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日一早,京城贵女在猎兔赛上众说纷纭,燕王府总计五名庶女,缺席者只有祝二,甚至王府嫡女都出现在猎兔赛上——” “所以人人都知道,昨夜进了陛下龙帐的女子,是祝思嘉。” 第5章 “湘王,你是说思仪丫头也现身月落坡?” 张太后不敢直面现实,她精心筹谋数日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昨夜之计竟是祝思仪主动让贤。 晏为点头:“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言罢,他还小声嘟囔了句:“还以为你们全都知道了呢……” 帐中现在安静的只余祝思嘉微弱的抽泣声。 晏行就跪在她身侧三尺距离,能将她的每一次喘息、每一次换气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要祝思嘉婚前失贞,能有一个正大光明同她解除婚约的理由,他的计划便算大功告成。 所以她的结局是死是活、她的未来是好是坏,通通都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可为何,看到她凄凉幽怨的模样,听到她哀怨委屈的娇啼,他的心口会阵阵钝痛? 他丝毫没有想象中尘埃落定的痛快。 晏行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再次叩首:“微臣恳请陛下下旨,解除微臣与祝二小姐的婚约,以保祝二小姐清誉。” 晏修坐在主位沉思,少顷,他捻了捻手指,不疾不徐开口:“准。” 直到晏修那个字说出口,祝思嘉这才有彻底重获新生的感觉,灵魂仿佛从熊熊业火中走过一遭,脱胎换骨。 她做到了。 她终于摆脱晏行这个长达十六年的梦魇。 但她只能低着头,继续装作悲痛欲绝的状态,她怕她一抬头都忍不住发笑。 晏修冷峻道:“传朕旨意,即日起,燕王府庶女祝思嘉便是朕的祝美人,碍于秋猎不便,封晋仪式回宫再议。” “昨夜之事朕会追查到底,此事交由护龙卫处理,七日之内查出幕后推手。此人欺君罔上,残害忠良之后,届时以连坐制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连坐制,至少上百人都会性命攸关。 而护龙卫更是大秦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这是晏修自行建立的隐卫组织,又称厌雪楼。 厌雪楼内高手如云,足迹遍布天下,最擅长收集情报、严刑逼供和专职暗杀,直接听命于他一人。 祝思嘉倒吸一口凉气,晏修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定会加以利用打击太后和外戚。 一个十一岁便登上皇位的人,这点反应力只是他最不值一提的能力。 果不其然,下一刻,晏修便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 “祝美人可还记得,昨夜带你离席的宫女长什么模样?” 祝思嘉摇摇头:“臣女……臣妾什么都不记得了,臣妾只记得当时喝了长姐递来的酒,同长姐说了会儿话便酩酊大醉,或许长姐对那名宫女有印象?” 她竟敢直接将祝思仪抖落出来! 这不是摆明了说那杯酒有问题吗? 张太后和晏行脸色瞬间灰白。 “传旨,让祝大小姐去护龙卫处走一遭。” 晏修说出这句话时,双目凛凛,丝毫没有对自己的亲表妹半分心软。 剩下的事情就轮不着他再操心费神了。 “祝美人,陪朕游猎。” 他起身,大步向前,带出一阵风,下摆飞扬,向跪在地上的祝思嘉伸出一只养尊处优的手。 祝思嘉慢慢搭上他的手,刚放上去瞬间,就被他一把拉起揽入怀中。 …… 说是游猎,但祝思嘉骨软筋麻,萎靡不振,晏修没刁难她,只是带着她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纵马狂奔。 