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牧夫人剩着鹿辇离开,表明了白帝城的态度。 离山与槐院的态度不用问。 至于最关键的国教,就算有很多人愿意支持商行舟,但在教宗陛下的遗命之前,又有谁敢明着反对陈长生? 有些压抑的寂静过后,商行舟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当年在溪边拾到你的时候,我曾经说过,你的命很不好。” 他看着陈长生说道:“现在看来我错了。” 来自西宁镇的少年道士,现在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教宗。 他在娘胎里便日轮崩毁,本来命不过二十,现在却是经脉重筑、星窍完美,修道前方一片坦途。 他有整个国教支持,有很多势力支持,还有了一位守护者。 任谁来看,这命都很好,值得赞叹。 然后呢? 第736章 不如不见 以前,陈长生的命很不好,后来,他的命很好,换句话说,他的命运被改变了。 ——那天夜里在天书陵峰顶,天海圣后替他逆天改命。 从那之后,他的修道之路一片平坦,笼在头顶十余年的那片阴影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光明。 当然,随着命运与地位的改变,他遇到了一些新的、当年怎样都无法想到的考验,即便神杖在手,想要成为国教之主也是万分困难。幸运的是,教宗陛下在回归星海已经替他做了很多安排,已经把前路铺的尽可能平整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教宗陛下也改变了他的命运。 教宗陛下为了把这份伟大的遗产交到陈长生的手里,做了非常缜密而妥当的设计,不提离宫里的彩虹,桔园蒲团上消失的身影,只说北新桥井底的星光与石壁上的三片青叶,便能够看到他的良苦用心。 教宗选择小黑龙做陈长生的守护者,当然是因为她足够强大,除了神圣领域强者,当今的大陆上没有几个人能够战胜她,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她的身份,因为她是无数万年前帮助妖族建国的玄霜巨龙一族的公主殿下。 白帝夫妇应该很早便知晓有一条玄霜巨龙被人族囚禁在皇城附近,却没有对此发表过意见,或者是因为当年太过久远,或者是因为所谓情意总是敌不过价值,教宗不理会这些,直接把她救了出来,就是要逼白帝城接受这份人情。 就算白帝夫妇想装聋作哑,红河两岸的那些部族与元老们可不会同意。 教宗行事明月清风,一辈子都没有玩弄过什么阴谋诡计,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千年时光,很了解人性。 妖族与人族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区别。 他算对了。 小黑龙离开北新桥井底,在风雪里走向国教学院。 牧夫人叹了口气,乘着七色鹿辇离开了京都。 到此刻为止,陈长生并不能完全明白教宗陛下的良苦用心,因为他太年轻,哪怕通读道藏,记得很多传说与故事,却很难联系到现在。所以在听到商行舟接下来的这几句话后,他依然怔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其中的意思。 “你知道寅当年的守护者是谁吗?” “不知道。” “陈玄霸。” 这真是一个谁都想不到的答案。 千年以来,这片大陆上最闪亮的名字有两个。 一个是周独夫,一个是太宗皇帝。 但在陈玄霸死之前,谁都不敢说,周独夫与太宗皇帝可以称霸这个世界。与漫漫历史长河比较起来显得异常短暂的十余年时间里,他在不同的领域与这两个人分庭抗礼,各领风骚,光彩夺目,惊才绝艳。 这样的人,堪称举世无双。 就算教宗陛下当年是道门正统传人,按道理来说,也没有资格让如此了不起的一代霸王做他的守护者。 除非这件事情里还有什么隐情。 “陈玄霸应该是你的祖辈,甚至有可能,你就是他留在世间的精血重筑,所以寅是在还债。” 商行舟说道:“现在你明白他的意思了吗?” 