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前的模样呢? 陌生感与真实感在她的意识里不停地纠缠、冲撞,然后变成最真实的怯意。 她并不知道,在不远的将来自己将会成为人族世界里新的传说,虽然作为一名高贵强大的龙族,她的存在对人族来说本身就是一个传说,她只是害怕这个陌生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人的世界,是充满了人的人间,而人就是她最害怕的对象。 无论高贵还是卑微、强大还是弱小,生命在最脆弱、最惘然、最害怕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想要找到最熟悉的依靠,那个依靠可能是一棵树,可能是一块石头,可能是一面窗,也可能是一个人。 周通临死前已经神识恍惚,只知道往北兵马司胡同爬。 她这时候的意识里也只有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陈长生。 陈长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也是最信任的生命,而且基于某些隐秘的原因,她坚持认为他对自己要负责任的,所以她回过神后,毫不犹豫便向着不远处的国教学院走去,赤足在雪地上踩出一道清晰的痕迹。 …… …… 国教学院以及相邻的百草园,现在都戒备森严。国教骑兵以及朝廷的军队,把整个街区堵个了水泄不通,按照各自阵营沉默地对峙着,气氛异常紧张,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京都局势不停地变化,随着教宗陛下回归星海,人心所向不知如何,但人们的判断则是慢慢地向着朝廷方面在倾斜,国教学院的师生不停地离开,现在还留下的人数已经不足最开始的三分之一,十八名南溪斋的少女以及苏墨虞自然留了下来,但他们很清楚,他们已经无法影响接下来的事情,真正能够决定结局的那两个人,此时正在湖畔的大榕树下。 今夜京都无眠,因为很多人都知道,那对师徒正在进行最后的谈判。 最近数日风雪很大,国教学院与京都别的地方一样,都积了层厚厚的雪,湖畔的枯草被尽数掩盖,只是在微微隆起的地方可以看到一些枯草的尖,给人一种特别倔强的感觉。 大榕树的树叶早就已经落光,光秃秃的枝丫还是那般的结实,足以承受好些人站在上面。 陈长生不在树上,而是站在树下的雪地里,因为他的老师也站在雪地上。 这是天书陵的那个清晨后,他们师徒二人第一次相见。那次在神道上他们擦肩而过,仿佛陌路,目不斜视,今次才是真正的对视,可以清楚地看到,现在的对方与西宁镇的时候已经有了怎样的改变。 陈长生已经是教宗,但他没有穿神袍,戴神冕,执神杖,而是穿着国教学院的院服,黑发被梳的一丝不苟,然后结了一个最简单的道髻,穿过黑发固定道髻的不是什么珍贵的乌木叉,而是一只普通的木筷。 商行舟满头黑发,不见霜色,同样梳的一丝不苟,眉眼之间尽是贵气与沉稳,说不出的潇洒与随意,但衣着也很简单,只是一件青色的道袍,仿佛他并不是真正的当世第一人,而只是一个普通道士。 如果有人看到这幕画面,应该会生出一种感觉,这对师徒,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像,这种相似不仅仅在于外表,更在于眉眼间那抹极深的漠然和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疏离感。 陈长生准备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和站在雪地对面的那个人已经有数年时间没有说过话了。对修道者来说,数年是很短的时间,但他总觉得很漫长,漫长到西宁镇那座旧庙的相关回忆都变得有些模糊,至少是某些方面的回忆已经难以追清。 他还清楚地记得把旧庙里的道藏搬走之后,墙上斑驳的痕迹,他还清楚地记得离开前的那天晚上,师兄炒了四盘样式与味道都不同相的青菜,其中一盘里放了很多的蒜,却忘了最后与师父说的话是什么内容。 这个时候,商行舟说话了。 “你是我从溪边拣回来的,虽然我事先就知道你会在那条溪里,但没有我,你或者被溪水淹死,或者被那条老龙吃掉,总之是我救了你一命,而且是我把养大成人,所以你的命是我的。” 今夜是最后一夜,明天会是新的一天,如过往无数天同样的新的一天,却是新大陆的第一天。这场雪地里的谈话,将会决定京都甚至整个大陆的人们能不能够如过往这些年一样,安宁喜乐地迎来新年的朝阳。 谁都没有想到,这场谈话开始的如此突然,进行的如此强硬,以至于开场白听着就像落幕词。 第729章 师徒战心意 你的命是我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商行舟的神情很平静,就像在讲述人世间最简单却又是最不容置疑的真理。 就像太阳东升西落,星空永世不变,鸡蛋要用菜油煎才最好吃。 听完这句话,陈长生很自然地想起那年离山内乱中最著名的画面。 