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里原就是租出去取租的,他们租的人……呃,有事家去了,才空出来的。” 张仙姑将腰一叉:“不是闹鬼吓跑的吗?” 徐甲道:“真的不是!” 张仙姑冷笑一声:“房子还不一定是你的呢!别再是别人的房子,你看主人家躲出去了,就贴张纸将别人的房子租出去好赚几天房租吧?” 这个想法震惊了徐甲:“大娘子!您可真是个能人啊!还能这么弄呐?!” 祝三翻了个白眼:“还租不租了?” 张仙姑果断地说:“你别插嘴!租也行,叫他再算便宜些!” 因为有张仙姑在,愣是把房租又给砍了个七折!张仙姑是振振有词的:“房子不住人,不出三个月就得荒得像个鬼屋了!我们住那儿,生人气养屋子的!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把零头去了!” 她这一抹,就不止是个零头。 徐甲眼也直了,看了一眼货郎担子道:“得!我瞧您眼生,不是这里走熟了街巷的货郎,还怕您在这州府干不下去。现在我服了,您开买卖一定能赚大钱!”哪怕这婆娘是个瞎子! 徐甲自己就是个邻长,识几个字,自拿了个租房的契书出来,往里面填几个白字,讲明了先租一个月,付押金、租金,等等。 一切弄好,徐甲邀祝三:“小儿郎,能喝一盅不?” 祝三从不饮酒,摇摇头:“你拿钥匙来,咱们先去房子瞧瞧,且安置下来。” 徐甲钱也收了,不怕人跑了,对着七折的房租忍不住有了点怨念,故意对祝三说:“你不怕鬼?” 祝三笑了:“你怕不怕穷?” 徐甲也乐了。 ……………… 不多会儿,就到了那处房子。这里连排三间,但是从中间隔开了,开了三个门,成了三个单间。 徐甲道:“你先来的,你先挑,挑中离手,不过我说靠头这一间好!它的烟囱是原配的!” 进了门,天已暗了,徐甲见祝三不动,说:“劳驾您了,这儿是您的屋子了,这灯油照亮,您看……” 货郎担子里这些东西是有的,祝三取了一截小蜡烛点了,四下一照,这里真是空空如也! 进深倒还是深的,里间有张床,看着也没有折了床脚、床板还在,一顶破帐子、一只门也关不严的旧木柜,有盆架但是没有盆。外间一张瘸脚桌子、一条长凳,墙上钉着几条木板,上面有几只罐子,墙角一只水缸、一根扁担、一只木桶、一个木盆、一副破旧的扫帚簸箕。 后门通向一个小巷,门边一个土灶,当然,锅,也是没有的。 中间本来应该是一张布帘隔断的,现在也没有了。 祝三让他把其他两间也开了看了一下,还就是徐甲推荐的这一间更好一点,于是选了这一间。 徐甲道:“这个价,也就是这样啦。出门左拐走三百步,有口水井,都在那里吃水。现在这里人少,你倒不用排队了。以前有串巷的担柴来卖,如今他们也不大过来了,不过你往前走两条街,那里人还是很多的,可以买了担来……”又说了一些生活必需的事儿。 张仙姑还在装瞎,要不就得骂他了。好在祝三也不是个吃亏的人:“连押金再一月房租,我大几百钱给你了!你连铺盖也没有!我的押金押了什么?” 徐甲心里骂了八百回小买卖人难缠,最终说:“那铺盖是会有污损的,有新铺盖,谁给你?谁的铺盖不自己备的?” 祝三道:“我原想住一宿客栈的,所以现在没有。也罢,我就凑合一晚。你先别走,告诉我哪家铺子的针线好?” 徐甲道:“你要订做铺盖?” 祝三道:“针头线脑,一些小玩艺儿,城里的比乡下反而便宜。我贩了往乡下卖去。你告诉我一声,我好有个数儿,赚了钱,也好长久租你这里。” 徐甲道:“怎么?是想在这里安家了?” 祝三道:“先试试。” 徐甲想了一下,这样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一个瞎老娘的,还真是个不错的租客。不像那等浪荡儿,不定带些什么货色回到房子里胡乱糟蹋房子。货郎虽然买卖上精明难缠,总比不晓得哪里来的江洋大盗、小偷蟊贼之类被官府通缉的犯人要强!