陈长生沉默了很长时间,点了点头。 教宗陛下的爱护与怜惜可能来自很多方面,比如还债,比如愧疚,比如承诺。 这方面,他没有太过仔细地思考过,但他一直都很明白教宗这些安排的意思。 他的师父不喜欢他,想他死,这并不代表着,他也想对方死。 这也就意味着,他和商行舟之间,其实并不见得一定你死我活。 他如果继续留在京都,那必然会成为动乱之源,除非他决意率领国教向朝廷开战。 他当然不会这样做,因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 难道他要夺了师兄的皇位吗? 至于罪恶……他清楚商行舟在这方面有足够的底气来回应质询。朝廷新立,即便想要作恶都还没有机会,现在的所谓丑陋罪恶,在于周通,而无论陈长生情感上的倾向,周通的罪恶,更多应该算在天海圣后的身上。 陈长生望向商行舟问道:“那您呢?您明白师叔的意思了吗?” 商行舟没有说话。 那日一夜长谈,再到今天看着那只小龙从风雪里走来,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寅的意思。 是从何时开始,长生变成了自己的心障?或者也应该从天书陵那夜算起? 那年在溪畔拣到或者说接到木盆里的婴儿,他感慨对方命不好,那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命运。 陈长生还没生下来就日轮崩毁,又被异大陆的人们灌注进了难以想象数量的圣光,没有任何可能活过二十岁。 当初他对陈长生说逆天改命,当然是骗他,他从来没有想过,陈长生能够逆天改命成功,就算再如何天赋惊人,要知道,离开西宁镇的他距离二十岁也只剩下了数年时间,就算周独夫重生,王之策黑化,又如何能够做成这样的事呢? 事实证明他的看法是正确的,直到天书陵之变,陈长生依然无法逆天改命成功,就连一丝希冀都看不到。他以为陈长生会死,或者被天海吃掉,或者寿终而亡,然而谁能想到,天海,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如果说这是他布置的一盘大棋,天海的死亡便是这局棋的胜负手,他以为自己已经获得了这局棋的胜利,谁知道往棋盘上一看,却赫然发现,有一颗本来应该死去的棋子,现在还好端端地留在棋盘上。 本应死去的棋子还活着,看似毫无趣味的残局顿时生出了无数变化。 这颗在棋盘上的棋子,仿佛已经超越了棋盘的范畴,这让商行舟感到非常不安以及警惕。 于是在朝阳里的神道上,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陈长生尽快死去,要尽快让这颗棋子消失。 所以在神道上,他看都没有看陈长生一眼。 所以,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事情。 直到那夜长谈,他才隐约明白了过来。 因为这颗棋子与他的关系,因为他修的道法,他对这颗棋子过于重视,被牵扯了太多精力。 寅说的是对的。 既然相看两厌。 相见争如不见。 商行舟转身向国教学院外走去。 就像当初在天书陵的神道上,他没有再看陈长生一眼。 十余名青衣道士们随他离开。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毫无征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陈长生的识海里,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走的远一些。” “不要让京都看见。” “不要让天地看见。” “不要让我看见。” 第737章 逐日者的悲伤 这是商行舟的声音。 不要让京都看见,不要让天地看见,不要让他看见……如果看见了怎么办? 那句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谁都知道必然与死亡有关。 陈长生没有说话,看着风雪里的夜色,眼睛明亮,眼神平静。 在他的心里,也有一句话,那必然是与回归有关。 …… …… 夜里的风雪没有变疾,也没有变小,国教学院四周数不清的骑兵,依然在警惕地对峙着。 商行舟回到皇宫,那些青衣道人恭谨行礼,然后离开。 他站在风雪里,看着正殿侧窗上年轻的皇帝陛下被灯光剪出的身影,生出一抹欣慰的神情。 一切终究都是值得的。 雪地上响起簌簌的声音,那是靴底踩破松软雪面,辛教士来到了他的身后,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显得格外谦卑。 梅里砂回归星海后,教枢处始终没有迎来新的主人。 这座教殿在国教里的地位很特殊,隐藏实力极强,便是茅秋雨也不方便领事,只不过暂代了数月时间。 在很多人眼里,深受梅里砂信任、并且与国教学院关系密切的辛教士,应该是最有可能执掌教枢处的事宜,只是现在资历浅了些。 没有人知道,辛教士其实还有个身份,他是清吏司的密探。 更加没有人知道,前些天周通被追杀,最初拔动周狱地底阵法琴弦、把周通逼出来的那个人,也是他。 原因很简单,前途一片光明的辛教士,不可能甘心继续做周通的一条狗,他希望周通死。 当然,如果不是他已经得到了某种承诺或者说保障,相信他的勇气会到来得更晚一些。 “京都暂时无事,离宫三年无事,你在教枢处守着意义并不大。” 商行舟说道:“替我去南方看看圣女峰与离山的情况,另外,告诉长生宗,把我要的那个东西送过来。” 辛教士有些吃惊,不知长生宗要送给道尊的东西是什么,竟如此重要,但他没有说什么,领命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风雪里。 …… …… 湖面上的积雪先前被寒风拂走,露出平滑的冰面,映着远处的灯火,看着就像一大片琉璃。 琉璃的上方隐约有些小点,那是她先前留下的脚印。 可能是看到这片湖冻成的琉璃,让陈长生想到了一些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那些夜明珠和宝藏,你都带着了吗?” 北新桥井底的地下洞窟里,石壁上镶着千余枚无比珍稀的夜明珠,地上堆着金山银山。 那些是小黑龙的珍藏,也是她能够熬过漫漫数百年岁月,最大的精神力量来源。 陈长生很清楚她对这些事物的重视程度,所以提醒了一句。 “当然带着的。” 小黑龙拍了拍腹部,特别豪气干云,就像刚刚喝了八十碗烈酒的好汉。 变成人形的她,很是娇小,比陈长生要矮两个头,看着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做这样的动作,难免会显得有些滑稽,当然也很可爱。 陈长生知道她的黑衣便是龙鳞,无法分离,也无法装太多东西,而且她也没有空间法器,不由很是好奇,那些东西被她藏在了哪里。 “你真是笨死了。”小黑龙有些生气,拍着腹部说道:“我都说了在这里啊。” 陈长生这才注意到,她的腹部微微鼓起,就像是贪吃的孩子。 原来,她竟是把那千余枚夜明珠和难以想象数量的金山银山珊瑚海……都吞进了肚子里。 今后几年倒是不用担心没有钱用了,不过难道每次用钱都得让她吐出来吗? 陈长生觉得这实在有些不洁,然后很自然地想到,除了吐出来还有一种办法,顿时有些不安。 “你不要瞎想啊!”小黑龙很快便反应过来,吼道:“你要再敢胡思乱想,我就一口吞了你。” 陈长生心想如果你真生吞了我,最后还是要吐出来,或者那般,脸色更是难看。 小黑龙还是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脸色比他更加难看,缓缓举起了拳头。 这拳头很秀气,在风雪里看着就像是孤枝梅花,煞是可怜。 …… …… 轰!国教学院里响起一记雷声,地面震动不安,大榕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雪湖表面出现数道裂缝,裂缝相交的地方是水面,浮沉的碎冰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 她把那个人抓了起来,就这样拎着,走回了藏书楼。 因为保护书籍的需要,藏书楼里的灯烛都是特制的,温度相对较低,就算再多盏,烘再长时间,也很难把湿透的衣衫烤干。 