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欢她这一身,反正她自己很喜欢。 她两手空空去了长乐宫,上次提了个食盒,可这次连食盒都没提,生怕珍馐都在路上放凉会起冰。 长乐宫正殿,大门紧闭。 胡顺海站在屋檐下靠着火炉取暖,见祝思嘉靠近时,他甚至没能认出来,反应了一下才拦着她: “祝婕妤,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出入太极宫。” 祝思嘉的笑与檐上化雪被这天儿一起冻僵,她踌躇不安问道:“是任何人吗?” 胡顺海于心不忍,却不得不告知:“是任何人。” 祝思嘉想给他塞锭银子,让他通融一下,却被胡顺海躲得远远的,他悄声道: “陛下正在殿中与各位大人商议要事呢,还请婕妤先行回避吧,婕妤的心意,事毕后老奴自会告知陛下的。” 一股莫名的酸楚涌至喉头,连说话都多了几分困难。 这就是无功而返的感觉吗? 她为了来见晏修做了万全准备,甚至做好了今日任由他处置下不了床的准备,可他却忙于政事,不见外人。 祝思嘉忽然感觉,她和那些来太极宫自讨苦吃的嫔妃,没什么区别。 哪有什么特例?连她都会被晏修拒绝。 祝思嘉不死心,执意要站在殿外等晏修,北风往衣领空子里一钻,祝思嘉冷得直打哆嗦。 胡顺海急得火烧眉毛:“婕妤,外头风大,您先回长乐宫吧,冻坏了身子陛下该拿老奴问罪了。” 祝思嘉吸着鼻子:“还请公公放心,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断不会拖胡公公您下水。” 胡顺海终于道出实情:“哎呀!老奴便是被陛下砍了脑袋也不怕了,实话跟您说,陛下他们正在商讨的,便是您弟弟武兴伯早朝路上遇刺一事。” “您留在这里这里也无济于事,还是赶紧回长乐宫,替武兴伯送些药吧!他伤得可重了,宫中御医去了一波又一波,听说半个时辰前才止住血!” 第81章 元存遇刺受重伤了。 祝思嘉得知这个消息,头晕耳鸣,眼前的景象纷纷扭曲、模糊起来,胡顺海再对她说些什么她根本就听不清。 她可顾不得找晏修和好一事,她现在就要转身离开去探望元存。 可下一瞬,祝思嘉脚步虚浮,直接一头栽倒在正殿门前,意识模糊。 …… 岭南。 炎炎夏日,一个病弱的清俊男子在官差的押送下徒步前行。 那几名押送他的官差穷凶极恶,一路上没少让他吃过苦头,进入岭南境时,他更是因为体力不支频频中暑晕倒。 最后一次,他躺在地上完全没了动静。 一个满脸蓄须的官差朝他身上踹了踹:“装死呢?赶紧给老子起来。” 另一名年轻些的官差蹲下身,伸手朝他探气:“大哥,他、他这回好像真没气了!” 大胡子官差浑不在意:“死了就死了,自古以来流放途中死了多少达官显贵,死在路上的还差他一个?拿张草席裹着,把他给扔了,咱们回京复命。” 年轻官差提醒道:“大哥,您可别忘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四处都有猛虎野狼出没。” 大胡子拿狗尾草剔了剔牙:“怎么?你还想打虎不成啊?” 年轻官差:“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咱们的命金贵,回京途中若是遇到猛虎野狼,岂不成了它们的盘中餐?这祝元存死了就死了,他的尸首可不能白白浪费啊。” 片刻后,大胡子抽出佩刀:“言之有理,咱们动手,赶在天黑之前把他给大卸八块。” 日光下的大刀反射出刺眼光芒,灼得祝思嘉闭上了眼。 “元存!” 她竟是梦到前世祝元存惨死岭南的情景了。 她的元存,风华正茂、心地善良的元存,居然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客死他乡,甚至死无全尸。 祝思嘉大汗淋漓从床上坐起身,眼前并非她在长乐宫的寝殿。 晏修正坐在一旁的书案上批阅奏折。 “醒了?”晏修放下奏折,走到床边,伸手探了她的额头,“烧退了。” 大梦初醒,祝思嘉脸色惨白,脑海中全是祝元存前世在岭南的惨状。 