也不是那等装神弄鬼的骗子,外头犯了事,苦主再追过来闹,打坏他的房子。 虽然比起老实巴交帮佣、拖家带口老实干活的次一等,但也是可以的。 徐甲就对祝三讲了何处的针线铺子好、哪里的杂物灯芯之类耐用,又哪家的脂粉头油好:“女娘们都喜欢!这里果然是比乡下便宜一些的,我婆娘回娘家就捎带了一些。在乡下,何止是贵呢?有钱也没处买不是?” 祝三又问了他哪家店收土产的价格公道,徐甲也说了。 絮絮地说了很多,直到一声梆子响,他赶紧说:“哎哟,不早了!我得回家了,哎!听到什么怪声也别害怕,多半就是陈二公子了。”说完,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将一把钥匙扔了过来:“喏!钥匙!” 这回可是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 祝三将门锁和钥匙都收起来,往桌子上一放,将门一关,张仙姑就算蒙眼的黑布扯了下来!两人把前后门都掩了,张仙姑又痛骂一回城里人奸诈,这样的破房子,这大几百个钱够在县城住仨月了之类。 最后说:“罢了,先扒个窝出来吧!” 祝三先把后门检查了、插好,又看了看水缸、水桶,对张仙姑道:“我先提点水过来,你别出去啦,叫人看着你装瞎就坏了。” 担了一桶水,俩人从床上揪了把稻草,将桶和缸都刷干净,祝三又去担水装了半缸,说:“插好门,我去取铺盖!” 等她从客栈的房梁上把娘儿俩的铺盖取回来的时候,张仙姑已经勤快地将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了,正在仅剩半截指头的蜡烛底下清点货郎担子里的东西。 床也扫干净了,祝三将铺盖往床上一放,把手里的东西往到前屋的桌子上,见水缸见底了,就说:“娘,你铺床,我再去担些水来。” 张仙姑心疼她,说:“你又忙什么?赶紧吃了,吃吃睡觉,有天大的事儿,明天再说。就你有力气!” 祝三道:“也不费什么力气的。还撑得住,明天我想多睡会儿,不想早起,今晚就都干完了。” 她又提水把水缸装满。张仙姑已经把路上从茶棚买的吃的摆了出来:“就和着吃点吧。”她没再提朱神汉的事儿,事实上,她是越来越后悔,不该心软跟女儿回来的!她心里没底。 祝三倒很安心,吃饱了很快就睡着了。两人才睡着,就听到陈二公子的叫声了。陈府毕竟是大宅,能传出来的声音已经不大了,然而断断续续,平添了几分诡异凄凉!这倒不能吓到母女二人,她们分辨几声:“哦,是人声。”依旧接着睡了。 第二天果然没早起,祝三歇够了才起身,早饭就只有两只二饼了,祝三道:“我去弄点吃的吧。” 张仙姑道:“钱省着点儿花!” 祝三出门走不多远,居然遇到邻居了!她住这一条,那个中年汉子住另一头,两人打个照面,中年汉子问道:“你是昨晚过来的人?” “听着动静了?” 这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咳!”没敢开门看。掩饰地问了一句:“不怕鬼吗?” 祝三问道:“你自己的房儿?” “租的。” “多少钱租的?” 那人道:“咳,便宜!是哩,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人也只好忍一忍鬼了!” 祝三嗤笑一声,道:“钱给足,我能帮鬼推磨。” 那人大笑。祝三问他姓名,知道他叫李大,倒有个妻子也在这里,他在城中米铺给人扛活,他老婆在家缝缝补补,也接些针线活做,勉强度日。祝三道:“以后还请多关照了。”央他下工时捎一袋糙米回来,付了定钱。 一个上工,一个去买早饭。出了巷子再转过一个街口,就是一片繁华的景象了,这是祝三比较熟悉的州府了。 祝三匆匆买了点简单的早饭,问挑担的买了一担柴自己担了回来。 