瞬间垮得厉害,她把酸梅汤放好,和祝思嘉匆匆行礼道别,就带着施晔一并起身离开。 这么大的火气? 祝思嘉还不明所以,她自己又没力气去够那碗酸梅汤,便柔声道: “元存,快进来,让姐姐好好瞧瞧你。” 祝元存顿时红了脸:“臣遵旨。” 绕过屏风,见到祝思嘉的那一刻,祝元存双腿发软,恨不得跪在地上给她叩百来个响头。 祝元存拉过椅子,沉默地坐在祝思嘉面前,任由姐姐的目光穿梭打量在他身上。 祝思嘉露出赞许的目光:“不错啊,这一年过去,我弟弟又长高了不少,长壮了不少,就连声音也似乎粗了。方才你没开口前,我几乎都没认出来。” 祝元存:“臣……今年十七岁了,自然要一年胜过一年好,才能不负娘娘所望。” 祝思嘉故意气道:“怎得这般同姐姐生疏?快,喂姐姐喝那碗酸梅汤,馋了半日了。” 祝元存听话照做,他一勺一勺地喂祝思嘉喝下,还贴心地拿着手帕替她擦去嘴角残汁。 动作虽娴熟,手帕染上紫红色的酸梅渍,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不放,出卖了少年郎此时此刻的紧张。 祝思嘉打趣他:“这是从何处学的照顾女孩子的功夫?我们家元存这般细心,以后定是个好夫君。” 她昏迷前,就听说了不少他弟弟的趣事。 那位齐国公主她倒是好奇是何种模样,只是今日,为何祝元存不带她一同前来拜见她? 祝元存的脸更红了,心中某个地方也猛地一疼,他慌乱道: “姐姐莫要取笑于我,我还没到弱冠之年呢。” 祝思嘉笑得更明媚:“好好好,不取笑你,知道你这个年纪脸皮最薄了。只是方才我有一事不明,你怎么得罪思盈了?” 祝元存矢口否认:“没有的事。” 祝思嘉正色道:“你们都是我的手足,我岂会看不出你们二人之间那些小九九?快实话实说,兄妹之间不该有隔夜仇,孰是孰非,定要诚心向对方道歉。” 祝元存脸色僵硬,更是无颜面对祝思嘉,他低头沉思了许久,祝思嘉差点就来上一句“不愿说就算了”,他才忽然重重跪下: “若说道歉,我最该道歉的人,是您。” “姐姐,我对你不住,我……” 第239章 祝思嘉反复追问,祝元存半个字也不肯透露。 他实在担心祝思嘉的身体,不想在这种紧要关头刺激她。 就算他不说,祝思嘉也能隐隐猜到几分,她试探道: “怎么,吵架了?” 小年轻之间吵架拌嘴是常有的事。 祝元存问心有愧道:“差不多吧,姐姐你信我,从今往后只要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受一点伤害,我更愿拼尽一切守护你,只求你幸福。” 祝思嘉笑道:“你有这份心,我自然是极欢喜的,只护着我一个人的幸福,你心上人的就不管不顾了?你有何心事,可尽管说给我听,我是你的姐姐,于感情一事更是个过来人,无论你郁闷也好消极也罢,我都会开导你的。” 祝元存看着她坚定温柔的目光,忽然就生出无数底气。 他到底是祝思嘉的亲弟弟,犯下弥天大错更应该向她坦诚,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瞒着她,与她生疏。 他老老实实将姜嫄的事透露给她。 说完,他不安地低下头,又不忘悄悄抬眼去打量祝思嘉,生怕她出任何痛心亦或是失望的神色,甚至一气之下气坏了身子,不认他这个弟弟。 没想到,祝思嘉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变化,甚至笑得比方才还和煦: “傻弟弟,我怎么会怪你?” 祝元存惊喜抬头:“姐姐,你当真原谅我了?” 祝思嘉目光放远,看向窗外的天,眼色空灵又缥缈,许久不曾回答祝元存的问题。 祝元存跟随她的目光,扭头看去,他似乎对祝思嘉无言的回答半知半解,窗外景致不就是一如既往的碧色长空吗?有何玄机? 纷乱的思绪被祝思嘉出言打断:“看出什么了?” 祝元存声音小得几乎快听不见:“恕弟弟愚笨,看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祝思嘉:“你看到什么,直说便是。” 祝元存老实回答:“天,一望无际的蓝天。” 祝思嘉叹道:“人寿比之天命,孰轻孰重?孰短孰长?” 祝元存:“自然是天,人哪儿能和天相比?” 祝思嘉忍俊不禁:“那不就对了,人一世只活百年而已,较之天地乾坤、山河沧海实在微不足道。任何爱恨别离,在造化面前都会归于虚无,来时如何,去时也如何,何必眷恋。” 祝元存:“姐姐,你怎么一副要遁入空门的模样?” 祝思嘉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 “你啊,我的意思是将目光放得长远些,让你不必在情爱一事上徒劳,你扪心自问,感情就是你这一生里唯一之追求吗?天下无数有情人,有缘有分的能有几人?有始有终的又能有几人?” “你放走姜嫄,是人之常情。我很开心,我的弟弟是个有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的活人,会挣扎,会纠结,会痛苦。若你当真为了替我报仇,而轻易舍了她,我才要重新审视你,审视你究竟有没有半分人性,竟能手刃自己喜欢的姑娘。” 祝元存:“弟弟受教了,姐姐你放心,经此一事我也看开许多。我祝元存是谁?这一生我绝不会止步于此,男子汉大丈夫本不该拘泥于情爱之小事上,家国大业才该是我毕生追求。” “只是我的心当真伤透了,以后我若终身不娶,姐姐莫要怪罪。若真担心母亲的血脉不能传承下去,咱们侯府就给妹妹招个赘婿吧。” 到底年纪小,总爱口出狂言,祝思嘉无奈道: “你啊,你放走姜嫄倒不让我生气,你这些胡话可把我气得不轻。你才多大年纪就封心所爱不为任何人所动了?” 她放低了声音:“或许你姐夫从前也是如你这么想呢,在他眼里,他可是要纵横捭阖、席卷八荒的帝王,儿女私情在他眼中算得了什么?