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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轻而易举将窗棂往上一抬。 槅扇木窗掩上,满园的茫茫雪色皆被关在窗外。 落在眼前的那只手修长白净,指骨分明。 宋令枝怔愣半晌,随后木讷着侧身,不可思议凝眸望着眼前之人。 沈砚近在咫尺,那双漆黑瞳仁透亮平静,宛若冬日湖面,悄声无波。 “……沈、沈砚?” 红唇阖动,宋令枝眼中满是错愕震惊,一双眼珠子呆呆。 孟瑞日日为沈砚把脉针灸,所言之词,除了天意,还是天意。 沈砚命数如此,再往后,宋令枝也不再过问一二。 只是日日看着孟瑞提着药箱匆匆赶来,随后又满怀失望而去。 宋令枝早就不敢奢望,不曾想,竟有一日能等到沈砚醒来。 水雾在眼中打转,宋令枝别过眼,忽而下了榻,扭头就走。 沈砚一手将人拦在怀里,手指攥着宋令枝的手腕,就像那日受伤后。 他嗓子喑哑:“……去哪?” 宋令枝声音喑哑:“出宫。” 杏眸低垂,鸦羽睫毛覆在眼睑下方,泪水氤氲着眸子。 宋令枝侧身,赌气一般:“回江南。” 耳边落下低声一笑,许是刚醒,沈砚声音极哑,只笑一声,胸腔立刻溢出好几声咳嗽。 他一张脸煞白如窗外雪,五脏六腑似扭曲在一处,心口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一次渗出血丝。 宋令枝当即白了眼,仓皇失措:“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我去找孟老先生来……” “不必。” 沈砚掩下喉咙轻咳,抱着人坐在窗前榻上。 窗外雪花渐渐,铺天盖地落了一地。 宋令枝倚在沈砚肩上,目光下垂,轻瞥过他身前的伤口。 虽然结了痂,然那一夜的模糊血肉在她心中却一直挥之不去。 宋令枝低声哽咽:“你真的是个混蛋。” 沈砚照单全收,只笑:“……嗯。” 不冷不淡的表情彻底惹恼宋令枝,那一夜他奄奄一息躺在自己怀里,也是这般淡淡承认自己所为是故意的。 他明明可以躲过那一剑的。 宋令枝捏拳,一拳砸在沈砚肩上。 沈砚撑掌接住。 广袖轻抬,掩在袖中的手指骨节分明,瘦削白净。许是扯到伤口,沈砚皱眉凝眸。 宋令枝声音轻轻,手中力道收走两三分:“……疼吗?” 怎么可能不疼,那样穿破心口的伤口,犹如血窟窿,止血药洒下大半,也不见见效。 宋令枝眼角温热泛红,隔着一层轻薄寝衣,她轻声:“……疼吗?” 抬起的一双秋眸水雾潋滟,沈砚垂首敛眸,一双黑眸沉沉。 他挽唇,泛白的一张脸浮现浅淡笑意。 年幼时被母亲逼迫跪在雪地中,寝殿中暖炉奴仆被玄静真人以挡灾命格屏退,重病时被宫人强行灌入销金散……沈砚不曾喊过一声疼。 可此时此刻,他拥着宋令枝,唇角轻轻往上一扯。 沈砚声音低低:“疼啊,宋令枝。” 雪花渐大,万物无声。 宋令枝白皙手指抬至半空,指尖轻碰寝衣的那一瞬,又陡然收回。 她嗓音压抑着哭腔:“活该。” 沈砚哑然失笑。 二人相拥在窗前坐了半晌,蓦地,宋令枝偏首侧目,后知后觉:“沈砚,你的眼睛……好了?!” …… 寒冬腊月,冷风疾劲。 连着下了三日大雪,雪地上的雪足有两尺多高。 宋令枝一身莲青色忍冬纹织金锦鹤氅,扶着白芷的手,缓缓往乾清宫走回。 雪过初霁,红梅屹立在雪中,如点点胭脂。 秋雁好玩,特意绕远路跑去御花园,折了两三根红梅抱在怀里,兴冲冲朝宋令枝跑去。 “姑娘,你看这红梅多俏!” 一张脸冻得通红,秋雁眉飞色舞,眼中笑意蕴满。 “常言道,瑞雪兆丰年,明年定是好年。” 宋令枝笑睨她一眼,视线缓缓落在前方沈砚的寝殿。 茫茫雪色中,一人提着药箱,披着鹤氅从乾清宫走出。 氤氲在孟瑞眉宇间的愁苦不解难得消失,似是如释重负。 也算是因祸得福,当初刺杀沈砚的那一剑淬了剧毒,那毒同销金散两两相克,如今沈砚身上毒素渐消。 只需再将养些时日,便可好全。 了却一桩心事,孟瑞心中轻松许多。遥遥瞧见宋令枝,他赶忙上前行礼:“见过宋姑娘。” 宋令枝命白芷扶起,只笑:“老先生不必多礼。沈……陛下的身子如何了?” 孟瑞满脸堆笑:“陛下身子大好,想来不日老夫也能出宫了。” 回他的西野村,过他闲云野鹤的教书日子。 孟瑞扬唇笑道:“姑娘是来寻陛下的罢?老夫刚刚出来,恰好撞见岳统领进去,似是有事回禀。” 乾清宫内烛光通明,亮如白昼。 岳栩拱手站在下首,毕恭毕敬。 行刺那一夜,旧太子一党皆被伏诛,沈砚醒来后,京中好几位大臣被抄家流放,那几人全是先皇后留给嫡子的爪牙。 