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那士兵狐疑扫了几眼，终于点头放行。 车帘重新落下。 马车驶入城中，轮子碾出两道深深的雪痕。 沈桓放下帘子，轻声道：“过了这一关。可也难保后头一路太平。” 虞苏靠着软垫，低声应了句：“能进京就好。” 她手还覆在腹上，掌心空空。 那生命，终究没能陪她回来。 可她活着回来了。 车内一时沉静，只听得马蹄踏雪之声。 虞苏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神色淡淡。 沈桓侧头看她一眼，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他知道不该再看，她不是他该想之人。 可偏偏越是提醒自己，心就越发不由自己。 从她以男装之姿混在流民中，他便知道，她与那些他从前认识的闺阁女子，完全不同。 冷静、果决、有胆识。 他见她谈笑解流民围城，见她在雪中杀敌，见她明知身体虚弱却依然咬牙赶路…… 这样一个女子，他怎会不动心？ 可她是玄王妃，是旁人的妻，腹中曾有过孩子。 沈桓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 该死。 礼义廉耻都忘记了吗？ 哪怕只是一瞬的惦记，都是罪。 他自诩读书人、讲道理、重名节，可面对她时，却连心都不由自主地起了涟漪。 第二日，风雪仍未歇。 沈桓送虞苏回到王府。 门前熟悉的廊檐台阶，辅首铜环，雪中灯笼，竟恍若隔世。 青葵看到虞苏回来，忍不住扑过来抱住她，情绪失控。 “小姐！你没事就好，就好啊……” 娄姑眼泪通红，“自王妃失踪，奴与青葵日日焚香祷告，只求菩萨保佑您平安归来，万幸啊……” 虞苏眼眶微红，强忍着情绪：“辛苦你们了。” 青葵擦了一下泪，又连忙吩咐下人，“快快去煮些安胎药来。” “不用了。” 虞苏突然道。 青葵怔住：“小姐？” 虞苏嘴角一抿，淡淡道：“这孩子……终究是无缘。还好，王爷也不知道，不然该要两个人伤心了。” 青葵二人闻言更是泪如雨下。 青葵扑通跪下，声音颤抖：“长公主……那个疯女人……她早晚会遭报应！要是王爷在京，早叫她血债血偿了！” 虞苏扶起她，连声安慰，笑道：“是我失去了孩子，你看，我也没你们这么难过呀。” 青葵抹去泪，看着虞苏。 却见那双秋水长眸里，一缕星光早已余烬。 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 青葵越发揪心。 虞苏问，“王爷可还好？” “听说封路，耽搁了脚程，不过人无碍，再过两日便回。还有……” 青葵犹豫了一下，“秦将军也救回来了。” 虞苏一怔：“……谁？” “秦之宇将军，他一直潜伏在漠北大金，当卧底……” 一片雪花从窗缝飘入，落在虞苏睫毛上，她眼睫微颤，默了片刻才缓过神。 突然虞苏笑了。 “原来……原来如此……” 青葵急了，连忙上前：“小姐，你怎么了？” 虞苏却像是没听见，笑得眼泪出来了。 “原来他没死，只是我一个人……把他埋了，埋在心里，碰不得触不得……” “结果竟是……” 一座空坟？ 可恨！ 可笑！ 可怜！ 第300章 陆玄昭回到了。 因大雪封路，青葵送出的那封信，正好与陆玄昭在路上擦肩而过。 这日天空昏沉，飘起了蒙蒙雨丝。 即便是天气不好也无法阻止京城百姓们的热情。 他们早早聚集在城北大道两旁，等着那位战神王爷凯旋。 这一战，陆玄昭不仅救回数位潜藏卧底，更带兵破敌，打得敌方几无还手之力。 民间早已传得神乎其神。 谁人不赞，谁人不夸？ 军队自城北入京一路走到迎宾门。 沿途两岸士兵们高唱颂歌，百姓观礼。 两旁的茶楼早已扎绸挂彩，气氛一片热烈。 而就在临街的楼阙之上。 虞苏无声的俯视着下端的热闹。 陆玄昭骑着白色高头大马上，甲胄之下风骨凌然。 他好似浑身镀满了一层金光，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虞苏无声看着，如画的眉眼却实一片沉郁。 她原以为自己见到他，会喜极而泣。 可真正看见了，却只觉得心乱如麻，胸口压着重石。 他为什么隐瞒？ 她低声自问，却无解。 明知那人尚在人世，却一语不发。 最初，他又是如何看待她与傅怀溪？ 是看她如小丑一般，寻找合适的对象吗？ 再后来一边隐瞒真相，一边又对她示好、靠近、追求？ 虞苏心中一片乱麻， 眼底泛起雾气，却死死咬住唇，没有让泪落下。 “王妃，不再看看吗？”青葵低声问。 虞苏收回目光，轻轻摇头。 “不必了。王爷自会回府。” 说完，她转身下楼，背影如青烟，似乎不留神就会消散。 楼下依旧人声鼎沸。 陆玄昭随侍卫入宫，准备领封赏去了。 