可他二十二岁那年,还不是遇到了我。” 姐弟二人聊得太投入,屏风后忽然传来一阵鼓掌声。 “想不到,蝉蝉安慰自己的弟弟竟能口若悬河、拿朕来引经据典。”晏修徐步走出屏风,手上还推着把甚为奇怪的椅子走来,他坐到床尾,匆匆一眼扫过祝元存,“能得你姐姐的开导,武兴侯总不该继续消沉了吧?” 祝元存起身行礼,道:“臣见过陛下,承蒙姐姐的教诲,令臣茅塞顿开,陛下见笑了。” 晏修:“嗯?知道错了就好,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愿意否?” 祝元存:“陛下但说。” 晏修指着那把奇怪的椅子:“这个椅子是朱大人和杜八子这几日联手制成的,叫轮椅。你姐姐腿脚不便,但总不能日日在屋中闷着。朕有无数齐地政务要处理,无法抽身之时,就由你推着你姐姐四处走动。” 祝思嘉手指微动,笑得眉眼弯弯:“朱大人竟然有如此神通?陛下可有给她封赏?” 晏修握住她的微凉的手,仔细搓着:“那是自然,齐宫景色上佳,你可随意指使武兴侯替你效力。” 祝元存巴不得给祝思嘉当牛做马赔罪,他激动道:“臣领旨。” 晏修斜了他一眼,祝元存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直到祝思嘉提醒他:“你先退下吧,陛下有话与我说。” 祝元存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等他离开,晏修收回脸上一贯的清冷自恃,甚至带了几分忧色看祝思嘉: “蝉蝉,你方才那些话,是不是因为大病一场,看开了许多?” 她之所思所想,甚至是只有天命之年的老人才能达到的境界。 她这个年岁的小姑娘,大病一场后更该恃宠而骄地黏着他的。 晏修从前就觉得她外热内冷,她虽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可晏修总觉得她心里没有装下任何事,没有容下任何人。 或许还包括他。 她的底色兴许与白雪一样冷得惊人,甚至比他还要凉薄。 祝思嘉诧愕道:“陛下为何会……嗯,确实,人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自然该看明白许多事。” 她读懂了晏修的神色。 那是一种极度的不安和试探,他在害怕,在担心她有朝一日当真不要他。 果然,晏修起身,轻轻抱住她: “你这般通透也好,有利于你的身子。但你大彻大悟之余,不许不要我。我方才听你说何必眷恋几个字时,心里是有些难过的。” 祝思嘉垂下眼,拿脸颊蹭了蹭他的耳朵,小声道:“那些话,不是说给你听的。” 第240章 晏修去亲她的脸:“那你想说什么给我听?” 祝思嘉:“愿你千岁,愿与你岁岁常相守,日日相见。下一世,不,生生世世,我们都要互相寻觅,再在一起。” 晏修:“说到就要作数,祝思嘉,敢骗我,你知道后果。” 祝思嘉:“我哪儿敢?我还等着好起来,再跟你四处游历呢。” 晏修沉着道:“如今天下初定,除却北凉还是我心头大患,再无任何人能让我放在眼里。我答应你,等若干年后我们去北巡草原,你绝对不会面临今时今日之险境。” “周齐二国到底与大秦同源,想令人心臣服,我这一世未必不可做到。即便我做不到,我们的子孙后代也能做到。可北凉不同,到底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付北凉不能用对付周人齐人的法子。” 换言之,就是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看来就算没有她的干预,大秦和北凉之战,终有一日还是会一触即发。 但大秦已经有充分的准备,足以荡平北凉,令这片土地世世代代都不用受异族之侵扰。 祝思嘉想到了随行前来的珍珍,忽地紧张起来,手臂竟就奇迹般地能活动了,尽管力气不够,但她小心拉着晏修的衣袖,恳求道: “玄之,我知道你的志向,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晏修看着她能稍微活动的手,欣喜不已。 施晔说,她的手少说也要一月后才能动弹,今日一下就好转起来,就算她这会儿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即刻下令去建造一座摘星楼。 他少有地笑得如沐春风:“嗯?” 祝思嘉:“若来年真与北凉交战,你别让珍珍去祭旗。” 拿一个柔若无骨异族女人去祭旗,不是他晏修这一朝的作风,他的百万秦兵更不需要这般手段去鼓舞激励。真要这么做,置他的颜面于何地?岂不令后世嗤笑他欺负弱小? 就算祝思嘉不说,他也没有这样的打算。 但晏修还是好奇她的想法,没有直接答复她,反问道: “为何?单论你与她之间的交情,可感动不了兵卒。” 祝思嘉见势撒娇,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何处,美人的一嗔、一怨、一皱眉,都会让男人心疼不已,多的原因她不想解释,她只想尽快说服晏修,便娇滴滴道: “玄之,你就答应我好不好嘛?就当是我同为女子,与她感同身受,你对我最好了,这种小事就是点个头的功夫。” 晏修最爱看她求人的模样,眼眸迷离微眯时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勾得他心里发痒。 他哑着嗓子道:“我答应你,我什么时候没有说到做到过?大秦不至于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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