陈长生坐在数十盏灯火之间,寒冷的湖水不停地流淌到乌黑的地板上。 被一拳轰进冰湖里,浑身湿透,寒冷刺骨,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很悲哀、很值得生气的事。 他没有这些情绪,因为完美洗髓的身体,可以承受住这样的重击,完美聚星后,世间普通的寒热,根本无法侵袭他的身心。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她这时候有些异常。 按性情来说,本应得意的黑衣少女,这时候坐在他的对面,沮丧地低着头,甚至隐隐有些悲伤。 “怎么了?” “我的力量变小了。” “可能……是刚刚脱困,还没有习惯?” “不。” 她看着脚踝之间系着的那根铁链,说道:“如果没办法斩断这根铁链,我永远没有可能战胜你师父。” 陈长生这才知道她担心的是这个事,安慰说道:“就算斩断这根铁链,你也打不过他。” 她很生气,喊道:“你这是在安慰人吗?” 陈长生认真说道:“是啊,因为这是客观事实,我小时候有只黄金巨龙想要吃我,结果被我师父赶走了。” 在龙族里,黄金巨龙与玄霜巨龙最是高贵强大,无数万年前,黄金巨龙一族离开这片大陆后,便以玄霜巨龙为尊。他说的那只黄金巨龙,据余人师兄后来的描述,应该就是当年黄金巨龙一族里的成员,而且极有可能是位真正的皇族。 那只黄金巨龙当然比现在的小黑龙强大无数倍,却依然不是他师父的对手。 在他想来,小黑龙因为担心无法战胜自己师父而难过,这真的很没有必要。 谁会因为追逐不到太阳而悲伤? …… …… 谁会? 当然是那些勇敢或者说疯狂的追日者。 她的视线落在他腰间的短剑上。 当年第一次看到这把剑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那道宏远、熟悉、值得敬畏或者说警惕的气息。 后来听陈长生讲了些当年的事情,她便确认,这把短剑就是那只黄金巨龙的第三龙须。 能够战胜一位黄金巨龙皇族,并且把对方最珍贵的第三龙须截下作为兵器,那个人该是多么的强大,多么的自信。 从那时候起,她便知道,陈长生的师父是个很可怕的人类。 如果有可能,她当然不会与这样的人类为敌,可是……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守护者。 那个强大的人类想杀你,那我当然就要想办法战胜他,然后杀死他。 所以,我有些难过。 第738章 被放逐的教宗 难过只是情绪,并不意味着绝望,小黑龙低着头,看着雪地上那行足迹,开始快速地思考计算。当年那只黄金巨龙皇族从异大陆归来,破开晶壁时,损耗了多少实力?商行舟能够轻易地战胜它,自然是依靠了主场的优势,而且必然提前做好了准备,如何通过这场战斗准确地判定此人的真实境界?如果自己的铁链开了,能有多少机会战胜此人? 陈长生猜到她在想些什么,说道:“不要再想了。” 小黑龙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教宗让我做你的守护者,必然有什么意义。” 她和陈长生都不知道,教宗陛下把她从北新桥底救出来,让她做陈长生的守护者,主要看重的是玄霜巨龙一族与白帝城之间那层复杂的关系。 再一次听到守护者这个名词,陈长生沉默了会儿,忽然说道:“你知道我师父当年的守护者是谁吗?” 小黑龙摇了摇头。 陈长生望向风雪里那人刚刚消失的方向,说道:“那天夜里师叔对我说过……师父他当年没有选择守护者。” 小黑龙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异色。 陈长生继续说道:“师父他认为修道不能依靠外物,也不能依靠他人,只凭他自己便够了。” 小黑龙沉默不语。 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 …… 黑夜过去便是黎明,风雪依然笼罩着京都,大陆迎来了新的一年。 新年第一天有很多重要的大事发生,比如大周正式更改年号,比如离宫迎来了新的主人。 就在离宫的新年大典上,发生了一件令整个大陆都感到震惊的事情。 依照教宗陛下留下的遗旨与已经提前颁布世间的国教大诰,陈长生成为了新的教宗。 