清远帝亲自为陆玄昭加冕战功。 秦之宇也封为了镇远大将军。 三年卧底，一朝回朝，秦家再登公卿之列，重回朝堂中心。 傍晚微雨，马车行在宫道之上。 陆玄昭与秦之宇在马车中对立而坐。 车内静得可怕，只有雨滴落在车顶噼啪噼啪作响。 秦之宇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陆玄昭，嗓音低哑：“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我以为我会葬身在漠北。” 陆玄昭淡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空气凝固了一瞬，又归于沉默。 陆玄昭回避多时的话题依然摆在了眼前。 他与虞苏根本就不是假夫妻。 几次想和秦志宇解释清楚，他都不知道如何出口。 秦之宇沉默的片刻。终于道： “我回来了，第一件想做的事，是见她一面。” 陆玄昭不语，只是指尖紧扣着膝头。 秦之宇自顾自说下去，看着陆玄昭，道：“她一直是有情有义的人。可这件事情上我终究是对不起她。王爷你说苏苏见到我她会高兴吗？” 陆玄昭低声：“会吧。” 秦之宇一怔，语调微微发紧，盯着他，“她如今名义是你的王妃，我自然不便打扰。但你我心知肚明这场婚事，原本就是权宜之计。” 秦之宇眼神沉了几分：“敢问王爷。你与苏苏的假婚姻何时才结束？” 马车一阵轻晃，外头车辙碾过积水洼。 陆玄昭静了片刻，才缓缓道：“此事……容我考虑几日。” 秦之宇看着他，自然不想让他再拖下去。 卑劣也好。 他实在无法接受，苏苏和面前之人在一起。 他一直知道，陆玄昭是值得托付的人。 从少年时便如此。 冷静、克己、有担当，是那种天生王者。 所以当他领命潜入敌营、把生死一线的命交出去的时候。 他唯一的请求，就是让陆玄昭替自己，照顾好虞苏。 可他没想到，陆玄昭真的照顾了她，连心也一起收了进去。 这不是苏苏的错。 身为庶女，她无倚无仗。 他感激玄昭为她遮风挡雨，也明白两人之间并非一朝一夕能成的情。 但他心里，终究还是有一口气。 他可以为国捐躯，可以舍命赴死，却唯独不甘，唯独无法接受二人在一起。 玄昭于是他恩重如山的兄弟。 可苏苏，更是他愿以命换笑的姑娘。 他恨的不是陆玄昭，而是恨命。 若再来一次，他不想再让别人为她撑伞。 哪怕因此，失去兄弟，也认了。 秦之宇看着他，许久，道：“好，还请王爷尽快。我只怕再迟，她便不是我认识的苏苏了。” 马车静默，连车夫抽马鞭的声音都雨声吞没。 陆玄昭动了动唇，却是一句话说不出。 可虞苏，早就不是之前的虞苏了。 她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 二人心知肚明。 ～ 卡文了。 不知道如何收尾，大家有没有好想法？ 第301章 陆玄昭从宫里回到了王府。 天色已沉，乌云压顶。 他穿过回廊，一路直奔锦岚苑。 此时院内灯火通明，虞苏早就备好了一桌好酒好菜。 美味珍馐皆是合陆玄昭胃口的。 王府人不多，也许久没有这等热闹。 于是，虞苏上下皆细心打点，就连最下等的洒扫仆妇，也得了赏银。 一时间，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陆玄昭迈步入屋，远远便见虞苏身影。 她坐在桌前，身形纤细，几乎风一吹便要被卷走。 他心头微动，脚步加快。 三月不见，她似是瘦了许多，原本合身的衣裳也显得空荡。 空气中仿佛若有若无地飘着一缕药味。 陆玄昭不由眉宇轻蹙。 虞苏见他，便笑着盈盈起身，福了一礼。 “王爷大捷归来，臣妾有礼。” 陆玄昭连忙将她扶起，手指一握她的手腕，竟觉骨瘦如柴，仿若一折便断。 他心中隐隐发疼。 那封因风雪而延迟的信件终是没有送达。 王府上下遵从虞苏吩咐，守口如瓶，将种种，尽数隐瞒了。 虞苏一直觉得苦难不用多说，除了给倾听者增加心理负担，一点用处没有。 陆玄昭道：“你我之间何时如此多礼？” 虞苏微笑，“平日是我放肆了些，今日王爷立了大功归来，应当郑重。” 陆玄昭垂眸未语，眸中沉意更甚。他又问： “你身上这股药香怎么回事？是哪里不适？” 虞苏，“倒是瞒不过你。风寒而已，没什么大碍，已经喝过药了。” 其实并不是。 那一场胎崩之后，她的身子至今未养好。 回京路上颠簸劳累，腹中时有冷痛，恶露不止。 好在大夫看过，好生调养几月便好。 想到这，虞苏垂了下眼睫，一丝黯然一闪而过。 那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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