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灾的请求,从此他才没再过着碌碌无为的人生。 越想,晏行的脸色便愈发灰白。 若说这当中唯一的变数,便是少了与北凉的那场战役,晏修无需备战,只需应对天灾,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在朝堂之上反复愚弄于他。 而这场变数的诱因…… 是祝思嘉,是她救下了北凉公主。 她为何会如此巧合地救下北凉公主?莫非她也并非此凡事之人? 晏行手里抱着的画卷直接滚落在地,摊开,是卷卷没有面容的女子画像,他盯着那些画像,头痛欲裂。 久未见过祝思嘉,她的五官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浮现在那一张又一张未完成的画像上。 “晏行,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人都喜欢的香饽饽吗?若非先帝圣旨让你我二人婚约加身,你以为,我就想嫁给你这种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吗!有种你就放开我!” “什么光风霁月,清微淡远,公子无双,高山仰止!你可真是骗过了天下人!你让我恶心!” 原来他那个结发之妻是祝思嘉,一直以来被他折磨囚禁的都是她啊。 第69章 “王爷,王爷您到底在找什么啊,您歇一歇吧!” 逸王府杂物小院内,传出十一忧心如焚的声音。 而晏行站在他面前,拦都拦不住,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四处翻找搜寻,似乎是想在院落里找出什么东西。 他累到浑身被热汗浸湿,从某个积灰甚厚的箱子中,翻出一卷发旧的圣旨。 逸王府收到的圣旨数不胜数,可以往那些圣旨,哪份,不是被他恭恭敬敬放在书房里妥善保管? 唯一被扔进小院里这份,想也不用想,定是先帝当年赐婚那道。 晏行如获珍宝,小心将圣旨摊开,逐字逐句念完上面的内容后,喃喃自语: “我和她本该是命中注定的一对,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我悔了,我真的悔了。” 那些他原以为的黄粱一梦,却是上辈子的祝思嘉,真实经历过的十六年。 十六年被困逸王府不见天日,十六年无子嗣无所出沦为西京笑柄,十六年硬生生磨软了她自风雪中养就的一身傲骨。 最后死状凄惨,身子在他怀里一点一点凉掉。 自家主子近日异况连连,今日更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于府中怀念宫里那位,十一顿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头皮,只差没上前捂住晏行的嘴: “王爷,难道您忘了前几日,燕王府已经收下您送出的婚书了吗?这个时候您可千万别再犯傻了啊!” 祝思仪生辰那日虽与他闹翻,晏行花整整一个月时间,日日登门求见,被祝思仪连着拒绝了他整整一个月,事后二人才和好。 也是在祝思仪被他哄好后,他送出了那张她等待多年的婚书。 若是不出意外,明年三月,他将不顾一切非议,十里红妆,风风光光迎娶祝思仪进门。 听到“婚书”二字,晏行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倒愈加躁动:“十一,备马,本王要去燕王府退婚!” 十一趴在地上死死扯住他的腿不放:“王爷您稍安勿躁,大小姐等了您这么多年,有什么问题可以当她面问清楚,何苦用这种方式寒她的心呢?” 晏行紧紧攥着圣旨,颓丧地坐在地上:“寒心?你说得对……十一,你说得对,咱们不去燕王府了。” 