她虽然只看得了那把亮得骇人的刀,可是不难想象,那样的刀割开血肉,祝元存该多疼啊。 祝思嘉紧紧抓着被子,抖得厉害,不顾一切地哭出声。 是她太没用,上辈子没有保护好弟弟,这辈子也没有。 晏修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她手脚凉得不像话,他默默朝她怀中塞了个汤婆子: “武兴伯未被伤及要害,现在已无大碍,朕下旨让他这段时间住在宫中休养,你可以随时去见他。” 祝思嘉晕倒在太极宫外的动静太大,惊动了殿内所有人。 晏修带着怒气踢开正殿大门时,发现晕倒在外的人竟然是她。 她今日特意精心装扮过,现在满脸的脂粉都被她的眼泪糊成一团,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晏修拿了块热腾腾的长巾给她擦脸,他微拧着眉心,垂眸看她:“别哭,都是朕的错。” 她本就体弱,如果不是在殿外受了这么久的寒风,又遭逢如此巨大的打击,怎会烧得这么厉害? 晏修因玉佩一事与她赌气,可真正看到她病倒,心里那些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擦去满脸铅华,祝思嘉抬头看他,溃不成声道: “陛、陛下没有错,是臣妾,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今日本想为玉佩一事向您道歉,可谁知……谁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臣妾御前失仪,还请陛下责罚。” “臣妾只有元存这一个弟弟,臣妾恳请陛下,革去其职,以护他周全。” “也请陛下治臣妾失仪扰政一罪,削去臣妾婕妤一位,收回臣妾手中凤印。” 方才清醒后,祝思嘉便不断在想,究竟是何人会对祝元存下此死手。 若说是因为妒忌他仕途顺利,可下手之人早该在几月前就朝他动手。 可若是燕王府中的人…… 祝思嘉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了云姨娘头上,怎么会如此巧合?她刚在燕王府中对云氏说出那一番话后没多久,元存就遇刺。 没准就是云姨娘被祝思嘉惹急眼了,蓄意报复。 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猜想。 云氏在燕王府中过得并不比从前的虞氏好到哪儿去,事事都要看张茵的脸色。 祝元存身手不凡,能近他身的定是一等一的刺客,云氏何处得来的钱财和人脉去雇这样的刺客? 况且她更不希望祝元存出意外,一旦祝元存丢了性命,燕王世子只会落到她儿子头上。 思来想去,祝思嘉只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树大招风,她本就是晏修后宫内位分最高的,前几日还得了协理六宫的权力,直接将后宫众人得罪了个遍。 背后之人不好向她下手,也不好向燕王府内的虞氏和祝思盈下手,故而选择住在崇陵邑的祝元存,以示警戒。 晏修听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胡话,轻轻捏着她的脸:“想什么呢?是朕要让你坐上那个位置,何人敢置喙?” “此事,与你无关,与武兴伯无关。” 祝元存遇刺一事之所以震惊朝野,不仅仅是因为祝元存身受重伤,更是因为连累了朝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当场丧命。 崇陵邑远,住崇陵邑的大臣几乎丑时就要起床,好赶路入城上朝。 时值隆冬,祝元存选择了温暖舒适的马车出行,行至半路时,偶遇家住茂陵邑的刑部尚书夏老。 夏老的马车意外损坏,便请祝元存捎他一程赶去上朝。 祝元存欣然同意。 谁知二人于京郊遇刺,来了二十多名武功高强的神秘死士,敌众我寡,夏老与车夫血溅马车,当场没了气。 而祝元存以一人之力对抗刺客,将那二十多名刺客斩尽杀绝,自己身受重伤浑然不知。 