然而,他没有在新年大典上出现,光明正殿里看不到他的身影,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登基仪式。这个消息引发了无数震惊的议论,无论是离宫教士、青藤诸院的师生还是京都里的普通百姓,都感到十分惘然,然后生出很多不安。 纷纷扰扰之际,离宫方面给出了权威的解释。 大诰上面有着五位巨头的道血印鉴还有陈长生的亲笔签名。 教宗陛下因为年纪太轻,修道时间不够,决意入世修行,在红尘之中体悟天道。 何时归来?谁也不知道,大诰里也没有答案,只是写得非常清楚,教宗陛下随时可以回京登基。 教宗不在离宫,而是隐姓埋名,于世间潜修? 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形。 震惊与迷茫的情绪,充斥着整座京都甚至整个大陆,以至于很多人都没有记住大周朝新的年号是什么。 当这些情绪终于被时间稍微冲淡了些后,人们回首望向刚刚过去的一年,回想起前任教宗陛下做的那些事情,才隐约明白了些什么——这一切都是前任教宗陛下的安排。 陈长生如果留在京都,会让朝廷感到极度的不安,这种不安必然会导致战争的发生。 他离开京都,会让朝廷……更准确来说,会让商行舟感到安心很多。 虽然直到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理解,商行舟为什么会如此警惕、排斥、厌憎陈长生的存在。 就像陈长生早就想明白的那样,就像商行舟昨夜在国教学院风雪里感慨的那样,相看两厌,那便不见。 给这对师徒一些时间,一些距离。 给朝廷与国教之间一些时间,一些距离。 给这个世界以及黎民万姓一次机会。 不一定需要一场战争,不见得一定要生死立见。 陈长生依然是教宗。 只是不能留在京都,不能留在离宫。 就算这场残局最终还是会走向你死我活,至少可以有些落子的空隙。 现在解决不了的问题,等到将来,或者双方会拥有更多的智慧来解决。 这就是前任教宗陛下的安排,现在看来,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当然,前任教宗陛下的安排当然还有更多的细节,以保证陈长生就算离开京都,离宫也可以保证自己的立场。 这种前所未见的局面有着极其复杂的成因以及条件,完美地体现了教宗陛下的智慧以及耐心。 作为继承者,陈长生现在需要做的事情,便是接受这种安排,继续提升自己的智慧以及耐心,还有力量。 他需要凭借智慧与耐心活下去。 只要活着,便是教宗。 待到山花烂漫时,再说。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看明白这件事情,更没有几个人明白前任教宗陛下这个安排里的良苦用心,以及离宫通过此事展现出来的决心及气魄,当震惊的情绪散去后,人们看到的事实很简单。 ——陈长生继任了教宗,却被赶出了京都。 任谁来看,这都是朝廷的胜利。 很多人以为,这是商行舟不愿意朝廷与国教开战,也不愿意否决教宗遗旨,所以做出的一种宽容的姿态。 宽容自然是居高临下的。 不在离宫的教宗,怎么看都有名无实。 甚至比有名无实还要更加惨淡。 这是一位被放逐的教宗。 …… …… 正统纪年正式结束。 天海圣后对这片大陆的统治,成为了史书上的一页,已经被翻开。 大周王朝正式改元新国,南北合流宣告成功,春回大地的时候,无数事务便将落到实处,现在已经有很多修道者,奉旨从天南来到了北方,加入了各大军府。 妖后伏诛,魔君受死,雪老城内乱,教宗辞世,万象更新,大陆的未来一片光明。 人族毫无疑问必将迎来太宗陛下之后最好的时代。 没有人知道,就在一个平常无奇的冬日里,新任教宗陈长生离开了国教学院。 他出了百花巷,汇入人群,沿着洛水行走,走过奈何桥与离宫前的石柱,出了城门,离开了京都。 他的怀里揣着一封信,腰间系着一把剑,手里提着一把伞。 在他的身旁,有个穿着黑衣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的清新可人,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显得格外冷漠。 