如果上辈子,不是她把那碗哑药换成了剧毒,怎会让祝思嘉香消玉殒? 凭什么他的思嘉要孤苦伶仃独赴黄泉,而她却能安然无恙做这么多年的大秦太后? 她该为此事付出代价。 晏行压下滔天怨气,跟个没事人一样,弹指间,变回平日的高洁君子: “十一,你说宫中今年还会举办腊八宴会么?” …… 北境的雪下到了西京。 一片又一片状似鹅毛的雪落下,肃穆庄严的黑色皇宫银装素裹,天与地之间举目望去皆是一片苍白,分不清何处是界限。 西京从未下过这样大的雪。 大雪纷纷扰扰,祝思嘉执意要外出赏雪。 长乐宫的人劝都劝不住:“婕妤,您本就羸弱,万一冻坏了身子怎么办?若是让陛下知道您外出赏雪,咱们会受罚的。” 祝思嘉早早就换好了衣服,还特意穿了尚衣局送来的狐毛长靴。 冬衣厚重,穿在她身上却毫无臃肿之感,大红大紫这种容易寻常人容易穿得俗气的颜色,反倒衬得她明艳照人,似将要覆雪的牡丹。 “不用担心,西京的雪可远不及北地。”祝思嘉系好斗篷,兜帽罩住她巴掌大一张小脸,“朱雅,你陪我一起去。” 朱雅望着殿外的雪,兴奋地跃跃欲试:“婕妤若是同意让奴婢去玩雪,奴婢便跟着婕妤一块去。” 祝思嘉笑道:“你大可放开了手脚玩,有我在,宫中何人敢说教你?” 主仆二人从长乐宫出发,一路朝太液池走去。 听说太液池的蓬莱洲雪景乃是宫中一绝。 刚开始看雪、玩雪时,朱雅还觉得稀奇,但在雪地里待久了难免索然无味,手炉也捂热不了她冻得通红的手,现在一心只想赶紧到蓬莱洲歇脚。 祝思嘉见她上蹿下跳、不断哆嗦,想法子转移她的注意力:“昨日你是怎样糊弄陛下的?” 毕竟这么多的炭放在宫内,她又不炼,难免引起晏修怀疑。 朱雅口中吐出阵阵白气:“奴婢自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北境灾情严重暂作观望、不宜大肆冶炼为由说服了陛下。陛下是通情达理之君,自然也觉得此计可行。” 北境本就以畜牧、游牧和产出各类矿石为主,植被与林木虽多,但始终不是主要的产炭之地,因此炭火成了北境诸城皆急需的物品。 但现在有了朱雅从苗疆带回来的炭,北境这个冬天就不会再死伤无数、流民四起。 朱雅接着道:“不仅如此,还有炭不断从苗疆运到西京呢!当初是婕妤说的,越多越好,所以奴婢便狮子大开口,拿陛下给的钱从苗疆订了两千车。” “前些日子运进西京的,不过才三百车。苗人还在不停制炭,昨日又运来三百车在路上,还剩一千四百车。” 祝思嘉好奇:“什么?你就不怕苗疆人见大秦受灾,趁火打劫、坐地起价吗?” 上辈子,苗疆便是趁秦周齐三国同时购炭时,狠狠赚了一笔钱,原本贫瘠的苗疆一夜之间富得流油。 所以,祝思嘉才百般笃定苗疆一定能买得到炭。 朱雅胸有成竹:“苗疆人一文钱都不敢涨!奴婢在蜀地时,主动结交了蜀地大将杜老将军。杜老将军之威名响彻苗疆,在苗人面前报他的名字,能让苗人闻风丧胆。” “而且奴婢亲自深入苗疆王都,将苗疆二王子请至益州作客。” “在杜老将军的亲眼见证下,与二王子一式三份签订了协议。不仅以量大之名把炭火的价格压下来了,协议还规定,无论何时苗人都不得坐地起价,不得以次充好,不得缺斤少两。” “杜老将军手中亦有一份协议,他答应协助奴婢,在炭火运进大秦时先行检查一遍,才敢运至西京。若不合格,苗人就等着吃杜家军的枪头吧。” 祝思嘉大为震惊:“这、这……你一个年方二十的女子,是如何有此等远见和魄力的。” 这朱雅简直就是经商奇才。 第70章 朱雅自然不能说,穿越前她是个富家千金,家里是南方地区屈指可数的大财团。 她作为财团唯一继承人,自小就不是按照无忧无虑的模式培养长大。 她神秘一笑:“奴婢走的,就不是寻常女子走的路,行事自然大胆。” 祝思嘉有些于心不忍:“朱雅,把你留在宫中为我端茶倒水,着实屈才。可我身边,不能没有一个可用之人。” 朱雅安慰她:“能留在婕妤身边做事,婕妤给了奴婢这么多表现的机会,奴婢已是万分荣幸。” 