她稳坐在晏修怀中,身后是他坚实宽大的胸膛,迎面而来是阵阵飒爽秋风,秋风带着独特的气味,干燥的空气里草木枯黄的味道,让她回想起在北地的时光。 祝思嘉五岁被燕王府送至北地,十四岁被接回西京,上辈子直至三十二岁被毒杀,这漫长的十八年里,她的囚笼换了一座又一座。 她终没能再回到心心念念的北地。 她太思念这种自由的感觉,她好像又回到了北地大草原。 朗朗乾坤下,晏修衣上金龙熠熠生辉太过刺眼,她轻闭眼,贪婪地大口吸入这些气息。 待到秋猎结束,她会和晏修一起回宫,进入更大的一所囚笼。 驰骋的马蹄忽然停下,晏修把缰绳塞到她手中,在她耳畔吐出温热的气息: “试试。” 他惜字如金,很少与别人费口舌。 除了床榻上。 祝思嘉扭过头看他,正对他勾魂摄魄一张脸,眸中不带任何温度地注视她。 “陛下,臣妾也可以吗?” “什么都别顾,一心向前跑。” “好。” …… 回到驻扎营帐的羲和谷地时,祝思嘉还意犹未尽。 直到她看见筹备中的马球场旗杆上,密密麻麻挂着一具又一具剥皮抽筋的尸首。 旗杆下是面无表情处理尸首的护龙卫。 这些人应该都才咽气不久,有的甚至还未气绝就被挂上,没了外皮庇护,浑身的血肉都暴露在外,身上暗蓝色的脉络清晰可见,新鲜的血液缓缓滴落在地。 这让她联想起自己那两只被生生剥开的手。 “啊——!” 祝思嘉吓出一声漫长惊叫,她痛苦地捂上自己双眼,不愿去看这幅触目惊心的景象。 护龙卫效率很高,才一下午功夫,就将此事牵连之人全部处刑。 晏修觉得旗杆上该再挂上几个人,那几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毕竟那群人化成灰他都能认出。 “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吗?”晏修垂首,在祝思嘉耳畔低语,“堂堂天子遭人算计睡了弟弟的未来王妃,若是不严惩不贷、震慑天下人,永远会有人继续算计朕。” “世人谓朕残暴也好,凶虐也罢,朕受命于天,才是这万物的主宰。敢和朕抗衡的人,下场只有一个。” 恍惚间,祝思嘉想起他的谥号和评价,不单单是一个“武”,更为人诟病的还有他身上的“暴”。 她重活一世,想要大仇得报,不论是自己或旁人,付出的代价只会多不会少。 她和妹妹的命暂且是在今日保住了,可西京城内风起云涌,日后她的命运,又会比这些横死的人好吗? 第6章 夜幕深沉。 狩猎大营的空地上,一逢夜里就会搭建无数堆几尺高的篝火,西京城里的少男少女和异国人一起围聚,坐在篝火前友好畅谈。 群臣及其家眷也会组织自己的活动,尽管在晏修眼皮子底下,但他们受限并不多。 不远处传来一片笙歌,夹杂着欢声笑语,相比之下晏修的营帐就显得安静落寞,熙闹的声音传至他的营帐,他端坐在案前心无旁骛地阅书。 有烛火和夜明珠的双重加持,帐内光线明若白日。 当天夜里,晏修就让祝思嘉住进他帐中。 一直到秋猎结束。 理由是不必再大动干戈,给祝思嘉另搭一顶帐篷。 这意味着她这段时间要和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同吃同住。 祝思嘉在和他一屏之隔的浴盆里沐浴,水声淋漓作响。 晏修翻动书页的动作幅度也随之变大。 她换好衣物缓缓走出,晏修仍然在看书,不受任何影响。 “陛下。”祝思嘉跪坐到他身侧,小声开口,“臣妾还有许多贴身物件留在王府营帐里,臣妾想回去一趟取过来。” 眼下除了她身上这套简约宫装,还有昨夜她那套华服,祝思嘉确实没有再更换的衣物。 毕竟谁也想不到,一个秋猎就能让晏修多出一位后妃,自然也没做足这方面的应对准备。 晏修放下书,抬起眼皮浅浅看她一眼:“嗯,让段姑姑带几个宫女陪你一同前去。” 祝思嘉向他福了福身,走出营帐。 她换了条浅粉色曲裾裙,纤细的腰肢,被腰上三指宽的白色腰带衬得愈发玲珑,随意挪动脚步,背影都摇曳生姿。 晏修眸色愈发浓厚,索性将书倒扣在桌面,轻闭双目。 …… 燕王府和皇室关系密切,营帐就搭建在离皇室营帐不远处。 