直至他驾着马车带着夏老的尸首入京,发现自己血流不止后,才于众目睽睽之中倒下。 马车上的血一路从城门滴到了宫门。 “陛下的意思,那群死士是针对夏大人而来,是么?” 祝思嘉泪眼朦胧问他。 晏修为让她安心,随口撒谎道:“不错,刑部最近在查一桩大案,真相即将浮出水面,想来是幕后真凶坐不住了。” 第82章 天色尚早,晏修让祝思嘉留在太极宫陪他,等他批阅完奏折,二人再一齐带上药物补品去探望祝元存。 祝元存养伤这段时间,为确保安全都要住在景福殿,离长乐宫不远,只要祝思嘉愿意,她可以天天去盯着他喝药。 才进景福殿寝屋,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祝元存的伤皆聚集于上半身,虽看着可怖,但确实避开了要害,没伤到筋。 地龙不宜烧得过热,免得影响他身上伤口,故而,祝思嘉进殿时,祝元存身上缠满了一圈又一圈绷带,打着光膀子半躺在床上。 见祝思嘉和晏修二人双双前来探望,祝元存吓得赶紧穿上外衣,挣扎着要给二人行礼。 晏修制止道:“祝卿有伤在身,无需多礼。” 祝思嘉方一闻到满屋血腥味就红了眼,她坐在床侧,握住祝元存的手: “元存,究竟是何人将你伤成这副模样?从小到大你都没伤得这么重过,要是让母亲知道此事,她该如何难受?” 祝元存尴尬地掩好被子:“习武之人身上多些磕磕碰碰很正常,姐姐,将来有一天我可是会为陛下上战场建功立业的,这点小伤算什么?”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绷带已被渗出的血染红,哪怕轻轻扯下被子都能疼得他龇牙咧嘴,全都被祝思嘉看在眼里。 祝思嘉哭得更厉害,也不顾及晏修在场:“姐姐更宁愿你平平安安,也不愿意见到你这副模样。” 在祝元存入朝为官之前,他哪怕摔了个跟头扭了下脚,都会跑到祝思嘉院中向她撒娇问药。 如今,他虽然已经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但祝思嘉更情愿看他撒娇耍赖的样子,也不想见他故作坚强。 晏修走上前,将祝思嘉抱进怀中,他看着祝元存道: “什么时候了,小舅子这嘴还是这么硬,疼就说出来,朕又不会嘲笑你。你姐姐身子不好,少惹她伤心了。” “你府中那名小厮朕已派人接进宫中,你受伤一事,朕也下令禁止外泄,必会确保虞夫人听不到半点风声。这段时间你在宫内安心养伤,不许再练武了。” 方才任淮来探望他时,祝元存就听说了姐姐晕倒在太极宫外一事。 祝元存羞愧难当,竟没想到自己还连累了姐姐,他为让祝思嘉安心,听完晏修的话,故意假哭起来: “哎呀!疼死我了,姐姐你不知道那群死士武功有多高强,剑有多锋利,砍到我身上的时候我的血就像泉水一样往外冒,呜呜呜……” 祝思嘉听完祝元存这番话,身子在晏修怀中抽得更加厉害,泪水似乎都打湿了晏修的腰带。 而祝元存见祝思嘉一哭,当真跟着难受地哭了起来。 晏修黑下脸:“……” 这屋子里两个人难不成都得要他哄了? …… 从景福殿回到长乐宫时,祝思嘉三魂不见七魄般,浑浑噩噩。 晏修还有政事要处理,让她先行回去,入夜再去长乐宫找她。 她是和晏修和好了,但一波未平一波的事态,总让毫无防备的她筋疲力尽。 祝思嘉难得外出了一整天,朱雅抱着账本朝她小跑过来:“婕妤,太后娘娘这简直就是在为难您,您看这个账——” “朱雅。”祝思嘉有气无力打断她,“我累了,这些事明日再说吧。” 朱雅合上账本,嗅到了她身上淡淡血腥味,担忧道:“婕妤,发生了何事?您身上是什么味道?” 祝思嘉支开所有人,将朱雅拉到完全隔音的寝殿内,无比沉重道: “朱雅,置办酒楼一事你做得很好,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做到的,你是我见过最神通广大的人。” 她忽然向朱雅下跪:“只是还有一事,我不得不拜托于你。若你方便,可否替我招揽江湖上武功高强的能人异士?假借开镖局的名义,私下将他们培养成暗卫,以护我们……及身边之人周全。” “此事若能成,从今日起,你我二人产业所得按照七三分成,八二分成都可以。” 