她字字句句皆是真心话。 她就算空有一身本领又如何?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如果她没有遇到一个好的伯乐,恐怕刚崭露头角,就会被得了红眼病的男人害死。 祝思嘉与别人不同。 朱雅不求能以一己之力改变这个时代,改变天下女人的命运,但跟在祝思嘉身边这么久,她有种强烈的预感。 或许,祝思嘉就是那个机缘。 野心之火从未在她心中熄灭过。 祝思嘉忽然拉住她的手:“朱雅,你现在可自由进出皇宫,若我让你外出经商,你可有办法另辟蹊径、独占鳌头?” 朱雅激动道:“婕妤此话当真?” 祝思嘉目光坚定:“绝无戏言,我出资,你出力,你我二人五五分成如何?你想不想做大秦第一富商?你想不想带着无数被欺压的女子,一齐发家致富、自立门户?” 她自己是没有那个能力,她的仇敌也非一朝一夕就能轻易扳倒,她更不想功成身退后过着东躲西藏、食不果腹的生活。 这些大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朱雅身上。 朱雅:“想!奴婢做梦都在想!” 祝思嘉按捺住心底的激动,笑眯眯地低声告诫她:“你的雄心壮志我已知晓,快到太液池了,有什么话咱们回长乐宫再说。” 今日雪虽大,但太液池定不缺人。 才登上蓬莱洲,还没推开摘星楼的门,屋内就传出几名女子争吵之声。 “摘星楼这么大的地方,余长使偏要霸占这个位置,让别的姐妹眼巴巴看着你。怎么,这就是太傅府的家教?” 没想到张晚瑶被降了位分,还是不长记性,还是这般狗仗人势。 “先来后到,充依若是想坐,大可坐我腿上。” 说话的女子音色清冷得似月下寒泉。 张晚瑶气得柳眉倒竖:“你!你竟敢出言调戏我!杨泌雪、方心月,把她给我拉起来!” 祝思嘉推门而入:“许久未见,没想到张充依真是死性不改。” 正欲上前的方杨二人皆是一惊,对了个眼神,随后毫不顾及张晚瑶的颜面,纷纷转身向祝思嘉行礼: “妾等见过祝婕妤,妾等不便打扰祝婕妤雅兴,先行告退。” 两个人跑回到码头登船的速度,比受惊吓的兔子还快。 祝思嘉可不是能随意得罪的大佛。 张晚瑶在长乐宫宫女手下栽过跟头,纵使对祝思嘉怀恨在心,但不敢轻易得罪她本尊。 她再忿忿不平,也皆化作一个无限敷衍的行礼:“妾见过祝婕妤,妾方才乃是一时失言,妾先告退。” 祝思嘉没拦她,毕竟今日是前来赏雪的,懒得与她动怒。 摘星楼虽独立于蓬莱洲,上岛下岛皆靠划船,故而不便,却依旧烧有地龙。 可这摘星楼布局奇异,大半的楼体皆做成落地空窗,对着太液池向外延伸,视野开阔之余,却难抵风雪严寒。 走进摘星楼内,也只比屋外稍稍暖和一些。 “妾见过祝婕妤,祝婕妤若想落座此处,妾现在起身。” 余欣的声音与方才依旧没有任何差别,还是冷冷的、疏离又清脆的。 比起窗外堪似水墨意境的雪景,祝思嘉更好奇眼前之人。 只见眼前女子形貌似朝露山茶,蛾眉皓齿,清雅出尘,穿了条象牙白双面绣白玉兰纹蚕丝长袄,外搭一件同样是象牙白的斗篷。 满头墨发一半挽作凌云髻,另一半散落于肩,分明是闺阁女子才会梳的样式。 美若神仙妃子。 这位,应该就是她没什么印象的余长使余欣了,先前那批去长乐宫拜访她的人当中,唯独缺了她的身影。 祝思嘉淡淡一笑:“余长使不必客气,安心坐。” 余欣有片刻神思恍惚,对着祝思嘉这张脸,何人能专心起来? 在宫中这么久,她还未见过这位传言中的祝婕妤,但今日得见,方知为何晏修会为她频频破例。 能令万物黯然失色的美貌,天地之间,恐唯此一人。 更没想到,这位祝婕妤,身上竟没有任何架子。 或许是出于美人之间惺惺相惜那份情谊,余欣还是下意识给祝思嘉挪了个地方。 祝思嘉却始终站立,面带微笑,静静看着湖上雪景。 “婕妤,雪色灼人,别盯太久了。” 说这话的却不是朱雅,是余欣的贴身宫女云裳。 余欣合上手里的书,轻呵道:“云裳,别逾矩。” 