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又够她忙活一场。 谁知,他在除夕后就将各地藩王赶了回去,并扬言今年他的生辰无需设宴。 这对别的君王而言或许是大事,可在晏修身上却丝毫不奇怪,好几次生辰,他皆是在战场上度过。 祝思嘉难能多了几日空闲。 这几日她不是没去太极宫主动找过晏修,可都被他亲自拦了出来,以各种借口把她带回了长乐宫。 难不成他的太极宫内藏了什么秘宝不成? 宫中更有甚者传言说,陛下秘密得了位了不起的美人,比祝思嘉还要美上几分,但他又不敢让祝思嘉知晓此事,因此才屡次把祝思嘉请出太极宫。 听到这些传言,祝思嘉只是淡淡一笑,继续摆弄今日刚摘下的新鲜梅花。 还未用晚膳,胡顺海就亲自来到长乐宫叫人:“还请婕妤前往太极宫一趟。” 祝思嘉把梅花插进瓶中:“陛下今日召我,所为何事?” 胡顺海笑道:“老奴也不清楚,婕妤跟着老奴走一趟自然就明白了。” 推开太极宫正殿的门,映入眼帘,一片红海。 龙凤明烛,张灯结彩,处处皆挂上了红绸加以点饰,这难道不是民间婚嫁最常见的新房?难不成这几日晏修神神秘秘的,就是为此事? 祝思嘉还没反应过来,大门就从身后被人轻轻掩上。 一袭红色喜服的晏修从寝殿走出。 他身上所着也并非帝王成婚的龙纹喜服,而是寻常男子成婚所用的青鸟鹤纹,平平无奇的款式,却被他穿出数不清的风流蕴藉。 “蝉蝉,不认识我了?” 晏修走到祝思嘉面前,一把牵着她向前走去:“咱们去拜堂。” 原来他竟是想私下与祝思嘉举行一场新婚礼。 祝思嘉今日随意穿了件粉色襦裙,倘若他真想拉着她拜堂,这一身也太不合时宜了吧? “陛下,臣妾……臣妾要不要换件衣服?” 祝思嘉很配合地说。 晏修笑道:“不用,蝉蝉,今日你我二人不再是大秦天子和婕妤,只是一对最平凡的夫妻,不必再以此自称。” “晏修乃大秦第十一任国君,祝婕妤是当今大秦天子和全天下子民的婕妤,蝉蝉却是我晏玄之一个人的蝉蝉。晏玄之与祝思嘉二人于元月初七,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89章 祝思嘉面对晏修的深情,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以无声的眼泪、以沉默回应他。 他不该动真心的。 他是万人之上的帝王,是将要成就宏图霸业的一代明君,他分明早过了满腔少年气的年纪,又怎会有一颗赤忱少年心? 纵然人心难测世事无常,也许以后他会遇到比自己更美、更合他心意的女子,可就在此刻,在他二十三岁生辰这日,他眸中对未来的殷殷期许不像作假。 晏修只当祝思嘉是感动得说不出话,便极轻地抱了她一下,却让她疼到了骨子里: “蝉蝉脸皮薄,说不出那些海誓山盟不要紧,我们入洞房吧,可不能误了吉时。” 祝思嘉推开晏修,哽着声,问出那个令她困惑已久的问题:“从未敢问过,陛……玄之,为何会对我这么好?我何德何能,做这全天下最特殊的女子?” 晏修笑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喜欢一个人本就无需任何理由。” 他才不要承认,见到祝思嘉的第一眼实乃见色起意呢,否则他与那些俗世男子有何区别? 祝思嘉破涕为笑,乖顺地挽着他的手地陪他进了寝殿。 …… 这厢,晏修的生辰宴被他亲自下令取消,那厢,得了空子的晏为在西京城中四处游荡。 元月初七,春假最后一日,街上早恢复了熙熙攘攘的景象,举目望去,四处皆是身着新衣欢声笑语的百姓,万家灯火、花天锦地是西京城的常态。 久不出府流连,那群与晏为交好的纨绔子弟却没忘了他。 各家府上的二世祖们一得知晏为现身西市的消息,纷至沓来,还不到半刻时间,晏为就被一群狐朋狗友勾肩搭背的,有说有笑走进闹市。 京兆尹家的幼子陆珅问他道:“湘王爷,怎么自打去岁秋猎后,这西京城中便不见你踪影了?