此次秋猎,燕王独住,嫡母和祝思仪同住一顶,府中几名公子一起住一顶,祝思嘉则和剩下几位庶妹一齐挤在一顶小帐中。 燕王府除她和亲妹外,还有另外两名妾室所出的两位庶女。 从帝王帐到燕王府营帐的路上,会途经一处篝火地,这团篝火堆围坐的少男少女,祝思嘉眼熟,具体的身份她却对不上号。 见她经过,他们停止吵闹,纷纷起身站立,恭恭敬敬给祝思嘉行礼问安。 祝思嘉回应他们一个蜻蜓点水般的点头,继续前行。 她走远后,那群同龄人才惶惑坐下,小声交谈: “陛下似乎是真心喜欢她,那道封晋圣旨和那些喜糖,可是挨家挨户念过去、发过去的。” “从前京中各类宴席上她就鲜少露面,今日得见,当真惊为天人,比那燕王嫡女还长得出色。” “嘘,小点声!你不要命啦?人家现在是美人,是咱们的主子,妄议主子是什么样的代价,你们没看到马球场那些尸首吗?” 想到无处不在又神出鬼没的护龙卫,一群人吓得赶紧转移话题。 小帐内点亮了烛火,照出一道婀娜的倩影。 寻常这个时间段,几名姊妹都在外游荡玩耍,定不辜负这大好时光。 那道身影的位置刚好坐在祝思嘉的床铺上,双手忙碌出虚影看不真切,但祝思嘉一眼就知道那个人是祝思仪。 毕竟燕王府其他女孩儿吃穿用度皆不如她,自然没她出落的高挑、华贵。 有什么事能劳烦她这个大小姐,大驾光临这一亩三分地? 祝思嘉对同行的段姑姑和宫女笑道: “段姑姑,兴许是本宫的妹妹坐在帐中,可否麻烦你们先在帐外等候片刻,本宫先同她说会儿话、交代些事宜,你们再进去。” 段姑姑面无表情答她:“听凭美人差遣。” 她是晏修殿内的掌事嬷嬷,素来铁面无私,亦是晏修襁褓时期的乳娘,相较于太后,晏修反而和她更为亲近。 前世祝思嘉就没少见过她,就连张太后和日后贵为皇后的祝思仪,都会给她三分薄面。 段姑姑她们所站立的位置,不近不远,却刚好能听清帐中的一切响动。 祝思嘉面带微笑,掀开帘子走进帐中。 她一进帐,就对上祝思仪一张盛怒的面庞。 “呵,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扫把星啊。”祝思仪放下手上的衣裙,抬起一张俏丽又倔强的小脸,“不对,现在我该改口尊称你一声祝美人了,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她现在正愁怒火无处发泄,祝思嘉这个罪魁祸首居然敢心安理得出现。 祝思嘉语气平缓:“原来是姐姐,姐姐愿意如何称呼我,都是姐姐的自由,长姐为大,思嘉不敢逾越。” 往日见了自己都要规矩行礼的人,一夜之间变成了自己的主子。 变成主子就算了,没想到她不仅如此淡定,竟还敢内涵自己的年纪? 联想到今日在护龙卫那里遭的罪,祝思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将手中撕烂的衣裙直直扔到祝思嘉脚下: “祝思嘉!你少给我摆出这副人尽可欺、楚楚可怜的模样!定是你狐媚惑主迷惑了表哥,才让他对我毫不留情面。” “成了后妃又怎样?就想扬眉吐气咸鱼翻身了?我可不管你在别人面前如何作威作福,你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你可不是皇后,位份再好看得天花乱坠,你也难登大雅之堂!你和你那个狐狸精娘一样,生生世世都是做小的贱命!” 一连串妙语连珠,祝思仪将气发了出去,心中这才畅快许多。 护龙卫将她带去审问时,虽未对她用刑,但那一张张绘制了修罗鬼怪的面具,和面具下凉得瘆人的眼神,恐怕会让她噩梦不止。 这一切全都是祝思嘉一手造成的,她竟然胆大包天到出卖自己。 祝思嘉蹲下身,拾起被她撕烂的衣裙,无奈叹息道: “姐姐慎言,如今我已然成了陛下的人,纵使姐姐再如何不喜我,可总该顾及陛下的颜面,否则再被护龙卫抓去,妹妹也无力相助。” 祝思仪气急,又随手向祝思嘉扔去一件被毁坏的襦裙,破口大骂: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地拿表哥威胁我!是,你是成了娘娘又如何?可别忘了你那晦气亲娘还得在王府生活!” 