回家吃过早饭,问张仙姑:“还要置办什么不?” 张仙姑道:“你还真在这儿过日子了?” 祝三道:“那总得有个住人的样子嘛。” 张仙姑一边刷碗一边想:真要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倒好了。 祝三道:“等我去把土产卖了,再弄点针头线脑的来,装也要装个样子出来。还能顺手赚点钱呢。” 张仙姑说:“小心点儿,别叫人认出你来。你在这街面上走动过,又得罪过人,你给于大娘子找回那一注钱,肯定结仇了!” 祝三道:“我明白的!你看我现在!”她现在就是个灰不溜湫的小货郎,与之前那个小富人家的赘婿可不一样。再者,她要去的地方,可不是那伙骗子常去的,是不容易遇到的。 张仙姑又说:“多长个心眼儿,徐甲说的店不定就便宜,货比三家……” 祝三都安静听了。她在这城里逛过,心里其实有个差不多的数,昨天晚上问徐甲,只是想确认这个房东是不是个老实人、街面熟悉不。听他说的,虽然不是十分内行,但也没有故意骗自己去潘记那等地方,就知道这房东为人还行,暂时可以放心让张仙姑住在这儿。 等祝三出去转了一圈儿,把土产出手、买回零碎,又拎了口锅,买了些碗碟、筷子之类放到锅,上头扣一只铜盆,往担子里一放,再往另一头放些集市上买的菜蔬之类,一个小小货郎带着瞎眼老娘进城讨生活的小窝,就置办得差不多了。 祝三给张仙姑扔了一只小小的布包,说:“喏!” 张仙姑打开一看,居然是胭脂水粉:“你又乱花钱!瞎子要什么胭脂?” 祝三道:“那个,头油,你看看。” 张仙姑叹了口气:“你才是该打扮的年纪呐!” 祝三翻了个白眼。 张仙姑道:“我去收拾吃饭。” 天黑后,祝三让张仙姑关好门,自己一路蹑手蹑脚来到了陈宅墙外静静听着墙内的动静。确认里面没人,轻轻一跃,跳上了墙头! 第20章 夜探 陈府占地不小,里面现在应该有两个公子及伺候他们的仆人等,人数必然比府衙的后衙多,里面恐怕也有巡夜的,所以祝三很小心。祝三选择了从前院的左侧围墙翻进,主人休息都在后院,这宅子的前院人少且更安静。 她伏在墙上等了一阵儿,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才灵巧地从墙头一跃而下,落地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又停了片刻,才沿着墙根树影往有灯亮的房间摸去。 守夜人一般会在门旁不远的小屋子里。 像陈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就肯定安排守夜的人了,至于仆人能不能恪尽职守,就看这家主人的能耐了。再能耐的主人,也不能叫仆人整宿都在院子里游荡不歇歇的。 果然,小屋子里人没睡、聊得正起劲。 几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都没有酒意,你一言我一语说些闲话提神。先说了点府里仆人的家长里短,什么二房的小子还拎不清,敢抢咱们的先之类的。接着是说,听“守卫府邸”的差役说,新的查巫蛊案的钦差这几天就要到了。 另一个就问:“前几天就说要到了要到了,怎么现在还没到呢?” “那你管这么多?反正咱们大郎不受亏就行!” “还不受亏呢!自打前头咱们夫人过世,相公娶了后来这个,大郎就被打发回老家,流放的一样!连房好妻也不肯为大郎说!” “呸呸呸!瞎说什么?大娘是个肯陪丈夫吃苦的好人呐!这次来的钦差还有个副手,你道是谁?” “谁?” “说是咱们夫人娘家那头的人!” “豁!那可好了!” 几个七嘴八舌正开心着,后院又传来陈二公子诡异的哭腔。前头说出很多信息的那个声音说:“呸!晦气死了!本想今天有好消息了,今晚饶过他,他偏又来!走!你们谁去吓他一吓?” “大郎这活计派的,都给他吓傻了,还去么?”