大秦律法经晏修修改后,最为严重的一条,便是私养死士一类的私卫。 每名官员府中护卫都是要登记在册上报朝廷的,每个人叫什么、对应到什么职位、何时更换了护卫府兵,皆要如实告知。 大秦以法治国,明面上是讲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除天子外,任何人想养死士,轻则株连九族,重则五马分尸,行车裂之刑。 曾经就有一名换了贴身侍卫的亲王忘禀报朝廷,被政敌检举后,晏修念其乃手足,只是削其爵位流放楚地。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朱雅受不了她这大礼,连忙跪在祝思嘉对面:“婕妤请起,不必如此客气。说来惭愧,我自己没有任何防身之术,对这里的各种武功更是一窍不通,我该如何去选?” 祝思嘉也被她问到了。 可她并非想效仿朝中大臣那样豢养死士,她只是想养一些武功高强的打手,无论何时,身边有能护主之人即可。 朱雅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原来婕妤缺保镖啊,那这就简单了。” 祝思嘉:“保镖?” 朱雅笑道:“这个我解释起来有些费解,不过请婕妤放心,此事就交由我来处理。正好前段时间我也萌生了这样的想法,一直未与您说。” “不仅如此,我还想再养一波专门搜集商机情报的人,每天闲来无事呢就去各大茶馆酒楼打探消息,这样更方便咱们的酒楼能做大、做强。” 朱雅考虑周全,祝思嘉肃然起敬。 太极宫,晏为久违现身于此。 “逸王经广发炭火一事,在民间声望颇高。探子来报,陈尚书有借此推举他接任刑部事宜之意。” “他倒是有个好舅舅。”晏修将手中要送出的密信封口,“只是在这种关头,陈尚书贸然举荐逸王,就不怕群臣起疑?” 晏为:“朝中又不是无人可用,可是能用之人,皆被陛下派去北地赈灾了。” 晏修问道:“若朕让你暂去刑部就职,你可愿意?” 晏为连忙拒绝:“不可,外人眼中,臣弟不过一届连朝都不上的浪荡王爷,逸王不能坐那位置,臣弟又如何能?” 第83章 晏修瞥了晏为一眼:“不坐便不坐,那个位置便是叫他暂坐几月又如何?这两年刑部清闲,他进去也不过是领了个闲职,无伤大雅。” 他将密信递到晏为手中:“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七日之内,此信必须要交到李卧云手中。” 晏为收好信,临走前又问道:“陛下当真要用此法诱敌?” 晏修:“不舍得放长线,怎会钓得上大鱼?张氏一族盘踞朝堂多年,绝非一朝一夕便能轻易扳倒。他既敢将手伸到朕身边,就别怪朕不念及他多年为相的勋劳。” 大秦粮草充足,今年更是靠远销到他国的细盐赚了大波钱财,纵然忽遇雪灾,但有这么多好几年都用不完的炭火,不趁此机会加以利用,倒是可惜。 光是晏行一人所囤,便可解西京城今年之危,更何况苗疆送来的那些,全部用以赈灾也用不完。 北境地方官员中可有不少,是被张相一手提拔的。 大秦受寒潮影响尚能应对自如,周、齐二国受到寒潮影响才是苦不堪言。 苗疆人出售给他们的炭火,是大秦的十倍甚至二十倍之高;而大秦亦趁此时机向周齐二国兜售多余粮草,即使这样,也制止不了二国国内流民四起、内乱不断、哀鸿遍野。 明年开春,是一个攻打周齐二国的最佳时机。 至于北凉? 据潜伏跟踪在阿勒宏身边的护龙卫来报,阿勒宏已顺利回到北凉境内,还迎娶了北凉与大秦交界一个部落首领的女儿,且在秘密招兵买马。 等北凉自己乱去吧,乱个两三年,大秦再尽收渔翁之利。 晏为:“陛下当真决定同时攻打大周大齐?大秦百万秦军虽勇,但倘若兵分两路……” 晏修:“不错,朕意已决,无需多言。” 晏为:“陛下心中可有适宜人选?” 晏修:“武兴伯与嘉义伯的伤,明年就能养好。” 晏为惊讶道:“陛下此次不打算亲征了?” 从前他多番亲征,一是野心使然,二是实在受不了太后往太极宫中,一个接一个给他抬去各种美人的行径,可以说,晏修的好战脾性,全是被这两个原因给养出来的。 