祝思嘉:“云裳姑娘好意提醒,当赏才是。” 她垂下眼眸,发现余欣合上的那本书,书皮上赫然写着《西游记》三个字,不过只是上卷。 下卷还在她的长乐宫呢。 这不是朱雅写给她看解闷的那本吗?没想到余欣看着这样冷的人儿,居然也会看这种闲书。 余欣旁若无人叹了口气,叹完才反应过来,就怕了祝思嘉的煞风景。 她宫中谁都不怕,甚至可以不怕晏修,但还是会怕祝思嘉,毕竟不是知根知底之人,万一一不小心就将祝思嘉得罪就麻烦了。 祝思嘉主动问她:“余长使何故叹息?可是雪光灼目,看书看久了劳累?” 她主动,余欣也毫不隐瞒:“妾这本《西游记》不知是从何处转手得来,却只有上卷不见下卷,妾看不到下卷,心中难受。” 祝思嘉:“下卷在长乐宫,长使若有需要,大可命人来长乐宫取。” …… 回长乐宫路上,朱雅对祝思嘉竖起大拇指:“婕妤这社交能力,奴婢心悦诚服。” 仅仅因为一本书,就能与别人交好。 雪已深,祝思嘉到长乐宫还不肯歇息,执意要去太极宫送些新鲜吃食给晏修。 哪知她刚到正殿,一本书直接朝着她砸来: “岂有此理!” 第71章 “哎呀!” 那本书稳稳当当砸中祝思嘉的鼻梁,旋即,她痛得弯下腰,蹲在地上捂住脸,泪如泉涌。 “蝉蝉!”晏修万般懊恼,长腿迈过书案朝她跑去,一把捏住她的双肩安抚道,“快让朕看看你伤到何处了?” 祝思嘉紧紧捂住脸不松开,声音闷在掌心里,满腹委屈:“臣妾以后再也不来太极宫看您了。” 殿内,还未述完急报的护龙卫副统领白珩,无比茫然,这又是什么突发情况? 在陛下身边办事这么久,从未见过敢威胁他的人,更从未见过陛下如此失态模样。 见祝思嘉不肯搭理自己,晏修凛眉,脑中一片空白,顾不得她的气话,急着探清她的伤势: “是朕错了,朕不知道你会突然来太极宫。蝉蝉,让朕看看你脸上的伤好不好?” 再继续犟下去就过火了。 祝思嘉松开手,露出张氲满泪的小脸,仰面看他,在他手心里蹭了一番,嗔道:“陛下何故发这么大的火?” 晏修来不及向她解释,捏着她的脸,好似在揉面团,上上下下皆查看一番,恨不得将她脸上看出个窟窿来: “幸好没有伤到眼睛,鼻尖有些泛红,是朕之失。” “还疼不疼?进殿说。” 走进殿内,祝思嘉这才发现还有一人。 那男子单膝跪地,身上所着飞鱼服也与寻常护龙卫不同,他面色平静,但数次欲言又止又吞吞吐吐的模样,似乎要报之事十万火急。 估计是护龙卫的重大机密,不适合她这个外人旁听。 晏修专心致志给祝思嘉的鼻子擦消肿药,冷冷道:“大胆禀报。” 白珩开口道:“启禀陛下,苗疆途经蜀地运至西京的运炭车,于剑门关外遇到山匪,押送官兵皆无一幸存,三百炭车不翼而飞。” “据当地猎户所言,劫车山匪乃是剑门关外匪寨飞龙寨。飞龙寨建于三年前,寨主号称蜀道龙王,寨中皆是穷凶极恶之徒。山匪老巢位处蜀道与秦岭要塞,是蜀地进京、西京入蜀的必经之路。” “该匪寨依山而建,有天然天堑作为壁垒,易守难攻。便是益州的杜老将军,曾三剿飞龙寨都无功而返。” 祝思嘉提心吊胆:“什么?可是朱雅姑娘去苗疆订购的那批炭?” 白珩:“正是。” 晏修冷笑道:“飞龙寨?飞虫寨还差不多。朕倒要看看,普天之下除朕之外,何人竟敢以真龙自称。” 白珩:“陛下的意思是?” 晏修:“不错,朕要亲自前往剑门关剿匪,急召嘉义伯、武兴伯披甲入宫进谏;你去通知铁卫队,即刻整装待发。” 白珩:“陛下今夜就动身?是否操之过急?” 从西京城一路南下至剑门关,马不停蹄,最快也要两天一夜。 晏修:“便是要打得那群地痞毛贼措手不及。” 祝思嘉攀上晏修的小臂,担忧道: “陛下,眼下正逢暴雪,古往今来这蜀道难于登天,雪深路滑。且嘉义伯和武兴伯年龄尚小,更无任何实战经验,此番贸然前去剑门关剿匪,是否——” 这辈子,所有人的轨迹皆因她而改变。 祝思嘉不清楚,上辈子大秦从苗疆高价买来的炭,是否也遭遇山匪?是否也是晏修亲自剿匪,顺利夺回木炭?晏修上辈子活到三十六岁,那这辈子呢? 