有人不乐意了,“他叫,就是疯着还没好!” 前头那一个说:“你懂什么?大郎说了,为了防他装疯,不能松懈!装得多了,也就真疯了!” 祝三也没指望这些仆人能够告诉她巫蛊案的真相,只是希望从他们的聊天里知道这里面的两个主角,陈家的两位公子都住哪儿,从他们那里或许能够听到点什么东西。万万没想到呀!居然还有这样的豪门秘辛! 心道:怎么知府不做人,这相府家里也没几个喘人气儿的呢? 人们就有一种误解,人一有钱有权了就什么都有了,事实上,有钱只是有钱,有权也只是有权,至少它不代表有道德,很多时候也不代表有智慧。很多人可能只是像陈二公子一样,有爹。 祝三见识过县城富户家的恩怨,也见识过知府、周游的嘴脸,对陈二公子也没什么预期,但是没想到,受害者陈大公子居然也…… 好么,这府里还有个干净人么?等新钦差的副手来了,怕不又是一场热闹!可得赶紧趁他们到之前,把自个儿亲爹摘出来! 祝三隐在柱子后摒住呼吸,等提着灯笼的人走了,又听小屋里几个人说了几句“大郎七岁上就被放到这里来,快二十年了,可算熬出头了!”以及“后头那个还想吓唬大郎,亏得大郎机灵装作被夫人的死惊到失了神,才能活到现在……” 说不几句,那个话最多的人说:“都别睡了,出去巡一圈儿,别TM跟府衙似的走了水叫歹人有了机会!” 祝三的耳朵动了动,往窗户那儿凑了一凑,门“吱呀”一声,她连忙往阴影里收拢了一下身形。只见几个穿着长衫的人纷纷提着灯笼走了出来,差点照到她。她不敢动,这个时候一动反而容易暴露,不动就不显眼,倒有机会躲过。 果然,这几个人胡乱往四下一照,就分两路去巡夜了。边走还边继续刚才的话题:“哎哟,可惜了,府衙跑了几个下人。”、“什么跑了?八成是有歹人趁火打劫拐走了!卧房那是失火,可是后厨柴房必是放火!谁家柴房不小心来着?厨娘们的铺盖都没带走,可见不是偷跑的……” 他们又说了一些,但是渐行渐远,就听不太清楚了,祝三只听得大娘子被火势惊到了,正病着。知府逃出卧房的时候不合被房中的绣墩绊了一跤,寸劲儿上来不但扭伤了老腰还跌断了腿!如今俩都躺着呢,所以钟钦差也暂时还没动身走,并且想接手大牢里那一群神棍! 这倒是祝三不知道的了!她心头微惊,悄悄地跟了上去。 疾走几步,却听他们又不说府衙的事,转而畅想起陈大公子这次终于否极泰来,回京之后必有一番作为云云。 祝三想了一下,选了话多的那一路跟了过去。这人走的是中轴,穿过二门,这王八蛋把二门给关了!祝三扼腕!只能再次翻墙,趴在墙头上看到他往左边一座院子去了,过不多时灯笼的亮光越绕越远。 这个时候,陈二公子的哭泣讨饶之声从西边传来。祝三估摸着,这东边就是陈大公子的住处了。她没往东边去看陈大公子,跳下墙,往西边去,依旧是趴在墙头先看动静。 陈二公子的院子不小,他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祝三看到一个穿着浅色衣衫的青年趴伏在地上:“我本意不是想惊扰祖宗的啊啊啊啊……呜呜,饶命!”两三个颜色鲜艳的年轻女人抱在一起,也是一脸的惊惶。 窗户外面,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长袍的身形口里骂着:“不肖子孙!扰我清净!” 祝三一看就知道这是装神弄鬼的把戏,拿根绳儿一吊,装鬼!其实还有另一种装法,就是踩个高跷,黑夜里看着也跟飘在半空中走一样的。 装鬼的还在骂,扬言明天要他吃的饭都变蛆,说这是不敬祖宗的惩罚,陈二死后得下饿鬼道。 陈二哭得更惨了:“我没想惊扰祖宗,我就想咒死我那倒霉鬼的大哥!是他们!是他们说,必得回来祖宗坟地做法才会灵的!” 祝三听得额角青筋都起来了,看那个吊死鬼也没什么新花样,悄悄地离开了西面的院子。她没有完全沿路返回,而是翻身上了屋顶,一气跑到了临街的墙上,警惕地四下张望,见无人发现自己,一纵一跃,跳到了街对面的屋顶,从那里再溜走。 ……………… 张仙姑正在灯下做针线,祝三正在长个儿的年纪,衣服什么的还好说,反正穷人衣服不合体太正常了,可是祝三一天天的在外跑,鞋袜不合适就太不方便了。 张仙姑打算给她做双新袜子。 门被敲了两下,张仙姑听到熟悉的敲门声,放下了去拿黑布的手,匆匆去开了后门:“来了。” 来的正是祝三。 张仙姑忙不迭上下打量她:“怎么样?没伤着吧?” 祝三脸色不太好看地说:“我没事儿,不过明天还得出去一趟。” 张仙姑将她让到床上坐下,说:“先洗把脸泡个脚再说!”说着,要从墙上把锅取下来去外面生火。外面的灶是露天的,祝三勉强给它弄了个棚子撑在上面,但也是没门没锁的,每天做完饭就把锅再拿进来。 祝三道:“冷水就成。”自己去前面舀水,一面洗一面说:“有点眉目了。” “难不难?” 祝三道:“要快!” “嗯?” 祝三道:“爹从来没去过京城,对吧?这次也没有。” “哪认得京城大门朝哪儿开?!怎么又扯上京城了?” 祝三道:“今天,我去那里听他们说,是陈二在京城听了人的话,要回来作法害他大哥才灵……” “那你爹就不是主谋!”张仙姑这会儿脑子很清楚了,“顶多就是个从犯。他以前又与人不熟,多半是个半路混过去凑数的!那倒不妨了,判下来也就是挨板子,顶多充军流放,命能保住。行了,你歇着吧,明天别乱跑了。” 祝三摇摇头:“我还有点事要弄明白,放心,不去陈家了。明天我出去转转。晌午不一定回来。” “你又要干什么?别想着白天探大牢啊!” “不去的。对了,府衙那儿,知府和大娘子伤的伤、病的病,他们认定徐大娘和咱们是被歹人劫走了的。” “呸!他们才欠叫歹人拐了去卖苦力,一天照三顿挨打!”话虽如此,张仙姑到底放心了,说,“你上街小心些,别叫他们在这个时候认出来。” 祝三笑了笑,心道:我不上街去,明天我得去陈家祖坟瞧瞧。这事儿不太对,啥法事啊,要往人家祖坟去做? 据她所知,要动祖坟的事儿确实跟子孙的关系极大。但是在祖宗里作法,只妨害一个子孙的,那可真是闻所未闻,一般自家人可不会这么干!谁不怕失手把自己也妨死了呢? 但是这坟地,很重要!得去看! ………… 第二天一早,祝三收拾了货郎的担子,没带那两只匣子,只挑两个筐就要出门。 张仙姑问道:“要去做买卖?” 祝三道:“去城外寻摸点儿东西回来卖,顺便看看陈家祖坟。” “你……” “不碍的,”她拍拍两只半旧不新的筐,“我有正经营生呢。” 她不知道陈家的祖坟在那儿,却不慌张,挑着担子出去,在街上听到有人说起陈家的事情,就插一嘴:“别是祖坟埋得不好吧!”成功就挑起了话题,再引着人们说两句,就辨明了地方。 陈家祖坟又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离城有十多里地,她得靠腿走过去。 祝三也没得选,挑着担子一路狂奔到了地头才放下担子歇口气,从筐里摸出个葫芦喝了点冷水。她揭下斗笠扇着风,天气已凉,她愣是跑出了一身的汗。 祝三放下担子不由皱起了眉头——那场“法事”得有小两个月了,中间还下过雨,许多痕迹都没有了! 可是来都来了! 她从担子里取了香烛纸钱,意思意思地烧了一下,就开始四下游走。看到了几处焚烧过的痕迹,又看到了一些没腐败完的祭品之类。她抖了抖脚,这陈家宅子大、阴宅也大,走得有点累了。 她慢慢走着,忽然瞳孔一缩,往一个坟堆走去。陈家当官的人家,坟堆都比别人家的大!可是这坟堆不太一样!她继续走、继续看,心头的疑云越来越浓! 直到拨开一处草丛,她的脸沉了下来! 弯腰拣起了一只铜铃、两截玉簪,祝三从怀里掏出方帕子包了,正准备回去,却听到了一阵马蹄声,抬眼看过,几个骑马的人好像是路过,她没在意,去找回担子准备走的时候猛然一惊——这群人是往这边来的! 她正要往坟堆后面躲藏,却听到很大的一声断喝:“喂!那边的!