如今要居然罕见的不亲征,难道是因为祝思嘉的原因? 况且以那两个毛头小子为主帅,能令三军信服吗?他们二人虽在剿匪时表现出色,可行军打仗非同儿戏,剿匪这种事怎可与领兵攻城相提并论? 晏修斜他一眼:“朕说了要让他们二人做主帅?你又想被禁足了?” 言下之意,不该说的话就别说。 晏为只能闭上嘴。 晏修顺口提到:“厌雪楼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明年春天,朕要看到完好无缺的一百三十六人。” 晏为:“护龙卫一事乃臣之失,那十几个空缺出来的位置,臣当再三裁酌。” 秋猎上,在晏修箭上下毒之人已被晏为清查出来。 那名护龙卫无父无母,自小流落在街头,差点因一块馒头被打死之际,张相出手相助并将他带入府中秘密培养。 至其十五岁时成功入选护龙卫,自此潜伏在护龙卫所处的厌雪楼中长达十年。 此次彻查厌雪楼,光是受到牵连丧命的护龙卫就多达十三名,秋猎上失职被处死的普通宫人更是高达百人。 出了这样的大事,晏为自然面上无光。 晏修冷冷瞟他一眼:“下不为例。” 果然,几日后,以陈让为首的一干文臣,果然在朝堂上大力举荐晏行接手刑部事宜。 文臣中的新党都被晏修外派得差不多,朝中武将又对刑部之事不甚了解,此言一出,朝堂上本该无辩驳之音。 可张相却站出来据理力争,极力推荐他麾下之人担任刑部尚书之职。 两拨人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晏修不耐烦道:“刑部事宜暂时交由逸王接手,任何人不得有异议,退朝。” …… 长乐宫内,祝思嘉对着账本发愁。 腊八宴在即,经过几日的询问与准备,祝思嘉发现内务府今年给出的银子太少了,理由是国库紧张。 按照往年的规模与惯例,一场宴请文武百官的腊八宴办下来,至少也得花费白银千两。 少,倒不是事儿,大不了她吃下这个哑巴亏,拿自己的钱财补贴此次宴会,可她的钱财又半数用于宫外置办产业,所剩无多。 若说晏修与张太后唯一相似之处,除那副举世无双的相貌外,便是贯彻到极致的穷奢极欲。 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肯委屈半分,否则便是有伤大国颜面。 这不仅仅是太后对她的考验,更是晏修对她的考验。 这是她接下的第一个重任,倘若完成得不好,就算晏修再喜欢她,相信以他的性格,也会毫不留情地收回她的凤印,另觅她人为己用。 可内务府不仅中饱私囊,还不给她钱,这背后没有太后的旨意,她是不信的。 中饱私囊? 对啊,祝思嘉看着桌上那几本帐,忽然生出了主意。 这几日她和朱雅不分昼夜地看账、对账,竟是发现账中疏漏了上万两白银。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白银钻进了谁的口袋里,这钱就该让谁来出了。 想来是内务府的人瞧不起她,不认为她能有那份闲心,能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就将宫中十数年的账目查得水落石出,费力不讨好的事,有谁愿意做? 故而他们做出来的假账本都敷衍至极。 祝思嘉盯着自己吃燕窝剩下的空碗,心生一计,将馨儿叫来嘱咐道:“待会儿你去太极宫走一趟,跟陛下说,今晚我会亲自做晚膳,让他务必来长乐宫用。” 馨儿点点头走了。 晚膳时分,晏修如约而至。 祝思嘉走到他身后,垫着脚,双手捂住他的眼睛,神神秘秘道:“玄之猜猜,我给玄之准备了什么?” 晏修笑道:“朕哪儿有这么神通广大?你这长乐宫里的东西,想来都是外面见不到的人间珍馐。” 他被祝思嘉一路指挥着走到桌前,祝思嘉松开手时,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碗普通不过的八珍粥。 晏修:“……蝉蝉还真是好兴致。” 没想到现在居然学会拿他玩笑了。 第84章 祝思嘉将粥推到晏修跟前,双手撑腮看着他:“玄之尝尝就知道有何玄妙了。” 晏修对她无可奈何,却是心甘情愿配合她奇奇怪怪的小把戏,含着笑往嘴里送了一勺粥。 