第7章 “姐姐。” 祝思嘉流下热泪,她走上前,拉住祝思仪的衣袖,“我并非拿陛下威胁你,只是你一口一个表哥地称呼陛下,若真论及尊卑辈分,你也该称呼我一声表嫂。” “你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可万万不能不将陛下放在眼里,此乃不忠、不敬。” “况且——”祝思嘉弯下腰,放低音量,“纵然你做出千百个不愿的模样,可我为什么会到陛下榻上,你不是比任何人更清楚吗?” 祝思仪被她戳中,恼羞成怒,重重扯回自己的衣袖:“你竟然敢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电光火石之间,祝思嘉一个踉跄栽倒在地,脑袋重重磕到床榻的一角,发出巨大响动。 在营帐外等候的段姑姑见状不对,向几名随行宫女使了使眼色,急忙走进二人的营帐内。 “姐姐,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我?” 段姑姑掀开帘子时,见到的便是祝思嘉倒在祝思仪脚下,眼中蓄泪,楚楚可怜。 密闭的空间忽然被外人闯入,来者还是晏修亲近信任之人。 祝思仪还未来得及收敛手上动作,她手足无措,看向段姑姑结结巴巴解释道: “段、段姑姑,我没有推她,我真的没有推祝思嘉!不、我没有推祝美人,天地可鉴!我只是想收回我的手!” 段姑姑脸色铁青,冷眼扫视:“今夜之事,老奴会如实禀报陛下。” “在此之前,祝大小姐以下犯上、藐视君威、不敬天子、欺辱妃嫔,念在您是初犯,按律当掌嘴二十以示惩戒。” 话音刚落,两名身型高大的宫女走到祝思仪面前: “祝小姐,得罪了。” 没想到一向胆小文静祝思嘉,这次竟是提前布局好,慢慢放出诱饵,好对她使出一招苦肉计! 祝思仪苦苦挣扎,试图挣脱桎梏:“段姑姑您信我!我真的没有推她,是祝美人有意做出我们姐妹不合的假象陷害我的!” 段姑姑一边将祝思嘉小心搀扶起身,一边毫无波澜道:“祝小姐若再多嘴一句,按宫规当再掌嘴二十。” 寻常女子被掌嘴二十下就得口唇破裂、食不下咽,不遭上半个月的罪可无法痊愈,掌嘴四十下,那可是连牙齿都能被打掉啊! 祝思仪恼羞成怒又能如何?只好乖乖闭嘴。 她被拉到一旁行刑,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此起彼伏。 祝思嘉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对段姑姑小声道谢:“多谢段姑姑帮我解今日之围,是我无用,没能制止长姐冒犯皇室。” 段姑姑脸上的冷意稍稍化开:“美人无须客气。” 祝思嘉从随行携带的箱子里,慢慢翻找出几件尚未被毁坏的衣物,巴掌声也在此时停下。 她转身,看着匍匐在脚下的祝思仪。 她下半张脸被打得一片通红,樱桃小嘴不仅破皮还渗血,高高肿起,甚至带着几分滑稽,再也没有半点大秦第一贵女的仪态。 比起自己前世在她情郎手底下受过的苦,这才哪儿到哪儿? 祝思嘉满脸于心不忍,唯唯诺诺道: “长姐,你千万不要对陛下、对段姑姑心生怨恨,要怨就怨我。” 祝思仪有苦说不出,更没有力气和勇气与祝思嘉争吵,被她这般阴阳怪气一番,也只能愤不欲生地瞪着她,目送她远走。 翌日一早。 林间隐隐有飞禽走兽呼嚎声传出。 此次秋猎规模盛大,不止大秦的传统项目,各国使臣集思广益,纷纷献策,所以各式各样新奇的玩法也多。 今日是号称惊心动魄的驯鹰大会,于阗国不远万里运来雄鹰一只,只待勇士能将其驯服。 天未亮,晏修在卯时准时起床。 这是他多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 一入初秋,白日时日头毒辣,尚不觉和夏末有何差异,但这一早一晚山林间入骨的寒气,才让人见识到秋日真正的威力。 晏修梳洗完毕,肩披一件墨狐围脖斗篷,坐在帐外支起的火塘旁,亲自围炉煮茶、取暖。 秋冬不宜在室内生火,即便想用火,也需保证通风。 宫人本想一如既往在帐内支起暖炉,却遭晏修拒绝。 