迎春院的姑娘们都想你想得心痒呢。” 另一名郑姓世家子也打趣他:“莫不是陛下见您平日里太过放浪形骸,才将您禁足于府中的?这一禁足,怎么将您给禁没影儿了好几月?” “我可是听家里那老头儿说了,您就被禁一月而已!怎么,解了禁足就忘了兄弟?这不请咱们喝顿酒可说不过去啊。” 晏为自然不能将厌雪楼之事外泄,便摆出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接连叹气应付道: “别提了,你们不是不知道本王这张嘴,一不小心就把陛下得罪了个遍。陛下不仅禁足,还想给本王赐婚,好让未来王妃入府管教本王。” “本王还没风流快活够呢,怎么就能娶妻生子?所以本王才有意闭门不出,免得触了陛下的霉头,若陛下一怒之下给本王指了个无盐闺秀当王妃,岂非得不偿失?” 众人听到“赐婚”二字,纷纷对晏为露出同情的目光。 晏为却看淡一切般道:“不说这些了,今日既然出来玩,那便玩个痛快,走,咱们喝酒去!” 说着,就要将人群带向富贵酒楼。 陆珅拦住他:“去什么富贵酒楼?我有个更好的去处,不知王爷可否赏脸?” 晏为:“哦?西京还有什么样的好去处,是本王不知道的?” 陆珅神秘一笑:“王爷请随我来。” 晏为被人簇拥着走到了飞仙酒楼,酒楼大门前,他满脸鄙夷看向陆珅:“这飞仙酒楼的酒还不如富贵酒楼的香呢,你就带我来这儿?” 陆珅解释道:“王爷别急,这飞仙酒楼的菜品、酒品比不上富贵酒楼是不假,可您没见这飞仙酒楼今日高朋满座?” “听说掌柜的昨日请来一个戏班子,唱的那出《围魏救赵》可谓精彩绝伦,以至座无虚席。唱如姬一角儿的姑娘更是生得水灵,我都想要进府中作妾,王爷不进去看一眼?” 晏为:“围魏救赵?” 陆珅:“是啊!听说这曲目可是改自司马先生的书。” 司马先生? 晏为不由得一笑,当今西京流行的那些书,什么曹先生、司马先生、聊斋先生和汤先生冯先生等,皆是朱雅的化名。 她在西京城里开了个书局,每月都以不同的笔名问世,写出一本接一本或荡气回肠或跌宕起伏的书,以此盈利。 护龙卫可把她做的事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晏为对她写的那些东西可不感兴趣,但他今日倒要看看,这《围魏救赵》究竟是何典故,竟引得这飞仙楼被人挤得水泄不通。 他带人走进飞仙楼,身为贵客,掌柜的亲自迎接他,热情地请他上了楼上视野最好的雅间。 在雅间落座没一会儿,戏班班主隆重登场,飞仙楼忽地静了下来,众人纷纷侧目,屏息凝神盯着台上。 班主简单介绍了今日唱曲的角儿,晏为还特意留意看了眼,那名唱“如姬”一角儿的姑娘是生得不错。 可惜他见过的美人太多,并未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敲锣打鼓咿咿呀呀的前戏过后,戏台子上只余下一男一女两个人,开口便是熟悉的老秦腔,虽需费点儿脑,但不算难懂。 晏为专注听了起来。 听到一半,他听懂了个大概。 原来这《围魏救赵》中魏、赵皆是虚无的地名,而非人名;在这虚无之地里的头等大国,亦唤作秦国;台上那名男子羽衣猎猎、眉清目秀,所扮角色叫做信陵君,乃魏国国君的弟弟,与如姬是对恋人。 这样老套的故事,晏为听得十分无趣,昏昏欲睡,想起身离开却被陆珅等人一把拦下,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酒楼内的伴奏声乐忽而变得哀哀怨怨,如泣如诉,台上二人也做出一副要生死诀别的神情。 正当晏为猜想,这信陵君和如姬是不是要双双殉情时,信陵君却是要将如姬送进宫中献予魏王。 至于为何献予魏王?自然是因为秦国大军压境,赵国即将迎来灭顶之灾,而这魏国国君却避而不战,不打算支援赵国。 信陵君将如姬送至魏王身边,正是为了替他窃符救赵。 