哪想,这粥刚一入口,味蕾上便弥漫着浓厚的霉味,紧接着是涩到发苦的各类豆子、粗粮。 祝思嘉笑着问道:“好吃吗?” 晏修没有答她,选择面不改色将那口粥咽了下去。 祝思嘉一下子急得抢过他手里的碗:“陛下怎么还真吃下去了?” 晏修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慢悠悠道:“朕若是说难吃,蝉蝉会难受的。这样一碗狗都不吃的粥,也够蝉蝉忙活一两个时辰呢。” 祝思嘉愧疚道:“陛下,臣妾不是有意要这样的……可是此次太后娘娘让臣妾全权负责腊八宴,臣妾只能给宾客吃这样的粥。” 晏修伸手,对着她的脑门弹了弹:“有什么事想告诉朕的,直说便是,下次不必做这样的粥。” 粥难吃,但她机灵,晏修自然不会和她计较。 祝思嘉让朱雅先将假账拿了上来:“陛下请看,这是宫里今年的账。据内务府黄大人说,因为今年赈灾的缘故,能用于腊八宴的开支所剩无几。” 所剩无几? 大秦国库每年盈收晏修最清楚不过,今年虽受灾情影响,但各方面的盈收都更胜往年,怎么连一场小小的腊八宴都没有用度? 后宫之事他向来没插过手,毕竟,在祝思嘉之前,他就没有后宫。 晏修接过账本,草草翻看起来,可偏偏上面记载的每一处都合情合理,没有任何问题。 翻了半本后,晏修明白,这是太后要内务府的人刻意为难祝思嘉,好让她难堪,再借口夺了她的权。 想来她正是走投无路,才想到以这样的法子求助于自己。 笑话,他能让自己的女人在别人手底下吃亏不成?尤其是钱财方面。 “既然内务府不能给你开支,那朕便替你出了这笔钱。”晏修把账本还给朱雅,“以往腊八宴的规格所需多少?一并从国库里支出。” 祝思嘉按住他的:“陛下且慢,朱雅,你再拿一份。” 这一份是她与朱雅这段时日点灯熬夜的结果,她们二人合力,将账本中对不上号的地方单独誊抄整理,又得了厚厚一册。 晏修接过崭新的册子,打开,里面皆是清秀的簪花小楷,他无意夸赞祝思嘉道:“字不错。” 他认识祝思嘉前,并非没听说过祝思嘉在京中的名誉。 祝思仪说她是个目不识丁、不学无术的草包,就连一手字都写得歪歪扭扭不堪入眼。 诚然,他从没见过祝思嘉在琴棋书画,抑或是歌舞上有所建树,可她得心应手的,皆是经世致用的本领,更让他刮目相看。 晏修仿佛发现了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只是看着账本,嘴角不经意就扬了起来,忽然,他松下嘴角,面色凝重,越看到最后,脸色就愈发阴沉得能滴下水。 “来人,把内务府总管叫至长乐宫!” 晏修将账本狠狠拍在桌面上,突如其来的举动将祝思嘉吓了一跳,他眸色立刻柔下来看向祝思嘉:“能将宫中十年的账目整理成册,蝉蝉,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祝思嘉摇头:“臣妾不辛苦,能协助玄之将小人绳之以法,乃是臣妾之幸。” 她命人撤下桌上那碗粥,将精心准备的晚膳端上来。 晏修盯着满桌子精致的吃食,嘴角的笑意更浓:“蝉蝉居然还留了后手。” 祝思嘉亲自侍奉他用膳:“臣妾怎么忍心就喂玄之吃那些东西?” 不一会儿,黄总管进了长乐宫,看见一旁堆叠如山的账本时就感大事不妙。 他见了晏修更是吓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晏修吓唬他几句,他就尽数将自己这些年来假公济私、贪财好利的事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那些赃款全都流进了他自己的腰包里,还有不少,被他打着自己的旗号,拿去章台宫孝敬给了太后。 晏修嘲弄道:“依朕看,此次宫宴所缺银钱,皆由黄总管你来出,如何?” 黄总管见晏修并未在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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