君臣、父子、师徒,是世间最难突破的三条规则。 当时秋山家主说了父子二字,像秋山君这样了不起的人物,为了破掉这两个字,也不得不一剑刺穿自己的胸膛。 陈长生该如何办?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师徒二人间一旦矛盾完全暴发,商行舟必然会用师徒之义砸将过来。苏墨虞等国教学院师生、离宫里的教士们,对此都深感忧虑,可也无法替陈长生想出好的方法应对。 陈长生对此当然也有心理准备,设想过很多次这样的画面,所以并不意外。 他没有说话,更多是因为在回忆。 听着师父的声音,想起离山的画面,看着湖畔的冬树,想起唐三十六说过的话。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当时,他和唐三十六站在大榕树上,看着落日下的京都,近处的皇宫以及远处的离宫。 唐三十六说了很多话,很多与警惕有关的话,也可以理解为是对他师父的坏话。 紧接着,陈长生想起了教宗回归星海的那一夜,他一个人在离宫的雪地上走了很久。 在那之前,他便已经对教宗说过,会如何理解以及对待这段师徒关系。 他不是秋山君,商行也不是秋山家主,自戮一剑的方法没有意义。 他不知道师兄余人在皇宫里也尝试过类似的方法,即便知道,也不会效仿。 因为这种方法必须建立在一个基础上——秋山家主疼爱秋山君,商行舟疼爱余人。 陈长生很冷静地确定一个冷酷的事实,他的师父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在彻底想通这件事情的那一刻,他获得了真正的自由与平静。 那么就像他对教宗说过的那样,就像唐三十六教他的那样,说话吧。 “谢谢你。”陈长生看着商行舟说道。 不管那些恶心丑陋的阴谋、对婴儿的无耻伤害,你在溪里救了我,把我养大,那么……谢谢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神情平静地看着雪地对面,眼神明亮,没有再说一个字。 长时间的安静过后,商行舟微微眯眼,缓声道:“这就完了?” 陈长生想了想,问道:“您是想要把这些年的生活费要回来?那么,一共是多少钱呢?” 说话的时候,他的神情很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因为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不能开玩笑的。 就算我承认你救了我的命,但我已经谢谢了你,你还想要怎么样呢? 要生活费?你说啊,我全部还给你,我已经有钱了,我还有一个特别有钱的朋友。 当年在大榕树上,唐三十六说这番话的时候,眉都飞了起来,仿佛要燃烧在暮色里,得意非常。 陈长生想起当时的画面,唇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商行舟也开始发笑。 他的笑声很清朗,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龄与经历,与陈长生记忆里的那个沉默而不起眼的中年道人完全不同。 大榕树上承着的积雪簌簌落下。 笑声骤然停歇。 “整个世界,只有你我师徒三人清楚,为何我不会让你留在京都。” 商行舟看着陈长生冷漠说道:“因为你是陛下唯一的弱点或者说漏洞。” 很多人不理解商行舟对陈长生的态度为何会如此强硬,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余人与陈长生之间的感情。 前些天大雪纷飞时,年轻的皇帝陛下站在雪地里,拦住了商行舟的去路,秋山家主进贡的玉佩轻轻摇摆,他的决断与意志暂时保住了陈长生的性命,也再次加深了商行舟的忌惮。 如果将来有人用陈长生来威胁余人,会如何? 当然,现在陈长生已经是国教的教宗,按道理来说,没有任何人可以再利用他。 可是,如果陈长生自己生出别的想法,以教宗的权力再加上余人对他的情感,结局又会如何? 陈长生懂得,但不接受,对商行舟认真说道:“师父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这样的人。” 商行舟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说道:“人都是会变的。” 他在这个世界已经活了千年,看过太多风景变化,沧海桑田,见过太多人心变故。 他很清楚,随着地位权势的改变,甚至有时候往往只是因为座次的缘故,曾经忠心耿耿的下属便会心生叛意,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便会刀枪相向,兄弟反目这种事情在大周朝的历史上早就已经屡见不鲜。 陈长生没有见过那些风雨里的旧事,依然还是如初春新风一般的年轻人。 虽然他现在已经见过很多腐朽以及黑暗的。 他对商行舟认真说道:“我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商行舟说道:“我不相信你。” 