祝思嘉还在睡梦中,若是在帐内用炭,门户一开,她身娇体弱,冷风侵入,在荒郊野岭里生病便极为棘手。 跃动的火苗闪映在帝王冷白的面容上,神采焕发。 木材在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爆裂轻响,段姑姑站在一旁,向他一字不落如实讲述了昨夜的所见所闻。 晏修冷嘲道:“哼,没想到她竟是这般无用,被人欺负到头上还如此懦弱无能。” 段姑姑羞愧难当:“是老奴疏忽,未护好娘娘。” 她看着晏修长大,知晓晏修的脾性,陛下虽总是一副心机深沉、不近人情的模样,可陛下此人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并非天生凉薄。 果不其然,晏修将贴身太监胡顺海叫来: “去,替朕拟旨,日出时分去燕王府营帐前大声念,封朕的岳母为三品郡夫人,不得有误。” 胡顺海满脸疑惑:“陛下可是想复燕王妃诰命夫人一位?” 三年前,因着燕王妃膝下养子犯事,陛下震怒,削去了燕王妃身上的诰命。 “燕王妃?”晏修鄙夷,抬眼觑视他,“姨母是姨母,岳母是岳母,朕的姨母和岳母你分不清了?” 美人是燕王府庶女,明面上,该尊称燕王妃张氏一声母亲,故而圣上名义上自然有两位岳母。 胡顺海吓得一哆嗦:“哎哟!陛下万万不可啊!这自古以来,哪有越过主母封一个妾室做诰命夫人的先例啊!这、这实在不合规矩!” 就算陛下再如何宠爱祝美人,也不该荒诞到如此地步,燕王妃可是太后娘娘亲妹!届时太后娘娘这一关,又该如何过? 晏修沉着道:“朕即是规矩,何人敢置喙?” 胡顺海擦了擦面颊上的汗:“陛下,祝美人的生母虞氏此次未随行参加秋猎,这——” 晏修打断他:“照念不误。” 反正这道圣旨是念给祝思仪母女二人听。 燕王妃忌恨也好妒忌也罢,虞氏有诰命加身,她还能再继续苛待不成? 第8章 祝思嘉其实一夜未眠。 并非躺在君王身侧无法适应的缘故。 只要她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前世种种,痛彻心扉。 晏修相较于晏行更难作陪。 虽晏修在明晏行在暗,但晏修此人她不甚了了,要时时刻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讨他欢心。 不难想象,如果以她现在的身份,在睡梦中不小心喊出晏行的名字,会是何种下场。 祝思嘉床畔空荡荡。 史官对晏修的记载她曾略读一二,她对晏修的了解也仅仅止步于这些表面上的小事,其中就有晏修不喜散漫怠惰之人。 她不能上赶着做这散漫怠惰之人。 她在心中暗暗估算时间,天光开始放亮,不早不晚不会让人起疑的时间,这才起身换衣,简单梳妆后走出帐外。 晏修竟一个人在营帐前的空地上生火。 远远看去,茕茕孑立,超逸绝尘。 太监和护卫似乎都对此早就屡见不鲜,默契地远离晏修,没有上前叨扰。 祝思嘉身上只有一件流云纹披风,薄薄一片,观赏效果大于取暖效果,质地虽上乘,但比起祝思仪所用之物,到底差了点档次。 她走到晏修身后,乖巧行礼:“陛下,早。” 晏修没有回头看她,他直视火焰,双手摊开,放在半空偎火取暖:“起了?” 祝思嘉还未答他,一口冷气吸入,鼻腔里袭来痒意。 “啊啾——” 回应给晏修的是她小小一个喷嚏。 晏修回首,皱眉看她:“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说罢,他伸手拢了拢祝思嘉身上的披风,摸到料子的时候,眉心皱得更紧:“燕王府就给你穿这些东西?” 祝思嘉窘迫的无处遁形:“陛下,这些已经很好了。” 自她回京,燕王府在用度上确实不曾苛待过她,甚至标准比其他府邸的庶女还要高,她没必要撒这个谎。 晏修摘掉自己的斗篷,直接将祝思嘉卷成一团:“先穿这个。” 待到回宫,再让尚衣局给她赶制更好的衣物,她这样明艳娇淑的人,理应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 初见时,晏修就觉她十分对胃口。 