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半分脸色都不会给,从不会虚与委蛇。就算她会给陈太妃做点面子,但绝不会亲密到这个程度。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找准时机欲要报复陈太妃。 看晏行这着急模样,侯嬷嬷笑道: “王爷多虑了,这段时间的事老奴都看在眼里,昭仪待太妃娘娘极好,来毓秀宫求教时也是小辈的温驯姿态,何来的为难一说?” 陈太妃也疑惑:“是啊,我从未加害过昭仪,即便宫中因她是猫妖之言闹得最人心惶惶时,我也未曾说过她半句的不好,你何必担心她会害我?” 加害? 晏行无奈一笑。 上辈子,他的母妃可没少折磨过祝思嘉,那些古怪骇人的手法连他一个男人都看不下去,祝思嘉这一世能平心静气与她相处才是见了鬼。 但若真如侯嬷嬷所言,祝思嘉一心想为晏修缝制寝衣,故而放下心中芥蒂与陈太妃走近,倒也—— 倒也愚蠢,怎么重活一世,她还是不长在男人身上栽过跟头的记性,为了晏修要事事躬行? 不过她既然无心加害陈太妃,就由着她去吧。 只是想到他自己都未穿过祝思嘉亲手缝制的衣服,晏行心中的醋缸似排山倒海,吃起味来。 …… 腊月十七,祝思嘉在晏修的建议下,换宫女衣着,将脸好一番涂涂抹抹化作无盐女才秘密出宫。 碎玉被迫扮成小太监,陪伴她左右。 前一夜碎玉就暗中给祝思盈递出消息,让她今日将虞氏带出门一趟,会于百味斋。 祝思嘉二人先到百味斋,百无聊赖时,她竖着耳朵听周遭食客的八卦。 “三日后广平侯就要被车裂示众了,啧,陛下真是惯来的……” 残暴不敢说。 “这事儿我倒认为陛下罚的好,听说广平侯竟敢给长公主下毒呢!此等大罪无异谋逆,广平侯府单他一人处死,其余人流放,已是陛下开恩。” 第202章 一食客长叹:“唉,就是不知世子和县主,可怜他们小小年纪没了父亲,往后二人心中这道沟壑又该如何去平?” 另一食客短叹:“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人家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未必需要一个父亲。且长公主是何身份,天下上赶着做他们父亲的男子,可谓前赴后继。” 祝思嘉听得入了神,差点不慎打翻桌上茶具。 还是碎玉眼疾手快,利落接住。 祝思嘉回过神,见坐在一旁的碎玉默默转动着空空荡荡的茶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她轻咳两声,问他: “碎——小玉公公,你以为世子和县主,未来该当如何?” 用计硬生生除掉怀瑾怀玉的父亲,祝思嘉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广平侯虽是竟对发妻下毒手的烂人一个,死有余辜,可怀瑾怀玉还年幼,未必经受得住此番打击。 前世发生同类事时,他们二人皆已长大,至少有一定的承受能力,不再是懵懂幼童。 碎玉被祝思嘉问得一愣,他没想过祝思嘉会在这些事情上问过他的想法。 毕竟她是主子,主子的想法不是他该过问的,更轮不着他该指教,他怎么想的,重要吗? 可沉思一番,碎玉还是老实答她:“我认为,第二位客人言之有理。” 祝思嘉双手撑腮,饶有兴味看向他:“哦?细说。” 虞氏和祝思盈赶来百味斋还有一段时间,她不如和碎玉聊聊天打发过去。 碎玉不疾不徐,话语间油然带上几分恭敬: “我听闻长乐宫的昭仪娘娘,约摸也是世子和县主这个年岁,被燕王府送去北地。” 祝思嘉笑着点头:“还要大个一两岁。” 碎玉见她不愠,继续道:“娘娘自幼也无父亲在身旁教导,可她从北地回京,亦是不比任何闺秀差。她礼待宫人,赏罚分明,一视同仁,宫中人人都更喜欢她掌管六宫的日子……她比旁人好上千百倍。” 越说到后面,碎玉声音就越小,他肤白莹透,脸上便是生了红也似盖了层胭脂。