陈长生说道:“那难道您就不会对皇位起觊觎之心?” 商行舟说道:“不会,因为那样会违背我的道心本意。” 陈长生说道:“师父你相信自己能够顺心意而行,绝不会贪恋世间的权势荣光,那为什么不相信我?” 商行舟说道:“因为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落在何处,而你还太年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为何,又如何能持?” 陈长生现在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师父的毕生追求便是完成太宗皇帝陛下的遗志,灭掉魔族,为人族谋求一个真正光明的未来,替大周建立下万世不变之根基,为此不惜任何代价…… 凌烟阁上的那些画像,画像里的那些传奇功臣,有多少是死在那位计道人的手里? 为了推翻天海圣后的统治,这个世间已经有多少死去,还会有多少人死去? 商行舟坚信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是正确的,坚信自己是正确的,没有任何愧疚,更没有任何压力。 他的道心始终通明,轻若鸿毛,随意而转,上碧穹游七海,又如磐石,便是洪水滔天又能如何? 陈长生修的也是顺心意,自然懂得。 因为懂得,却不会心生慈悲,只会生出一股锐气。 他清楚地看到了商行舟道法里唯一的那个漏洞。 西宁镇的旧庙教会了他很多,商行舟也教会了他很多。 “你不喜欢我,因为我是师兄唯一的漏洞,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陈长生看着师父的眼睛,说道:“你害怕看到我。” 第730章 最深的阴影 那天林老公公奉旨进入国教学院的时候,陈长生就说过类似的话。 商行舟当时在离宫,正在与教宗对话,对此的反应和现在很相似。 “真是幼稚。” 陈长生的眉眼间依然留着几分稚意,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其间的坚定。 他知道自己的看法是正确的。 天海圣后已死,教宗回归星海,魔君坠入深渊,王之策隐居世外,当今世上能与商行舟分庭抗礼的人物已经极少。 他道心通明,道法无碍,境界高深莫测。 他统治着大周王朝,拥有白帝城的友谊。 他看似无懈可击,甚至近乎完美。 但他依然有破绽,有漏洞。 那个破绽不是别人,就是他一直不喜欢的幼徒陈长生。 西宁镇旧庙旁有条小溪,溪上飘着花,顺流而下。 庙里藏着三千道藏,但师徒三人修的只是一种,都是顺心意。 顺心意,是极为强大的道门神通。 唯立于星空之下,俯仰无愧,回首无憾,方能无所畏,无所惧,道心通明,道法无碍。 在西宁镇旧庙的十余年里,商行舟不曾教过余人和陈长生任何道法,只是让他们颂读道藏,然而一旦他们开始接触具体的修行法门,便会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提升,陈长生三年破境聚星,余人在天书碑之间自由行走,全部都是来自此。 相对应,这种道法对心意的要求极高,仿佛高山之巅的雪莲,不能被任何尘垢沾染。 如何才能做到不为外物所惑,如何才能拥有不可撼动的意志与自信? 一字记之曰心。 只需要你能够说服自己。 你能说服自己这样做是对的,是符合自己心意的,那么……自然顺心意。 这听上去很简单,实际上并非如此。 如果往灵魂的最深处望去,如果是在与世隔绝的暗室里,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地说出无悔二字?谁能坚定地认为自己做的所有事都是正确的? 数百年前,商行舟还是国教正统传人里的一位,他本可以按照即定路线行走,直至成为教宗陛下,但他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他用计道人的名义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当吴道子在凌烟阁里画出一幅幅画像的时候,他便负责把画像里的那些人送归星海。那些画像里的人都是人族的英雄,都是大周的功臣,就这样死在阴谋里。其中有些人比如秦重和雨宫神将自愿赴死,其余的那些国公呢? 凌烟阁里的英灵一直在看着商行舟。或者更早就已经在百草园里死去的那些怨魂,也一直在看着商行舟。今次的动乱里死去的无辜者,想必也会在看着他。但这些依然无法影响到商行舟的道心,因为他有很多理由可以说服自己。 他瞧不起绝情灭性的所谓枭雄,最厌憎黑袍那样不敢见天日的谋者,他把自己视为太宗皇帝陛下的继承者,心怀天下自然可以不顾小节——为了大周王朝存续万载,为了人族的光明将来,这是必然的代价。 可是有一件事情,到现在为止,商行舟都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来说服自己,那就是陈长生。 是的,溪里飘着的木盆,盆中的婴儿,黄金巨龙垂下的龙须,一切都是阴谋。 