后来知道她出自燕王府,他无可避免短暂地排斥过她,可随着真相水落石出,他卸下了对她的所有戒备。 不过是个被祝思仪肆意欺凌的庶女,无所依靠,身不由己,他何必再介怀她的出身? 祝思嘉在斗篷里手忙脚乱:“陛下,这不妥,若是您龙体有恙……” 晏修将她裹得更紧:“朕无碍。” 说着,他向祝思嘉递过一盏新鲜出炉的热茶。 武帝喜烹茶,这也是史官明确记载过的爱好。 祝思嘉接过他的茶,热热乎乎的茶盏,放在手心里比汤婆子都好使。 她揭开杯盖,一阵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 定睛一看,原来这是一杯花茶。 他竟是先将上好的月季榨取出花汁,再佐以牛乳和蜂蜜混合,放在小泥炉上慢慢炙烤,形成了淡粉色的茶汤。 “这种制茶方法,是朕幼时在宫中翻阅古籍时,无意间发现的。”晏修主动向她介绍,“此书乃是前朝女官主编的《茶经》,上面记载了百余种制茶方法,前所未见。” 他的话题一向很少,很少主动提起话茬,更别提耐着性子和旁人解释。 可不知怎的,看见她两手抓紧茶杯,虔诚盯着茶水观察的模样,让他忍俊不禁。 祝思嘉向他道过谢,小口小口品尝起来。 入口是满腔花蜜浓香和牛乳的醇厚,她上辈子都没喝过这么新颖好喝的茶。 一盏热茶下肚,祝思嘉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 旭日东升,寒意彻底被驱逐。 晏修牵她的手,带她走回营帐:“今日驯鹰大会,同朕一起出席。” 祝思嘉怔住,随后反应过来:“臣妾遵命。” 驯鹰大会…… 前世这场秋猎她没有任何参与感,更没有享乐的闲心,故而后期一直称病不出。 从始至终,她在忧心忡忡中度过,那些五花八门的活动和宴会究竟有多好玩,都是从几位庶妹口中听得一二。 直到最后几日,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烧毁了大半个营地,烧醒了沉浸在歌舞升平、太平盛世里的大秦人。 这场火来势汹汹,万般蹊跷,最要命的是,最受北凉王宠爱的珍珍公主葬身火海,导致原本签下停战协议的两国再次兵戎相见。 这场战争不仅仅是大秦史上规模最大的战争,更是自古以来伤亡最惨烈的一场。 北凉民风剽悍、嗜杀残忍,数十万北凉铁骑更是令周边邻国闻风丧胆。 上一世,是晏修御驾亲征,倾尽大半国力,将北凉这个隐患彻底消除,开启了他宏图霸业的第一步。 但这也令大秦户籍锐减,从此开启长达十年的休养生息。 离火灾发生的时间仅剩短短半月。 相较京城,祝思嘉对北地有着更加深厚的归属感,她在北地结识了很多挚友,也曾在休战之时,无数次跑到两国边境处的草原上玩得不亦乐乎。 战争发生那两年,北地十二城人去城空,成了座座鬼城。 这辈子,如果可以做些什么改变这样的局面。 祝思嘉坐在镜前沉思,稍不留神,晏修给她指派的新嬷嬷就给她挽好了发髻。 昨日还在梳闺阁少女的十字髻,今日便将满头乌发高高盘起,绾成一个灵活优雅的灵蛇髻。 镜中人的面孔年轻得胜过一朵初绽牡丹,祝思嘉清楚,躯壳之下这副灵魂,早已老旧得千疮百孔。 她不过淡扫蛾眉、轻点唇妆,便已美得令人惊心动魄,身后的钟姑姑倒吸一口凉气感慨道: “老奴活了六十年,除当今太后娘娘年轻之时,从未再见过第二个如您一样的美人。” 人间富贵花,莫过于此。 这番真情实意的夸赞落进晏修耳中。 他支开钟姑姑,站在祝思嘉正后方,无声凝视镜中美人,仿佛在欣赏一件无价珍宝。 良久,他取过桌上的口脂,递去祝思嘉唇边: “再浓一些。” 祝思嘉识趣地蘸取口脂,细指在唇上反复碾过。 第9章 马球赛还有好几日,赛场已搭建完毕,驯鹰大会先马球赛一步在此处展开。 整个场地呈闭合环状,观客席环绕场地在高台上搭建而成,球场区域和坐席之间由浅绿色帷幕隔断,整个球场可容纳上千人,任何位置都是最佳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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