他理好呼吸,郑重其事收尾: “我并不认为世子和县主失去了父亲可怜。相反,此事若不告破,岌岌可危的便是长公主,他们失去的就会是亲生母亲。且有这样人面兽心的父亲,亦是人之不幸,似牙床溃齿,及时拔掉比长痛的好。” 言及此处,祝思盈和虞氏的声音在楼下大堂响起,祝思嘉及时打住碎玉的话,打趣道: “小玉公公这番话还是要到娘娘跟前说,娘娘一高兴,还能顺手给你个打赏不是?” 碎玉低首,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答她:“求之不得。” 但祝思嘉已经起身开门去了。 碎玉拿起佩剑,一如往常走出雅间,在门外伫立守候。 他今日亦是特意乔装过,祝思盈甚至没认出他,径直带着虞氏向内。 母女三人坐下攀谈,碎玉面不改色立于门外,尽管他有心看向别处凝神观察,奈何他听力出众,还是将屋内三人的对话悉数听了进去。 难道,祝思嘉大费周折搞出的周采薇一事,竟是因为她想助力虞氏和燕王和离? 碎玉细眉微拧,很快又放松,不会的,她应该不会是这般自私之人。 屋内的虞氏大吃一惊,差点被祝思嘉一席话吓得魂飞魄散,她站起身轻斥长女: “蝉蝉,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日后不能再提了。” 祝思盈年纪小,心气儿也不如祝思嘉,她当即耐不住性子,压低声音: “娘亲,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到何时?我已知道外祖家是颍川虞氏,颍川虞氏最出名的是什么?可不是文帝时的创举和笑谈,更不是瓦解星散、高楼塌的唏嘘旧事,而是那套弃之不可惜的迂腐古板的家法家规。” 论及古板,当今余太傅比之当年的虞氏一族都是小巫见大巫。 虞氏人丁兴旺,不易管教,因此对女子尤为严苛。 到十一娘这一辈,族中兄弟姐妹加起来竟逾百人之多,除却每房嫡女能有自己的名字,她们这些次女庶女只能根据家中排行来叫。 她前半生被唤作十一娘,后半生就只以“虞氏”二字替代,连个正经姓名都没有。 在这样的大家族长大,本性难移,她这些想法不易轻摇是情理之中。 祝思嘉拉着祝思盈坐下,耐心道:“思盈,对娘亲多些耐性。” 祝思盈咬咬唇,面色惭疚。 祝思嘉握住虞氏的手:“娘亲,我知道您向来就不是认命之人,若您认命,当年又怎会出逃?” 虞氏略有所动,但还是顾虑道: “这……和离一事并非我认不认命就能草率决定,娘亲没用,偏偏是罪臣虞氏之后。若是这个身份昭告天下,只为换得一个自由身,你们姐弟妹三人,又该被旁人如何看待?” “尤其是你,你向来为陛下喜爱,若陛下知道此事,你们之间还会如从前一般吗?” 祝思嘉平静答她:“最先知晓此事的便是陛下,让女儿私下与您商议之人也是陛下,陛下这一关,您大可放心。” 虞氏:“陛下这关我不操心,娘亲向来知晓圣上之说一不二的秉性。只是你呢?天下人这一关,你又该如何过?你怎知你不会受到天下人的声罪致讨?” “你们姐弟三人才刚刚熬出头,切不能因我一个所谓的自由身,就失去现在的一切。” 祝思嘉容色坚定:“女儿遭受的骂名,不差这一件。” 虞氏见拗不过她,叹息道:“好,你若执意要助娘亲脱身,待娘亲先回府向燕王禀明,让他给我下休书一封。” 祝思盈:“为何?” 虞氏:“这件事我不能拿你们三人的前程冒险,若燕王妥协,我们私下了结此事最好不过。若他不愿,咱们再行你姐姐所言之法。” 祝思嘉知道,这是虞氏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且此事也无甚不妥,双方各退一步,同意了这个计划。 当夜,燕王府。 燕王冷眼看着虞氏,不可思议一笑:“你一个贱妾,也配向本王要休书?” 眼前的女人虽风韵犹存,可再也不是年轻时那名容色倾城的女子,勾不起他多少波澜与怜惜。 虞氏:“自思嘉进宫,妾每每思及身世,都后怕不已,生怕牵连于她,甚至整个王府。” 