晏为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那唱如姬一角儿的姑娘,乍一看,还真有三分像祝思嘉;她一旁的信陵君,衣着更是肖似晏行平日风格,遑论那名扮演魏王的年轻男子,九尺男儿,贵气天成。 第90章 本该是出风谲云诡、令人叹为观止的谋略戏,这戏却将重点放在了魏王、如姬与信陵君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上—— 如姬虽被爱人亲手送进宫,却在不知不觉间情陷魏王,即使这样,她也不忘窃取虎符送给信陵君的重任。 而信陵君日日夜夜都深陷送走如姬的惭愧之中,二人在宫中相逢,四下无人时相依相拥,说不尽的别后相思。 真是好精彩的一出戏。 普天之下,竟有人胆大妄为到当众明喻当今秦室之人,围观的百姓或许不知其中万缕千丝,可晏为还能不知? 而敢写出《围魏救赵》的朱雅,更是难辞其咎。 好戏散场。 晏为伸了个懒腰,与那群纨绔子弟一起,大摇大摆随着人潮走出飞仙楼奔向迎春院。 唱完今日这出戏,飞仙楼迅速空了下来,只余店内一众小厮拿着扫帚打扫各处瓜果皮的唰唰声。 方才他们一行人落座的隔壁雅间,走出一名白衣胜雪的男子,身边跟了个同样气度不凡的小厮,主仆二人都以面具覆面,正是晏行。 晏行把掌柜的和戏班班主叫来,分别给了大袋赏银:“今日的戏唱得很好,继续唱下去,鄙人还会来捧场的。” 掌柜的拿了赏,乐乐呵呵下去了。 班主更是涕零如雨:“多谢贵人出手相助,大恩大德,咱们王家班没齿难忘!” 若是没有遇上这位贵公子重金聘用,王家班一众人恐怕会走投无路,饿死在西京这个冬天。 只是这贵公子要求很怪,只是撕下司马先生所著的《围魏救赵》那几页,扔给他们自行改编,但需他们王家班反复在西京各处唱《窃符》那一出就好。 尤其要着重唱出三位主角之间的爱恨纠葛,尽管这些东西都是书中没有的。 透过面具上的两个洞孔,班主都能看到面具下,那双笑得弯弯的眼睛。 晏行道:“哪里的话?王家班班众一身的真才实学,若因世人无缘欣赏,埋没在这泱泱红尘中那才叫可惜。” “接下来,还请班主莫要拘泥于飞仙酒楼这一处地方,多在西京城内搭戏台子,也让别的老百姓和各国来者都看看王家班的风采。” 班主振奋道:“贵人交代的事,王家班定全力以赴!” 晏行带着十一从飞仙楼后院的小门离开,登上回府的马车。 马车上,十一摘下面具,迟疑再三后问晏行:“王爷,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妥?” 晏行:“有何不妥?” 十一:“您就不怕陛下怀疑到您头上?” 晏行:“陛下起疑心又如何?没凭没据,无法治本王的罪。” 十一不忍道:“那王家班怎么办?他们那戏班子整整三十多号人呢,围魏救赵一事迟早传进宫中传到陛下的耳朵里,若是让陛下知道……” 以今上的脾性,西京又会血流成河了。 晏行轻闭上眼,一副事不关心的表情:“临死前,本王至少让他们过了一段安生日子,不是么?本王在他们身上投了上千两,也该是他们回报本王的时候了。” 十一觉得王爷一夜之间变得无比陌生,这还是从前那个一心为民的王爷吗? …… 正月十四,晏修又宣布了一则令祝思嘉开心的消息,那便是明日上元节的宫宴取消。 这次上元夜宴是皇族家宴,按理说,京中与晏修沾亲带故的都会赴宴。 少开一次宫宴,便能减少一次开支,更能少一次见到晏行等人的时机,祝思嘉轻松了不少。 一大早,馨儿神神秘秘跑回长乐宫,在她耳边轻语:“婕妤可知陛下为何取消明日的宴会?” 祝思嘉:“为何?” 馨儿:“奴婢今晨路过太极宫的时候,听那边的宫人也在议论此事呢,听说陛下明日会带您外出看灯会!” “外出?”祝思嘉激动起来,“当真?” 馨儿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奴婢的耳朵可是宫中数一数二的灵,婕妤可以等等,没准晚些时候,陛下就会亲自将这一消息告诉您。” 