但他第一眼看到的陈长生,不是魏国公,不是王之策,不是天海,不是权重一方的将军,不是富甲天下的巨豪,不是长袖善舞的贵妃,不是面目可憎的太监,不是慷慨激昂、清谈误国的书生、不是老成持重却爱惜羽毛的大臣,只是个……婴儿。 一个连眼睛都还无法睁开的婴儿,一个无知无觉无识的婴儿,一个无善无恶无念的婴儿。 他找不到任何理由说服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 这十四年里,他每看到陈长生一次,便会生出一次疑问,道心上多出一道阴影。 西宁镇的旧庙生活很简单,不见比相见难无数倍。 陈长生从一个婴儿变成了一个春风般的少年。 商行舟道心上的阴影,已经浓的像是夜色一般。 …… …… “我知道老师你对我并没有亏疚之情,此事无关善与恶,只是你无法说服自己,说服自己永远最重要的事情。” 陈长生看着商行舟说道:“所以,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是很可怕的事情。” 佛宗在覆灭之前,曾经有过所谓心障的说法。 他现在就是商行舟的心障。 商行舟想要尽一切办法除掉这个心障,如此才能真正保持道心通明。 他希望陈长生死,又不能亲自动手,因为那样不会有任何效果,会让心障变得越来越深,而且再也没有机会被抹掉。 数天前,就算余人没用那般决然的方式把他留在雪宫里,他也不会去北兵马司胡同,而是会去离宫。 当初在天书陵神道上,他从神道上走来,看都没有看一眼陈长生,也没有阻止陈长生把天海圣后的遗骸带走,便是已经想明了后事。 他要用这些事情为由头,很自然地让陈长生死在别人的手里。 好些次,他都已经很接近成功。 比如林老公公要为年轻的皇帝陛下扫除执政的障碍与威胁,借天海圣后遗骸一事发难,私下出手意图杀死陈长生,却没有成功。 比如借着薛醒川的遭遇,以周通为引,让陈长生主动出手,然后再杀之。 “可惜的是他们都没有成功。”陈长生说道。 “我没有想到,你早就已经看明白了这一切,不过无所谓。” 商行舟的神情有些遗憾,说道:“如果不是王破,你那天已经死在铁树的手下。” 林公公在国教学院里忽然出手的时候,陈长生就已经想清楚了所有事情,但此时看到师父的遗憾,依然觉得有些难过。 商行舟看着他继续说道:“我对你师叔发过誓,不会对你出手,事实上也是如此,无论林或者周,都不是我刻意做出的安排,一切都是自然之事,如果你坚持留在京都,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而且并不为我的心意所左右。” 这句话难辩真假,也不需要辩真假。 人的心意总是在真真假假之间浮沉,纵把那花色香都看化,也无法看透这些。 雪湖对面的院墙上,出现了十余位青衣道人的身影。 那些青衣道人境界高深莫测,衣袖轻飘间,隐有杀意。 …… …… 第731章 风雪里走来的黑衣少女 “真的要这样吗?” 陈长生的视线落在雪湖对面。 这些青衣道人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他们来自东都洛阳,一个曾经藉藉无名的小道观。 “我说过,我没有安排过任何事情。”商行舟说道。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太阳的高度决定着很多植物的生长角度。 像商行舟这样的大人物,什么都不用做,不用安排,自然会有很多人愿意为他杀死陈长生。 因为他已经通过很多事情,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陈长生收回视线,望向商行舟说道:“哪怕这会是一场战争?” 他依照教宗陛下的遗旨,前来国教学院与商行舟进行这次重要的谈判,自然有所安排。 离宫里已经严阵以待,国教骑兵随时可以发起冲锋,青衣道人们来到湖畔的同时,相信茅秋雨等人也已经来了。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是教宗,如果商行舟依然坚持要杀他,那么必然会引发一场毁掉整座京都的战火。 “离宫里会有很多人支持我。”商行舟很平静地说道。 作为大周王朝当今唯一的圣人,皇帝陛下与教宗的老师,商行舟现在的声望已经高到一种夸张的程度。 而且他是国教正统传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有资格入主离宫。 不要说离宫里的那些普通教士,就算是那些红衣主教,甚至就连五位巨头里,只怕都有些人愿意接受他的降临。 只不过教宗陛下的遗言以及后续手段非常强硬,大诰亦已颁行天下,现在的国教才能保持着团结以及统一。 如果商行舟真的行险——即便他无法亲自出手,也有足够的力量,强行把陈长生杀死在国教学院里——只要动作够快,动静够小,那么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 …… 风雪笼罩着京都,也笼罩着国教学院,与风雪一道的,还有黑压压的、难以看清楚数量的军队。 一个小姑娘从风雪那头走了过来。 