她的怀里抱着一盆青叶。 陈长生走的不快,但小姑娘很娇小,想要跟住他,脚步便必须快起来。 随着行走,她的黑发在寒风里荡起然后落下,怀里的青叶同样荡起然后落下。 那不是春风里荡起的双桨,而是她和这个世界应该有的模样。 …… …… 第739章 我们去南方 从新国元年开始,整个大陆都只关心一件事情。 不是被驱逐的教宗,不是合斋的圣女峰,不是王破回到了槐院。 那件事情比所有这些加起来都更加紧要。 魔族入侵。 前年秋天,魔君死,南客走,新君初立,魔族内部一片混乱,雪老城里到处都是血,天时异常寒冷,寒冬提前到来,风雪交加,收成奇差,不知多少魔族小部落被迫远离雪老城,魔宫最重视的狼骑出产数量不及往年的三分之一。 任谁来看,这都是魔族最弱小的时刻,没有几个人能想到,魔族竟会选择这时候大举入侵。 大举这两个字意味着疯狂、不惜一切代价。 可能是风雪严寒带来的生存危机,直接转变成了魔族嗜血的欲望。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当年的魔族太子汗青,守天书陵六百余年,终于离开了京都,穿越莽莽雪原,回到了雪老城。 按照与商行舟的约定,白帝城通过某种隐秘的方法,把他送进了雪老城,联系上了一直忠于他的某些元老会成员。通过魔宫里传出的情报,他再次确信当前真正统治魔域的并不是魔宫里的新任魔君,而是魔帅以及那位神秘的军师黑袍。 他认为魔帅与黑袍虽然联手推翻了自己那位曾经雄霸大陆的魔君父亲,但并不意味他们真的互相信任,相反,没有了天空里的阴影,二者之间的信任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泡影,他们必然互相警惕,甚至随时准备向对方下手。至于魔宫里那位年轻的新任魔君,不过是个可怜的傀儡,就像根草般在两道寒风之间摇摆,随时可能被波及,然后死去。 汗青想要利用魔帅与黑袍之间的紧张关系。 因为历史原因,他不可能与黑袍合作,所以理所当然,他先联系了魔帅。 他知道魔帅不会完全相信自己,但他不在意,他真正想要联手的对象,是那位年轻的新任魔君。 那个孩子在魔宫里孤立无援,想必日日惶恐不安,这时候如果能够得到他以及他身后的力量支持,必然会欣喜若狂。 而且,他们是亲兄弟。 事后来看,汗青的想法并不为错,甚至可以说绝对正确。魔族不是人族,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不同,但两者从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所有决定事情走向的不过是利益、信任以及彼此之间的关系先天强弱程度。 汗青会失败,是因为一开始他的判断就出了问题。 魔帅与黑袍之间可能真的有问题,但那位年轻的魔君却并不是他以为的孤苦无依的傀儡。事实上,直到他死以后,整个大陆才知道,雪老城叛乱的主使者并不是魔帅,也不是黑袍,而就是所有势力怜悯或者无视的那位年轻魔君。 他才是真正的篡位者。 魔帅与黑袍之所以会联手,把那位曾经霸道无双的魔君推入深渊,正是因为他的存在。 魔帅和黑袍确实不会信任彼此,但都无比信任年轻的魔君,把年轻的魔君视为最亲近的子侄。 能够同时拥有这两位的信任甚至是忠诚,年轻的魔君是如何做到的? 他的父亲曾经是这片大陆上最恐怖的阴影,便是太宗与周独夫联手,也无法将他完全消灭,却被他亲手杀死了。 年轻的魔君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真正的对手身上,怀着利用的心态对付一个无法想象其可怕的对手,没有任何意外,汗青彻底失败了。即将死去的时候,枯
相关推荐:
丫鬟小可怜成了少爷的心尖尖花容
地狱边境(H)
壮汉夫郎太宠我
外婆的援交
成人爱情故事集|魁首风月谭
帘幕无重数(骨科,禁爱姊妹中篇,1V1)
一不小心攻略了男主
当直男穿进生子文
[哪吒同人]m成为哪吒的白月光
Black Ho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