她更不清楚祝元存和任淮二人的命运,会否因为这次剿匪而改变,原本废在马球场上的任淮,若是葬身于剑门关又该如何?原本碌碌无为但平安无事的元存,是否会在剑门关遇险? 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准今生的变数,若是他们三人任意一人出了意外,她又该怎么办? 她好像是救了很多人,又好像亲手把他们推向更加凶险之境。 她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翻滚着无尽苦涩。 晏修知道她的顾虑,搂住她,将她卷进怀中:“既来之则安之,此战避无可避,你要信他们二人,更要信朕。” “炭火一日比一日贵,西京城内更是一炭难求,北境黎明百姓还要依靠朝廷救济。朕身为大秦天子,理当庇佑苍生,岂有置若罔闻的道理?” 祝思嘉小声抽泣:“臣妾都知道……只是臣妾无能为陛下排忧解难,臣妾寝食难安。” 晏修笑着伸手替她抹泪:“你好好在宫中待着,朕才敢放心南下。别哭了,待会儿小舅子进宫看见你哭成这样,像什么话?你方才带了什么东西过来,喂朕吃好不好?” 他说完这番话时,自己都难以置信。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对一个女子耐心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轻言细语哄着她。 祝思嘉让馨儿把食盒端上来,打开时,食盒中的点心都放凉了。 晏修刚伸手,祝思嘉就抓着他,摇头道:“陛下,已经凉了就别吃了。” 狠狠哭过一场,她说话都要大口喘息,晏修看得眼角发酸,执意将凉飕飕的糕点放进嘴里:“蝉蝉第一次来太极宫看朕,朕怎能辜负蝉蝉的心意?” 祝思嘉被他说地问心有愧,更无颜面对。 入宫这么久,这确实是她第一次主动来太极宫看他。 点心被晏修吃得一个不剩,他边吃,边把祝思嘉抱得紧紧的,一个劲盯着她笑,眼角眉梢全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情。 祝元存和任淮进殿时,便看到这样尴尬的一幕,双双别开脸,尤其是祝元存,心都差点蹦出来。 若不是知晓陛下是位明君,此情此景,自己姐姐还真像个狐媚惑主的妖妃。 “咳咳……臣等见过陛下、祝婕妤。” “祝卿,任卿,来得正好。”晏修放开祝思嘉,起身走向二人,抬手搭上二人的肩,“想必白大人已将此事告知二位爱卿,小子们,有没有信心跟着朕荡平匪寨?” 祝元存、任淮:“有!” 初次接到此等大任,二人意气轩昂,神气十足,毫不怯场。 要连夜冒着风雪赶路,晏修脱去华服,换上厚重戎装,银盔黑甲,发扬踔厉。 临行前,他挑了把长剑。 剑方出鞘,祝思嘉走上前,虔诚地对着寒凉剑身落下一吻:“臣妾祝陛下凯旋而归。” 剑刃留下她嫣红的口脂。 忙不迭间,晏修狠狠吻向她:“蝉蝉放心,出鞘之剑,必不能无功而返。” 第72章 晏修带两名小年轻连夜离开皇宫,领着一万精兵浩浩荡荡南下剿匪,祝思嘉接连忐忑了好几日。 他振振有词向祝思嘉保证,半月内就能回来。 祝思嘉从未觉得半个月原来这么漫长。 她接二连三地做噩梦,做的却不再是前世相关;她昨日梦到龙坠秦岭,今日便能梦见祝元存和任淮摔下万丈悬崖,无影无踪。 这段时日,她被这些预兆不好的梦害得食不下咽,萎靡不振。 长公主府的帖子送进长乐宫,她是宫内唯一收到请帖的女眷,祝思嘉这才如梦初醒,她是不是太殚心竭虑了点? 与其为数百里开外,无法感知的事担忧,不如好好应对当下每一天。 三日后,昭华公主会在公主府为驸马举办生辰宴。 昭华公主虽嫁给了广平侯,但她并未搬进侯府,反倒是驸马爷一直都与她同住公主府。二人情投意合、相敬如宾,外人眼中,俨然是一对神仙眷侣。 是么? 祝思嘉盯着桌上请帖,百感交集。 上辈子晏修驾崩后,幼帝即位,昭华公主失去了晏修这座最大靠山。 