站一下,有话问你!” 祝三暗暗叫苦。 第21章 失算 私下的探查,还是跑到别人家祖坟堆里,一旦被人看到了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旁人尤可,官差或者陈氏族人亲戚撞见了,确实要费点事。 祝三匆忙一看,不是官差,因为没穿号衣,不由她心中一定。等那个跑到别人家祖坟地大喊大叫的家伙。 那个长宽一样的! 是叫金良,对吧? 金良走近了,也很诧异:“货郎到这里来做什么?有话问你!” 这口气就让祝三很不喜欢,不过金良好像也没认出她来,所以祝三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弯腰挑起担子,走了! 没走两步被被金良纵马拦住:“喂!说你呢!” 祝□□后了几步,翻了个白眼给他看。一般人看到她这个样子,要么觉得这是个浑小子,不值当计较的,会改个口气,要么干脆被气坏,针锋相对。无论是哪一种,只要对方情绪有波动就容易对付了。后一种还更容易套话。 金良却完全不是这样,他催动马,俯身一捞。以祝三之灵敏,居然只闪过了半个身子! 半个手掌与祝三肩膀大力擦过,金良眼中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他的身体比他的脑子转得快,勒马转了个小圈儿,啪!从马上跳过,猱身一扑。以其身材之壮实,居然很灵活地扑到了祝三身边,祝三挑着担子行动不便,将担子往他砸去。然而祝三力气不大,扁担被金良大力挥开。 就在两人一来一往间,几个骑手也围了上来。 然后,祝三就被金良提到了那位“七郎”的跟前。祝三没料到金良居然是这么个路数,暗道晦气,心里更是提防。金良像拎小鸡崽似的提着她大步往前走,走两步还用力将她再提高一点,看一看她的脸。 将她放下的时候,金良忽然大悟:“七郎,这小子见人就跑,拿回来了。咦?好像是前天茶棚那个小子!哎,你怎么改了打扮了?!” 他拎着鸡崽走路的时候十分不客气,分辨出是有一面之缘的人的时候,口气突然就变得平和了起来。还在想:难不成是个偷儿?来拣便宜来了?不过偷儿也是帮过我的,我欠他人情,倒不必太刻薄他。 祝三看到金良的时候就知道跟他一起的“七郎”可能在附近,真见到了,她心里不免揣测起这人的身份来。陈家坟地,再这样的打手,还是“七郎”,别真的是陈家的亲戚吧?!!! 祝三警惕地看着“七郎。” “七郎”人坐在马上居高临下,说话却很和气,问道:“原来是你吗?上回你走得急,还没来得及道谢。” 祝三微愣,仍然警惕地说:“你又是谁?” 金良道:“你这小子,好生无礼!” “七郎”摆了摆手,没让金良继续说下去,居然回答了她:“郑七。” “不姓陈吗?” 郑七含笑问道:“为什么要姓陈?” “不姓陈来这里做什么?” “你也在这里,你姓陈吗?为什么来这里?” 祝三完全无法反驳,噎了一下,说:“好奇,行不行?” 郑七笑了:“好奇到陈氏的墓园里来?你是知道这里是陈氏墓园的?”他原本就是来找陈氏墓园的,远远见到个人影也是为了叫过来问一问。现在不用明问也能知道,这里就是陈氏墓园了。 祝三道:“这碑上这么大的陈字写着呢。那你呢?又为什么来的?”这郑七通体贵气,养尊处优的样子,比所有她见过的富家公子还要富家公子,可不像是个会钻坟堆的人。这点眼力祝三自信还是有的。 郑七道:“陈相以前还没做丞相的时候,我听他讲过课。这次出京游历,就过来看看。” 祝三愣了一下:“哦。” 郑七见她脸上原本一股少年特有的蛮横气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份安宁温和,心念微动,正待再问。却听这小子说:“那你的运气……不太好。他们家正有事儿,你进城如果听到了什么,也别急着做什么,先看看吧。” 