小姑娘一身黑衣,微低着头,略有些宽的衣领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帷帽,遮住了她的容颜。 很神奇的是,她顺着长街一直走到百花巷口,没有一名骑兵发现她的身影。 直到来到近处,巷口的朝廷高手与离宫教士才看到了雪地上的足印,发现了她的存在。 “站住!”有人沉声喝道,不知道是朝廷的将军还是哪位红衣大主教。 今夜极有可能出大事,京都陷入在无比紧张的气氛之中,这时候,忽然有一个小姑娘从风雪里走了过来,任谁都会觉得诡异。 听着这声音,黑衣小姑娘身体微颤,继续低着头向着巷里走去,脚步变得更加匆匆,感觉有些害怕。 当然,这样的反应也可以理解为嚣张。 “找死吗?” 巷子里的阴影中响起一道阴测的声音。 百花巷里的建筑在前些天的几场风波里已经被朝廷的骑兵尽数推平,只有那幢有些纪念意义的茶楼,还残着半座。 就在黑衣小姑娘走过那座残楼的时候,随着那道阴寒的声音,一道更加阴寒毒辣的剑光,从阴影里一道刺了出来。 那道剑光异常明亮,与夜里的风雪一混,却又是那样的不起眼,剑势更是可怕至极。 更可怕的是,随着这道剑光乍亮,巷口阴影里隐隐有星屑弥散开来。 率先出手的是一名聚星境的刺客,应该是来自天机阁。刚被朝廷收服的高手们,总想尽快地证明自己的价值。前些天他们在北兵马司胡同对陈长生的那次围杀,最终变成了一场混乱且无结局的乱战,今夜他们不想再次错过机会。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人事先能够预料得到。 无论是巷子里的那些刺客、军方高手、王府供奉,还是巷尾处的那些离宫教士、诸院强者。 阴寒的剑光到来时,那个小姑娘依然低着头,把脸藏在帷帽里,什么反应都没有。 然而,那道剑光就这样碎了,变成了无数碎片,消散在了夜空里,与风雪真正的混在了一起。 这里说的碎是真正的碎,那名刺客的剑直接碎了,于是那些剑光才会随之而碎。 世上能够应付聚星境刺客的人不多,能够直接碎掉一名聚星境刺客的剑……很多人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并不是真正的结局,因为剑光碎了之后,紧接着还有样事物碎掉。 那名刺客碎了。 只是嗡的一声轻响。 百花巷里的风雪骤然间变成了粉红的颜色,仿佛有谁向里面洒了几大桶颜料。 紧接着,数十截肉块像暴雨一样落在了地上,仔细望去,才能看清楚那应该是人类的肢体以及内脏。 鲜血狂飙,断肢坠落,所有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极短的瞬间里。 然后人们才看清楚场间的画面。 那个黑衣小姑娘依然低着头,脸在帷帽的阴影中,无法看清,但向前方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很小,很白皙,如雪莲一般,只不过这时候上面淌着血水,分外鲜明,格外触目惊心。 她的小手出现的地方,现在是一片风雪,先前就是那名聚星境刺客的位置。 暗巷一片死寂。 片刻后,数声惊恐与愤怒交杂的啸声响起,一名天机阁的刺客与两名军中强者化作三道风雪攻了过来。 啪啪啪三声轻响,就像是三颗葡萄熟了,又像是冰面上出现了三道裂口。 三道风雪骤然碎去。 三名朝廷的高手再次变成三蓬血雨与碎肉! 没有任何人看清楚那名黑衣小姑娘做了什么动作,因为事实上,她什么动作都没有做。 她只是向着风雪里伸出了手。 风雪便会听从她的意志,抹杀其间的一切存在。 然后,她终于抬起了头。 黑色的帷帽落下,如瀑的黑发落下,露出一张少女的脸。 那张脸无比雪白,仿佛终生未曾见过阳光,容颜清丽,却自有一股无比凛冽的气息。 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眼睛。 那是一对竖瞳。 看上去异常妖异。 这时候她眼里的情绪非常复杂。 有些追忆,有些不安,有些畏怯,又有些癫狂。 这种眼神,加上她雪白小脸上沾着的那些血水,看着无比恐怖。 忽然,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的一缕血水。 看到这幕画面,隐藏在黑夜与风雪里的高手们感到了一阵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 …… …… 第732章 她这样想着(上) 这些高手或者来自军方,或者来自天机阁,或者来自清吏司,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厮杀、见过多少惨烈的画面,按道理来说,再如何可怕的场景也不至于让他们心生悸意,可黑衣少女只是舔了舔唇角的血,便让他们感觉到无比恐惧。 有些心志不坚的人甚至身体都颤抖起来。因为这份恐惧已经超出了经验与理智的范畴,来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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