第203章 燕王冷冷一笑:“此事只要你不轻易往外说,谁人知道你是颍川虞氏?” 虞氏:“妾自然不会说,可知晓妾身世之人,王府里可不止您一个。” 燕王的面色登时灰过土色,如临大敌,许久,他才扶着木椅把手颤颤坐下,一记眼刀飞朝虞氏,厉声警告她: “主母虽与你不睦多年,但如今思仪也进了宫,她再怨恨你我,也绝不会拿她的女儿开玩笑。此事她隐忍瞒下,又怎会因妒忌你和思嘉而向陛下告发?这些年她一心为王府操劳谋划本王也看在眼中,你莫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若换作从前,虞氏被他大呼小叫一番,早就没了抗争的底气。 可今时今日不一样了。 她有一个位极昭仪的祝思嘉,有一个名留青史、问鼎琅琊的祝元存,还有个机敏聪颖的小女儿祝思盈,他们都是她最大的底气。 她在燕王府里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活了这么多年,日日夜夜都要活在眼前男人的阴影之下,她再也忍受不了蹉跎度日的余生。 燕王虽在行兵布阵、建功立业上无人能及,屡建奇功,可做人,尤其是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他是天底下最大的失败者。 见虞氏走神,燕王心中火气更甚,近日他本就于朝堂之上屡屡碰壁,正愁无处发泄。 他刚想发作给她一耳光时,虞氏年轻时的娇魇,她小心翼翼唤他王爷,她生产完后满腹的妊娠纹、松松垮垮的肚子、恶臭不止的下身…… 一幕又一幕,与眼前之人不卑不亢的神色,不断交织浮现于眼前,竟让他一时晕眩。 想到她到底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为他诞下三个孩子,燕王不自觉敛了怒意,声色浑浊: “都活到这个岁数了,竟异想天开,学着长公主雷厉风行的行径,欲与本王和离,本王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虞十一娘,好日子过得太多,是不是忘了自己本该去何处?当初就该把你送回教坊司,任你被万人跨骑品尝,好过现在腆着脸无理取闹。” “此事若是再提,休怪本王不顾及你伺候过我那几年的情分。” 他负气欲要离开,虞氏再一次叫住他,平心静气道:“王爷当真不予妾休书?” 燕王脸色沉得难看:“本王今日不想动手伤人。” 说罢,他大步离开。 虞氏凄苦一笑,看来她到底低估了燕王的恶心程度,竟还想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动他,主动让他把自己放逐,也好过影响祝思嘉姐弟几人声誉。 他从来就没尊重过女人,无论是漂亮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过的女人、为他打理王府操持家务的女人、甚至是他的女—— 在他眼中,皆与死物无异,无需被尊重,更无需被谛听。 祝思嘉竟比她还要了解燕王,此刻,她方知对付这种人,鱼死网破才是最好的方法。 …… 腊月二十八,朝廷开始放年假,一直到正月初七晏修生辰这天,朝臣才会再进宫。 西京今日又下雪。 落雪时京城为雾锁烟迷,天光昏沉不见身外五尺之物,但雪一落尽,日光拨开层层云雾,雪色反射又衬得殿外一切光景尤为地亮,甚至有些灼目。 祝思嘉盯着窗外白茫茫的雪,细细回忆,上辈子的此时也已是十几年前的事,她却因去岁那场大雪牵挂,反留心将这年冬日的情形也记得分外清楚。 若没记错,这是西京这个冬天最后一场雪了,接下来几年都天公作美,百姓年年都能落个好收成。 上辈子的收成大多成了军饷,这辈子没有百姓会为此事饿肚子。 想到这些,祝思嘉就由衷高兴,面上笑意尽浮。 晏修昨夜就来长乐宫过夜,今天更是起了个大早,命人将纸笔桌几搬到窗下位置,此刻正借着雪色,专心誊抄李卧云新得的几个孤本。 