驸马暴露本性,大摇大摆将养在府外整整十年的外室带回公主府,让昭华给那外室一个名分。 外室是广平侯府在乡下的远方表亲,小时候曾进京去侯府住过几日,想来就是那时与驸马相识的。 老广平侯是泥腿子出身,比起金银珠宝,家中最不缺的就是十根指头都数不过来的穷亲戚。 昭华一气之下当众拔剑砍向二人,没能伤那外室半分,却将已成为朝中重臣的驸马砍成重伤。 侯府老夫人气不过,进皇宫告御状,告到身为摄政王的晏行面前,要求严惩昭华。 昭华与诸位亲王关系都不错,那段时间,晏行也为此事苦恼不已。 这些琐事,还是晏行回府亲口说与她听的,也不知道他说这些,究竟是几个意思。 他难道以为他们二人如寻常夫妻一般,可以互诉衷肠、谈天说地吗? 祝思嘉当时没听完就起身离开,他们晏家的家事,跟她一个外人何干。 但现在不一样,她自己就与昭华交好,昭华的事她不可能视而不见。 十年……十年后此事闹开的时候,晏桓是大秦天子。 也就意味着,驸马现在还没开始在外面养外室呢。 没凭没据,即使她借机提醒昭华,也是空穴来风。 这让祝思嘉犯了难。 三日后。 许久未出宫,雪停后路上的冰还没化,马车缓缓驶出宫门的那一刻,祝思嘉轻轻推开车窗,大口呼吸宫外的空气。 是自由的味道。 长公主府离皇宫不远,祝思嘉叫人提前备好寿礼,还特意起了个大早,和朱雅一起做了些小吃和奶茶,好带去给怀瑾和怀玉。 从皇宫出发时已值正午,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这几日祝思嘉都想不明白,昭华不仅尊贵,生得貌美,还为驸马诞下一双可爱的儿女,驸马究竟为何会移情自己乡下表亲身上? 想到怀瑾怀玉时,祝思嘉恍然大悟。 昭华性格强势,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两个小家伙并未随驸马姓刘,而是随着她姓晏。 晏怀瑾,晏怀玉,一个是晏修封的世子,一个是晏修封的县主。 大秦驸马虽不像别国驸马那般不能入仕,可他现在在朝中职位并不高,放眼整个公主府,好像就他一个需要伏低做小。 便是连他的生辰宴,都不能回侯府操办,而是要在公主府举行。 一个被妻族压抑多年的废物男人,最大的报复方式,就是养个外室。 “婕妤,长公主府到啦,您当心。” 马车停稳后,朱雅先下车,替她打开车门。 公主府建在一个斜坡上,门前的冰雪虽被仆从清扫过,但天儿太冷,上面化开的雪水流到停靠马车的广场,不到一会儿又能结上薄薄一层冰。 今日这种盛大的宴会,全西京有权有势的人都会赴宴,众人得知祝思嘉也会应邀前来,纷纷换成了府中不太起眼的马车。 故而,祝思嘉的马车停靠在大门前,成了最显眼的那辆。 祝思嘉刚钻出车门,马车就被人从后面狠狠撞了一下,地上新结薄冰还没来得及清除,祝思嘉连人带车都被撞得朝前一冲。 “婕妤当心!” “啊!” 祝思嘉正脸朝地摔下马车,眼看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时,祝思嘉绝望闭上眼,却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臣弟冒犯,皇嫂恕罪。” 晏行的声音让她瞬间战栗。 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遇到他?睁眼,正对上晏行一双多情亦无情的桃花眼,带着无法描述的缱绻,毫不回避地看着她。 朱雅从晏行手里扶过祝思嘉: “你是那个,那个什么王吧?长没长眼睛啊!宫中这么大一辆马车停在这儿,你们王府的车非要挨着祝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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