嗓音还有点稚气,口气却有点老气横秋的,居然还能听出点同情和关怀来。郑七笑了:“怎么?你既知道,就告诉我,该我知道的,早晚要知道,早知道比晚知道好,对不对?” 祝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说:“我听说,陈家二郎咒他大哥,州府抓了好些个和尚道士神汉,至今没有放出来,也不知道审出什么来了。我说好奇,是因为听说他们是要在陈家祖坟作法。” 郑七叹道:“来之前我已经知道这件事啦,这事儿惊不到我。你好奇什么?” “你瞧,凡咒人要拿祖坟作法的,无不是咒人满门遭难,这两个可是亲兄弟。哪有咒一个、饶过另一个的?” 这个角度太过清奇!郑七自己过来,也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证据、诅咒之事有没有疑点。哪知这个小子的切入点这么诡异!但是细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就算失心疯了,要诅咒兄长,是桐木人偶不够使还是生辰八字不知道?并且,陈大是在老家,陈二可是陈相后妻的心尖子,一直是在京城娇生惯养来着,为什么会不远千里回来? 郑七道:“你懂这些阴阳五行?” 祝三警惕了起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说:“不懂,没人教。那天听说了,我一时好奇,就想来看看是个什么名堂。唉,你都知道了,别在这里久留了,回去吧。这儿事情忒多,别蹚这浑水了。人家的家事呢,你那老师……” 郑七心头又是一动,也叹了口气:“可是终归有半师之谊,知道了怎么能装不知道呢?” 祝三看了他一眼:“哦。那你慢慢看吧。”转身要走。 郑七跳下马来:“这位小哥,且慢,不知尊姓大名?” 祝三道:“不知道啊。也别再问我啦。” 郑七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说:“小哥是本地人吗?” “算是吧。” “我初来乍到,如果遇到不明白的事情,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寻小哥来请教呢?” 祝三愈发警惕,扭头看着他,说:“你真要管这事呀?” 郑七笑笑:“我也好奇上了。” 祝三却不再说话了,走到担子边,把刚才被打翻的筐子扁担系绳理好,担在了扁上,说:“那你继续。” 郑七也不恼,说:“这么说,你已经看出些端倪了?” “什么?” 郑七道:“你告诉我,我不告诉州府,行吗?” 祝三想了一下,伸出了手,掌心朝上。郑七微怔:“啊?”金良低声道:“你这小子!倒索要起财物来了!”祝三道:“我可不像你们,不用愁吃喝。”郑七却很大方,摘下了银囊放到祝三的手上。 祝三的手沉了一下,有点吃惊,这银囊的做工极佳!比州府打扮她送那个短命鬼将军的时候给她的配饰都精致!果然是京城出来的贵公子。祝三拆开银整一看,里面金银锭都有,都是小小的,做成不同的花样。 她想了一下,从里面取出一粒金莲蓬、一只小银元宝攥在手心里,依旧收紧了系绳,将银囊又塞还给了郑七,说:“要我说,根本没有什么诅咒人的法事,一群骗子罢了。我今天才头回过来,之前下过雨,已经看不出他们作的什么法事,不过有些烧灰的痕迹。你瞧,那儿、那儿、还有那儿,你觉得害怕吗?真的有什么诡异之处,你看到的时候心底是会害怕的。我没觉得怕,我看他们是胡乱弄的骗陈二的。” 郑七听得很专注,顺着她的手指看了几处地方,金良等人赶紧去查看,又飞快地跑回来,对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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