他今日没穿玄衣,而是罕见地换了身白衣,乌发半束,一如倾墨,不像帝王贵胄,更像是顶级世家的清绝公子。 殿内地龙灼人本就易燥,晨间时他多咳了两声,将那盅小厨房熬制的雪梨汤喝得见底。 祝思嘉知道他这是嗓子不舒服了,他又偏要临窗而坐,她只能寻来一条白狐裘围脖,执意要围在他脖子上。 晏修的下颌被狐裘挠得发痒,屡次伸手想摘,都被祝思嘉拦下。 他知晓祝思嘉最稀罕他这处,拗不过她,便哄着她朝脸上亲了几十口,才乖乖系好不再动。 他专心做事时向来两耳不闻外物,雪色映在他身上,白者愈白,黑者愈黑,尤其是他一双寒凉的鹰隼黑眸,更是冷锐得惊人。 晏修认真时的模样总是极迷人的。 祝思嘉撑腮看他,脸上还带着方才的笑意,不知怎的被晏修给捕捉了去,他放下笔,手指轻弹她的脑门: “笑什么?” 他今日这身穿着是冲着讨她欢心才换上,但在他自己眼中,尤其配上这条雪白的狐裘围脖,确实显得英武不足。 兴许她就是笑自己今日这副别扭模样。 祝思嘉“嘶”了一声,揉了揉额头:“陛下不专心,李大人可说了,这些孤本初下月初九就要还给他,您却在与臣妾打闹,还不快些抄?” 晏修笑吟吟吩咐馨儿等人:“你们先下去。” 待殿中无人,他才放肆将祝思嘉拉过来坐在怀中:“蝉蝉陪我一块抄。” 祝思嘉直摇头:“不要,你自己求的书自己抄完,况且我字丑,就不污你的字了。” 晏修朝她大腿处轻轻一拍:“不抄便不抄,那你告诉我,方才是在笑什么?” 祝思嘉面不改色:“我在想,这么好的雪,不出去打雪仗着实可惜。但我又不敢叫你陪我玩,只能自行想着你打雪仗的模样,想着便发笑了。” 晏修:“不就是打雪仗?走吧。” 抄书抄了这么久,是该活动筋骨。 他看着祝思嘉换上厚衣、套上冬靴,裹得一丝缝隙都不露,这才牵着她向殿外走去。 二人刚踏足雪原,长乐宫正门外就响起禁军与虞氏的交谈声。 片刻后,只见虞氏一袭单薄素衣,手执诰命夫人的礼服华冠,跪于雪地中,高声喊道: “罪妇虞氏,不堪殊荣,还请陛下降罪。” 第204章 风啸雪冷,虞氏的身子才养好没多久,就要卸衣谢罪,祝思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当即就甩开晏修的手大步踏雪上前: “娘亲!您怎么来了!快快请起。” 虽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但她没想到虞氏会挑在这样一个下雪天进宫。 晏修健步跟上,与祝思嘉并排而立,垂眸看虞氏,嗓音和煦:“夫人何罪之有?来人,快将夫人速速请进殿中。” 却料虞氏无比坚定,继续高声道: “陛下且慢!罪妇此番入宫,乃是为揭发燕王之罪。罪妇乃颍川虞氏之后,并非庐陵虞氏,本不该入王府,燕王知晓罪妇之身份不仅选择瞒报,还强行将罪妇纳入府中。” “此事昭仪娘娘并不知情,还望陛下莫要迁怒于她。自昭仪进宫,罪妇被陛下下旨亲封为三品郡夫人,每每思及此事,便疚心疾首,彻夜难眠,今特来告罪。” 旁人无不大惊失色,碍于晏修在场,只能把嘴里的话朝肚子里吞。 燕王侧室竟然是颍川虞氏之后,那这么说来,长乐宫这位不也是罪臣之后了? 这可是年末的惊天奇闻。 周遭之人纷纷低头不语,有北风呼啸掠过,激起地上千层雪尘寒浪,梅树吱呀作响,乱于风中,枝上细雪纷纷抖落,漫天清浅梅香飘散,忽有忽无。 无人敢抬头去观察晏修的喜怒,天气瞬而转冷,沁入骨肉,不用想都知道,天子的脸色想必十分难看,声音甚至比雪冷: “先将夫人请至长乐宫正殿,快马出宫,命燕王夫妇进宫觐见。” 口谕传到燕王府,燕王方才和最近新收的通房美人快活完,正值大汗淋漓、浑身虚脱,闻此消息,他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这个贱妇!” 虞氏到底是为了她的自由身,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入宫面圣,好一个鼠目寸光、不成大事的愚蠢妇人。 