倘若晏修当真有心带她出宫,那是最好不过。 这段时日,她几乎都是从朱雅口中听说二人所办铺子酒楼的近况,她还未曾真正去看过,若是明日真能出宫,她可得好好谋划一番。 夜里,晏修来长乐宫时,果然将此消息告诉了她。 祝思嘉激动得几乎整晚都没睡着,晏修半梦半醒间搂着她,迷迷糊糊道:“看来我家蝉蝉当真是在宫中憋坏了,看个灯会都能给你开心成这样。” “敢问陛下,明日灯会还有哪些人与我们随行啊?” 她要提前打探好情况,以免功亏一篑。 晏修:“咱们微服出宫,阵仗自然越小越好,除你我二人外,你还可以将朱雅带上做照应,朕会带上白珩。” 幸好,幸好没从他口中听到“湘王”二字,否则又不知该面临多少麻烦。 正月十五,上元夜,西京城灯会,宝马香车、凤箫声动,晏修和祝思嘉换上常服,秘密出宫。 刚一走上街,二人所经之处,路人无不自发为他们让出条路来,起先祝思嘉还以为是有人认出了他们,后来才明白,或许是晏修过于惹眼,哪怕一身素锦都无法掩盖他的万盛之尊。 晏修一路握紧祝思嘉的手,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和他走散。 从前不是没有微服夜巡过,怎没有一日像今夜一般觉得聒噪浮华?再看往来男子看向祝思嘉的眼神,肮脏下流,恨不得眼珠子都挂到她身上去。 “老板娘,拿四个面具,要这几个。”晏修带祝思嘉走到一小摊前,随手指了四个面具,给摊主递去一枚金灿灿的元宝。 遇到贵客,老板娘喜不自胜,一边取下晏修要的面具,一边不忘由衷夸赞道:“夫人当真生得倾国倾城,这等容貌,确实不能轻易叫旁人瞧了去。” 晏修接过面具,发了两个到白珩和朱雅手里,自己和祝思嘉分别拿了一个,他亲手替祝思嘉戴上面具,确保面具将她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才放心继续领着她走。 可没走出几步,晏修就发现,今夜灯会上的年轻女子,皆戴着和祝思嘉一模一样的面具。 第91章 为防止祝思嘉和自己走散,晏修一直攥紧她的手不放。 两人猜完灯谜、放完花灯,又去看了街头的戏火和歌舞表演,为时尚早,西京城在上元节这夜并不宵禁,可该看的该玩儿的,全被晏修带着祝思嘉逛了个遍。 虽隔着面具,晏修还是看得出她兴致缺缺起来。 “夫人若是逛累了,我们就先回家,如何?”晏修试探她道。 祝思嘉摇摇头:“夫君,我还没逛够呢,还想再去别处看看。” 那她为何—— 晏修随意瞟了几眼往来的年轻姑娘,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除却那些与夫君同行的,谁人不是与闺中密友三五成群结伴出行?亦或是自得其乐? 他当即明白了祝思嘉的心思。 虽然二人现在不过是一对融入凡俗的普通夫妻,可他是君,她跟在自己身边,总是会受到限制的。 晏修松开她,一手揭开自己的面具,露出半截白润的脸,一手又揭开她的,猝不及防,他俯下身在她绯红花瓣唇上落下一吻。 人来人往的街口,时间仿佛被静止在这一刻,天地之间连风声都被隔绝身外,斑驳陆离的烟花于半空中炸开,斑斓的光融进他一双幽深的眼眸中,只余温煦。 这一吻似乎被无限绵长,等祝思嘉回过神来,耳畔再次传来声音,方才叫卖糖葫芦的人才走出几步远,才发现这一吻原原来不过须臾。 却好像到了天荒地老。 也不知道晏修为什么忽然在这个关头吻她。 晏修浅尝辄止。 他勾了勾手让白珩过来,叮嘱白珩:“等会儿夫人自己逛灯会时,在她附近盯紧点,莫要让市井无赖近她的身。” 祝思嘉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晏修:“亥时,玄武门前会和。” 白珩犹豫道:“可属下若是抽身去保护夫人了,您怎么办?” 几人虽是秘密出宫,但今夜宫宴宣布取消,定会有人猜测到晏修要微服出宫。 晏修敲了敲腰间剑鞘:“我能自保,你尽心看好夫人便是。” 