岳栩沉声,欲言又止:“如今朝中风平浪口,并无大事发生,只是、只是……” 书案后,沈砚一身金丝滚边雪青色长袍,面露不耐:“只是什么?” 岳栩颤巍巍将怀中奏折递上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沈砚昏迷那一个多月,朝中大臣后悔不已。 沈砚后宫虚空,膝下无一子,连储君都没有。 如今广盈后宫,设六宫三院成了朝中众臣所盼。 岳栩小心翼翼抬起眼眸。 紫檀案几上的鎏金异兽纹铜炉燃着松柏宫香,青烟萦绕。 朦胧烟气后,沈砚那双漆黑瞳仁深不可测,平静淡漠。 落在肩上的视线冰冷森寒,便是沈砚眼盲那会,岳栩也不敢堂而皇之对上对方的双眼,如今更是不敢。 他双膝跪地,垂首低眉。 “陛下,陛下与宋姑娘两情相悦,且如今宋姑娘也无婚约在身,陛下何不迎娶宋姑娘为后,入住坤宁宫,也好堵住众臣悠悠之口……” 寝殿安静,唯有烛火跃动声响。 书案后,沈砚眸光轻抬,一身锦袍松垮,他一手搭在扶手上,敲两下,停两下。 岳栩脑袋埋得更低了。 耳边只闻沈砚一声轻哂:“……两情相悦?” 相同的言语,岳栩也曾听沈砚说过,只是那时沈砚不肯承认自己对宋令枝动心。 如今虽是一模一样的回答,可岳栩听着沈砚话中的嘲讽,却像是二人调换了位置。 好像是宋令枝……不喜欢沈砚了。 留在宫中,或是担心沈砚再次对宋家人动手,又或是对沈砚替自己挡那一剑的感激。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会是“心悦”二字。 若非沈砚替宋令枝挡的那一剑,宋令枝怕已早早出了宫,回江南同家人相聚。 旧太子一党的余孽铲除,她亦可同贺鸣重修旧好,还能做回从前那个万人羡慕的状元夫人。 脑中转过千万种念头,最后留在沈砚身上的,竟然是“可怜”二字。 岳栩遽然一惊,只觉后背生凉,不寒而栗。 何时从乾清宫退出,岳栩并不知晓,只知自己浑浑噩噩。 案后那抹身影孤寂清冷,昏黄烛光迤逦在沈砚锦袍之上,他身影不曾动过半分。 请求充盈后宫的奏折被沈砚久久留在案上。 …… 岳栩在乾清宫禀告公事,宋令枝自然不会往前凑,同秋雁白芷二人在御花园转悠一圈。 白雪绽梅,如梦如幻。 宋令枝抱着红梅回乾清宫,却只见寝殿悄然无声,廊檐下无一人守着。 宋令枝心生疑虑,怀中的红梅交给白芷,她款步提裙,轻推开那扇紧阖的槅扇木门。 沈砚不喜宫人在眼前伺候,秋雁和白芷识趣留在殿外。 寝殿幽静无声,宋令枝缓步踏入,余光瞥见缂丝屏风后的一抹颀长身影。 宋令枝莞尔一笑,眉眼弯弯:“我还当你是在歇息,不想你竟……” 转过缂丝屏风,入目所及,却是沈砚半松的锦袍。 长袍松开,白净胸膛半露,隐约可见心口的伤痕累累。 沈砚站在穿衣镜前,在给自己上药。 宋令枝脸红耳赤,当即转过身别过视线,期期艾艾:“我、我不知道你在……” 若早知沈砚半敞着锦袍在给自己上药,她定不会踏入乾清宫半步。 一声轻笑从前方传来,沈砚声音微沉:“过来。” 宋令枝脚步定在原地,四肢不得动弹,僵滞着身影不肯转身。 沈砚又一笑:“我看不见后背。” 那一剑几乎捅穿了沈砚的心口,方才对着镜子,沈砚亦是在寻后背的伤痕。 犹豫几瞬,宋令枝慢慢转过身子,倒退着一步步挪到沈砚身前。 她目不斜视,大有慷慨就义之势:“药、药给我。” 光滑的瓶身落入掌中,宋令枝缓慢抬起眼眸,手指轻轻往下扒开沈砚的长袍。 那一处还未长出好肉,隔着狰狞伤口,隐约可见那一夜的凶险。 深怕触及到沈砚的伤口,宋令枝动作极轻,眼眸低敛,一双眼睛一瞬不瞬。 棕褐色的药粉洒落,又轻轻拂开。 白皙的指尖触碰到沈砚肌肤的那一刻,宋令枝只觉手指滚烫。 她面露诧异:“你身子怎么这般……” 余音戛然而止,悉数消失在唇齿之间。 沈砚一手捏着宋令枝的脖颈,修长手指轻而易举挽住宋令枝的后颈。 殿中早早掌了灯,光影无声洒落一地。 地上铺着柔软细腻的狼皮褥子,宋令枝手中的药瓶差点掉落在地。 宋令枝扬高脖颈,余光不小心瞥见镜中二人交叠的袍角,她脖颈绯红,飞快转过眼眸。 耳边似是留下喑哑一声笑,宋令枝耳尖更红了。 落在唇上的吻细细碎碎,沈砚稍往后退开半分,一点点描绘宋令枝的唇形。 薄唇落在唇角,又渐渐往下。无意碰见耳后某处,宋令枝整个人几乎瘫软,唇间溢出浅浅的一声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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