通房不明所以,勾上他的脖子还想留他,她娇滴滴关切道:“王爷,发生了何事?” 燕王绝非怜香惜玉之人,眼下烦躁遍生,直接一个大力向通房脸上挥去耳光:“愚蠢!陛下召本王入宫,多嘴多舌做甚?还不赶紧伺候本王起身更衣。” 通房被他一巴掌扇得耳道发鸣,半张脸高高肿起,她捂着脸上的伤委屈穿衣:“妾知错了。” 燕王夫妇到长乐宫已是半个时辰过后。 听闻宫人来报,祝思嘉才着急忙慌地让虞氏跪下,佯装她已在御前苦跪许久的假象。 故而燕王和张茵进殿时,只见上首无悲无喜的白衣帝王,和坐在帝王身侧双目泛红的祝思嘉,还有孤零零跪在地上的虞氏。 这并非燕王第一次来长乐宫,上次踏足,还是十几年前孝文去世时。 如今再来,才发觉长乐宫已非昨日之长乐宫,他的女儿、妾室也非昨日那任人摆布的娇弱女子。 夫妇二人跪地请安。 张茵已紧张得手心冒汗。 晏修先发制人,懒懒掀起眼皮,冷哼笑道:“燕王可知朕今日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在他眼皮子底下扮猪吃虎、装傻充愣这么多年,燕王自然明白晏修这副表情是何寓意,他越是这般不动声色、甚至能发笑的表情,便越是生气。 燕王倒是毫不遮掩:“老臣有罪,昔年之事,想必罪妇虞氏已尽数向您陈述。” 晏修换了只手撑住下颌:“是么?燕王可知,依照大秦律法,颍川虞氏当年犯下谋逆之罪,你与姨母私藏罪臣之后,等同谋逆。” “而谋逆,则以车裂之刑处死。” 燕王虽慌,但已从晏修还能心平气和将他请到宫断定到,他绝不可能治自己死罪。 是以他毕恭毕敬、潸然泪下答道: “老臣一时糊涂,自知难逃一死,今日进宫就没做好活着回王府的打算。还望陛下看在昭仪的面子上,留老臣全尸。” 而张茵已惧得稳不住身形,险些晕倒在地。 祝思嘉惺惺作态:“父亲,母亲,你们糊涂呀……此事若由他人检举,你们可知燕王府会当如何?女儿与姐姐又当如何?呜呜呜……” 燕王跪在地上不断道歉自省,与她假惺惺地演着父女情深的戏码,心中却暗叹,一向胆小的虞氏敢进宫自陈,还不是她在背后撺掇? 虽是假哭,但祝思嘉哭起来也是十分动人,那张脸无论喜怒哀乐都自有其风情在,哭得晏修心尖儿发颤。 晏修抱着祝思嘉,低头哄她:“爱妃别哭,朕几时说过要治燕王死罪?又几时说过要迁怒于你?” 手上人哭得连不堪一握的细腰都在可怜颤抖,晏修忽然明白,原来当色欲熏心的昏君竟是这种感受。 怪不得别人都说美人误事。 燕王:“……” 感情今日之事,早就是他这个好女儿伙同晏修提前规划好的,就等着在他面前演这样一出戏,好助虞氏与他和离! 祝思嘉为了能给她生母博个面子,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放眼天下,妾室只有被休弃的道理,哪里有正大光明和离的份? 这要传出去,他还做不做人? 她若当真想要虞氏自由,大可好好与他这个当爹的说,他心中虽仍有不舍,但如今她有晏修依仗,他还不是只能乖乖写下休书。 一定是昭华一事,给了她不知所谓的勇气。 晏修轻声在祝思嘉耳边道:“蝉蝉纵然演技高超,但也该收尾了,哭坏了眼睛我会心疼的。” 祝思嘉立马止住了泪。 晏修正色:“燕王大可放心,看在祝昭仪的颜面上,朕不会要你的脑袋。朕也绝非不知变通之人,虞族已成前朝旧事,朕不予追究。” 燕王刚想谢恩,又听他道: “只是您身为武将楷模,昔年屡立奇功、开疆拓土,却仍为一己私欲所惑。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若让后辈知晓——” 燕王:“但凭陛下发落。” 晏修:“燕王嫡妻张氏私救罪人,但朕感其为性情中人,不予追究责罚,赏黄金百两;诰命虞氏,私逃教坊,却因生育有功,可免去死罪,收回诰命,重为庶人之身。” 张茵现在还在混沌状态,本以为今日出不了皇宫,没成想还白得这个侄子的赏赐,磕头接旨: “谢陛下隆恩。” 