白珩:“属下遵命。” 晏修又重新将面具戴好,祝思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恋恋难舍的视线里。 也好,趁此机会,他可以体察民情,看看大秦子民是过的何种日子。 …… 西市常逛常新,祝思嘉和朱雅手挽手一起走在前面,白珩默默提刀跟在二人身后。 他既不会贸然上前,也不会与她们隔得太远,始终保持着一个足以保证她们二人安全的距离。 这样可不行,这样她还如何能甩开白珩,到自己名下的酒楼一探究竟? 祝思嘉和朱雅默默对了个眼神,加快了脚步,没想到白珩也跟着她们二人加快脚步。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冲进闹市人群,将她们二人与白珩隔开。 祝思嘉知道酒楼所处的位置,戴好面具后与朱雅分头行走,纤薄的身影立刻淹没在人海之中。 等白珩上前时,早就不见二人的身影,放眼望去,四下皆是戴着和祝思嘉一模一样面具的年轻女子,这叫他如何好找? 白珩抿紧了唇,焦急寻找起来。 …… 祝思嘉和朱雅所开的酒楼叫百味斋。 与飞仙楼、富贵酒楼这种声明响彻西京的大酒楼不一样,她们二人的酒楼讲究一个雅俗共赏、价格亲民,且菜品皆是朱雅所创,整个大秦独一份。 因此自开业以来,生意蒸蒸日上,祝思嘉也只能在宫中,听朱雅绘声绘色向她描述酒楼的盛况,听得她心生向往。 终于得了机会亲临酒楼,祝思嘉摘掉面具,以轻薄的面纱覆面,这才走进百味斋。 百味斋的位置选得极佳,地处西市最热闹的地段之一,楼高三层,三面环水,景色极佳。 即便是上元夜,百味斋内还是高朋满座。 祝思嘉和朱雅方一走进百味斋,掌柜的看见朱雅就热情迎了上来:“二当家的,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果然如朱雅所言,他是位年过半百的儒雅老人,虽衣着简单,却富有浓浓的书卷气息。 朱雅笑道:“今儿啊我把另一位当家的也给请来了,白掌柜还不速速拜见?” 白掌柜看向祝思嘉,立刻正色道:“老朽见过大当家。” 若说朱雅是百味斋的二把手,那这位百闻不如一见的神秘女子,便是百味斋背后真正的主人。 百味斋众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大家只知道,大当家的是位年轻有为的小姑娘。 祝思嘉习惯性说道:“免礼。” 朱雅和白掌柜皆是一愣,祝思嘉才尴尬一笑:“我是说白掌柜多礼了,您是长辈,按理来说我当向您行礼的。” 能下意识说出“免礼”二字,想必这位大当家的非富即贵,定是西京城内相当了不起的人物,并非如朱雅所言只是位普通商户女。 白掌柜看破不说破,将朱雅二人领上三楼最宽大的雅间,又吩咐后厨先替二人出菜。 虽在宫中用过晚膳才外出,但逛了这么久消耗甚多,祝思嘉也就决定破例这一回吃次宵夜。 等菜期间,朱雅又拉着她四处参观,从后厨到后院再到各个走廊、花园和雅间,一一向她仔细介绍。 百味斋的生意越做越大,吸引到的不仅仅是平民百姓,亦有不少达官显贵慕名而来,因此楼里的人手从最初开业的九人,多至现在的三十三人。 人手虽多,可百味斋运作得井井有条,根本就不怕乱。 祝思嘉惊于朱雅的治下手段,她问朱雅:“这么多人,你又不常外出,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就将他们治理得服服帖帖的?” 朱雅捻了捻手指:“很简单,第一,钱给够;第二,让他们吃好喝好衣食无忧没烦恼,自然会拿出最好的精气神儿来招呼客人;第三,就是——” “哎呀!” 朱雅的话被人打断,一个人影挤开她和祝思嘉,端着菜盘子就要上楼。 祝思嘉凝眉:“方才还夸他们稳呢,怎么这就失了规矩?冒冒失失的,下次烫着客人怎么办?” 朱雅叫住那低头佝偻的小厮,向祝思嘉解释: “他呀叫碎玉,才进百味斋不久,还没怎么会学规矩。