晏修看向燕王:“燕王禁足三月,罚俸一年,无要事不得上报。另,虞氏自当亲手写下休书一封,与燕王斩断多年干系。” 没听错吧?晏修居然让虞氏休夫! 第205章 比之和离,这简直是更大的耻辱。 燕王甚至一度怀疑是年轻的帝王在玩笑,可他悄然抬眼反复确认,晏修的神色都不像在玩笑。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祝思嘉也没想到,晏修做得比她想要的还要狠上百倍。 想他燕王虽近年有意藏锋,但昔年他以杀神之名威震沙场,创下的无数功绩,早就足够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如今若让虞氏休夫—— 他的名垂青史之中,恐怕要添上一笔挥之不去的笑谈。 晏修噙着笑:“燕王还有何异议?” 燕王几要失声:“老臣,领旨。” 出了长乐宫,燕王夫妇迎面撞上傅逐。 傅逐此番着常服进宫,面有急色,见到燕王落魄之状,行完礼后还是忍不住多嘴客套道:“下官观王爷脸色不佳,长乐宫中发生何事?” 燕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傅大人若是有急事要报,不如速速进殿,何必与老夫拿乔?” 拿乔?他简单问候一句,何时就成了拿乔。 傅逐撇了撇嘴:“叨扰王爷,下官知罪。” 看燕王这脸色和语气,他定是在晏修手中又吃苦头。 还未等傅逐进正殿,晏修倒是先从长乐宫出来,傅逐第一眼没能认出他,心悸不已,下意识以为是哪个世家公子竟敢夜探长乐宫,还要不要命了? 待到晏修的身影缓缓离近了,傅逐才憋着笑向他行礼,晏修目带寒光漫不经心扫他一眼: “傅大人何故发笑?说来朕也听听。” 大过年的,大理寺也会闭门十日休息,傅逐不好好待在家和他那老爹拌嘴,深夜穿着常服进宫又是为何。 祝思嘉今夜欲留虞氏在宫中歇下,为不打扰她母女二人谈话的兴致,晏修主动离开,走回太极宫。 傅逐想到正事,立刻止住笑容,近身一步向晏修低声禀报道: “启禀陛下,檐上鬼于天牢遇刺,身受重伤,微臣已命人将其救下。” 雪夜里,晏修的脸染上少许森然之色,他闻言,略动眉头,一边大步朝前走一边令傅逐跟上他: “此事速去太极宫详谈。” …… 太极宫。 傅逐将今夜变故仔细说出。 原来刺杀檐上鬼的,是大理寺前几日收入监中的一名江洋大盗。 时值新年,各种小打小闹的骚乱频发,这名江洋大盗一而再再而三,在傅府门前的石狮子处连撒了三天的尿,傅公焉能忍下这口气? 当即就要让傅逐把人抓了,丢进大理寺天牢里。 此种小事本不该浪费大理寺人力,但傅逐怕老爷子被气坏身子,无奈之下只能照做,将人扔到了与檐上鬼相邻两间的牢房之中。 谁料这名江洋大盗,根本就是冲着檐上鬼而去。 待他成功混入天牢,从牙中取出藏好的迷药设法下进酒中,迷倒狱吏,窃取钥匙,成功打开牢门,拿起狱吏的随身佩刀,径直走向关押檐上鬼的牢房,刀刀冲着致命之处砍去,将檐上鬼砍个半死。 若非一名狱吏早些时候外出买下酒菜,及时归来,檐上鬼恐怕早就死在江洋大盗刀下。 狱吏及时喊了人,江洋大盗见状不妙,又伸手去探檐上鬼的气息,以为檐上鬼已死,便在援兵到来之前打晕狱吏逃了出去。 大理寺的人去的及时,又匆忙通知了傅逐,傅逐咬牙,拿出前年御赐之物大还丹,强行为檐上鬼续上一命。 晏修轻揉眉心:“大还丹……傅大人还真是舍得,此丹十年才能得一丹,号称有延年益寿、起死回生、白骨生肉之奇效。朕赏与你时是因你有功,如今拿出来救一个檐上鬼,值还是不值?” 傅逐颔首:“任何身外之物,都不如真相重要。事到如今,臣以为此事与罗阳一案一样,绝非表象那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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