您放心,我会教好他的,碎玉,还不快向大当家的道歉?” 第92章 碎玉听到这话,将头埋得更低:“大当家对不起,我是新来的,还请您不要赶我走。” 他声音略带沙哑,似喉间干涩,不算难听,甚至听出了几分沧桑,让人不忍责备。 祝思嘉方才也不是真要谴责他,她只是不满,在百味斋中做事还有如此畏畏缩缩、不知轻重的人,可碎玉这一开口,似蒙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让她觉得自己真是过分极了。 再看向碎玉其人,额前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眉眼隐匿在一片阴影之中,只露苍白瘦削的下半张脸,唇色也淡得像片雪。 “你送完这盘菜,上楼去找我和二当家的吧。” 祝思嘉转身走向楼梯。 冬衣虽厚重,可她楚腰纤细,娉婷袅娜。 碎玉应了声,悄悄看向祝思嘉上楼的背影,藏在发下的颧骨慢慢透着红。 等他传完菜上楼,推开门,祝思嘉已摘下面纱动起了筷子。 明灯下,哪怕他刻意低着头,还是无法避开祝思嘉的光芒。 他常年外出执行厌雪楼下发的任务,仅有几次机会见过这位当今第一宠妃,没有一次,如今日一般能看得这么仔细。 祝思嘉竟直接招呼他入座,和她们二人一齐享用盛宴。 碎玉连连推脱。 “你家里的情况,方才二当家已经给我说了。”祝思嘉再三请他坐下,心平气和,没有半点架子,“既然来了百味斋做事,大可直接将这里当成你的家。” 他家里的情况,自然是当时胡编乱造卖惨给朱雅的那些。 无非就是他乃北境流民,亲人皆在朝廷援助抵达北境前不幸离世,他独自一人流落到西京,又差点因为偷了百味斋隔壁包子铺的一个馒头,被人打死。 是朱雅好心救下了他,还带他进了百味斋,不仅给他一口饭吃,还给他添了新衣安排了住处,他便留在了百味斋做事以作报答。 朱雅给碎玉添了碗饭,拉着他坐下:“你小子今天走运了啊,还扭扭捏捏的做什么?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 碎玉捧起饭碗,茫然坐下:“多、多谢二当家。” 祝思嘉曾经也是失去过至亲的人,自然明白,这种事情哪怕花费一生也无法走出,她便对碎玉格外多了些耐心,连语调都是从未表现出的轻缓: “你叫碎玉?何姓?” 碎玉:“小人姓裴。” 依旧是胡编乱造的一个姓氏。 祝思嘉:“抬起头,掀开头发让我瞧瞧。” 碎玉惶恐道:“小人形貌丑陋,似恶鬼修罗,恐污了大当家的眼。” 朱雅伸手就想替他扒拉:“大当家的是那种人吗?” 碎玉这才乖乖抬头,掀开头发,将脸完完全全露出。 祝思嘉和朱雅都看呆了去。 貌若妇人好女,神似秋水洛神,这和他所说的形貌丑陋完全不沾边,要说唯一的瑕疵,就是他脸上那条又细又长的疤,但颜色很淡。 祝思嘉:“你叫裴碎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个碎和玉?” 碎玉:“正是。” 祝思嘉给他递了个厚厚的红包,里面是一叠分量不少的银票: “拿这些钱去给自己添置些像样的行头,我可是要让白掌柜检查的。你从未亏欠世间任何人,怎能因一道小小的疤,便将自己视若尘土?” “在百味斋做事,我虽不能保你飞黄腾达,可你也不会再受流离失所、衣衫褴褛之痛。从今天起,碎玉,我要你抬头挺胸地做人。” 碎玉完全没想过,这位婕妤私下竟会是这种为人,他好像明白了陛下为何会对她如此纵容。 隔着薄薄一层纱,她的面庞若隐若现,更胜过犹抱琵琶半遮面,那千娇百媚的美目能直接将人吸进眼里。 碎玉鬼使神差就接过她的红包,小声道谢:“多谢大当家。” 祝思嘉目不斜视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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